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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保镖跟在他屁股后面三个月,对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见到他身边的人都要笑着露出颗小虎牙献殷勤,结果最近三天休假,屁都没有给他放一个。   平日里见他少吃一顿饭,都能露出跟天打雷劈一样哭丧表情的人,这会就他妈跟人间失踪,压根就想不起有他这号人一样。   估计休假这三天,跑去给莫霄献殷勤了。   莫广越想脸色就越差,想到博安明天才休完假,他脸色更黑了。   包厢里几个公子哥看着莫广越来越差的脸色,只当是他们提及莫广他哥莫霄的缘故,纷纷识趣地将话题转移。   但沙发上的莫广却像是彻底没了兴致,带着点厌烦起身冷淡道:“走了。”   不顾包厢里其他人的挽留,莫广径直走到包厢门前,忽然脚步就顿了下来。   包厢大门的上半部分是磨砂材质,因此莫广能直接看到包厢门外有一团模糊的身影。   那团模糊的身影一动不动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待着谁。   而会在包厢门外蹲着他的人,只有那个他哥送给他,不知死活敢在十一点推门进来叫他去睡觉的保镖。   经常一蹲就是一晚上,眼巴巴地在外头跟小狗一样。   知道自己休假三天对老板屁都没有放一个,所以偷偷摸摸来提前上班献殷勤了?   莫广矜持地抬了抬下巴,他站在包厢门前,不动声色微微抬眼,借着包厢门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后,才漫不经心地推开包厢门。   包厢外的长廊确实守着一个人,黑色寸头,见到他,就高兴地朝他憨厚道:“莫总!”   莫广脚步一滞,他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人。   黑色寸头的憨厚男人一脸茫然,他抓了抓头,他叫林艺,跟在莫广身边做保镖好几年了,却依旧不会揣摩自家老板的心思。   望着林艺一脸茫然的样子,莫广面无表情转身,朝着楼层的电梯处走去。   林艺赶紧跟了上去,进了电梯后,他就发现自己老板脸色阴沉,看上去心情极其恶劣。   电梯停在了负二楼的地下停车场,林艺亦步亦趋地跟在面色冷若寒霜的莫广身后。   地下停车场A区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车,副驾驶的窗户打开一半,因而很轻易地就能看到副驾驶上歪着头闭眼沉睡的青年。   青年有着一头浅金发色,看起来很柔软地压在车窗上,他看上去极其年轻,眉弓骨弧度完美,内眼角偏圆,眼尾狭长而上翘,沉睡时眼睫很安静地投下浅浅的阴影,薄唇的颜色有些寡淡。   莫广的脚步一滞,站在黑色车子前,盯着副驾驶上沉睡的金发青年。   他听到身后的林艺连忙解释道:“博安今天休假回来后,说他不放心您,就跟我一块出来了。”   莫广站在原地,神色晦涩不明。   地下停车场灯光昏暗,光线被车窗切割后投进副驾驶里,青年散落在车窗外的浅金发色透着一种丝绸般的细腻质感,泛着层浅浅的柔软光晕。   车窗里沉睡的青年根本不像是手心长满枪茧的保镖,而是像某种昂贵精致的收藏品,早就被某个大人物收藏了起来。   莫广掩下了眸子中的情绪,带着嘲讽意味嗤笑了一声。   林艺听到自家老板那声冷嗤后,头皮都发起麻来,只觉得副驾驶上的博安又要倒霉了。   可怜了这小年轻,性格模样能力都讨喜,但偏偏是自家老板最讨厌的大哥送过来的人,当了三个月的保镖,这三个月被折腾得惨不忍睹。   半个小时后。   副驾驶上的博安依旧睡得安稳,驾驶位上的林艺却老老实实双手搭在膝盖上,对着车前镜发呆。   车后座上,他的老板抱着手,翘着腿,面无表情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副驾驶上的博安。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半个小时了。   在这期间他林艺的呼吸声大一点,都会收到他的老板死亡凝视。   十多分钟后,副驾驶上的博安终于醒了过来,他睡眼朦胧,抬头刚想打个哈欠,就惊悚地发现车内后视镜中有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盯着他。   表情很臭,神色很冷,是他那脾气很烂的冤种老板没错。   “……”   博安心里一咯噔,瞬间就清醒了一大半。   不知道哪里又惹了这冤种老板。   但他跟在莫广屁股后面伺候三个多月,多少也摸出了点顺毛的办法。   博安缓缓咽下哈欠,然后假装惊喜,弯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露出两颗小虎牙抑扬顿挫道:“莫总!”   莫广面无表情,没有说话,面前人刚睡醒,脸庞上还压了一道红印子,浅金色的头发蓬松凌乱,歪着脑袋转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这副殷殷期待的神情,完全看不出休假三天,连屁都懒得给他放一个的叛逆模样。   莫广冷笑,他刚想说自己不是他哥莫霄,不吃这一套时,就看到博安表情真挚朝他深情并茂道:“莫总,我好想您。”   面前人依旧是一贯的没脸没皮,朝他笑得眉眼弯弯讨巧卖乖,两颗小虎牙讨喜得厉害,一双琥珀色眸子跟狗狗眼一样亮晶晶地望着他,   全然看不出半点虚伪做作的样子,真诚得要命。   “……”   “……”   抱着手的男人面无表情,沉默了几秒,然后冷冷道:“滚后面来。”   一分钟后,博安麻溜从副驾驶转移到了车后座,他坐在莫广身旁,熟练地伸手帮莫广揉着太阳穴道:“您今晚又喝酒了?”   莫广面不改色应了下来。   但是没过多久,他忽然出声:“秦宇灌的。”   博安有点诧异,在他看来,按照莫广的烂脾气和在圈子里的地位,应该没有人敢逼着莫广喝酒。   见博安没有说话,莫广眉眼又沉了下来,面无表情道:“最烦他。”   博安虽然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但老板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老板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   特别是对莫广这种狗脾气的老板,更要顺着毛捋。   于是他从善如流,眼眨都不眨道:“您说得对,最烦他。”   听到博安这句话,莫广满意了,终于闭上了眼睛。   但是没过两秒,他又忽然睁开眼睛,目光沉沉盯着博安道:“你知道秦宇?”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我鬼混回来辣!(萨摩耶表情包),啾啾好久的不见的宝贝们!!新年快乐鸭!!!(超大声)嘿嘿嘿给第一章 留评的大宝贝们发红包!!!(扭扭屁股) 第2章   秦宇?   那个一头黄毛老是把他当小金毛遛的公子哥?   博安想说他不仅知道,他还知道这人喝醉酒就爱盯着他的头发,看上去蠢蠢欲动,恨不得直接上来狂揉一通才心满意足。   虽然是这么想,但面对着自家老板极度不爽的脸色,博安眨了眨眼道:“我知道他。”   莫广神色徒然就冷了下来,眯起眼盯着他。   博安真诚哄道:“他没您好看,还老爱跟您站在一块。”   “我想不记住他都难。”   莫广微微一愣,紧接着不屑冷哼了一声,像是压根就不吃这一套,肩胛却放松了下来,舒展开来靠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   博安淡定地收回按在太阳穴的手,然后熟练地找出毛毯,盖在了男人身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已经干过无数次。   他知道莫广为何那么介意他认识秦宇。   毕竟,在莫广的眼里,他博安就是莫霄派来监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在一开始,莫广就卯足了劲地折腾挑剔,几乎让他一刻停歇的机会都没有。   自从他任职以来,莫家的司机、厨师、园丁,甚至是连莫广的私人心理医生都轻松了不少。   莫广出行找博安,吃不惯公司堂食找博安,看不惯老宅后院绿植的形状也找博安。   就连心理医生布置的每周阅读任务,原本一向懒得理会的莫广,都要叫博安坐在他旁边,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他听,自己则是懒洋洋靠在椅子上听着这狗屁不通的长篇大论。   到了后面,莫广似乎是在其中找了某种乐趣,甚至不再专注于与莫霄争锋相对,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折腾他身上。   专注得令博安叹为观止。   回到莫家老宅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夏夜的晚风凉得有些阴冷。   将被灌了酒的莫广送上楼后,博安才松了口气,沿着旋转楼梯下楼。   楼下大厅的林艺正在跟女佣交代煮醒酒汤,他见到博安下楼神色疲倦,赶紧让面前人回去好好休息。   博安也不再客气,打着哈欠就往老宅最左边的一栋楼走去。   老宅面积大,空的房子也多,当初莫霄直接把最左边一栋楼的钥匙给了他,在老宅住了下来。   住所很大,博安拧开门后便直奔卧室,直接一头栽了床上,看上去困倦之际。   卧室的窗帘被夜风浮动,趴在床上的青年右手自然垂在床边,手指松松垮垮张开,显得指节修长漂亮。   似乎是感觉到凉意,他翻了个身,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蜿蜒向上,直到停留在有针孔痕迹的手臂内侧。   一个多小时后,博安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睡眼朦胧地去开门,却发现是一脸紧张的林艺站在门外,看上去满是歉意,为难地跟他说莫广找他念心理医生推荐的本周读物。   博安站在门框,沉默了大半天,才缓缓开口道:“大半夜,念书?”   性格憨厚的林艺都知道这件事是自家老板做得不厚道,只能窘迫地点了点头。   博安深吸一口气,匆匆洗了把脸,顶着发沉的脑袋就跟着林艺往主宅方向走去。   三楼长廊灯光柔和,博安站在主卧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男人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隔着门听上去有些沉。   博安推开门,宽大的卧室中,穿着浴袍的男人黑发有些湿,靠在沙发上,修长双腿搭在茶几上,单手撑着头,眯着眼望向他。   茶几上凌乱摆着几本书,看样子是心理医生推荐的读物。   见到博安进来,莫广先发制人,语气不善道:“今天周几?”   博安一愣,下意识道:“周日。”   莫广点了点头,然后撑着头平静道:“心理医生说每个星期阅读一本读物有助于心理健康,对心理疗程有一定的帮助,你是知道的吧?”   博安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见大半夜精神抖擞的男人,对他挑剔道:“那你还不念?”   “你在那边也是这样伺候莫霄的?”   博安:“……”   那边挑剔的男人还没停下,语气不咸不淡对他道:“不想念?行,不想念就滚回莫霄那……”   下一秒,莫广的话蓦然就停了下来,视线被一块柔软的毛巾遮住。   接下来,浅金发色的青年单膝跪在沙发上,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一边替他擦拭着头发,一边像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好声好气道:“念,怎么不念。”   “念之前我要给您擦擦头发呀,不然您明天又该头疼了。”   纵然是在那么无理的要求下,博安依旧好声好气,像是习以为常,对的一切无理蛮横的要求能做到包容。   莫广抿着唇,低垂着眼,感受着头发被毛巾很轻柔地擦拭着,以一种令人舒适到昏昏欲睡的力度。   单膝跪在沙发上的博安与他保持一段很巧妙的距离,既不会过分亲密让他感到反感排斥,又恰好在他接受的范围之内。   他擦得很认真,也很熟练,仿佛早已就干过成千上百次这样的事。   舒服的力度,巧妙的距离,堪称完美的包容,仿佛经过了谁的调、教,才会那么熟练。   莫广的心情徒然就恶劣起来,他沉默地盯着遮住视线的毛巾,忽然嗓音冰冷道:“够了。”   “滚出去。”   卧室里安静了下来。   随后,莫广能很清楚地看到单膝跪在沙发上的博安有一瞬的停顿,然后才沉默起身,将毛巾放好出门。   当卧室门被轻轻关上后,整个卧室都没了动静。   卧室门外,博安咽了咽口水,他刚才一走神就把莫广的脑袋当成了极其熟悉某种犬型动物的脑袋,十分娴熟地给狗脑袋擦着头。   估计是因为太娴熟了,一不留神就顺手薅了好几把毛,被莫广发现了不对劲,然后一怒之下叫他滚出去。   心虚的博安话都不敢多说,麻溜地就滚了出来。出了卧室门,他还有点惊魂未定,喃喃感叹自己还好没有顺手拍一拍老板的屁股,叫老板站起来抖一下毛。   而卧室内,则是一片寂静。   靠在沙发上的莫广神色晦涩盯着那块毛巾,仿佛透过那块毛巾见到了什么场景。   在那个场景中,博安的动作远没有那么熟练,他半跪在沙发上,动作生涩地小心翼翼替沙发上的男人擦拭着头发。   沙发上的男人笑着握住博安的手,偏过头教他用什么力道最舒服,教他保持什么样的距离最合适,在漫长岁月中慢慢地将人调、教至熟练。   莫广烦躁地深呼吸了几次,才将那阵想象给打散。   他仰头,闭上眼,整个人看上去阴郁得厉害。   他调查过很多次,莫霄给博安的薪水报酬方面都十分正常,并不存在什么其他交易,两人也并不存在什么渊源。   而博安的能力并不差,他完全可以选择去一个更加好的地方,但他却选择跟随莫霄。   即使莫霄选择将他送人,即使那人脾性恶劣,喜欢反复折腾人,但博安依旧选择听莫霄的话留下来。   就好像,莫霄对于他有多重要一样。   真他妈是烦透了。   莫广带着几分暴躁将茶几上的心理读物全部都丢到了垃圾捅里,神情阴郁。   卧室里的垃圾捅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很快便归于沉寂。   第二天清晨。   莫氏分部公司,气氛有些压抑,几个抱着文件的秘书面如菜色,小心翼翼关上总裁办公室的门后,才敢长吁一口气。   几个人面面相觑,边走边低声交流道:“这好几天了吧……莫总心情怎么还是那么差?”   “谁知道呢……”   博安端着泡好的咖啡,迎面路过几个一脸生无可恋的秘书,他顿了顿,立即转身回茶水间给咖啡多加了一块糖。   办公室里的莫广微微靠在椅背上,神色发冷地盯着桌面上那份文件。   文件是莫霄那边发来的,内容是希望对某种罕见特效药加大生产量,并且研究改进配方。   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这种罕见特效药针对的人群极其稀少,市场也小,所以在研究资金上,莫霄愿意自费出资一部分资金。   莫霄是个无利不逐的商人,这堪称慈善的古怪举动,葫芦里卖什么药?   “扣扣”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莫广目光掠过文件,淡淡道:“进来。”   博安端着咖啡,放在了办公桌上,看到桌面上的文件时,他动作下意识停滞了一瞬。   桌面上的那份文件毫不避讳,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摊开,就像是特地给谁看的一样。   靠在椅背上的莫广唇边的笑意有些冷,他伸手将拿份文件移到了博安面前,单手支着下颚,漫不经心道:“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   他在对面前人进行一场拙劣到不行的试探。   偌大的办公室沉默了很久,莫广看到博安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犹豫的神色,青年一向带着笑的薄唇此时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明明只是一场拙劣到不行的试探。   可面前的博安却在长久的犹豫后抬眼,似乎是欲言又止。   莫广知道,博安一向是识趣的,不然也不会在他那么烂的脾气下撑了那么久,但是就这样一个识趣的人,会在这样拙劣的试探上沉默。   就因为这份文件是莫霄的。   莫广冷笑了一声,他慢条斯理地拿起那份文件,在博安面前晃了晃,然后起身,亲自将那份文件放到了碎纸机里,当着博安的面,将那份文件一点一点搅碎。   在碎纸机运作声中,莫广盯着他,恶劣地一字一句道:“你放心。”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同意这个提案。”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嘴比吉儿硬的广狗开始嘴硬(bushi)   昨天见很多宝贝们问这个文案跟之前的不一样,因为蠢作者删除了一点设定(挠头)比如像棺材之类的,所以后面的文名应该也会换(容我绞尽脑汁想几天),但是主角是没有太大改动哒~ 第3章   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碎纸机运作的声音。   与莫霄作对,全然否决掉莫霄的方案,在莫广看来,本应该是一件极为酣畅淋漓的快事。   在过去争锋相对的那么多年中,他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愉快。   只是除了现在。   他本以为这次如同从前一样,否决掉莫霄的提案,他心情会更加愉快,但是他看到了博安错愕的神情。   随后博安整个人都像是背脊绷直了起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没有再望向他,而是垂眼,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像是某种动物产生了敌意一般,浑身都竖起了刺。   莫广沉默了一下,他带着点烦躁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又放下咖啡。   似乎是找了什么话头,莫广抬头对着博安道:“咖啡冷了,去重新泡一杯。”   博安眼神还落在碎纸机那处,闻言声音不高不低道:“哦。”   十分钟后。   莫广办公桌上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新咖啡,他一边瞥向站在他面前的博安,一边端起咖啡饮了一口。   下一秒,他沉默地放下了这杯没加奶没加糖的咖啡,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向博安。   博安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这冤种老板表面上看起来拽得要命,对外形象一直是喝咖啡只喝黑咖啡的勇士。   但博安做了那么多次菜,怎么能不知道偏好糖醋排骨和菠萝咕噜肉的莫广口味偏甜,所以全公司只有他泡的咖啡莫广喝得下。   其他人泡的咖啡莫广宁愿放在办公桌上变冷,都不会碰一口。   这一举动在秘书看来,不过是因为莫广口味挑剔,他们泡的咖啡功夫没到家罢了。   想到这里,博安对着望向他的莫广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广会盯着他看一样。   他敢打赌,他这死要面子的冤种老板绝对不会说他泡的咖啡没有加糖加奶,只会咬碎银牙把苦往肚里吞。   果然,莫广在看到博安无辜表情时,只面无表情地在合同上重重地签下了凌厉的一笔。   接下来的一天里,莫广不仅没有咖啡提神,在处理完一大堆工作后,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时也没有人主动上前按摩放松肌肉。   就连中午休息时,他睡前是什么样,醒来后还是什么样,身上连条像样的薄毯都没有来盖。   午睡醒后的莫广一身低气压,自己屈尊降贵地去柜门找了条薄毯时,却发现博安在办公室外头跟一群小姑娘们正聊得火热。   那群年轻小姑娘,个个膝盖上都盖着薄毯,手上捧着咖啡对着博安感叹道:“博哥,你泡的咖啡真好喝,怪不得莫总只喝你泡的咖啡……”   “我这杯咖啡还有拉花呢……”   莫广拎着毛毯,他回头看了一眼办公桌上已经冷掉的咖啡,重重哼了一声,仿佛充满浓浓的不屑。   然后自己走进休息间,自力更生给自己裹上毛毯,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   傍晚下班时,林艺作为司机前来接人,性格迟钝的他都发觉了车内气氛的不对劲。   博安坐在副驾驶上,专心致志地盯着车窗看,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   他老板坐在车后座,闭着眼睛浑身低气压,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   一路上车内都是寂静无声,没有任何人说话。   这样的氛围一直维持到晚上十点半。   莫广用了跟昨晚一模一样的借口把博安叫到卧室里念心理读物。   那时的博安蹲在后厨,磕着瓜子兴致勃勃地听着后厨中的佣人们聊八卦,正听得津津有味,就被急匆匆的林艺拎上了楼。   正式上班时间,博安没得选择,只得拍拍手把瓜子皮给拍掉,最后再敲卧室门。   卧室里,刚洗完澡的莫广黑发湿漉漉,他刚想拿过毛巾擦一擦,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高深莫测,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施施然走出来浴室。   听到敲门声后,他坐在沙发上,翘着腿道:“进来。”   博安推门进来后一愣,沙发上的男人黑发湿漉漉,好几缕贴在颈脖上滴水,但男人却目不斜视,神情淡然。   博安识趣地没再多话,他坐在了沙发上,按照之前的流程,告知了一声后就伸手拿向茶几上的书籍。   没想到拿到手的却不是心理读物,而是几本花里胡哨的童话书,封面五颜六色。   博安有些疑惑,他委婉道:“莫总,书……”   满头都是水的莫广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垃圾捅道:“你在质疑宋医生?”   言下之意就是这几本书是心理医生宋医生开出的心理读物,他没有拿错。   博安鼻子皱了皱,翻开了封面后,马上就顿悟了。   估计这次宋医生走的是用爱感化的路线,弥补莫广从小就缺失的童年。   于是他就一板一眼,照着童话书上的文字念了起来。   沙发扶手上就有着一块干净的毛巾,莫广顶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故意咳嗽了几声,换一只腿交叠,非常刻意地发出了点动静。   谁知道博安头都没抬,依旧一板一眼地念着书。   莫广顶着一头的水,皱起眉头又重重地清了几下嗓子,然后盯着博安。   博安认认真真地将书翻过一页,理都没有理他。   莫广:“……”   终于,在莫广后颈的那块浴巾已经完全湿透,眼睛被黑发滴下的水辣得生疼时,博安朗读的声音停了下来,抬头望向了他。   莫广背脊挺直,被水浸透的眼睫极力睁开,他冷淡地瞥了博安一眼:“干什么?”   博安看起来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莫广意有所指,淡淡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甚至已经做好柔软的毛巾覆盖在湿漉漉黑发上的准备了,半眯起眼,微微抬起头,做出了一个方便博安擦拭的姿势。   直到他看到博安举起手中的书,指着书上某个字认真道:“莫总,这已经是第五个错别字了。”   “……”   博安还在说:“您是不是买到盗版了?”   “……”   莫广面无表情盯着他,博安勇敢地跟他对视道:“莫总,我还能找到第六个您信不信?”   “……”   信个头。   一个错别字都他妈的盯得那么认真,自家老板头顶上都快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却连个擦头的意愿都没有。   不就是把莫霄的文件搅碎了吗?   谁家间谍做成博安这副模样?   不高兴了,他这个现任雇主睡醒了连床毯子都没得盖。   勾搭别人小姑娘,给别人小姑娘的咖啡都有拉花,博安给他泡了三个月的咖啡,他从来没见过自己哪杯咖啡上有拉花!   莫广有点怒,到了后面是越想越生气,直接抬头阴沉道:“出去。”   看着博安麻溜起身、毫不留恋的样子,莫广咬牙切齿道:“把这几本书也带出去!”   博安眨眨眼,长手一捞,就将几本书带出了卧室。   楼下大厅候着林艺,看着博安待了没多久就走出来,他挠了挠头道:“莫总又生气了?”   博安挥了挥手中的书,压低声音煞有其事道:“好像是因为买到了盗版,生气了。”   林艺望着那几本书,愣了愣大惊失色道:“这几本书是我的啊!”   博安也愣住了,他看着林艺戚戚然道:“我在路边摊买给我小侄女的,谁知道童话书都有盗版……”   刚才莫广把他叫上去,问他有没有心理健康一点的书籍,林艺就老老实实把买给小侄女的几本童话书上交了。   博安沉痛地拍了拍林艺的肩道:“林哥,没事,莫总也就是有一点点生气而已。”   顶多就是被叫滚出去。   林艺抱着几本童话书,神情戚然。   第二日,在博安再次端上一杯没加糖没加奶的黑咖啡时,莫广终于忍无可忍地叫住了他。   面对博安无辜的表情,莫广冷笑了一声,他将一沓纸甩在了博安面前,气势惊人。   博安心下一凛,心想着他冤种老板开始赶人了,这把玩脱了,不好跟莫霄那个老狐狸交代时,却在听到莫广的话后愣了下来。   “看到这张日程表没有?”   “今晚有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去。”   莫广冷着脸,扬着下巴,像是忍辱负重般添了句:“莫霄也会去。”   博安莫名其妙,莫霄那个老狐狸也会去关他什么事?   但瞧着莫广一副做了莫大牺牲的模样,博安踌躇了一会,还是试探道:“谢谢莫总?”   莫广瞥着他,冷哼了一声,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   果然把莫霄当甜头放出来,博安才会跟他乖乖说话。   就没见过哪家间谍做得那么嚣张,当着他的面就毫不掩饰对莫霄的忠心。   莫广神情莫测,他敲了敲咖啡,冷着脸示意博安重新泡一杯。   博安被莫广气势惊人的甩文件动作唬住,老老实实给他泡了一杯加奶又加糖的咖啡。   在喝到加奶又加糖的咖啡时,莫广眉头下意识舒展开,但随即他又想到了这杯咖啡是沾了莫霄的光,于是眉头又拧了起来,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看上去十分不善。   晚上的宴会是一场私人性质的晚宴,八点钟开始。   但是在七点时,莫广还坐在莫宅的大厅上,面无表情盯着穿着一身新衣服的博安。   浅金发色的青年站在原地,一身合身的西服掐出劲瘦腰身,直筒西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长腿,露出一截裹着黑袜的脚踝。   明明是极其普通像是卖保险的西装,但是套在他身上,却有种蓬勃的朝气,像颗小白杨一样精神。   莫广坐在椅子上,忽然就对着博安道:“你是不是从早上期待到现在?”   还特地拿出了新西装。   怎么跟他在一起上班时,他没见过博安穿这一身?   博安有点茫然,他似乎是不知道为什么椅子上的男人会阴阳怪气,但终究还是含糊道:“不期待……”   莫广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整个人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要出发的意思。   博安嘴角抽了抽,觉得可能是新衣服让莫广不顺眼,于是立马回去翻箱倒柜,翻出了一套朴素到有些陈旧的一套衣服,换在了身上。   当博安重新回到大厅时,莫广满意了,但是没过多久,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看起来十分不善道:“你是故意这么穿的?”   故意穿这套旧衣服,让莫霄心软心疼,让莫霄知道自己在这边过得不够好?   他怎么就不知道博安这个间谍那么有心机?   莫广脸色变换莫测,最后转变成一种全然冷漠的脸色,朝他博安道:“去换一套。”   博安:“……”   最后折腾了大半天,博安换了一件平常的衣服后,莫广才领着一众人出门。   精疲力竭的博安在车上也没有被放过。   莫广一路上都在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望着他,博安看不懂那个眼神的含义是什么,只好装作看不见,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   在到达宴会地点时,莫广忽然道:“你是不是很高兴?”   “终于能看见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博工作日记:今天也想对老板说,要是闲得没事就去找个牢坐一坐吧:) 第4章   他很开心见到莫霄?   博安几乎是用一言难尽的表情望着车后座的男人。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遇见前老板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哦,他忘记了,后座的男人估计这辈子都是当老板的命,理解不了也很正常。   博安用脑袋磕了一下玻璃,嘴巴闭了起来。   莫广神色不明,盯着博安的后脑勺冷哼了一声,   车窗玻璃这时忽然被敲响,将车窗摇下来后,莫广望向窗外,才发现是穿得人模人样的秦宇,正诧异挑眉朝他道:“你怎么来了?”   秦宇知道莫广极少会参加这种私人性质的宴会,用莫广原话来说,就是怕碰到什么晦气玩意。   当然,晦气玩意指的是莫霄。   莫广还没说话,就见到秦宇眼睛一亮,穿着白色西装,看上去骚包得不行的男人迈开了腿,直接去到了副驾驶的车窗上,朝着博安笑眯眯道:“哟,还带了小金毛。”   他果真像是对博安有几分兴趣,兴致勃勃逗着博安道:“小金毛,你前几天怎么……”   秦宇话还没有说话,缓缓升起的车窗玻璃就将他的声音隔绝起来,让他只能对着车玻璃大眼瞪小眼。   莫广冷漠着脸,将手从车玻璃的按钮上放了下来。   秦宇啧了几声,只当是莫广不大乐意自己身边人对莫霄的人露出好脸色。于是在莫广一行人下车时,他朝着博安抛了几个眼神,看上去挤眉弄眼的。   博安:“……”   这哥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很隐蔽?   他默默地朝着自家老板的位置移了移,试图用挨得近一点来表示自己的清白。   等到莫广不经意一瞥时,才发现博安都快凑到他身边,跟他肩挨着肩,见他望过来,还朝他腼腆地笑了笑。   莫广:“……”   宴会大厅设在二楼,大厅的水晶灯璀璨明亮,流淌着优雅的古典乐,来往的人衣香鬓影,在觥筹交错间轻声细语。   秦宇拿着香槟,一路笑着跟熟悉的人点头致意打招呼,然后走到角落,望着沙发上的男人挑眉道:“所以你今晚是来给莫霄找麻烦的?”   沙发上的男人神色冷漠,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搭在了起来,他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腕间昂贵的腕表泛着冷芒。   听了秦宇的话,莫广嗤笑了一声,他哪是来给莫霄找麻烦的。   他妈的,他是来给莫霄送人的。   想到这里,莫广望向宴会某个位置,看见博安在璀璨的水晶灯下,站得跟棵小白杨一样,一头浅金发色看上去格外柔软蓬松。   这副模样跟前几年,他第一次见到博安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莫广神色有些晦涩,眉眼沉郁了下来,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博安的样子。   好几年前,他跟莫霄之间的矛盾激烈到了几乎不可调和的地步,在他极度厌恶莫霄的情况下,莫霄选择了搬出莫家老宅,只在一些重要节日回来,象征性吃一顿饭。   那天是中秋,莫广知道莫霄一定会回来吃饭,于是他在面前硬生生等到了十点多,才背着斜挎包从拳馆回到莫宅。   那天的莫宅很少佣人,静悄悄的,大厅的灯也只亮了几盏,灯光柔和昏暗。   大厅沙发上有个浅金发色的青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缩着,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白衬衫,露出白得晃眼的大片皮肤。   那件白衬衫很宽大,一看就不是本人的,但是再宽大,也只堪堪遮住了大腿上部分。在下摆堆叠的皱褶中,修长笔直的小腿在灯光下呈现出莹润的色泽。   也就是在柔和昏暗的灯光下,莫广很清楚地看到了沙发上沉睡的青年手腕脚踝上有着深深束缚带勒出来的青紫痕迹。   九月的风带着凉意,剧烈运动完的莫广额发裹满水汽,带着潮泽,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汗津津的背脊骤然被凉风吹得汗毛抖立起来。   在拳馆没能完全宣泄最原始的侵略性荷尔蒙,在这个最年轻的年纪,此时此刻仿佛是水珠坠入油锅,迸溅般地磅礴躁动了起来。   但是没过多久,站在原地的莫广就听到了外头传来车子驶入老宅的动静,不知怎么,他下意识快步朝着楼上走去。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进了大厅,容貌深刻俊美,整个人气质闲适稳重。   男人看到沙发上的青年,下意识笑了笑,然后单膝半蹲在沙发旁,伸手熟练地揉了揉青年的后颈。   揉着青年的后颈等待了几秒后,男人才脱下黑色大衣,将青年裹好,俯身将人抱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这才是他见博安的第一面。   莫霄将人放在自己身边秘密养了好几年,几乎没有人能够查到博安的存在,到了如今才将人拿了出来,放在他身边做保镖。   沙发上的莫广收回眼神,一脸冷若冰霜。   忽然,秦宇撞了撞他肩膀,压低声音道:“莫霄来了。”   莫广眼皮子都没朝着宴会的中心望去,像是没听见一样。   宴会的中心那处热闹了起来,穿着铅灰色西装的男人身材挺拔,单手端着香槟,眉骨饱满,鼻梁挺直,唇边噙着一抹笑,整个人周身气质成熟,面容硬朗俊美。   他微笑着朝着面前人点头示意,眼神深邃,嗓音低沉醇厚,举手投足间带着被岁月打磨过的成熟魅力,极其打动人。   莫广起身,秦宇随着他的动作抬头啧道:“你真要去找他麻烦?”   莫广瞥了他一眼道:“我去避开晦气玩意不行?”   秦宇放下心来道:“去吧,放心,你那晦气玩意一时半会还走不了,晚点你再回来。”   莫广没说话,只朝着宴会另一侧走去,避开了来来往往的人。   他走出门厅,长廊铺着红毯,人渐渐少了起来,等走到拐角的洗手间,几乎安静得没有任何人。   莫广推开一间卫生间,刚合上门,就听到了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洗手间。   一道带着点轻佻的嗓音在空旷的洗手间响起:“你也是吧?”   “不用装了,我都看出来了。”   另一个人完全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有拧开水龙头的哗哗水声。   那个轻佻的嗓音却兴奋道:“我们都是一个圈子的,在同类面前不用装的。”   “你认主了?”   “你是什么?脱个衣服看看?”   莫广皱起眉头,不想听活春宫的他想推开门,却在下一秒硬生生顿住了手。   他听到一道无比熟悉的嗓音清晰地回响在空旷洗手间:“脱你妈。”   博安?   紧接着,一道巨响,像是谁的骨头被重重磕在了大理石洗手台上,他听到一贯笑得讨喜的博安嗓音冷冷道:“把你的舌头收回去。”   “不然老子就把它给剁了。”   舌头?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伸的舌头?   莫广下意识想推开门,但是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在隔间里眉头皱得死紧。   厕所隔间外头,博安摁着一个黑发男人,男人双目瞪得很大,泛着不正常的黄色,颈脖上带着诡异的绿色花纹,他舌头像某种蛙类一般伸得老长,被博安绕了好几圈拽在手心里。   听到博安的话后,男人委屈地发出了一声响亮地“呱”,示意博安先放开他的舌头。   博安听到那声响亮地“呱”后,嫌弃地松开了缠满粘液的舌头道:“你他妈雄的?”   男人心疼地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舌头,然后一吸溜就把长长的舌头给收了回去,老老实实道:“呱。”   博安:“……”   他踹了面前人一脚,黑着脸道:“你他妈呱个屁啊。”   他跟他又不是一个种族的,怎么可能听得懂。   男人被踹了一脚,也不敢吭声,只敢小心翼翼道:“对。”   博安拧开水龙头,冲洗着手嫌弃:“赶紧滚。”   男人话也不敢多说,生怕自己的舌头给剁掉,立即就蹦跶掉了。   是真蹦跶,跟青蛙一样,蹲地上轻巧一跃,直接蹦到卫生间的窗上,敏捷地滚走了。   一抬头就看见男人屁股撅起来的博安:“……”   他有些头疼,真他妈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一类人中会有这一玩意。   他不是正常人。   或者说像他们这一类的人,都不是正常人,而是一所地下非法基因融合生物实验室的产物。   这所地下生物实验室,违法研究动物基因与人类基因融合已经研究了二十多年,拥有一批成熟的实验品。   这些成功融合基因的成熟实验品拥有人类出色的样貌,也因为融合了兽类基因,所以也拥有非人类强悍发的实力,这批实验品被称为生化人。   这批生化人经过漫长的驯化折磨,本该成为地下黑市中一柄极其锋利的刀刃,但因为几年前那所生物实验室发生一场极其骇人的爆炸,才被解放出来。   被解放出来的生化人,有些人选择认主,跟随某一类巨头获得庇佑,有些人选择自由,在不违背社会条例下自由生活。   博安关上水龙头,感觉这手上似乎还有着黏糊糊的触感,他骂骂咧咧,想不明白当初那群脑子有病的疯子,为什么他妈地去融合青蛙基因。   是要这类生化人伸舌头旋转一百八十度加个大转弯把人绞死吗?   博安认认真真地将手烘干了好几遍,才走出洗手间的门。   洗手间又恢复寂静。   隔间里,莫广一动不动,神色莫测,   一个圈子里的同类?   什么圈子要认主?还要脱衣服来看才能确定?   联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博安,浑身只有一件白衬衫的博安手腕脚踝上深深的束缚青紫痕迹,蜷缩在沙发的样子。   再联想到莫霄那衣冠禽兽的样子和某些腌臜事情,一个念头逐渐浮上了莫广心头。   莫霄那晦气玩意骗人玩字母圈?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一般都是晚上更新辣(扭扭屁股) 第5章   宴会大厅偏僻处,秦宇一头雾水跟在莫广身后,看着男人一言不发,神色有些古怪。   难不成是上厕所碰见了莫霄那晦气玩意   怪不得现在在宴会上瞧不见莫霄的身影。   秦宇心下一凛,他放下了手中的香槟,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莫广偏头,下颚线清晰,他顿了一下才道:“问你个事。”   秦宇凑近了一点,神色凝重道:“你问。”   莫广古怪道:“字母圈,懂吗?”   秦宇作为情场老手,混迹的风月场所很多,闻言愣了一下才道:“懂是懂,不过你问这玩意做什么?”   莫广继续低声道:“那个圈子,有搞青蛙的吗?”   秦宇:“……”   莫广凑近了他,嗓音低了一点道:“真青蛙叫的那种,还分雌雄。”   秦宇:“……”   他喃喃道:“我没见过搞青蛙的……”   “一般都是小狗……”   他就没听说,那个圈子里会有人说,今天我带我的小蛙出来给大家看看……   秦宇晃了晃脑袋,神色复杂道:“不过也不一定没有,那个圈子可能什么都会发生……”   “角色扮演嘛,虽然别人叫的时候也是学猫学狗叫的……”   “但是不一定没有学青蛙叫的……”   莫广皱着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见到神色古怪的莫广没有继续往下问,秦宇松了口气,他喝了口酒嘀咕道:“我还以为你要问莫霄的事呢……”   莫广听到某个名字后,后知后觉地皱起眉头,他抬眼,先是扫了一眼宴会上的人群,发现宴会上依旧没有博安的踪影。   不是刚上完洗手间吗?   莫广又眯着眼扫了一眼宴会,终于发现了点不对劲。   不止博安不在,就连前不久刚入场就成为宴会中心的莫霄也不在宴会上。   两人几乎是同时消失在宴会上。   铺着红毯的长廊安静得几乎没有什么人,长廊尽头是一处透气的半圆形露台,露台上摆放着一套桌椅,一束新鲜百合簇拥在瓷白长颈花瓶。   穿着铅灰色西装的成熟男人单手搭在沙发上,他懒懒弹了弹指骨上夹着的烟,唇边噙着笑,整个人如同休憩的雄狮,懒散望着他面前的青年。   博安刚开始装作不知道,选择直愣愣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但他看着莫霄朝他微微一挑眉,就只能一脸无奈走上前,大刀阔斧地坐在男人身边。   莫霄身上有着很淡的酒气,领带有些松垮,他偏头吐出一口烟,看上去满意了,慢悠悠道:“听说你刚才拔人舌头拽手上不撒手?”   博安:“……”   做人告状就算了,怎么做蛙也告状?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神色复杂道:“你别告诉我,那青蛙也是你养的。”   莫家作为制药巨头,莫霄自然有渠道了解前几年地下生物实验所爆炸的真相,并且不止是解除到真相,他更有渠道接触到生化人。   但是再怎么有渠道,不会真的去养刚才一脸兴奋叫人脱衣服的青蛙吧?   莫霄笑了一声,他随意将烟头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然后朝博安勾了勾手,示意博安靠近一点坐。   博安警惕地望着他,并不移动坐过去。   他吃过太多这样的亏,每次都是毫无戒备心的坐下去,结果没过多久,就被男人又快又准地薅着后颈,愉快地撸起毛起来。   一直撸到他变成原形为止。   莫霄眼里带着笑意,他靠在沙发上,微微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乱揉博安后颈和头发,看上去格外真诚。   博安放心地坐了过去。   一分钟后。   浅金色的柔软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博安:“……”   莫霄神情惬意地又揉了揉博安一把头发,嗓音散漫低沉道:“谁告诉你那青蛙是我养的?”   “从头到尾我就养了你一个。”   “没良心的小豹子。”   博安面无表情将自己的脑袋收了回来,伸手重新将自己的发型捣鼓好。   下一秒,他就听到男人顿了一下,然后啧了一声道:“你在莫广那里到底吃的是什么玩意?”   “怎么营养不良到掉那么多毛?”   “你是不是又想变成秃豹子?”   博安:“……”   他抬头望去,看着男人手掌上真的有一些浅金色的头发,看起来微卷柔软,泛着柔韧的光泽。   博安有点炸,因为当初他被捡回去就是一只秃豹子,那时候的他身上完好无损的毛发少得可怜,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一身的毛发养好。   但他养了多长时间的毛发,就被莫霄叫了多久秃豹子。   博安咬牙切齿道:“换毛期懂不懂?”   莫霄笑出了声,好一会,他才靠在沙发上,看上去带着点纵容揉了揉博安脑袋感叹道:“还是前几年的那段时间原形的时候可爱一点。”   生化人因为基因里融合了大量的兽类基因,因此能在在特定的情况下兽化,而兽化的程度往往看当初基因融合程度。   基因融合程度越高,兽化程度也越高。   而博安作为第一批基因融合的实验品,他们这一批实验品融合基因的程度几乎是地下生物研究所计算的极限。   正因为融合程度过高,导致了博安这批实验品存活率极低,只有极少的实验品存活了下来。   而这存活下来的这批实验品实力也最为强悍,比之后培养的实验品都要强悍,而此后培养的实验品都是第一代的替代品。   博安的兽化程度极高,兽化后几乎和生物界的豹子差不多,毛茸茸手感极其好。   因此在听到莫霄说原形最可爱时,博安就警惕了起来,立马一屁股换到了一旁的沙发坐,生怕男人一时兴起,直接薅着他颈脖将他的原形给揉出来。   毕竟莫霄干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看着博安警惕的样子,莫霄笑着弹了弹烟灰,他微微一偏头,懒散道:“进去吧。”   “你新老板他耐性从小到大都不太好,这会估计准备走了,能呆在这里两个小时是他的极限了。”   博安瞥了他一眼,似乎是不太相信他有那么好心。   莫霄只靠在沙发上,五官在烟雾里有些模糊,单手撑着头,没说话,他眉毛是很英气的剑眉,微挑起时,成熟而极富魅力。   他笑着道:“你要是再不回去,莫广估计要加倍折腾你了。”   莫霄太了解莫广的性子了,没有谁比他这个亲哥哥更了解莫广的脾气。   博安估计着莫广准备回去,他起身,扬了扬下巴,朝着莫霄说了一句“走了”后,便朝着长廊另一头走去。   忽然,莫霄朝着博安背影慢慢道:“吃点好的。”   “我没精力再养第二只秃豹子了。”   博安的脚步顿了下来,他没说话,挺拔的身影显得有些瘦削,长廊的灯光像是日光照下来 ,将影子拉得很长。   安静了好一会,博安才随意摆了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抬起脚步朝面前走去。   露台的窗敞开了一小半,雪纺窗帘在微凉的夜风中浮动起来,沙发上的莫霄抬眼,望着窗外一轮弯弯的冷月。   博安的兽化程度确实是很高,但恰巧就是因为过高的兽化度,导致了严重的后遗症。   毕竟人类基因与兽类基因不可能会百分百融合,总是会产生排异反应,而这种排异反应就跟人类的癌症一样,无法预测,也无法控制,一旦排异反应开始,就无法终止。   而兽化度越高,排异反应也会越强烈,后遗症也会越严重,相应的生存期也不长。   莫家作为制药巨头,在机缘巧合下正巧有研发关于这类排异反应的抑制药剂,也正是因为这抑制药剂,博安才愿意跟莫家做交易。   但抑制药剂终究不是解决根治的办法,就算如今博安长期注射,但后遗症带来的症状一点也没有变少。   莫霄单手撑着头,他望着掌心里一些浅金色的发丝,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露台外的夜风骤然盛大起来,浮动窗帘卷出弧度,莫霄助理从长廊一头快步走了过来,他来到露台沙发上的男人身边,低声担忧道:“您不舒服吗?”   莫霄咬着烟,闻言笑了笑,将猩红的烟头摁灭,起身道:“没事。”   他单手将松垮的领带扣好,边走边漫不经心道:“去逗了逗之前养的小动物。”   莫霄助理跟在他身后,助理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似乎想不到像莫霄这样的人会养宠物,好奇道:“是猫还是狗?”   莫霄唇边噙着笑,眼里笑意很淡道:“都不是。”   是一只小豹子。   一只活不长的小豹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博安:两兄弟都他妈是冤种老板 第6章   凌晨,莫宅。   灰白色调的偌大卧室里,床上的男人似乎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眉头深深皱起,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或许是宴会上那番与秦宇的谈话,又或许是因为翻出了好几年前的零星记忆,莫广罕见地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在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博安的场景。   但似乎和之前一样,却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大厅很安静,灯光柔和,窗边立着一架钢琴,琴谱还没有取下,皎洁的月光照了进来,柔柔地将光影裁了起来。   沙发上的浅金发色青年这一次并没有沉睡,而是用着一种奇怪的方式蜷缩在沙发上,发丝散落在颈脖,脸庞贴在沙发面上,莫名就让人想到了正在休憩的动物。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沙发上的人抬起头,微微歪着脑袋好奇望过去。   操。   莫广喉咙剧烈地动了几下,浑身几乎都僵硬了下来。   沙发上的博安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衫,衬衫领口松垮,露出一截修长的锁骨,而颈脖上面则是环着一圈黑色的皮质项链,一截锁链就静静放在沙发下的地毯上。   见到了来人,他特别乖地坐了起来,朝他叫了一声莫总。   他手腕和脚踝上还带着深深的青紫束缚痕,衬在过于细腻的皮肤上显得有些骇人,但却多了几分凌、虐感,在昏暗的灯光下无端有些暧昧。   面前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微仰着头望着他,铁链就垂在地毯上,随时随地都能将他掌握在手心中。   直到博安似乎有些困惑莫广为什么站在原地不动,于是赤着脚踏在了地毯上,慢慢朝他走来。   莫广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刚剧烈运动完的晚上,汗津津的背脊被凉风吹得汗毛簌然抖立,整个人高度紧绷了起来。   博安慢慢朝他走过来,看上去似乎有些困惑和委屈小声道:“莫总,你为什么不理我?”   莫广额头上暴出了几根青筋,他几乎是浑身僵硬地望着面前人离他越来越近。   甚至在下一秒,颈脖处传来滑腻的触感,像是某种柔软湿热的软组织,在上下舔舐。   莫广猛然低头望去,却发现是一根长长像是蛙类的舌头“嗖”地一下就被吸溜回去,他震惊抬头,看到了博安歪着脑袋,嘴里吊着根长长的舌头望着他。   见他望过来,博安还兴高采烈地响亮“呱”了一声,长长的舌头在半空中惊悚乱舞。   “呼”   灰白色调的卧室里,满头冷汗的男人猛然坐了起来,用力地摁亮了床头灯,漆黑的卧室瞬间就亮了起来。   没有在半空中惊悚狂舞的舌头,也没有人兴高采烈地冲他呱呱叫。   大床上撑着头的男人带着点麻抬头,只感觉心脏还在狂跳。   凌晨三点半,博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匆匆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后便去开门。   门外是值夜班的保镖,跟他关系不错,神色有点凝重,朝他低声道:“莫总好像犯病了。”   博安动作一滞,急匆匆地洗了把脸后就跟着那保镖朝主宅走去。   凌晨的老宅昏暗得如同灌了墨一般沉,杂乱树影晃动交缠,呼啸的风声伴伴随着忽远忽近的树枝晃动声,在死寂的夜晚显得阴森恐怖。   走到主宅大厅时,博安才发现大厅的水晶灯没有亮全,只开了几盏,显得有些昏暗。   沙发上的莫广穿着睡衣,在昏暗中一动也不动,轻薄眼皮下的轻微遮瞳几乎遮挡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茶几上凌乱摆放着一大堆书籍,看上去像是被人粗暴地翻了出来,然后一团都丢在茶几上。   博安有些迟疑,这到底是犯病了还是没犯病?   听到了动静的莫广沉沉抬眼,博安才发现面前人看起来有些郁卒,甚至望向他的目光还带着费解。   莫广知道,博安能当保镖,绝对不是靠脸。   相反的,就算他再厌恶莫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莫霄挑人的本事并不差,博安比他身边的大部分保镖都要敏锐强悍。   除去前几年老宅那次,他与博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应该是在某个废弃工厂。   莫家作为制药巨头,发展得蒸蒸日上,平日里树敌只多不少,总有些不长眼的人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那一次他被绑在在郊外废弃工厂的二楼的椅子上,废弃椅子的椅腿缠绕着一截铁链子,铁链子另一头牢牢捆住了油桶。   废弃工厂二楼的肮脏窗洞透过的光束斑驳分割后投在地上,昏暗中浮动的尘埃似乎也静止下来。   他看到博安一个人提着匕首,脸颊边带着点血,从尘埃那头走过来,然后顿住脚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面前浅金发色的青年舔了舔唇,闭上眼似乎是在凝神静气放出感知,瞬息后,他睁开眼,四面八方潮水般的极细微动静如同蛛丝颤动般反馈在脑海中。   破旧窗洞呼啸的风声,地板尘埃震动的声波,还有黑靴摩擦在残骸的砂砾声。   那人的脚步很稳也很轻,从隐匿的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浑身裹紧了古怪的黑布,只露出一双沉默的眼睛。   黑衣男人手上扣着一柄哨格S37K半齿直刀,将近一米九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看上去不像是谋财而半路出家的劫匪,倒带着在某类特殊部队训练的痕迹。   “镪”   出鞘声细微得像是发丝浮动的颤声,却像是一柄利刃切断了绷紧的寂静局面,男人如闪电般悍然暴起,半齿直刀裹挟个呼啸风声向博安劈去。   速度快得不似常人。   莫广看着面前的青年凛然侧身,手上那柄蝴蝶178SBk匕首如雷霆般地猛然劈划对方颈部,凶悍到骇人,似乎能连皮带肉将对方头颅硬生生割断。   黑衣男人急速后仰,颈脖却依旧不可避免留下一道血痕,他深深呼吸,咬肌绷紧,整个人仿佛兴奋到颤栗,双目带着点红盯着面前的博安。   博安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瞬息间便旋身贴身下潜,右手蓄势以好的刀尖由斜上方劈急速划向对方腹部,爆发力惊人。   黑衣男人重心后移单臂将劈划而来的匕首迎拦架住,猛然提膝顶击博安腹部,同时一手用力搂按锁住博安背部,半齿直刀猛然刺向博安背部。   被锁住的博安刀尖急促一转,悍然劈掌向男人下颚,随后掰手扣住男人拇指,用力外掰后左后转身猛然折断男人手腕,凶狠踹向男人胸部。   他那一脚宛如雷霆,又重又狠,直接将男人踹飞近十米远轰然砸在废弃机床上。一声毛骨悚然的巨响后,铁皮顿时凹陷出恐怖痕迹,尘埃被震得激荡。   浅金发色的青年站在原地,他脸颊边沾了点斑驳血迹,最骇人的是他那双原本琥珀色眸子竟然像是鎏金一般亮起来,瞳仁也像某种兽类般森冷,瞳孔变为竖瞳孔。   但没过几秒,那鎏金瞳孔又变为了清澈的琥珀色,像是什么东西沸腾后又被压抑了下去。   在一片凌乱废墟中,莫广看着拥有着浅金发色的青年提着匕首走到他身旁,单膝跪下,白皙的脸庞沾了点斑驳血迹,弯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仰头望着他,清澈干净得像是冬日里柔软蜜糖。   那是博安第一次正式出现他面前。   博安很强。   莫广一直都知道。   但也恰恰是因为面前他亲眼看到面前人很强,才让他生出了种不知名的强烈烦躁。   很少有人能够抵抗这类强者的臣服与顺从。   莫霄跟那群生活糜烂的人差不多,估计也是为了追求这样的快、感,所以才会将人拉进那个圈子中,享受这类人的臣服。   但如果博安不是自愿,而是被哄骗进去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7章   莫宅凌晨四点。   大厅水晶灯光璀璨,亮堂堂地照耀着每一处角落。   莫广,他的老板,一个需要按时接受私人心理医生心理辅导的病人,一个发病起来让整个人莫家都不得安生的病人。   如今手上拿着一本哲学方面的英文书籍,正在试图给他讲解人格独立的重要性,解决他的心理问题。   博安:“……”   他有些惊悚,努力想了想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让莫广有这种错觉,甚至在凌晨三点爬起来,在书房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大堆心理书籍。   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只能老老实实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时不时随着莫广的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直到莫广问了他一个几分钟前讲过的问题。   听不懂并且压根就不记得的博安:“……”   他的嘴张了又张,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单手持书的莫广:“……”   他沉默地望着小心翼翼瞅着他的博安,然后缓缓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博安立马端上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试图哄骗过去道:“听了听了,莫总您懂得真多……”   莫广将书重重丢在茶几上,语气平静道:“你他妈当我是傻子?”   他脸上看上去着实不算好看,阴沉得厉害,甚至下颚都收紧了几分,无端显出了几分戾气。   博安小声道:“没有当您是傻子……”   莫广冷笑,面无表情道:“没把我当傻子?没把我当傻子你点什么头?”   “我他妈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三遍,你就跟着我点了三次头。”   他看上去极为难以忍受道:“你他妈上学也这样糊弄老师?”   博安咽了咽口水,他抓头道:“我没上过学。”   莫广咄咄逼人道:“没上过学你……”   说到一半,他突然滞了下来,像是意识到什么愣了一下,重复道:“你没上过学?”   博安老老实实点了点头道:“我们那的人都不用上学。”   地下生物实验室根本就没有学校可以上,作为实验品,他们唯一的作用是提供数据,提供注射各种药剂后和各种情景下的数据。   因此在实验室中,大多数实验品都在接受完各种实验药剂后,基本上都会选择在白日里休息,只有一些抗压能力较强的实验品有精力在白日里活动。   博安就是在白日里被前辈们摁着头学习基础的知识,除了被摁头学习的知识外,便再也没有得到过系统的学习。   博安刚开始学的时候挺不乐意的,虽然那些前辈告诉他,人做豹子,就要做有文化的豹子,但是博安还是不乐意想学。   直到最后被打了一顿,博安就只能老老实实学了。   莫广像是不太相信,沉默了一会,再一次重复道:“你真的没去过学校?”   博安道:“没有去过。”   莫广不说话了,他盯着茶几上的书籍,这才像是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博安那么容易就被莫霄带进了圈子里,   一个没读过什么书,连学都没有上过的人,自然而然是很容易被一个衣冠禽兽给哄骗。   这么一想着,莫广眉头就松动了下来,整个人周身也没了深重戾气,甚至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所以并不是因为不是莫霄人格魅力大,也不是博安对莫霄有点什么别的情绪。   只单单是因为博安人傻,没上过学,没读过什么书,好骗而已。   随随便便换一个李霄、王霄,做着跟莫霄一样的事,估计也能将博安骗了去。   这么一看,莫霄其实在博安心里也没多大的位置,只不过心黑手辣,早些将人哄骗去罢了。   莫广越这么想,心里就越发舒畅了起来,他沉思了一下,便把心情舒畅的原因归结于他见不得莫霄好,见不得有人对莫霄死心塌地,更见不得有人对莫霄真心真意。   这样的想法兜兜转转在脑海中过了一圈后,很快就被他愉快地接受。   莫广伸手抓了茶几上好几本书,抬头示意博安过来。   博安乖乖地走了过来,下一秒,便感觉怀里一重,好几本书塞在他怀里。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凌晨四点半,在灯光璀璨的大厅,他的老板将一堆书塞进他怀里,轻飘飘丢下一句:“多看书。”后,便施施然踩着拖鞋走了。   背影看上去是难得的愉悦。   抱着一大堆书的博安:“……”   见到莫广走后,值夜班的保镖也探出脑袋,朝他努努嘴,眼神交流问他怎么回事。   博安抱着一堆书,嘴角抽了抽,看上去并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   第二日清晨,莫广罕见地迟了几分钟才下楼来到餐桌上。   他一边挽着袖口下楼,一边优雅地朝着身旁的管家淡然:“今天叫她们把书房里的奖杯擦一擦。”   管家有些愣,然后迟疑道:“把您所有的奖杯都擦一遍吗?”   莫广拉开餐桌椅,似乎是不经意瞥了一眼博安,然后淡淡道:“全部擦一边,顺便叫她们小心一下银色的奖杯。”   管家连忙点头,就听到莫广轻飘飘道:“我只有一个银色的二等奖奖杯,别叫她们碰坏了。”   管家忙道:“好,我一定叫她们小心……”   还没说话,握着刀叉的莫广话锋一转道:“碰坏了也没事,去莫霄那里拿一个过来充数。”   “他那里多得是银色的奖杯。”   管家恍惚了好一会,才答应下来。   莫广优雅地放下刀叉,像是不经意地抬眼朝博安望去。   然后他就看到领口扣得松垮的博安,站在原地,睡眼惺忪,见他望过来,立马努力站直身体,睁大眼睛,试图展现自己的精神抖擞。   看样子刚才的话应该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莫广沉默了几秒,不甘心回头继续吩咐道:“把书房里那些证书也拿出来晒一晒。”   没想到管家却犹豫着小心翼翼道:“莫总,那些证书好像被您烧光了……”   莫广眼皮一跳,猛然回想起之前自己发病时,一怒之下把所有的获奖证书都给烧了这件事。   对着瞬间清醒,好奇望向他的博安,莫广装作不在意,神情稳重轻描淡写道:“烧了就烧了。”   “那玩意又不值钱。”   说罢,莫广抬眼,叫博安去外头把车开好。   博安听话地从林艺手中拿过车钥匙,按着他的话照做了。   等到博安走后,莫广一脸神色莫测,他朝着管家招了招手,示意管家靠近一点。   管家连忙上前照做,他躬身,听着莫广将信将疑朝他道:“真的全烧了?一张都没留?”   管家小心翼翼道:“真的全烧了,一张都没留。”   莫广噎了一下,好半天才皱眉不悦道:“当时就没一个人拦着?”   管家沉默后叹息道:“您当时也不允许我们拦啊……”   莫广有点烦躁,摆了摆手,叫管家退下去。   一整个白天,公司集团的职员都在茶水间里感叹,莫总今天心情看上去不错,工作效率特别高,处理好的文件一沓一沓地往办公室外送。   午休时间,靠在椅背上的莫广看着给他送来薄毯的博安,忽然道:“其实今天处理的文件,很简单。”   博安一愣,然后溜达拍马屁道:“您工作能力强,这些文件对您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问题。”   没想到莫广却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道:“是真的简单。”   “你不要被某些人装模做样的样子给骗了,觉得能处理一些文件很厉害,很有能力,然后就去崇拜他。”   比如莫霄。   莫广不动声色地把上句话给抹掉,然后继续道:“你应该去崇拜一些更厉害的,更有能力的人。”   博安:“?”   新老板这是在当着他的面叫他跳槽?   望着博安愣神的样子,莫广强调道:“听懂了吗?”   博安一个激灵,仿佛像是回到了昨天凌晨四点,这回的他,格外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博安郑重的模样,莫广满意了,他像是不经意道:“对了,晚上你跟管家去看一下书房里那些奖杯有没有擦干净。”   “再看一下她们有没有碰坏什么东西。”   博安浑然不知面前人叫他去检查的目的,立马点了点头道:“好的。”   莫宅,晚上。   书房内放着奖杯的荣誉室很大,正对着荣誉室大门的前方悬挂着一块金灿灿的最重量级的牌匾,牌匾下则是奖杯琳琅满目的展示柜。   实木橱窗陈列柜在明亮灯光下显得古朴大气,每一个方格都摆放着奖杯与奖牌,按照得奖的年份自上而下、由左到右地整整齐齐摆放。   甚至还有一个中心展示柜,陈列着几个重量级的奖杯,奖杯下还有着相应的荣誉奖项介绍。   博安有些惊叹,即使他没上过学,也知道获得那么多奖项绝对不容易。。   管家笑着道:“小少爷从小智商就很高,天赋强能力拔尖,学生时代大大小小的奖项拿了不少。”   不仅是大大小小的奖项,出身在制药巨头莫家的莫广,在这方面的科研天赋上更是金字塔顶尖一层的。   想到这里,管家叹了叹口气道:“不过夫人去世后,小少爷就不再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甚至后来发病的时候还把所有的证书都给烧掉,拦都拦不住。”   “要不是大少爷不允许他砸了陈列柜里的奖杯,这些奖杯能不能留下来还是一回事。”   博安站在陈列柜的某个水晶奖杯面前,闻言有些诧异,似乎是不太相信莫广会听从莫霄的话。   看到博安的诧异,管家轻声道:“以前小少爷和大少爷的关系很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闹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外界纷纷猜测是两兄弟是因为豪门家产不合才发生矛盾,敌对至今,但管家再清楚不过,莫广连对活着的念头都兴趣不大,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东西而与莫霄产生矛盾?   博安试图想象了一下莫广顶着个死人脸和莫霄两兄弟哥俩好勾肩搭背的样子,莫名就打了一个抖,赶紧晃一晃脑袋把脑海中的画面给晃出去。   太过于吓人。   他一边看着管家带着他参观,一边叨叨絮絮地给他说一些以前的故事,足足过了大半个小时,才将陈列柜里的东西略略说了一遍。   二楼的卧室里,莫广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上的财经杂志,时不时抬头望向房门口,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在白天叫管家把过去烧毁的证书重新打印出来。   要不然排面看上去更大,更能唬人。   而且莫霄那晦气玩意是绝对没有这样的排面。   “扣扣”   卧室门被人敲响。   莫广眉头一跳,他挺直了背脊,单手持书,嗓音淡淡道:“进来。”   博安推开门,看到沙发上的男人穿着一身黑绸睡衣,宽肩窄腰,黑发搭在眉骨,看上去似乎专注在阅读。   博安轻轻关上门,他走到莫广身边,低声道:“莫总,检查过了,擦得都很干净。”   莫广神情莫测,好一会才道:“行了,知道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依旧是直勾勾盯着博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博安心领神会,真诚道:“莫总您真厉害,我就没见过比您更厉害的了……”   莫广满意了,他放下书,神色淡然道:“还行。”   “外头总会有些人拿那些东西沽名钓誉,装得人模人样,你以后看见了就不要那么容易被骗。”   莫广特意加重了“容易被骗”这几个字的读音,似乎在强调什么。   见博安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点点头,莫广又强调道:“特别是某些人,表面上是大公司的总裁,快三十岁,看上去人模人样实际衣冠禽兽,专门骗一些没上过学的,好掌控的。”   “对了,我说的是男的骗男的,你懂吧?”   没上过学的博安:“……”   大公司总裁,快三十岁,看上去人模人样。   这他妈不就是莫霄吗?   博安沉默了一下道:“您说的是霄总?”   莫广嘴硬道:“谁跟你说我说他了?”   博安摸了摸鼻子,他小声道:“莫总,我跟霄总那边走的都是正规合同的,”   “您放心,我在职期间绝不会……”   莫广恼羞成怒打断他道:“谁管你们走什么合同了?我管的是你他妈被抽还不还手!”   “玩那玩意给莫霄又打又骂,简直就是他妈的给老子丢人!”   博安愣了道:“我玩什么了给人打给人骂?”   莫广哼了一声,瞥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来惹,各位宝贝们元宵节快乐鸭!!! 第8章   半个小时后。   解释清楚的博安被莫广轰出了卧室门。   在被轰出去前,他坚持道:“莫总,我跟霄总真的走的是正规合同……”   博安扒着门框,努力将脑袋探进去真诚道:“霄总还给我买了五险一金和养老,我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莫广恼羞成怒将他脑袋摁了出去,咬牙一字一句道:“谁他妈关心你们是不是那种关系?”   “赶紧给老子滚出去。”   下一秒,卧室门就发出了惊天动就的巨响,紧紧关闭了起来。   博安蹲在卧室门外,回想着刚才自家老板脸色扭曲,越到后面脸色就越难看的样子,便对着门缝试探道:“莫总?”   卧室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博安想了想,伸手敲一敲门道:“莫总,您生气了?”   卧室门内,莫广靠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财经杂志,一动不动地听着卧室门外的博安跟他说话。   -“玩那玩意给莫霄又打又骂,简直是给老子丢人……”   -“你玩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操。   一闭上眼,自己说过的话就源源不断地在脑海里蹦跶,博安那张神色茫然的脸也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放。   莫广麻木地将脸上的杂志掀开,他仰头盯着头顶的灯,恍惚地想着。   辞了吧。   把博安辞了吧。   他现在就能给莫霄打电话,甭管什么低声下气丢面子,只要莫霄那晦气玩意能把博安带走。   莫广一直以为,只要他不死,就能一直跟莫霄针锋相对耗着,不死不休地耗着,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与莫霄那么多年的针锋相对中,他头一次愿意对莫霄服软,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莫广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又被脑海中反复的回放逼得睁开了眼睛,在回放中,博安的神情从茫然到错愕,最后是神情复杂,   那复杂的神情,似乎在感叹,原来自己的老板思想那么龌龊。   操。   莫广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伸手拿起面前茶几上的手机,看都不看地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几秒钟后,手机那边传来酒吧里劲爆的音乐和一道轻佻的声音:“喂?怎么了?”   莫广平静道:“你听谁说那个圈子里有玩青蛙的?”   酒吧里的秦宇吃了一颗怀里男生喂的葡萄,大咧咧道:“什么青蛙?”   “谁玩青蛙?”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秦宇一拍大腿道:“你别说,我还真帮你去打听了那什么青蛙的事!”   莫广冷笑一声,凉凉道:“打听出了什么?”   秦宇兴致勃勃神秘道:“就前几天,圈子里有人说是发现了稀罕玩意,说是玩的人舌头老长了,跟个青蛙似的……”   莫广眼皮一跳,想到了前几天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博安吸溜一下,把长长的舌头吸了回去,见他望过来,又兴高采烈地在半空中朝他挥舞舌头。   秦宇还在那头继续感叹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玩得真花啊……”   “对了,找我做什么?”   莫广沉默,他拿着手机,回想了一下自己干的事,然后发现自己好像开不了口。   难道要对电话那头的秦宇说,因为你告诉我那个圈子的人也搞青蛙,所以我在昨晚凌晨四点,逼着博安听了大半个小时人格独立教育?   又或者说他刚才不屑地对着博安说,你自己干的事情你自己清楚,然后收到对方一个极其复杂的眼睛?   莫广缓缓吐出口气,声音平稳道:“没事。”   电话那头的秦宇似乎有点不太相信,狐疑道:“真的没事?”   莫广麻木地盯着头顶的灯道:“没事,挂了吧。”   秦宇亲了亲怀里的小男生一口,美滋滋道:“行,那我挂了啊。”   电话被挂断,莫广将手机丢在了沙发上,眼睫毛随着卧室门外的声音动了动。   他听到外头的博安依旧在敲门道:“莫总,睡了吗?”   “您还没有吃药,宋医生说您现在不能断药……”   “莫总?”   外头的人坚持不懈敲着门,各种话跟不要钱一样往门缝里流进来,哪怕卧室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外头的人也叨叨得绘声绘色。   但是过去的时间越来越久,卧室门依旧纹丝不动,门外敲门声越来越轻,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直到最后,卧室门外的声音彻底没有了动静。   过了几分钟,门外也没有任何敲门声和说话声,一丁点的动静都听不到。   看样子应该是走了。   莫广没动,依旧是仰头盯着头顶那盏灯,灯光刺得眼睛有点模糊,周围的事物似乎都旋转起来,视线中只有一个刺目的光点。   整个卧室寂静无比,外头的人应该是识趣了,觉得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便跟其他人一样走了。   “您还没吃药,宋医生说您还不能停药……”   吃个屁。   一动不动的莫广想着。   反正又死不了。   沙发上的男人眉眼阴郁,伸手将散落在一旁的财经杂志盖在脸上,遮住了视线中刺目的光点。   杂志在灯光下的阴影被斜裁,投在男人下颚,越发显得轮廓感清晰。   莫广视线被遮住,只剩下一片漆黑,鼻间是杂志特有的书胶味,略微刺鼻,仿佛让人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年幼时。   狭窄的房间里,书桌上垒满了高高的书籍,有的拆封过,有的没拆封过,悬挂在头顶上的灯光已经带了刺眼生厌的地步。   “扣扣”   忽如其来的敲击声打断了沉浸的思绪。   那敲击声沉闷,像是隔着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耳鸣期间的幻觉。   莫广没有理会,继续闭着眼靠在沙发上。   “扣扣--”   这次的敲击声重了一些,沉闷感也更强了,但是也更清晰地彰显了存在感。   莫广一愣,他掀开盖在脸上的杂志,抬眼朝着卧室的窗台望去,几秒钟后,敲击声又响了一次。   他心里冒出个念头,但又觉得那念头太过于荒唐,但还是朝着窗台走去,一把拉开了窗帘。   一个浅金色的脑袋出现窗台前,额发被夜风吹得晃动,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盯着他,跟阳光下的蜂蜜般透亮清澈。   见到他出现,还高兴地敲了敲窗,朝他露出两颗小虎牙,想叫他开窗。   莫广沉默了两秒,他摁了摁眉心,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外头的窗户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爬得上来,当初做安保的人肯定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要是轻轻松松随便都能有人爬上来,那莫家做安保的人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但是现在,扒在窗户外的人看上去轻轻松松,毫不费力,甚至还能空出一个手高高兴兴跟他打招呼。   窗户外的人又敲了敲玻璃,然后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想叫他开个窗。   只隔着一扇玻璃窗,莫广可以清晰地看到面前人的睫毛,他看到面前人像是某种兽类,鼻尖顶着玻璃窗,瞳孔很圆,眼尾狭长向上翘,极为专注地亮晶晶地望着他。   莫广指尖动了动,看到面前人做了个口型,叫他开窗。   莫广觉得离谱,大晚上爬上自己老板卧室的窗,还光明正大地叫老板开窗,他是脑子有病才会给博安开窗。   两分钟后。   将窗打开的莫广面无表情,他望着单手扒着窗户的博安朝他笑眯眯道:“莫总,您今晚忘记吃药了。”   说罢,博安还单手撑住自己,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瓶药,朝他晃了晃。   莫广沉默了两秒,然后面无表情伸手就要将窗户关上。   博安立马用胳膊肘顶住窗户,嘴里哎哎哎叫着,最后眼巴巴跟他说自己是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   莫广眼皮子都没动一下道:“谁叫你爬的?”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看到博安立刻就蔫巴了下去。   面前浅金发色的青年不说话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耷拉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失落,就像是雨天里没有避雨地方的小狗,扒在窗外蔫巴巴的。   “……”   装作若无其事的莫广松开了搭在窗户上的手,将手垂在大腿两侧。   几分钟过去了,面前人依旧还没有说话,只耷拉着脑袋,看上去蔫巴巴地扒在窗户外。   “……”   夜风有些凉,浮动着窗帘,莫广伸手将窗户全部拉开,空出了一个巨大的空位,试图让面前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是博安只是抬头无精打采地瞄了一眼,手上依旧是扒拉着窗户,压根就没有翻窗进卧室的意思。   莫广:“……”   两方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莫广面无表情伸手将博安手中的药瓶拿了过来,博安才敏捷翻身,笑眯眯地翻进了卧室。   “莫总,大瓶的吃两粒,小瓶的吃三粒。”   “管家跟我说,要看着您吃完才行。”   不仅要看着莫广吃完,为了防止出事,吃完后还要将药瓶给收走,不能留药在莫广的房间。   莫广望着熟门熟路去给倒温水的博安,脸上没有什么神情,手上却已经拧开了药瓶的瓶盖,按着博安说的话倒出了相应的粒数。   吃完药,莫广将药瓶抛给博安,神色上带着点不耐烦道:“行了,出去吧。”   博安利落地接下在半空中由抛物线划出的药瓶,笑眯眯地走向卧室门,在关门之前,还探出一个脑袋朝他,小虎牙讨喜道:“莫总晚安。”   一声“咔嚓”的关门声响起后,卧室没了动静,只有窗台上的窗户敞开一半,随着夜风浮动。   莫广从沙发上起身,路过饮水台时,却发现了一杯已经冲泡好的牛奶,冒着热气,看上去应该是前不久博安去接温水的时候泡的。   莫广动作顿了顿,然后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看上去满不在乎地回到了床上,关好灯准备睡觉。   两分钟后,大床上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失眠,需要牛奶助一助眠。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掀开被子,踩着拖鞋去到饮水台旁,端起那杯还冒着余温的牛奶,满意地喝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还有第二更!!!(骄傲扭屁股) 第9章   “之前关于罕见药剂那份文件,莫广公司那边怎么说?”   明亮宽敞的办公室中,靠在椅背上的莫霄西装革履,他看上去倒是对这件事极为关注,抬头望着秘书,等着秘书的回答。   抱着文件的秘书犹豫了一下,然后轻声道:“广总那边到现在都还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这个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会同意的态度。   哪怕他们这边施加压力,逼迫那边回应,得到的答案也只会跟现在的答案一样。   莫霄眉头皱了起来,他将签字笔丢在了桌面上,重复了一遍道:“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抱着文件的秘书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道:“是的,到目前为止,我们这边还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秘书其实心里也有些茫然,她不大明白为什么莫霄会对这件事那么看重。   新药剂的研发虽然并不是一件小事,但是这么多年来,申请研发的药剂千千万万,但是没有一个药剂会像如今这个药剂那样罕见并且市场稀少。   没有市场就意味着这个前期和后期都需要巨大投资的药剂连回本都不能回,基本上就是把一大摞一大摞金钱丢尽水里听个响。   她着实是不明白为什么莫霄对这个新药剂项目那么关心。   听到秘书的话后,莫霄没说话,深刻的眉眼却带了点凌厉,似垂非垂着眸子,让人看得不大清楚他的神情。   过了一会后,他朝秘书淡淡道:“行了,出去吧。”   秘书点了点头,高跟鞋几乎在地上发不出一点动静,轻手轻脚地关山了办公室的门。   莫霄转动椅子,长腿交叠着,望向了面前巨大的落地玻璃,透过这块巨大的落地玻璃能俯瞰这座城市,甚至让半空中的云都仿佛变得触手可及。   这座繁华的城市中心建筑瑰丽,在亮堂堂的光下整座城市显得光鲜亮丽,但那只是地上的景色。   莫霄的眼神淡淡,落到了视线边缘,也是城市边缘的郊外,似乎还能看见一处焦黑得寸草不生的地下生物研究所。   几年前那场骇人听闻的爆炸事件,为了减少社会影响,消息封锁得很死,在这个城市的民众眼里就是一家生物所由于操作不当,导致发生了爆炸,伤亡并不惨重。   如今上面的人也要求知情者进行严禁保密,不准泄露半分,就连关于爆炸的这个报道都已经在网上悄无声息地被抹去,只剩下只言片语,几乎没有民众会记得这件事。   除了一批人。   一批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人。   莫霄靠在椅背上,伸手拉开抽屉,垂眸点了根烟,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望着面前的那份检查报告。   兽化程度过高,排斥反应过重,各方面机能都在持续下降,简而言之就是情况在不断恶化。   莫霄弹了弹烟灰,神情很淡地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几乎没怎么打过的号码。   拨出去后,他就把手机放在桌面上,一遍抽着烟,一遍静静看着那个号码显示无人接听。   第一遍,无人接听。   第二遍,无人接听。   第三遍,依旧是无人接听。   ……   终于,在第六遍时,那边的人终于接起了电话,一句话也不说等着莫霄说话。   莫霄弹了弹烟末尾的烟灰,没有废话,直接淡淡道:“为什么不同意那份罕见药剂的文件?”   “你不是从来都不管这种事吗?”   那头的人语气冷得能掉冰渣子道:“是又怎样?”   “提一个没有意义的方案,有必要吗?”   莫霄顿了顿,他掐了烟反问道:“你觉得是没有意义的方案?”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像是懒得跟他说话一样。   莫霄静了一下,然后忽然淡淡道:“莫广,不要干让自己后悔的事。”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冷嗤了一声,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   莫霄继续平静道:“方案我这边能担下来,但是没你那边配合,研发时间只比原来延长。”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药等得起,人等不起,   这个道理简单,但多少人把熬了那么久,也熬不出一个好结果,等不到药出来的那一天。   莫霄淡淡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说完,便被那边人挂断了电话。   莫霄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拉开抽屉,拿起烟盒,弹出根烟,含在嘴里刚想点火时,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放下了打火机,只咬着烟靠在椅背上。   他的办公桌上,贴有一寸免冠照片的页面资料第一面被吹微微浮动起来,光折射在照片里青年浅金发色上,亮堂堂地发起光来。   照片里青年看上去极其年轻,一头浅金发色,眉弓骨弧度完美,薄唇似乎天生带笑,眼   型是杏眼,瞳孔很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前方,透亮清澈,极为漂亮。   在亮堂堂的光中,青年的名字也随之浮动起来,“博安”两个黑色宋体在光线中若影若线,没过多久便随着风停息了下来。   随后便再也没有浮动过。   -   莫广办公室。   “嘭”一声响。   刚通完话的手机被莫广随意地丢在办公桌上,他眉眼阴郁,周身气息冷得骇人。   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在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中,又告诉了他会后悔的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愧是晦气玩意。   真他妈晦气。   莫广说不上来心里那种感觉,只觉得莫霄话里有话,像是极其细小的几粒尘埃,随着空气黏附到了他身上,不痛不痒,但是却总有些不适感。   这种不适感让人疑心,却又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   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莫广抬头,发现了端着咖啡的博安站在办公室门口,神情有些怔然。   见他眼神望过来,博安一如往常笑了笑,走进来将咖啡放在办公桌上,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莫广神色不知不觉随着他走了出去,看到博安背影消失后,他才皱着眉盯着面前的咖啡。   好一会,莫广端起咖啡,像是试探性地轻轻抿了抿,察觉到奶香和糖味后,才放心地喝下好几口。   甚至到了后面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举动很多余。   博安站在办公室门口,离他那么远,而且莫霄的声音还是从电话那头传来,怎么可能会听得到。   莫广放下咖啡,他视线望到了手机上,脑海里却不知不觉地浮现了莫霄那句话。   “不要干让自己后悔的事。”   后悔的事?   莫广嗤笑了一下,他漫不经心想着,要说后悔,那就是他看见那来电显示跳动得太过频繁,一时不察接了莫霄电话这件事才叫他后悔。   -   办公室茶水间。   一个秘书半蹲在地上,发愁地在地毯上和角落边角找来找去,她身旁的同事安慰她道:“实在不行就再去买一个耳饰吧。”   “这么小一个配饰掉在地上,估计很难找到了。”   那个秘书叹了叹口气,沮丧道:“也对,也只能再去买一个相似的了。”   “就是有点心疼,那个耳饰是我妈送给我的……”   博安脚步微微一顿,他回头,朝着相熟的秘书笑道:“再找找吧。”   与他相熟的秘书摆了摆手,遗憾道:“算了,那个耳饰很小的,掉了也很难发现的。”   博安站在原地,垂眸,凝神静气放出感知,四面八方的声音被放大无数被朝他涌来看。   在成千上万种极细微的动静中,他清晰地听到了在某个颤声,是地毯的绒毛随着细小的风摩挲着银制饰品的声音。   博安收回感知,朝着东南方向走去,弯腰,捡起了某个极其细小的耳饰,回头递给了那位秘书。   秘书惊喜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我的天啊,你是怎么找到的?”   博安笑了笑,他竖起食指,朝她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就走出了茶水室,慢慢走到了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楼层很安静,灯光也并不明亮,有些阴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不少人都会来选择来这里抽抽烟。   博安找了一个干净一点的楼梯,坐在了上面,掏出了烟和火机,垂着眸点了火,烟雾慢慢腾升起。   “为什么不同意那份罕见药剂的文件?”   -“你不是从来都不管这种事吗?”   -“提一个没有意义的方案,有必要吗?”   确实是没必要。   博安弹了弹烟灰,毕竟他们这些非人非兽的异类实验品,在别人眼里,就应该在那场爆炸中被活生生烧死。   没有必要的。   博安想着。   其实早就应该习惯了。   从好几年前他们这些人,几乎是哀求那些人研发抗排斥药剂那时起,他就应该习惯了。   他们这些生化人,站在正常和异化的界限上,看似有选择的权力,但实际上在出生那一刻,就同时被两者抛弃了。   既不是彻底的正常人,也没有彻底的异化,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也许只有在死亡后,才会有人对他们无所谓正常,也无所谓异化。   博安垂眸,抬手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青色针孔和已经完全看不清的束缚带痕迹。   打抗排斥药剂是一种极其痛苦的行为,在抗排斥药剂发生作用时,生化人本能的保护机能会让生化人每一个细胞都疯狂地排斥外来药剂。   那时候的生化人经历的痛苦,不亚于被活活撕裂搅碎,几乎完全丧失意识,只能上束缚带和镇定剂硬生生捆住。如果不采取措施,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兽化程度增高,真正成为一头没有人类意识的野兽。   烟头燃烧的灰掉了下来,落在了地面上,散落成了一粒粒的尘埃。   应急通道的木门被人推开,博安听到了动静,没有回头,而是垂眸吸了一口烟。   来人脚步顿住,然后也坐在了楼梯台阶上,对着博安道:“怎么了?”   博安笑了笑,他抬头,望着林艺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抽烟了。”   林艺并不是很相信,他拍了拍博安的肩膀安慰道:“有什么事就跟林哥说,别憋在心里。”   “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博安把烟掐掉,他坐在台阶上,沉默一会才笑着道:“真没事。”   林艺犹豫了道:“是不是家里人不同意你干这一行?”   “要是不同意,多跟家里人沟通沟通,不要一意孤行自己背个包就走了……”   博安没说自己没有家里人,而是很安静地听着林艺跟他叨叨,到了最后,林艺都不好意思挠头朝他不好意思笑道:“家里那些表弟表妹都嫌我啰嗦……”   博安摇了摇头,他笑了笑道:“不啰嗦。”   比实验室里动不动就把他摁在地上捶的那些前辈好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莫霄:救了,但是没救上来 第10章   林艺看上去还是有点担心,他看着博安掐灭烟,还反过来安慰他,也只能伸出手拍了拍博安的肩膀道:“那行,有什么事就跟林哥说。”   末了,林艺顿了顿,悄声宽慰面前人道:“要是觉得跟在莫总这边的心理压力太大,你就申请休息几天吧。”   “莫总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莫总的状态和脾气比以前好多了。”   这狗脾气都还能睁着眼说好?   博安有些咂舌道:“莫总以前脾气比现在还差?”   林艺闻言抓了抓头,他跟在莫广身边挺多年,多多少少也算个老人了,回想了一下斟酌道:“也不能说差。”   “倒像是对什么都漠然不在意,所以我们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到了莫总的霉头。”   心惊胆找,生怕闹出个好歹来。   博安惆怅道:“我怎么感觉我现在天天都在触莫总的霉头。”   林艺不假思索哈哈一笑,然后拍了拍博安道:“怎么可能,莫总……”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了莫广平时对博安干的那些事情,于是笑容僵在了脸上,拍着博安肩膀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博安默默望着他。   林艺默默收回手,吭哧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时间久了就好了……”   博安对他竖起个大拇指道:“林哥你真敢想。”   连时间久了莫广就能对他和风细雨这种可能都敢想象。   林艺:“……”   莫宅,晚上。   莫广一如往常地通知林艺,叫博安过来给他念心理读物。   因为了解到博安没上过学,他这次还特地挑了一些看起来没有那么复杂的心理读物放在茶几上,方便博安朗读。   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样,他洗好澡,靠在沙发上搭着腿,心不在焉地等着博安来敲门。   当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时,莫广不动声色捞过一旁的杂志,装模做样翻开几页后才道:“进来。”   进来的人将门小心翼翼关上,然后跟做贼一样紧张地来到了莫广身边,朝着莫广小声道:“莫总。”   来人声线粗,是个大白嗓,即使降低了声音也把莫广吓了一跳。   莫广抬起头,看着长相憨厚的林艺不好意思地望着他,极力把大白嗓掐得温柔似水,殷勤朝他道:“莫总,我来给您念吧。”   莫广:“……”   他有点惊悚地看着林艺继续掐着温柔似水的大白嗓朝他道:“我在家也经常给小侄女念书的……”   说着说着,林艺甚至还掏出自己的书,殷殷地望着莫广。   莫广将手中的杂志丢到一旁,眯起眼道:“博安不想念?”   听到这话,林艺连忙摇头道:“没有的事,是我跟他说换一换……”   莫广眯着眼,没有说话。   林艺硬着头皮继续掐着嗓子努力道:“莫总我还懂英语,您要听英文版的也行……”   莫广面无表情盯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那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林艺差点就想转头下楼将博安拉上楼,但他转念又一想,怪不得博安这孩子会一个人坐在安全楼道里抽烟。   自家老板这眼神,谁看都得瘆得慌。   但一想到博安顶着那么大的压力那么久,又一个人坐在安全楼道里抽烟背影落寞的样子,林艺就咬牙想着,大不了就硬着头皮替博安顶一两天,替他缓一缓压力。   于是林艺顶着自家老板的压力 ,他强撑着朝着莫广路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小心翼翼地翻开自己带的书,掐着嗓子道:“莫总,那我开始给您念念?”   沙发上的莫广冷嗤了一声,他慢条斯理地微微前倾身子,双肘支撑在大腿上,嗓音听不出什么喜怒道:“到底是不是他叫你换的?”   林艺连忙道:“真不是,真是我自己要换的。”   “你闲得没事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莫广抬眼冷冷道:“以前怎么没见你对其他人那么热情?”   林艺犹豫了一下,他抓了抓头,似乎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望着莫广有些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他才磨蹭道:“莫总,就是可能人啊,有时候会……”   莫广不耐烦打断他道:“别废话,说重点。”   林艺踌躇了一下,也不敢直接对着老板说,您让下面的人压力太大,让一个年轻开朗的小伙子蹲在楼梯口抽烟,连苦都不敢诉。   于是他折中,绞尽脑汁才委婉道:“就可能,最后博安心情不太好,我合计着让他多休息休息……”   这话不假,今天中午在安全楼道,他看到博安掏出的烟盒,烟盒很新,看上去就像是刚买不久,但里头的烟却只剩下了几根,看得出面前人最近应该抽烟抽得挺凶。   听到林艺的话,莫广先是一愣,然后脸色古怪重复了一遍道:“心情不好?”   林艺也知道莫广应该对这些事不在意,于是老老实实道:“今天看到他一个人在楼梯口抽烟,抽得挺凶,可能是压力大。”   莫广眼皮一跳,抽烟?   他怎么不知道博安会抽烟?   莫广双手交叉撑在下颚,沉默了一下,然后略显烦躁地挥挥手道:“行了,下去吧。”   林艺有些吃惊道:“不念了?”   莫广面无表情抬头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确。   听他念,他还不如直接发病。   林艺悻然地抓了抓头,抱着书小心翼翼垫着脚离开了莫广的卧室。   他跟在莫广身边那么多年,进卧室的次数也少得可怜,为数不多的几次还是莫霄领着一圈人,脸色阴沉叫他破门而入。   等他关上莫广卧室门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朝着楼下走去。   卧室里的莫广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指骨不断点着沙发扶手边缘,看上去有些烦躁。   心情不好?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个平时总是眉眼弯弯的人,一个人坐在安全楼梯台阶上抽烟?   压力太大了?   莫广沉思了一下,他单手撑着下颚想着究竟是什么压力,但是思来想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自言自语道:“我又没逼他只穿一件白衬衫……”   博安在莫霄身边都待得下去,怎么在他身边就待就压力大?   作者有话要说:   容短短短短个一天!(拍拍肚皮) 第11章   “轰隆——”   沉沉的夜幕中,一道闪电撕裂漆黑天际,发出沉闷的轰鸣声,裹着潮湿水汽的风将窗帘浮动。   沙发上沉思的莫广抬眼向窗外望去,然后起身来到了窗台,伸手将打开的窗关了起来。   这场夏楠夜的盛雨来得又快又急,闪电的轰鸣声没响多久,豆大般的雨滴便劈里啪啦地砸在了窗上。   声音又闷又沉,却无端让人想起昨天那几声更模糊更沉闷的敲窗声。   博安被一阵嘈杂的雨声吵醒。   因为林艺自告奋勇地替他担下了任务,让他早点回来休息,博安便早早回去休息,休息前还给自己泡了个澡。   但现在,浴室里的热气早已消散得不见踪影,浴缸里的水也已经凉透,他泡在浴缸里,手脚冰凉。   看样子像是浴缸里泡了好几个小时。   博安摁了摁昏沉的脑袋,他有些迟钝地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在浴缸里睡着的,缓了好一阵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可能是后遗症带来的副作用。   眼一睁一闭就给睡过去了。   他脑袋上还顶着没冲干净的泡沫,这会冷风凉嗖嗖地往脑袋里灌,让人后脑勺发凉。   博安扒拉了一下凉透的水,匆匆将脑袋上的泡沫冲干净后,打着哈欠甩了甩脑袋,像是猫科动物一样将头上的水硬生生给抖了干净。   一番胡乱地收拾好自己,博安才舒舒服服地往床上钻去。   第二天一早,博安如往常一样,朝着主宅走去,却没想到莫广足足提前了半个小时,坐在了餐桌上,并不用餐,只是望着面前的刀叉出神。   博安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身边林艺的肩膀,眼神示意问林艺发生了什么事情,谁知道林艺比他还要茫然,朝着他摇了摇头。   博安偏头,他朝林艺努努嘴,做了个口型:“昨晚?”   林艺将头靠近了他,也做了口型道:“不是……”   “镪—”   刀叉刮过瓷器发出刺耳的声响,原本在餐桌前出神男人忽然抬起头,一动不动地望向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人。   博安:“……”   林艺默默地离博安远了一点,他背着手,状似认真地偏头盯着大厅门外,安静如鸡。   莫广忽然道:“可以说话。”   然后他便低下头,持着刀叉切着洁白瓷盘中的早餐,看上去仿佛只是说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博安有些愣,林艺更是将自己的脖子扭了过来,瞪大了双眼,两人面面相觑。   过了几分钟,大厅里依然没有人说话,餐桌前的莫广沉默了一下,他丢下手中的刀叉,抬眼望向两个人,似乎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又不说话了。   轻松、愉悦的工作环境有利于员工的身心健康。   这是莫广昨天晚上搜到的。   现在他给这两个交谈说话,为什么这两个人还没有放松下来?   莫广重复了一遍道:“想说什么就说,当我不存在就好。”   但他脸色是一贯的冷,语调也是一贯的硬,听上去倒像是在阴阳怪气。   于是博安把嘴巴闭得更紧了,   莫广:“……”   他抬眼望向林艺,试图让跟了他好几年的林艺明白他的意思。   但没想到林艺接到他眼神的后,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僵硬着身子离博安更远了。   莫广:“……”   辞了吧。   他面无表情想着。   两个都辞了吧。   一顿早餐下来,大厅安静得只有刀叉碰撞的轻微声响。   在去往公司上班的路上,林艺和博安两人也是非常谨慎,眼观眼鼻观鼻,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基本达到了零沟通零交流。   后座的莫广:“……”   直到下了车后,莫广才听到了博安开口说话,但也就是那句话,让他皱起了眉头。   博安的嗓音一贯清朗,让人听上去格外舒服。   而今天的嗓音却无缘无敌带了点哑,甚至他还能听到很轻的鼻音。   莫广转头,望着博安,却只看到博安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子。   他收回眼神,觉得是大概是自己听错了。   但在接下来一天,博安嗓音越来越哑,鼻音也越来越重。   早上端来咖啡时,莫广还能听清楚博安说的是什么,等到下午博安再端来咖啡时,莫广已经彻底听不清楚面前人说的话。   他叫来博安,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博安压根就没当回事,想了一下,然后跟他说可能是中午的虎皮辣椒吃多了。   莫广:“……”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摁了摁眉心,摆手叫他下去。   将叫博安下去后,莫广将钢笔丢在办公桌上,不知怎么又想起林艺昨晚上说的话。   半个小时后。   休息间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运作的轻微声响,浅金发色的青年趴在桌子上,眼睛闭着,眉头却紧紧皱着,看上去睡得不太安稳。   不知怎么,外头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多了起来,脑袋昏沉的博安听到有人推开休息室的门,叫着他的名字。   博安抬头,摁了摁自己的眉心,发现脑袋沉重得厉害,他听到面前的林艺朝他道:“莫总让我来看看你。”   博安抓了抓睡得翘起来的头发,奇怪道:“有什么好看的?”   林艺也奇怪,他摸不着头脑道:“我也不知道,莫总就只说了让我过来看看你。”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得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便重新回到了自己岗位上值班。   下班时,莫广望着依旧浑然不知自己生病的博安,又望向了不仅不知道博安出了问题,还乐呵呵将车内空调调到了16°的林艺。   莫广沉默,他闭上了眼睛,心想着随便吧,别他妈第二天让他看到博安挂着鼻涕来上班就行。   结果没过十分钟,他就睁开眼,面无表情开口叫林艺将车内空调调高一点。   到了晚上,回过神来的林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面前人烧得脸都红了,薄唇也赤红,却还兴致勃勃地蹲在后厨跟一群女佣旁听着八卦。   林艺赶紧将人去看一下什么回事,刚开始博安没听,不在意坚称说自己不可能会感冒发烧。   他跟普通人可不一样,怎么可能会感冒发烧?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体温飙升个七八度,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无论博安怎么说,林艺都觉得他是在强撑,坚持让博安回去休息,博安无奈,只好回去休息。   回去之后,博安也没有在意,随意地洗了澡,然后用力甩了甩脑袋,便躺在床上。   林艺那边始终放心不下,找来了管家,询问管家有没有感冒药和退烧药。   管家那时正好端着莫广的药站在卧室门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卧室门就打开,穿着黑色睡衣的莫广站在门口,他眯起眼,对着林艺道:“什么感冒药退烧药?”   林艺如实跟面前莫广说了情况,却没想到莫广对着他冷哼了一声。   似乎带着点嫌弃。   现在才发现有问题?   亏他昨天还以为两人关系有多好。   莫广伸手拿起管家托盘上的药,随意灌了口水便咽了下去,然后抬头道:“他房间里没药?”   林艺迟疑道:“应该是没有。”   看博安信誓旦旦坚称自己不会生病的样子,就不像是会在房间里准备药的人。   莫广顿了一下,想起昨天窗台上送来的药,便对管家道:“去准备感冒药和退烧药。”   林艺松了口气道:“谢谢莫总,我待会就给博安送过去。”   莫广关门的动作一顿,瞥他一眼奇怪道:“谁告诉你药是让你去送?”   林艺一愣,然后望了一眼管家,忙道:“也不用麻烦莫管家,我待会……”   莫广不耐烦打断他道:“谁又告诉你是他去送?”   林艺还在想除了管家,还是谁可以送时,就听到自家老板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我送,然后便关上了门。   林艺傻了眼,管家若有所思了几秒后,朝他微笑道:“林先生不用担心,小少爷会处理好的。”   说完,便优雅地端着托盘去给莫广找药去了。   “叮咚——”   门铃已经足足按了好几分钟,但却毫无回应。   莫广手上拎着一袋药,眯着眼,直接拿出了管家给他的备用钥匙。   拧开门后,客厅一片漆黑,莫广想摁开灯,却只找到了玄关照明的小灯。   借着玄关小灯,他看到客厅空荡荡的没有人,他慢慢走到了卧室,拧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也是漆黑一片,莫广皱着眉想进去开灯,刚走几步却被什么东西绊得一个踉跄。   他愣住了,伸手扶住了墙,摸到了开关。   在打开开关,整个卧室被照亮的一刻,莫广沉默了。   四周地面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衣服,堆成小山一样。   刚才绊住他的东西,正好就是两条裤子。   无处下脚,根本就不知道从这头走到床那头。   沉默了几秒后。   莫管第一次屈尊降贵地弯下腰,忍辱负重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硬生生开出了一条路来。   将怀里的衣服和药丢到椅子上后,莫广来到床边,才发现床上的人情况并不是很好。   床上的人脸庞和颈脖烧红了一片,看上去格外难受蜷缩成一团,薄唇赤红,纤长睫毛被生理泪水浸湿,鼻翼翕动,呼出的气息仿佛都是滚烫的,没有意识地紧蹙着眉。   莫广下意识半蹲下来,伸出手背碰了碰床上人的额头,烫得厉害。   他回头翻了翻袋子,找出了管家准备的电子体温计,打算先测一下面前人的体温,看严重到什么地步。   五分钟后。   莫广对着体温计上49.1°的数字陷入了沉默。   他想,可能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   得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文名,好吧是两个(点烟)人没换哒~~ 第12章   “去买个温度计,对,要全新的。”   “多买几个。”   莫广压低声音对电话那头人道:“动作快点。”   电话那头的人连声应是。   莫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那飙升到49.1°的温度计,沉默了一下,对电话那头强调道:“不要选便宜的,选贵的。”   “越贵越好。”   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走去察看床上人的情况。   床上的人似乎越来越难受,稍稍仰着颈脖,皮肤被烧得透出氤氲的红,似乎不用触碰,都能知道那片肌肤必定是滚烫的。   因为蜷缩着,所以背脊绷成一道极其漂亮的弧线,身姿从另一侧投下阴影,胸膛起伏幅度很小,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莫广伸手碰了碰博安额头,却没想到感受到冰凉的人极力想向他靠近,不仅主动伸过去,还将小半张脸枕在他手背上,舒服地蹭了蹭。   他想抽出手,却听到意识模糊的博安喉咙发出类似小动物一样的委屈呜咽声,又用柔软的脸庞蹭了蹭他的手背。   看上去乖得不得了。   莫广喉咙动了动,抽手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他看得出博安很难受,而且还是无意识的很难受。   所以会带着点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升腾起类似孩子气的委屈。   他凌乱的发丝黏在泛红的眼尾,整个人又蜷缩起来,委屈呜咽时像个湿漉漉的小狗狗一样。   莫广忍不住弯起被博安压着的手指,勾了勾他脸颊边软肉。   软软热热的。   莫广另一只手的指尖动了动,压下去了某种冲动。   他抽出手,对着蜷缩成一团的人低声道:“博安,起来,去医院。”   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然后意识昏沉反应呢喃道:“不去……”   “医院……不去……”   即使是烧到了49°,神智不清的博安依旧**记得自己是个豹子,绝对不能上医院。   莫广皱起了眉道:“你他妈都烧到了四十度,不去医院你去哪里?”   博安依旧很坚持呢喃道:“不去……”   他甚至开始装作神智已经清醒的样子,含糊指挥莫广道:“不用去医院……”   莫广:“……”   他索性直接弯腰想将博安扛起,却没想到手刚触碰到床上人的肩膀,就遭受到床上人异常激烈的反抗。   明明烧得浑身滚烫,但床上人依旧挣扎得十分厉害,甚至被汗浸湿的背脊都在轻微发着抖,警惕心出乎意料地强。   仿佛去的不是医院,而是什么极其危险的地方。   甚至在警惕挣扎中,胡乱踹了莫广好几脚,力道还不小。   莫广:“……”   这时候外头的门铃声响起,看样子应该是送体温计的人来了。   莫广去开门,林艺站在门外,拎着一袋的体温计,递给了他。   莫广接过那袋体温计,听到林艺搓了搓手问他:“莫总,博安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   还好,没烧到50°,还在他认知范围内。   莫广不吭声,好一会才冷不丁道:“还活着。”   林艺一愣,面前的门就被直接关了上去。   莫广将那袋体温计放在了博安床上,给管家打了个电话,让管家把莫家私人医生叫过来。   打完电话后,他便拆开几个温度计,一个一个量了上去。   五分钟后。   莫广对着一排温度计上的数字陷入了沉默。   四个温度计上的数字全部飙升到了五十多度。   他缓缓地抬头望着床上的博安,然后拿过一个温度计,给自己量了一下。   温度计上的显示的数字正常,是正常人的体温36.5°。   体温计正常,他也正常。   那么不正常的只有博安。   正常人发烧到四十一度以上两小时,都会造成脑细胞和脑神经损伤和死亡,更不用说发烧到四十九度。   而博安发烧在四十九度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感应外界,并且做出反应抗拒去医院,甚至还能含糊不清地说话。   莫广沉默,他想着博安听到去医院后极其激烈的挣扎,又想到了在挣扎中博安轻微发着抖的背脊和出乎意料强烈的警惕心。   他垂着眸子,给管家打了个电话,让莫家私人医生回去,不用再来了。   床上的人似乎是感觉到了到了什么,闭着眼渐渐放松下来,像是扑腾的沸水平静了下来,只安静地蜷缩着身子,轻微地张着唇呼吸。   莫广翻出退烧贴,给面前人贴上,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动作十分生疏,但床上的人很安静地任他摆弄,跟刚才挣扎的样子截然不同。   贴上退烧贴后,没多久,博安的发热很快地消退了下去,整个人紧蹙的眉头松动了几分,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   莫广用又体温计测了一**温,温度计上的数字掉了好几度,变成了四十三度。   也许是被前面五十多度的温度震慑到了,如今再看到四十三度的体温,他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望着床上的人安静睡着的模样,莫广找了把椅子,却发现皮质椅子上全是某种兽类的抓痕,抓痕有深也有浅,看上去像是无聊的时候用来磨爪子的。   爪痕看上去并不小,像是某种大型犬类留下的。   莫广环视了一圈卧室,他盯遍了各个角落,也没有发现任何大型犬的踪影。   他坐在椅子上,手上把玩着几个温度计,面上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莫广随意将温度计放到一旁,拿出手机,播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去重新调查一下博安。”   “从莫霄那边,仔仔细细查一遍。”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签的合同,全部都重新查一遍。”   电话那头恭敬应了下来。   莫广挂断电话,靠在椅子上,很安静地盯着床上的博安。   他不相信博安跟在莫霄身边好几年,会没有发过烧。   这种情况莫霄肯定也碰到过,或者莫霄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关系绝对不仅仅是他之前调查出来的那样。   安静的卧室里,莫广思绪宛如极细微的蛛丝,杂乱地漂浮在半空,仿佛只要找到线索,就能将细密蛛丝抽茧拔丝,从开头理清楚。   倏然,一道模糊的呢喃打断了他的思绪,床上的人意识模糊,像是渴难受了含糊道:“水……”   莫广起身,去到卧室外面的饮水机,上上下下找了好几遍,都没发现杯子   只有一个直径很大的不锈钢盆放在饮水机旁,不锈钢盆里还有没喝完的水,浅浅的一层。   看上去好像平时博安就是用那不锈钢盆喝水。   但莫广并不是很想拎着一个不锈钢铁盆接水,再捧着铁盆回房间。   于是他去到了厨房,找了一个小瓷碗,接了一碗水给博安喝。   碗口大,喝水时容易洒出来,莫广只能单手将人揽起,小口小口喂着。   喂完水后,莫广才发现博安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后颈,像是洗完澡后只胡乱地擦了几下。   明明床头的地下就放着吹风筒,但床上的人还是懒得吹,宁愿湿着头发发烧,也不愿吹头发。   莫广弯腰捡起吹风筒,吹风筒有些陈旧,看上去像是这栋楼很早之前就配备好的家具,按键只有热风一个选项。   将吹风筒插头插好后,莫广半蹲在地上给床上的人吹着头发,动作格外生疏。   两分钟后。   由于莫广不小心将博安发尾离吹风筒进风口太近,导致一大撮头发卡在进风口,吹风机也发出刺耳的“咔咔”声。   莫广立马伸手将插头拔了,但已经来不及,吹风机进风口吃进去了一大截头发,拔都拔不出来,空气中也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莫广不信邪,他伸手试图将那截吃进去的头发给薅出来,却没想到不仅没薅出来,还有几根断在了吹风筒里。   也许是动静太大,博安眉头皱了起来,睫毛动了动,然后翻了个身。   莫广捧着吹风筒,格外小心地让吹风筒跟着博安的脑袋一块翻身,然后试图一根一根地将绞进吹风筒离的头发给挑出来。   但有些发丝绞进了吹风机里面,根本拿不出来,将吹风机牢牢地栓博安脑袋上。   莫广悄无声息地走出卧室门,在大厅找到了把剪刀后,又放轻步子进了卧室。   他拿着剪刀,半蹲在床头,对着脑袋上拴着吹风机的博安认真谨慎地研究了一下,尽量将下刀的位置确定好,降低损失。   “咔嚓”清脆一声响起,床上的博安似乎对利器的声音格外敏锐警惕,纵使是在意识昏沉模糊时,也强行睁开眼,朝着莫广望去。   莫广有些惊慌失措,眼疾手快地将手上的头发塞进了口袋里,然后对着博安镇定:“醒了?”   博安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他现在的状态类似于人类退烧时的状态,混沌的脑袋渐渐清醒。   莫广继续镇定道:“现在要去医院吗?”   博安下意识摇头 ,含糊道:“已经好了……”   似乎怕莫广不信,硬要带他去医院,博安还慢吞吞补充道:“吃药就好了……”   莫广咳了咳道:“行,退烧药我给你放桌上了。”   “明天要是不舒服可以请假。”   “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博安说话,莫广兜里揣着把剪刀,就往外面疾步走出去。   博安脑子还有点昏沉,还迷迷糊糊知道说一声莫总慢走。   听到外头大门关上的声音后,博安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去门口,将门反锁,又拉上卧室和大厅的窗帘。   确定不会有人能突然进来后,博安在沙发上,一双琥珀色眸子渐渐转变成鎏金色竖瞳。   几秒钟后,沙发上的衣服突兀地堆成了一个小山,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衣领里探了出来,熟练地跃到饮水机台上,埋头进面前的不锈钢铁盆里舔舐纯净水。   兽化后的博安体积并不是很大,因为完全兽化太过于消耗精神力,大多数都会选择消耗小,但也能维持兽态的兽化。   保持兽态能够让他们更舒服,恢复能力也更强。   认真喝完不锈钢铁盆里的水后,博安敏捷地跃进了卧室里,舒服地枕在地上堆砌的衣物上,尾巴慢悠悠晃着。   卧室衣柜门上镶着一块镜子,镜子里映着一只晃着尾巴毛茸茸的豹子,浑身上下的毛发光滑柔软,只有背面突兀的秃了一小块。   那空出来的一小块像是被剪刀剪过,缺口整整齐齐,手法看上去格外利落。   作者有话要说:   秃了,但是没完全秃OVO   本文不是be哒! 第13章   卧室里灯光明亮,莫广跟烫手山芋一样,将口袋里的头发掏出来丢在桌面上。   口袋里的浅金色头发还带着点温度,被丢在桌面上后,一小撮头发顿时就像是淡金色光晕散落开。   莫广盯着那一小撮头发,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他现在应该将这小撮头发丢在垃圾桶里,但他却莫名其妙地牢牢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直到手机发出震动的翁鸣声,莫广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是秦宇的来电。   他接起电话,听到电话那头背景是嘈杂的音乐,隐隐约约还带着点远处人暧昧的调笑,秦宇嗓音传来过来:“他们说今晚有个局你会来,怎么不见你来?”   莫广闻言皱了皱眉道:“谁说我会去?”   秦宇啧了一声懒洋洋道:“猜的,前阵子你不是专门找这些局子去吗?”   “怎么这段时间就不见人了?”   莫广才忽然发现,最近这段时间他几乎都没有去过这些公子哥组的局,不仅如此,就连公司,他都是天天去,没有缺过一次勤。   秦宇稀奇道:“你转性了?”   “还是说你不打算折腾你那小保镖?打算放过他了?”   博安没来之前,莫广极少出现在那些声色场所,秦宇也知道莫广并不热衷于那些公子哥组的局,对那些事情更没什么兴趣。   但只要去那些局,博安必定也是要跟着的,并且还要无时无刻都要在门外守着,紧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于是为了折腾这个新来的小保镖,前段时间的莫广基本上是有局必到,而且往往不会待到后半场,在上班场局结束的尾声就离开。   听到秦宇的话,莫广下意识否定道:“怎么可能。”   秦宇继续道:“那怎么这段时间都不见你?”   莫广没说话,好一会才淡淡道:“懒得去。”   秦宇哼笑了一声道:“懒?我看你是懒得在身上找乐子了吧。”   “你要是觉得折腾腻了,就把他让给我呗,反正我现在看他挺有趣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兴致勃勃,莫广甚至还能在嘈杂的背脊音乐中听到某个小男生软着声音道:“秦少,葡萄剥好了……”   莫广想了一下他把博安送过去给秦宇剥葡萄的场景,只想了一个开头,博安软着嗓子,拿着剥好的葡萄喂到秦宇嘴边,就已经莫名就升腾起一股烦躁。   他硬着声音不耐烦道:“你身边就那么缺人?”   秦宇亲了亲身旁小男生一口笑眯眯道:“都说了不是我缺,是我弟缺。”   “更何况现在你估计也折腾他腻了,留在身边看着也烦……”   莫广打断他道:“谁跟你说我折腾够了?”   秦宇稀奇道:“你还没折腾够啊?这都快好几个月了。”   他感叹,莫霄是真的招人恨啊。   要不莫广怎么硬薅着这么一个小保镖使劲折腾呢?   莫广靠在沙发上,盯着桌面上那截浅金色头发,语气不咸不淡道:“你身边金色头发的小男生还不够多?”   每次喝醉酒就蠢蠢欲动地盯着博安脑袋看,看上去好像恨不能上手狂揉一通才甘心。   秦宇啧道:“这哪能一样?”   “你不舍得把他让给我就算了,你还不舍得把他带出来折腾?”   他话里的不舍得是指他们这些圈子里的人新找到乐子,不愿抛了乐子变无聊的不舍得,但这几个字丢了出来,却无缘无故像是枯枝落叶落进了一口老井,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不舍得。   谁他妈不舍得了?   他怎么可能会去舍不得一个莫霄的眼线?   莫广喉咙动了动,他想开口,却不知该该说什么,便冷哼一声道:“明天什么局?”   秦宇乐了,挑了个干净的局,将地址说给他。   莫广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下意识道:“这个不行。”   地址那么远,来回一趟都要两个多小时,深夜又降温,搞不好去了这趟,博安回去后又是49.2°等着他。   秦宇给他换了个局,莫广又开始挑剔,嫌弃去的娱乐场所不好,说上次他去,包厢里都没开窗通风,空气不流动。   秦宇:“……”   他又换了另外一个局的地址,莫广沉思了一下,又拒绝了,拒绝理由是开这个局的公子哥也喜欢金发小男生。   他现在看见他们这些口味相同的人就烦。   秦宇:“……”   最终,在莫广的挑挑拣拣下,勉强定下了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局。   听到这个局的名字,秦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我说这场局怎么那么熟悉!”   “我上次帮你打听的那什么青蛙,也就是从他们那里打听到的。”   莫广眼皮一跳,并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对着对面敷衍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莫广盯着桌面上一小撮浅金头发,最终也没有将它丢进垃圾桶。   第二天一大早,林艺就叨叨道:“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仗着自己年轻,使劲折腾……”   “发烧了还不当回事……”   博安摸了摸鼻子,按照常理来说,像他们这样的生化人,很少会有像普通人类意义上的生病,昨天那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因为排斥反应造成的结果。   忽然,博安猛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飙升十几度的体温,又想起昨天在床头一脸镇定望着他的莫广,心里咯噔了一下。   但是他又转念一想,莫广怎么可能会大晚上地跑到他卧室来给他送药?   于是他试探朝着林艺道:“林哥,昨晚上那个药……”   林艺摆摆手道:“莫总给你送过去的,我就去买了几个体温计而已。”   买了几个温度计?   博安沉默了下来,好半天才干巴巴道:“莫总人真好。”   林艺感叹道:“莫总这段时间的状态确实好了很多……”   半个小时后。   大厅依旧空无一人。   博安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以往这个点,莫广应该在餐桌前用餐,然后准备去公司上班,但今天却不见莫广的人影。   一个小时后,楼梯上依旧没有人影下楼,林艺却像是习以为常,只抬头看着管家上楼。   没过多久,管家从楼梯上下来,朝着他们轻声道:“莫总今天不去公司了。”   博安一愣道:“莫总生病了吗?”   管家望向他,只微笑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博安这时候才想起前几个月刚开始任职时,莫广似乎也极少去公司,基本上都是按照心情去上班。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莫广开始每天按时去公司上班,很少再有迟到早退的现象。   林艺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不用担心,莫总以前也是这样的。”   前段时间的每天按时去公司上班,不迟到不早退,对于莫广来说那才叫不正常。   花房里,躺椅上的男人半阖着眼,轻薄的眼皮下的轻微遮瞳几乎看不清眼里情绪,裸露在袖口外的皮肤几乎达到了病态白,斜裁的阴影笼住他半张脸。   “你不是心疼那小保镖吧?”   倏然,躺椅上的莫广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植物。   面前的植物被养得生机勃勃,枝叶繁茂。   花房里的所有植物,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只为了无聊时打发时间。   但是自从博安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亲自挑选这些花花草草。   似乎是因为那个浅金发色的青年站在面前,疑惑地跟他说:“您今天不去上班吗?”   “霄总这个时候都已经工作好几个小时了”   他就鬼迷心窍地整整上了一个月的班。   莫广想着这几个月来自己风雨无阻不迟到不早退,重重哼了一声,脸色阴郁下来。   他躺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打定了主意要像以前一样,平日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断然不可能会像昨晚秦宇说的那样,舍不得折腾莫霄送来的人。   深夜。   某个著名酒吧。   包厢门外的博安跟往常一样守在外头,直到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倏然站直了身体,凝神垂眸放出感知。   几分钟以后,他抬眼,面色如常地对身旁的林艺道:“林哥,我去上个厕所。”   林艺点了点头。   某个包厢里。   “喝一个啊……”   “怎么,给他面子不给我面子啊……”   包厢里几个人围着一个青年,其中一个男人醉醺醺,单手拿着酒杯,另一个手用力地扯着那个青年的头发道:“不听话?”   男人身旁的黄发男生啧道:“不是说这玩意舌头能变长吗?怎么现在也不见什么动静,戴洪,你不是哄我们来的吧?”   叫戴洪的男人哼笑道:“这玩意警惕心强得很,不到半死不活不会吐出来的。”   被使劲拽着头发的青年脸色惨白,意识有些涣散,颤着声音哀求道:“我没有……”   戴洪不耐烦地扯着他的头发,逼他被迫仰起头,将手中的酒硬生生灌进了青年喉咙里,又掐着他下颚醉醺醺道:“我他妈警告你,别给我装啊。”   “昨天怎么做,今天就他妈给我怎么做……”   “不然明天老子就剪了你舌头……”   博安隔着一段距离站在包厢门外,很安静,下一秒,抬脚朝着包厢门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 第14章   包厢门很轻易就被推开,一股香水味混杂着烟酒味与肆意的调笑声,瞬间就冲了出来。   昏暗灯光下,沙发上的青年被用力抓住头发,被迫仰着头,口鼻上全是淌下的酒水,眼神涣散,脸色惨白,痛苦哀求的声音几乎微不可查。   在排斥反应的虚弱期,像是砧板上畸形的鱼,被爱好猎奇的人类兴奋地玩弄,恶意仿佛像地下臭水沟中脏污的污水,淹没口鼻带来窒息。   “这玩意会死吗?”   “死不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随便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包厢门被推开的时,没有人在意,只有沙发上寥寥几个抽着烟的男人醉醺醺地看了一眼,以为是谁叫的陪酒小男生。   来人身材挺拔,穿着黑色外套,一头铂金发色在灯光下显得柔软,眉眼极其漂亮,被一束昏暗灯光照得生辉,他抬眼,安静望向了沙发正与他对视的男人。   男人清楚地看到来人瞳仁是浅淡的琥珀色,在灯光照射下,瞳仁像是某种野兽一般收缩,带着掠食者的漠然逼迫,正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他下意识道:“你找谁啊?”   来人没理会他,脚步不不疾不徐地朝着不远处上演着荒唐闹剧的沙发走去,甚至在路过大理石桌时,他还伸手抽了一瓶酒。   博安随意拎着酒,走到那群人面前,猛然伸手拽住一个男人的头发,神色平静地骤然用力,逼得男人被迫后仰,眼睛蓦然凸起瞪大。   下一秒,重重一击拳便横击在男人面部,皮肉沉闷声骇人,砸得男人口鼻献血直流,身躯摇晃,   变故来得太快,在场的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像是死狗一样被博安丢在沙发上,微微抽搐着身躯。   在场的人骤然爆出几句不堪入目的咒骂,好几个人已经拎起酒瓶面目狰狞朝博安狠狠砸去,另外的人咒骂着也一拥而上,场面一片混乱。   极速呼啸的酒瓶迎面飞掠而至,博安骤然弓下身子,随即急促一转屈臂,肘尖向后猛力狠狠平击,紧接着以膝带腿,快速连贯地爆发用力,将身旁的人又重又狠地扫到大理石桌上。   大理石桌面酒水顿时崩裂凌乱洒了一地,包厢里其他陪酒的人爆发出慌忙尖叫,场面混乱一片,灯光下酒水淌了一地。   博安拎着瓶酒,眉头动都没有动一下,琥珀色的眸子呈现出瘆人兽类竖瞳,他微微弯腰,抓着那个叫戴洪的男人,盯着他轻声道:“不人不鬼的玩意?”   “怎么也弄不死?”   眉眼漂亮的青年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偏头咬开酒瓶盖,将酒瓶直接插入男人的喉咙里,强制性摁着面前人将一整瓶酒都灌下去。   男人喉咙鼻腔里顿时灌满了酒,窒息的恐惧感淹没下来,他颈脖青筋暴起,发出“嗬嗬”的嘶哑声,他拼命挣扎试图将禁锢他的手给掰下来,却怎么都掰不下来。   直到男人口鼻流淌出酒水,面前的青年才慢条斯理地抽出酒瓶,然后将还剩半瓶的酒水从他额头上倒灌下来。   包厢里的巨大动静终于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一众带着耳麦的保镖闯了起来,几个公子哥气疯一般咒骂道:“他妈的,到底是哪里跑出来的……”   期间有人不确信道:“这人好像是莫少身边的保镖……”   领头的公子哥回头对那群保镖怒吼道:“赶紧上去给把人抓了!”   他刚才给面前人踹得肋骨生疼,脸色狰狞地盯着面前的博安道:“一条有主的狗而已,抓到了给老子往死里打……”   一众人高马大体型魁梧的保镖上前团团围住了沙发里侧的博安,朝他步步逼近,瑟瑟发抖的陪酒少爷小姐都缩在最角落。   博安一开始没有把那些保镖放在心上。   他只是微微歪了歪脑袋,像是野兽察觉猎物,骤然弓起身子爆发出超越常人的速度飞掠至领头的保镖面前,身形快得几乎只能看见残影。   在面前保镖没有反应过来时,猝不及防伸手缠绕出他双臂,紧接着右肘狠狠重击身下人太阳穴,猛然转体将人重重仰摔在地。   然后在一声巨响中,博安听到了莫广的名字。   他听到那群公子哥怒吼着叫其他人去将莫广叫来,期间夹杂着无数污言秽语于不堪入目的话。   重重摔在下的保镖将桌面上大片酒瓶猛然散落,酒瓶磕在没铺地毯的地面,瞬间崩裂出无数玻璃渣子,碎裂声刺耳。   在玻璃渣子迸溅的碎裂声中,某个声音似乎也随着回忆涌现了出来,冷淡而漫不经心。   那个人对他像是叹息,又像是怜悯。   他对他说:“博安,不要在外面给我惹麻烦。”   “你自己的身份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异化的物种,学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隐瞒自己。”   这是莫霄很久以前告诉他的。   于是就是刹那间,博安躲避的动作有了停滞,没躲过酒瓶,被后面的保镖用酒瓶砸到了背脊,酒瓶爆裂,酒水泡沫四处飞溅。   “轰--”   门外发出骤然一声骇人巨响,像是有人硬生生踹开了包厢大门,瞬间,包厢里的人都下意识停下了动作,不自主朝着包厢门外望去。   包厢门外站着一众人,最前面的男人看起来有几分瘆人,神情冰冷地望着包厢里的一片混乱。   秦宇站在男人身旁,看着包厢里横七八竖的人,再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博安,他嘶看一声,觉得情况好像确实有点严重。   包厢里那群公子哥见到了莫广一众人,顿时朝着那不怕死的博安冷笑了几声,几个人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为首的戴洪朝着没什么情绪的莫广喘着粗气道:“莫少,您看看您手下的人,跟他妈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一样。”   博安一直不吭声站在原地,直到听到那句吃了豹子胆后,嫉恶如仇地狠狠瞪了瞪那个公子哥。   戴洪朝他怒骂道:“看你妈看!”   说着,他朝满身戾气的莫广露出了大片的伤口咬牙道:“莫少,我们戴家跟您也不是没有交情,您看,这事情要怎么解决?”   身旁的人也纷纷道:“我们跟您也是一个圈子的,没招谁惹谁,您手下的人就冲进来……”   戴洪面色狰狞咬牙道:“莫少,都是一个圈子的,我们平白无故挨了这件事,您给个面子,把这保镖给我,我他妈自己处理他……”   “您看成不?”   站在一众人最前面的莫广抬眼,没说话,过了几分钟后,他在一片寂静中轻轻重复道:“给你个面子?”   满身狼狈的戴洪点头道:“对,给我个面子……”   莫广平静道:“行,给你个面子。”   他偏头望向博安脸庞上的血迹,然后直接就一脚将面前的戴洪重重踹翻道沙发上,在一众的惊呼声中,他慢条斯理地半蹲下来,对着戴洪轻声道:“给你个面子,你怎么不接着?”   包厢里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出声。   似乎是到了这个时候,有些人才想起,面前这个穿着西装半蹲在地,面容苍白英俊的男人不正常,跟普通人不一样。   真不正常,需要吃药的那种。   秦宇啧了一声,没出手去拦。   虽说都是一个圈子的,包厢里那群公子哥跟他们显然不是一个阶层的,平时作孽事没少干,常常把下药玩人这种下作事当做谈资,不少人都看不上这群人。   平时攀关系时凑上来恭维几句,他们这个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敷衍过去了,但是要叫板到他们头上,也要掂量着自己几斤几两,有没有那个自个。   莫广半蹲在地上,他抬眼,环视了一圈,平静轻声道:“谁还要我给个面子?”   包厢里的人面面相觑,几乎没人敢出声。   莫广站起,回头淡淡望了博安一眼,便朝着门外走去。   博安下意识跟着面前人走了一步,但只走了一步,他脚步就顿了下来。站在了原地。   当他脚步停住时,面前男人的脚步也停住,微微偏头,望着他。   博安有些犹豫,但还是回头朝着沙发走去。   于是在包厢里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博安使劲将沙发上堆叠的人扒拉开,找到那个舌头很长被灌醉的青年,抗在了身上,然后朝着莫广走去。   等到两人走出包厢后,秦宇才慢悠悠地拍了拍包厢中一个公子哥的肩膀,他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道:“他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见谅啊。”   那个公子哥面上似有不甘,却最终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迎合了过去。   秦宇心中嗤笑,他可清清楚楚记得面前人干了什么下作事,估计刚才那金毛小保镖带走的人,就是被这群人下药玩弄了,才挨上了今晚上这件事。   停车场。   博安扛着人,看着靠在引擎盖上的抽烟的莫广,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莫总,今晚给您添麻烦了。”   莫广单手持烟,弹了弹烟灰瞥了他肩上的人,不咸不淡道:“你朋友?”   博安偏头望了望那张脸,表情有点纠结,但最终还是迟疑道:“算是吧,一个认识的人……”   被扛了一路的人在此时,像是醒了一样,意识涣散地抖着嗓子呢喃道:“喝不下了……”   博安拍了拍他脸,示意现在安全得很。   莫广则是皱起眉头,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几分钟后,他猛然反应过来。   这不他妈就是之前在厕所叫博安脱衣服那个男人的声音吗?   感情博安去到别的包厢闹得个天翻地覆,就是为了一个叫他脱衣服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蛙蛙:我不是,我没有 第15章   靠在引擎盖上的莫广下意识就直了身子,他眯着眼朝博安肩上的人望去,却只看得到那人半张脸,其余都埋在了博安肩膀上。   一双手还紧紧地抓着博安的衣服,看上去跟博安格外难舍难分。   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也脸色惨白,眼尾泛红,趴在博安肩头,看上去好不可怜。   莫广面无表情将烟给掐灭,盯着博安,冷不丁道:“你朋友爱好挺丰富的啊。”   在厕所隔间里又是伸舌头又是叫人脱衣服的。   怎么这会就惨白着脸红着眼睛趴在博安肩头?   博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莫广是听到那群人说他肩膀上的人舌头跟青蛙一样畸形,不像正常人,再联想到前几日他生病时猛然飙高十几度的体温。   两不正常人扎堆在一起,再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他小心翼翼镇定道:“他从小就这样……光长舌头不长脑子……”   莫广:“……”   到底谁他妈不长脑子?   看着莫广沉默,博安又小声撇清关系道:“莫总,其实我跟他也不算是很熟……”   千万别顺藤摸瓜从这只青蛙的头上摸到他头上。   莫广听到这句话后冷嗤一声,不冷不热道:“不是很熟?不是很熟进去灌人家一喉咙的酒?”   当戴洪那边的人慌慌忙忙打电话给他们时,莫广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名字,博安怎么可能会闯进别人包厢闹那么大?   他当初寻了那么多法子,想让博安犯个差错,好名正言顺地折腾博安,但博安几乎做到了事事完美,几乎没有了留下什么差错给他寻。   如今怎么可能会将事情闹得那么大,明摆着把这个差错送到他面前?   但是等莫广听到包厢里那些人的名字时,瞬间就起了身,疾步朝着电话里说的包厢房间走去,秦宇在他身旁都没反应过来。   戴洪那群人,在圈子里臭名昭著,手段下作,下药玩人这一套基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行事嚣张得厉害。   后来等莫广一脚重重踹开门,看到的就是博安站在原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动作停滞,身后的酒瓶硬生生在背脊上砸得玻璃迸溅。   那个姓戴的玩意还在面色狰狞地怒骂道:“不过是莫家养的一条狗,抓到了给老子往死里打……”   他不知道博安见到他那一瞬间为什么眼神会下意识无措,又为什么会下意识停住所有的动作,他只知道那个姓戴的玩意叫得让他心里厌恶得厉害,让他猛然就升起浓浓戾气。   靠在引擎盖上的莫广眯着眼,等着面前博安的回答。   他以为博安会说,那个姓戴的,给他下了药,又或者是给他朋友下了药,所以他一时冲动,忍不下,便冲进了包厢里闹得天翻地覆。   但是他没想到,博安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沉默,然后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对不起莫总,给您添麻烦了。”   “这是是我太冲动了,您扣我钱或者奖金什么都行,我今后不会再犯了……”   面前人没有说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似乎有人告诉过他,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对于利益至上的人来说,惹出麻烦了就是惹出麻烦了。   没有什么理由能够抵消得了麻烦带来的损失。   博安知道,如果今天闹出了这件事,刚才在包厢里站着的人是莫霄,那个成熟到极富魅力的男人,会笑吟吟地摁着他的头,给包厢里的戴洪道歉。   回去之后,那个男人会告诉他,解决的方法有很多种,冲动造成的损失也无法挽回,生化人的身份,就是一个无休无止的麻烦。   莫广皱起眉头,他像是不想看到面前人这个样子,带着点不耐烦道:“闭嘴。”   他朝着车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语气算不上好道:“赶紧把你肩膀上的人处理掉。”   博安肩膀上的人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眼睫毛颤了颤,整个人又往博安怀里用力缩了缩。   莫广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使劲往博安怀里缩的人,又想到了那人在厕所隔间,轻佻地叫人脱衣服。   博安则是偏头,他拍了拍肩膀上软绵绵的人,低声道:“你住哪?”   谁知道肩膀上的人只颤了颤身子,抓着他的衣服歪着脑袋,眼睛紧紧闭着一动不动装死。   博安:“……”   顶着莫广冷飕飕的眼神,博安牙有些痒痒,他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你别装死啊,我老板看着呢。”   肩膀上装死的人被摁住后颈,终于睁开了眼睛,可怜兮兮望着他,软着嗓音又恐惧害怕地跟他说自己没有家。   博安:“……”   自家老板在边上面无表情,冷笑了一声。   博安硬着头皮,想将肩膀上的人随便送去一个酒店,凑合着住一晚,谁知道肩膀上的人更可怜了,望着他不说话,瞳仁里满是恐惧,眼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流,无声无息哭得差点要背过气。   看上去像是对刚才的事产生了强烈的应激反应,觉得只有待在博安身边才安全。   因为他们都是一类人。   只有同类才不会伤害同类。   在莫广眼里,则是一朵楚楚可怜的纯情小白花对着博安大开特开,哭得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差点没把以身相许刻在脑门上。   他重重冷哼了一声,等着博安拒绝。   但是没想到,博安居然犹豫了一下,抬头望着他踌躇小声道:“莫总,我能不能今晚将他带回去?”   “您放心,我一晚上都守着他,绝不让他干什么事……”   莫广不可置信,他重复一遍道:“带回去?”   还他妈想把人带回去?   没等博安说话,他直接面无表情拒绝道:“不可能。”   他盯着趴在博安肩头,哭得楚楚动人的青年冷笑强调道:“绝不可能。”   博安看上去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那您等我几分钟,我给霄总打个电话。”   博安想法很简单,将肩膀上的人随便丢在酒店,他也不大放心,而交给有经验的莫霄处理,他也好放下心。   莫广就看到面前的博安,当着他的面,熟练地给莫霄打了个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压低声音道:“霄总,您现在有空吗?”   “我这边可能有件事要拜托您一下……”   莫广沉默了两秒,然后直接面无表情伸手捞过面前人的手机,看都不看就挂断了电话。   博安有些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刚才还说绝不可能的莫广面无表情道:“带他回去。”   枕在博安肩头的青年听到这冷飕飕的声音,打了个颤,默默地将博安扒得更紧了。   莫宅。   博安将肩膀上的人丢在沙发上,他摁开大厅的灯,对着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人道:“别装死。”   沙发上的青年小心翼翼睁开眼,可怜兮兮道:“我真的没有家。”   博安眼皮狂跳道:“你看我像是有的人吗?”   青年贴着柔软的沙发,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宛若天神降临将他救出去的博安,满眼都是崇拜道:“像。”   博安:“……”   青年小声道:“我叫青瓦,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博安面无表情道:“我叫报纸。”   青瓦看上去挺高兴地道:“我能叫你报哥吗?”   博安:“……”   他神色复杂道:“随便。”   反正面前的人只待一晚上就走,随便他是叫报哥还是报弟,等明天太阳一升起,面前的人就得收东西滚蛋。   毕竟按照莫广的脾性,面前人第二天还没有离开,那么接下来就是他博安收拾东西滚蛋。   青瓦看上去对前不久发生的事情还带着深深的恐惧,抱着膝盖跟他说,前两天排异反应特别严重,被戴洪那群人发现不正常,最后还被下了药。   那群人估计是把他当成长得不错,但是舌头有点畸形的残疾人,猎奇心起来了,带着他去酒吧炫耀了好几天。犹豫   博安嘴角抽了抽道:“那么长的舌头,他们就把你当成残疾人?”   青瓦不好意思抓了抓头,说自己再受不住也只将舌头只吐出了一小截,死活没有现出兽形。   几乎所有生化人都知道 ,如果自己兽形在那群人面前暴露出来,那么等待他的就不只只是下药灌酒那么简单,等待他的只会是无间地狱。   博安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就好。”   青瓦趴在沙发上,显现出了一部分的兽化,脖子和脸庞显现出大片的绿色条纹,他望着博安,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报哥,你是不是第一批的生化人啊?”   实验室里的第一批的生化人,基因里的兽类基因几乎达到人类的极限,拥有的力量也更为强悍。   “我以前在地下生物实验,经常能够听到很多第一批高级实验体被拉去电击,做各种实验,报哥你也在里面吗?”   博安也露出部分兽化,专心致志地在沙发上磨着爪子道:“来来回回都是我们那波人在做。”   其余的试验品不像他们第一批生化人那样能打能抗,常常做了几次实验采集几次数据后,便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   青瓦抱着膝盖,抬头朝他犹豫道:“报哥,你是在为莫家做事吗?”   博安认真磨爪子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青瓦。   青瓦望着他,很小声道:“人类是很可怕的生物,贪婪自私,他们畏惧我们的力量,又渴望我们的力量。”   “为什么要和他们人类合作?”   “我们跟他们人类合作,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被害死的。”   在他眼里,博安那样强大,拥有着比他们更为高级的基因,这样的博安,为什么要和人类做交易?   博安没说话,低头继续专心致志地磨着爪子。   为什么要和人类做交易?   因为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和他们人类做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16章   看着博安专心致志磨爪子,并不说话,青瓦有些急,他试图让博安知道人类的险恶,努力道:“像你这样的试验品,被他们人类发现就完了……”   连他一个青蛙都懂的道理,对面人怎么就不懂呢?   博安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对着沙发上的青瓦道:“今晚你可以睡沙发 ,但是不能用沙发挂舌头。”   “懂了吗?”   青瓦看上去有些蔫巴,觉得博安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犹豫道:“报哥,其实莫家也不一定就是安全的。”   他以为博安是同其他的生化人一样,为了获得大量的金钱与地位,所以选择在一方巨头势力的庇佑。   博安脚步一顿,他回头,望着沙发上看起啦不怎么起眼的青瓦道:“什么意思?”   青瓦犹豫了一下,看上去像是挣扎了一番,才小声道:“我之前一直混迹在各个高级娱乐场所……”   博安挑了挑眉,显然是看不出面前人还有这个本事,能够混迹在各个娱乐场所   青瓦小声补充道:“各个高级娱乐的卫生间……”   博安:“……”   青瓦轻声道:“我听有些人说,莫家现在是很多人的眼中钉。”   他像是经历了一番挣扎,将声音压得很低道:“而且,听说地下那边的人也有在盯着莫家……”   他口中的地下,指的跟当初地下生物研究所有关的势力。   博安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一边走向卧室一边道:“这些东西你还告诉过谁?”   青瓦愣了愣,然后连忙摇头道:“没,其他人我都不敢说。”   如果不是今晚博安将他救出来,他也不会把这些本该埋在肚子里的东西说出来。   博安从房间抱着一张备用毛毯,他像是早已经知道这些事,并不感到吃惊,只是将备用毛毯丢在沙发上道:“睡觉吧。”   他将客厅的灯关上,却看到沙发上一双发亮的大眼睛望着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又有种苦口婆心白劝说的委屈。   博安:“……”   他只假装看不见,立马就走进卧室关上门。   大概是前不久那通打给莫霄的电话挂断得莫名其妙挂断,当博安掏出手机时,发现手机上有两个莫霄的   未接来电。   博安对着屏幕上的号码回拨了过去,好一会后,电话那头才被接通。   莫霄在电话那头嗓音听得不太真切道:“今天晚上怎么回事?”   博安含糊道:“霄总,那电话是莫总挂的……”   莫霄嗓音没什么波澜道:“我问的是电话吗?”   “我让你去看着莫广,不是让你们俩冲到别人包厢里灌人一喉咙酒的。”   博安咳了咳,谨慎纠正道:“霄总,我灌了,莫总他没灌。”   莫霄笑了一下,凉凉道:“嗯,他没灌,他就是把人一脚踹沙发上。”   “不怪人家骂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可不就是顶着豹子胆教训人吗?”   博安:“……”   莫霄那边传来打火机摁开的声音,他指骨上夹着猩红,声音淡淡道:“博安,记住协议上的要求,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自己都还救不过来,就去救别人。   也不怕把自己搭上去。   博安牙痒痒道:“知道了。”   挨了顿训后,博安想把电话给挂断,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对着电话不确定道:“霄总,莫总前几天过来给我量体温。”   “那天晚上我正好发热,可能温度有点高,被莫总知道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莫霄嘴里咬着烟的动作一顿,他眯起眼睛道:“你说莫广前几天给你量体温?”   博安越想越觉得有些严重,迟疑道:“对,还换了好几个体温计……”   莫霄断言道:“那肯定不是他给你量的。”   他以前读书时,在楼下大厅发高烧,莫广来来回回路过好几次,都视而不见。   唯一的一次理会,还是路过他,皱着眉头踢了他好几脚,让半昏迷半清醒的他把脚收一收。   因为莫霄的脚挡着他的路了。   博安道:“应该不是别人量的体温,莫总带着药来我屋子的。”   莫霄沉默了一下,他摘下烟,重复道:“他还给你带药?”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 _9_ ._ c_ o _m   博安试图把电话那头男人的想法扭正回来,他强调道:“霄总,现在不是药不药的问题,是莫总他可能发现了体温不正常……”   都换了好几个体温计,肯定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对着突然飙高十多度的温度产生了怀疑。   莫霄将烟掐灭,难以理解道:“不对,现在不是体温正不正常的问题,是药的问题……”   莫广给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保镖量体温带药这件事,在莫霄眼里,是比普通人温度飙高十多度更加令人惊骇的一件事。   他连他亲哥都没带过理过。   怎么可能会给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保镖量体温带药。   莫霄沉思了一下,然后断言道:“肯定是他觉得哪里有不对劲,才故意来给你送药的。”   博安茫然,他理了一下思绪谨慎道:“霄总,我觉得可能是莫总给我送药,然后发现了体温不对劲……”   莫霄打断他,他肯定道:“不对,一定是莫广发现了你不对劲,然后故意给你送药,你是不是上班没把你尾巴收好?”   博安:“……”   他不大高兴地使劲摇了摇尾巴道:“什么叫我没收好尾巴?我都是回去屋子后才露尾巴的。”   莫霄沉思了一下道:“也可能是排斥反应恶化造成的,你排斥反应现在越来越严重,确实会有这种可能。”   “上次打完K4药剂,你在昏迷中也露出了部分形态的兽化。”   博安愤怒:“我说怎么昏迷醒来我的毛又掉了那么多根。”   莫霄咳了咳,声音肃穆道:“我这边卡着他调查,你那边自己多注意点,不要给他发现了。”   博安嘀咕道:“知道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莫霄顿了一下,才低沉道:“最近地下那边的人活动得很频繁,你跟在他身边小心一点。”   “那群人最近也在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17章   “那群人最近也在找你。”   听到莫霄的话,博安眼皮跳了跳,摇晃的尾巴也立起起来,他镇定道:“没事,让他们找。”   莫霄口中的那群人博安很熟悉。   他们是同一批地下生物实验室的试验品,也就是青瓦口中的高级实验品。   那群人跟博安之间是熟得不能再熟,当初在地下室实验室,几乎是头碰着头睡觉的关系。   莫霄皱起眉头道:“他们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你自己注意一下。”   博安镇定地答应了下来,挂断电话后,他才松了口气,将手机丢在了一旁,一抬头,发现自己卧室飘窗上倒挂着一双黄橙橙发亮的大眼睛。   博安:“……”   他起身推开窗,听到青瓦朝他发愁道:“报哥,我睡不着。”   这个晚上发生的事带给他的阴影太大,他生怕一闭眼醒来后自己又被戴洪锁在地下车库,过上暗无天日的日子。   青瓦见博安不说话,他小声道:“报哥,我能在你窗上待着吗?我保证不发出声音。”   博安缓缓道:“你他妈要是不怕第二天上社会新闻你就待着。”   明天一早,莫家的佣人打扫卫生一抬头,看到他二楼玻璃窗上趴着一个人,都不用莫广出手。   他就能直接收拾东西滚回莫霄那里。   青瓦看起来很是发愁,他倒挂在窗前晃了晃,脸贴在玻璃窗上都快变形了,可怜兮兮地望着博安。   两分钟过后。   博安拎着换洗的衣物,对着趴在窗外的人道:“明天早上四点半就从窗上给我下去。”   莫家佣人每天早上五点就会开始打扫莫宅的卫生。   青瓦眼前一亮,美滋滋地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花房内。   躺椅上的莫广脸上盖着本书,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道:“你朋友走了没有?”   他面前是正拿着水壶浇水的博安,闻言抬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眯眯道:“已经走了,谢谢莫总。”   莫广没说话,过了几分钟后,他似乎是不经意问道:“你朋友昨晚睡哪里?”   客厅沙发?还是客室?   昨晚翻来覆去盯着天花板的莫广极力回忆着博安房子里到底有没有客房,但是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他也不得不承认,博安房子里好像并没有客房。   听到莫广的话,博安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到昨晚青瓦扒在自己窗户上睡了一晚上的壮举,紧接着又想到了昨晚莫霄跟他说的话。   “一定是莫广发现了你不对劲,然后故意给你送药……”   博安面色上有些迟疑,他想着,难不成莫广是真发现了他不对劲,派人盯着他,发现了昨晚青瓦倒挂在窗户一晚上的壮举,所以故意来质问他?   没听到博安说话的莫广眯起眼睛,他伸手摘下盖在脸上的书,神色冷淡望着背对着他浇水的博安,嗓音带着点凉意道:“怎么,说不得?”   博安心想青瓦倒挂玻璃窗上睡一晚上这件事当然说不得,但他转过头,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道:“没有说不得,他昨晚上睡沙发上……”   莫广眯着眼睛盯着他,将博安盯得心下一凛,直到好一会后,莫广才淡淡道:“睡沙发还那么支支吾吾?”   博安诚恳道:“我怕您知道了不高兴……”   他的原意是莫广领地意识很强,不喜有生人进入莫宅,允许他带人回来已经是称得上是大发慈悲,所以自然不愿知晓有生人睡在莫宅沙发。   莫广打断他,冷冷道:“谁不高兴了?”   爱带谁带谁。   爱谁哪就睡哪。   管关他屁事。   莫广阴郁着脸,将书盖在了脸上,抱着手闭上眼。   博安见面前人是一贯的臭脾气,不像是察觉到异样的模样,他松了口气,转头仔仔细细浇起水来。   浇完水后,博安望着躺椅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他犹豫了道:“莫总,今天下午有预定的心理咨询,您会去吗?”   莫广没说话,花房里一片安静。   好半天,他才冷哼一声道:“去。”   博安放下心来,笑眯眯道:“好。”   下午三点半。   宋志作为莫家的私人心理医生,在前半生中,履历漂亮,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棘手的问题,称得上是意气风发。   直到他做了莫家的私人心理医生,遇到了莫广。   明亮干净的心理咨询室,宋志摘下眼镜,头疼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熟门熟路地翘着腿,双手交叉在腹前,神色冷淡地望着他。   还是跟从前一样。   宋志在心里叹了口气。   面前人表面上看是配合治疗,风雨无阻,从来没有缺席过预约,开的药也有按时在吃,甚至他布置的阅读任务,最近面前人也有阅读。   但依旧没有任何用。   每次心理咨询,面前人都会神情漠然地坐在椅子上,显然是拒绝任何交流,每一次来都像是赴约完成任务一般,时间一到就走人。   宋志很早就开始给莫广做心理咨询。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面前人第一次来咨询室的样子。   年岁不大,穿着一身黑,胸前口袋别着葬礼上的白花,坐在椅子上,漠然地望着他。   明明只是一个十四十五岁的少年,周身气质却满是死气沉沉,看上去可怕得厉害。   莫家人说这孩子从小就泡在各种竞赛与奖项中,跟在极其严厉的母亲身边,奔走在各种各样的实验室中,从小就见惯了生死。   等他们发现莫广不对劲时,莫广已然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当时的宋志就觉得面前的少年已经与他们割裂开来,明明坐在他面前抬眼望向他,但遮瞳下情绪淡得几乎看不见,就那瞬间竟让当年的宋志有种感觉,仿佛觉得天才和疯子真真切切就隔着一条线。   宋志微不可查地在心里叹了叹口气,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他迅速调整好情绪,然后微笑温声道:“莫总,最近感觉怎么样?”   椅子上的人已经不再像前几年,情绪外露得那样厉害,而是可以很好地将情绪收起,只神色冷淡望着他,并不说话。   宋志继续微笑道:“我看反馈说莫总您最近的状态不错,是最近身边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心理咨询室一片安静,不出所料对面人也如同从前一样,没有说话。   宋志不动声色地在本子上划了划,心里想着今天这几个小时的心理咨询应该又是他在自言自语。   但是在下一秒,宋志就听到面前莫广轻咳了一下,然后道:“是有一件事。”   宋志笔尖猛然一顿,他抬起头,依旧保持微笑轻声道:“是什么事情?”   宋志心跳跳得很快,这几乎是这几年他给莫广做心理咨询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莫广回答他的问题。   莫广沉默了一下,面色古怪道:“如果说……”   他酝酿了一下,然后道:“我就打一个比方,如果你碰到一个很趁手的东西,但那个东西不是你的,你会怎么样?”   看着宋志微微怔然的神情,莫广镇定强调道:“不是我想问的,是我替我一个朋友问的。”   作者有话要说:   莫广:我有一个朋友   来辣来辣,呜呜呜明天短短一定会多一点的(不敢扭屁股)QAQ 第18章   心理咨询室中,宋志神情不变,微笑温声道:“好的,莫总,您说您那位朋友碰到了一个很趁手的东西,但是不知道怎么办是吗?”   椅子上的莫广神情冷淡地点了点头。   宋志继续微笑着道:“那我想问一下,您那位朋友是对那样东西产生喜爱,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说您那位朋友只是单纯觉得那样东西很顺手,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广听到那句“产生喜爱”后,下意识皱起了眉头道:“他只觉得用得顺手而已。”   毕竟他还没有遇见过比博安更上道更会来事的保镖。   宋志盯着面前男人下意识皱起的眉头,他笑容不变道:“那既然您的朋友觉得是因为那样东西用得顺手,而不是因为对那样东西产生喜爱。”   “那么您可以建议您的朋友去购买一件同样顺手的东西。”   莫广双手交叉在腹前,闻言沉默了一下,他重复道:“去重新购买一件同样顺手的东西?”   宋志点了点头温声道:“是的,既然您的朋友不是出于喜爱,那么我想他应该可以接受另一件同样顺手的东西。”   莫广抬眼,皱着眉头道:“如果没有替代品怎么办?”   能像博安那样上道会来事的保镖,没博安能打。   跟博安一样能打的,没有博安上道会来事。   如果叫林艺扩大范围,再挑挑拣拣找一圈,找到既像博安上道会来事,又勉强能够跟博安一样能打的,那么长得肯定没博安顺眼。   他上哪再去找第二个博安?   莫广越想眉头皱得越深,神情也越来越不好看,整个人看起来气质都阴郁了起来。   宋志望着面前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情绪外露得厉害,他面有所思,不动声色在本子上记录了点东西,然后抬头朝莫广微笑道:“您确定您朋友觉得那样东西没有替代品吗?”   莫广带着点不耐烦,冷淡道:“确定。”   宋志继续道:“那么您朋友对那样东西的依赖程度深吗?”   莫广诧异地皱起眉头,像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前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过了几秒钟后,他才随意道:“不深。”   看着宋志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莫广似乎觉得自己回答得太顺畅太迅速,不像是他口中的替朋友咨询,又煞有其事地补充了一句道:“这些东西他之前跟我说。”   宋志笑容不变道:“我知道。”   莫广满意了,他换了一只腿交叠,微微靠在椅背,抬眼道:“还有什么问题,继续问。”   宋志顿了顿,面前人第一次主动地向他发问,这在长达几年的治疗中是极为罕见的举动。   他以为这是突破口,表面上依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但却几乎拿出了他从业生涯中最慎重的姿态,对着面前人提问。   但是面前的莫广,除了回答跟他朋友的问题相关的话题外,对于其他包装得十分好的问题,则一如既往地选择闭嘴,就坐在椅子上搭着腿望他,一言不发。   宋志并未感觉到太多的遗憾,他也知道不可能如此迅速地就会有成效,不然莫广也不会跟他耗了好几年。   在咨询结束后,宋志依旧如从前一样给莫广列了一个心理读物清单,他本以为莫广会像从前一样,时间一到就立马走人,但没想到这一次莫广却坐在椅子上,一直等到他在便利签上写完那几本读物才起身。   起身后的男人伸手将宋志面前的便利贴随意夹起,然后看了几眼,言简意赅道:“下次挑一些简单点的书。”   宋志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道:“莫总觉得那些不太适合自己阅读风格吗?”   莫广瞥了他一眼道:“不是。”   “太复杂有些人看不懂。”   连外国人的名字都容易念得嘴瓢,再来几个又长又臭的定论,加上几个生僻字,念书的时候不知道是折腾他博安还是折腾他自己。   莫广将便利贴放在口袋,拧开心理咨询室的门走了出去。、   宋志则是一脸若有所思,他看着自己桌面上的记录纸,似乎是想到什么,在纸上又加上了几个字。   回莫宅的路上。   莫广坐在车后座,一动不动地盯着副驾驶上博安的脑袋。   “既然您的朋友不是出于喜爱,那么我想他应该可以接受另一件同样顺手的东西。”   宋志的话渐渐浮现在他脑海里,他想,他确确实实对博安不是出于喜爱,但心里又的确存在着不悦,因为博安不完全属于他。   但偏偏他又觉得用博安用得最为顺手。   莫广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指尖无意识点了点,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宋志说的话没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出于喜爱,仅仅是出于用得顺手,那么他完全可以再去挑选一个用得顺手的。   如果没有的话,他勉勉强强降低一些标准,再培养培养,也不是没有这种找到下一个博安的这种可能。   莫广这么一想着,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郁气倒是消退了不少,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就连盯着博安后脑勺那撮被剪断的发丝,都顺眼了不少。   坐在副驾驶的博安浑然不知,而是低头琢磨着莫广给自己的便利贴,他一想到自己要提前温习这几本书,就惆怅得厉害。   从前在地下生物实验室,那几个年岁比他大一点的前辈,就压着他看书,到了现在,地下生物实验室都炸了,那几个人也不在自己身边了,自己还要看书。   真是钱难赚,屎难吃。   博安忧郁地将便签折叠好放在自己口袋里,只希望这些书买回去不要被他用来磨爪子。   回到莫宅后,莫广罕见地没有再折腾博安,反而用一种格外意味深长的眼神望了望博安,然后便上了楼。   他像是解决了一个什么问题,上楼的背影都能看出心情不错。   莫广想着既然要找一个看上去跟博安差不多的人,那么一开始挑的人,就不能是由林艺来挑。   毕竟林艺审美糙,眼光不太好,他挑的人十个里面得排除掉八个。   莫广半眯着眼,给秦宇打了个电话。   在办公室活动脖子的秦宇瞧见来电,他挑了挑眉,接起电话懒懒道:“哟,怎么有时间打给我?”   莫广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他言简意赅道:“你上次是不是问我要博安给你弟做保镖?”   秦宇懒懒道:“是啊凤,这不是你不给吗?我都在找其他人了,你也知道,我想给我弟找保镖找了好久。”   “就是一直没碰上合适的,本来我瞧着博安挺合适的,你又觉得没折腾够了……”   莫广淡淡道:“我最近折腾够了,觉得没意思了。”   秦宇背脊直了一点,听出了有戏,他挑眉道:“所以真打算送给我了?”   莫广道:“送。”   秦宇乐了,他道:“行啊,够兄弟,你放心,我保证将你那小保镖藏得严严实实的,保证不让莫霄发现你换了人……”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莫广打断道:“不过有个条件。”   秦宇拍拍胸脯,喜滋滋道:“什么条件你尽管跟我说,我能办到的保证给你办到。”   莫广在电话那头沉思了一下,然后传来纸笔的沙沙的声响,过了好一会,秦宇才听到电话那头不轻不重道:“给你可以,不过你得帮我挑个保镖。”   秦宇笑眯眯道:“行啊,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我帮你找去。”   莫广风轻云淡道:“没什么太多的要求,就几条。”   “至少也打得过林艺,别给我找什么白斩鸡来。”   秦宇点了点头道:“行,我给你好好看看。”   莫广继续风轻云淡道:“然后挑会来事机灵一点的,不要太蠢的。”   秦宇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也能找到,便道:“也行吧,又能打又机灵的,也不是没有。”   莫广继续道:“岁数不能太大,最好不超过二十五岁。”   “身高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参考博安那个身高就行。”   “长得太黑的不要,长得太壮的也不要,最好是博安那个身形。”   “寸头的不要,长头发的也不要,头发不长不短搭在脖子上正好。”   “对了,你不是好金发那一口吗?挑人可以按照你好的那一口来。”   他一口气说了一通,电话那头的秦宇已经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这么离谱的要求谁他妈找得到,就听到莫广继续挑剔道:“最重要的一点,不能长得太丑。”   “长得太丑看着不顺眼,按照你平时挑小男生的眼光来,别挑难看的来。”   秦宇沉默了下来,他缓缓道:“你他妈找保镖还是姘头?”   岁数、身高、长相、发色通通都有要求,他上哪找这号人给莫广?   莫广奇怪道:“要求很多吗?”   秦宇麻木反问道:“不多吗?”   “我二姐去年相亲对未来老公的要求都他妈没你多。”   莫广啧了一声,勉勉强强降低要求道:“那什么,身高可以稍微高一点……”   秦宇头疼道:“打住,兄弟,这不是身高不身高的问题。”   “你要是不想把那小保镖借给我你就直说,你他妈让我去找这号人,我去哪给你找这号神仙?”   岁数不大,长得好看,还他妈能打的神仙。   除了莫广身边的博安,他秦宇目前这辈子反正是没见过第二个。   作者有话要说:   莫广:将自己老婆托马斯回旋踢出去的第一步,就是先找个冤种兄弟 第19章   莫广听到电话那头人说的话,他不大高兴道:“怎么就找不到这号人了?”   “我他妈又没说让你去找三只眼睛两个鼻子的人,怎么就找不到了?”   他就不信那么多人,他要求就那么零星几点,秦宇怎么会找不到一个跟博安差不多的保镖?   秦宇头疼道:“你他妈还不如直接叫我去找三只眼睛两个鼻子的人……”   莫广不信邪道:“真办不到?”   秦宇道:“真办不到。”   莫广皱眉,好一会后,他才勉强放低要求道:“那你给我挑长得顺眼一点的,不能比博安长得差。”   “也不用打得过林艺,站在保镖堆里不丢人就行。”   秦宇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行,我给你看看有没有这样的人。”   “不过我先说一声,我要是费老大劲找到人给你送来,你他妈到时候别又说不想要了啊……”   莫广啧了一声,不耐烦道:“谁会干这种出尔反尔的掉价事?”   秦宇嘀咕道:“我这不是怕你那小保镖不习惯嘛……”   “你之前不是天天说他跟个小情人一样特别黏人,什么都爱管,不让管就要死要活,你少吃一顿饭就跟见到天打雷劈一样……”   几乎莫广身边所有人都知道那小保镖平时对他特别好,随叫随到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每天都按时叫他吃饭,莫广不睡觉他比谁都着急,莫广一吃药他比谁都高兴。   莫广眉头松动了一些,语气随意却难掩上扬,他像是抱怨一般,冷哼道:“烦都烦死了。”   秦宇感叹道:“你说谁家保镖做保镖做到这种地步?管你人身安全就算了,还天天怕你不吃饭不睡觉……”   “你说,按照博安对你的那个黏糊劲,我要是找到了人,要你把博安送过来,博安不情愿过来怎么办?”   莫广犹豫了一下,仿佛看到了电话那头秦宇口中描述的场景。   铂金发色的青年站在原地,听到他说要把他送走后,抿着唇不说话,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都黯淡了下来,眉眼可怜兮兮地耷拉着,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失落,就像是雨天里没有避雨地方的小狗,失魂落魄蔫巴了起来。   莫广指尖点在沙发扶手上的频率下意识就快起来,很快,他又想到不管想象中的博安再怎么可怜巴巴望着他,他都要必须强迫自己记起博安是莫霄送来的。   是完完全全不属于他,但他却用得很顺手,甚至已经开始习惯的博安。   莫广眉眼沉了下来,他冷哼一声道:“他不情愿也没用。”   他就得让博安出去看看,不是哪家的雇主都能让他那么黏黏糊糊在身边的。   秦宇挑眉道:“那倒也是。”   “行,过两天我就帮你去找人。”   莫广催道:“什么过两天?今天你就可以开始找人了。”   甚至他还没有彻底顺手,越快把人给换掉越好。   秦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也行,反正我弟那边也真缺着人,我尽快给你找找。”   莫广满意了,挂断电话后,他单手撑着下颚,沉思着如果离开那天,博安可怜兮兮望着他,跟他说不想走该怎么办?   看博安那样子,搞不好还会抿着唇,眼眶红红,失落又失望地望着他。   毕竟他已经被莫霄送出去了一次。   一想到那个场面,莫广眉头下意识就拧了起来,他想着,若是到了离开的那天,他就勉勉强强站在原地,听博安依依不舍的唠叨。   也算是比莫霄有人情味多了。   莫广眉头舒展开,再看桌面上的财经杂志都没有那么碍眼了。   “萧先生,您只需要将制造出来的事故伪装成一场普通性质的绑架。”   “扫尾工作您并不需要担心,我们会将剩下的工作处理好。”   “我们为您争取到了三个月的时间。”   耳麦那头的男人沉默片刻沉声道:“上面的人希望三个月后,能看到他们想看到的。”   废弃公路偏僻处停着辆吉普,金发男人靠在引擎盖前,他咬着烟,对着耳麦那头的人懒散道:“三个月?”   “莫家藏什么什么玩意,让你们给我开出了三个月的时间?”   萦绕的烟雾勾勒出金发男人年轻的脸庞,侧面的线条分明干净,眉骨高,眼窝深陷,鼻梁挺拔,薄唇噙着懒洋洋的笑,看起来带着几分痞气。   他整个人看似随意靠在引擎盖前,手指却漫不经心转掠着一柄蝴蝶178SBk匕首,包裹着修长小腿的黑靴内侧别着克迪克斯刀鞘。   耳麦那头的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根据调查,莫家也私有了一名生化人。”   “那名生化人兽化程度十分高,几年前就使用到K3药剂渡过排斥期,很有可能跟博先生您是同一批实验品。”   萧平转着匕首的动作一顿,眯起了眼睛。   耳麦那头的男人继续道:“所以上面给您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三个月中,您可以使用任何方法处理掉莫家的人,后续我们都会帮您将事故伪造成一场普通性质的绑架。”   萧平摘下了烟对着耳麦道:“有没有莫家那边生化人的资料?”   耳麦那头的男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道:“有,我传送给您。”   吉普引擎盖上摆着一台便携式军用笔记本,没过多久就接收到了一份资料。   萧平掐了烟,眯着眼点看那份资料。   资料第一页是一个清晰度并不是很高的视频,视频经过了剪辑,视频的环境像是处在一个废旧的工厂。   前半段的视频经过了加速,一个身形挺拔,铂金发色的青年重重将一个带着面罩的男人踹飞了出去。   即使是经过了加速,但依旧能看出青年那一脚宛如雷霆,又重又狠,直接将男人踹飞近十米远轰然砸在废弃机床上。一声毛骨悚然的巨响后,铁皮顿时凹陷出恐怖痕迹,尘埃被震得激荡。   铂金发色的青年就站在原地,脸颊边沾了点斑驳血迹,最骇人的是他那双原本琥珀色眸子竟然像是鎏金一般亮起来,瞳仁也像某种兽类般森冷,瞳孔变为竖瞳孔。   直到这里,视频才恢复了原速。   “咔嚓”   视频中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的骨骼声响起,铂金发色的青年下意识回头,看到原本应该深深陷在废弃车床上的男人摇摇晃晃爬起来,被折断的手臂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拧好。   浑身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像是打了某种兴奋剂,黑色的眼睛诡异地也流露出了淡金色,看上去无端有点瘆人。   那是兽化。   察觉到青年的眼神,男人僵硬歪着脑袋,似乎是像某种兽类察觉猎物,骤然弓起身子爆发出超越常人的速度飞掠至青年那一处,身形快得几乎只能看到残影。   接下来,黑衣男人就跟磕了药一样,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低沉咆哮,猝不及防缠绕住青年双臂,右肘击狠狠重击怀里人太阳穴,甚至想借着转体力道想要将怀里人仰摔在地。   倘若被仰摔在地上,下一秒等待青年的就绝对是绞杀窒息。   在黑衣男人转体的刹那,视频里的青年猛然提膝向男人的裆部又重又狠踹去,果不其然,男人骤然弓起身体,闷哼了一声。   萧平啧了一声,听着视频里那皮肉发出的闷响声就觉得裆下一紧。   谁知道男人竟然还能强忍着想将青年重重摔了出去,只可惜被青年抓住肩膀双手合力锁住了大臂,两人滚打僵持在了一起。   黑衣男人将青年死死地扣锁在地上,然后爆发出强得骇人的力道想将他硬生生绞死,两人混打中激起的尘埃冲天般激荡。   但是萧平似乎却像是已经知道了结局一般,将视频点了暂停,他望着视频里黑衣男人挑眉道:“里面那男的吃了兽化试剂?”   兽化试剂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药剂,能够短暂提高低级试验品的兽化程度,从而爆发出令人惊骇的能力。   耳麦那头的男人神色凝重道:“是的,但是服用了兽化试剂的低级试验品,也没有办法给莫家那位生化人造成威胁。”   那场绑架上面的人派出了一名服用兽化试剂的低级试验品,本以为至少能够给莫家重创,但是万万没想到,莫家二少爷依旧毫发无伤地被救了出来。   萧平懒洋洋道:“没办法造成威胁才正常。”   视频里面那头小豹子,要是打不过注射了兽化试剂的低级试验品,那才叫不正常。   萧平点开另一份资料,是上面的人调查出来那位生化人前几年的踪迹。   资料上面显示,那位生化人在没遇到莫家人之前,干的工作干一行黄一行,干一家倒闭一家,已经换了十多份工作。   早些时候在拳场打了不到两个月,拳场就因为老板资金周转失败倒闭。   下井挖矿不到一个星期,井矿就因为违法营业被取缔。   去自助餐当服务员,自助餐厅不到一个月就吃倒闭,甚至进厂打工,勤勤恳恳干了两个月,最后被告知老板跟小姨子卷款跑路了。   最后还是莫霄将他厂里面捞了出来,让他当了保镖。   耳麦那头的男人似乎对萧平有所顾忌,叮嘱了几句后便掐断了耳麦。   靠在吉普车引擎盖上的萧平望着资料,弯腰将匕首熟练地扣进黑靴内侧的克迪克斯刀鞘中,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久才被接通,接通的男人声音低沉道:“干什么?”   萧平看上去心情很好地吹了个口哨,他轻佻道:“小豹子找到了。”   “就是看样子这几年好像过得不太好,回头要好好教育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20章   “长挺高了啊……”   “啧,还是跟以前一个样,踹人阴得很,就往人下三路踹……”   “什么叫阴?这叫优秀的自我保护能力懂不懂?”   “你他妈能不能把你脑袋移过去一点,挡着老子了……”   闹哄哄的会议室里,加固笔记本的屏幕上反反复复播放着一段视频,视频里铂金发色的青年已经将手头上的人抡出去了五六次。   几个人的脑袋抵在一起,喜滋滋地盯着加固笔记本上的屏幕,七嘴八舌闹得会议室吵哄哄。   “铿——”   长桌上不轻不重磕了一声,坐在最面前的男人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抬头淡淡地望向了加固笔记本面前又挤又闹腾的一群人。   他瞳仁是浅淡到极致的白金色,薄唇的唇色寡淡,五官挑不出一丝错处,一头柔顺的白发搭在肩胛,气质肃穆而沉静,又冷得像是一块冰。   他嗓音听不出喜怒平静道:“全部滚回去。”   此话一出,几乎在一刹那,挤在加固笔记本前的几个人就以超乎人类的速度,飞掠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个个鼻观鼻,眼观眼,看上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长桌上的加固笔记本很快就空出一大片位置,笔记本屏幕正在播放着铂金发色青年一脚重重将黑衣人踹出去的视频。   视频里的青年身法漂亮利落,扫腿爆发得连贯快速,一双鎏金瞳孔像是兽类一样森冷,居高临下地望着瘫软在地面上的男人。   那副模样几乎让人想不到,青年以前在地下生物实验室里,小小一团连说话都说得含糊不清,红着鼻子抱着面前人大腿抽抽噎噎的模样。   白驰神色冰冷,抬眼环视了一圈长桌面前神色各异的几个人。   有的人将腿搭在桌面上,看样子像是不在意,实际上眼睛早就瞟着加固笔记本,看样子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有的人抽着烟,朝着他耸耸肩,看上去与世无争,完全看不出刚才挤在笔记本屏幕面前,他直接将面前人脑袋摁在桌面上的凶残行为。   有的人低头刷着手机,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看上去心痒痒,一副完全不关心加固笔记本上视频的模样。   直到那人不小心点到了某宝上的商品介绍视频,商品介绍伴随着欢快的音乐顿时流淌在整个会议室:   “豪华版猫爬架,实用与趣味并增,给您的小可爱带来无穷乐趣……”   “……”   “……”   会议室里,将腿放在桌面上的人默默将腿放了下来,抽着烟的也默默掐灭了烟,个个都专心致志地望着长桌中间的花。   刷着手机的人默默将手机塞进了兜里,假装镇定与长桌最面前的白发男人对视。   白驰面无表情冰冷道:“我再说一遍。”   “谁要是私底下去联系他。”   “就跟他一起滚出去,像当年一样别再回来。”   在冰冷的嗓音下,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当年那场结果惨烈的事件,那个几乎在他们眼皮子下长大的小豹子,浑身是血一瘸一拐地当着他们的面,与他们分道扬镳。   会议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不少人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了下来,气氛僵硬得有些可怕。   白驰只翻开面前的文件,嗓音不带任何情绪道:“继续汇报。”   一个小时后。   会议结束后,会议室却没有人起身离开座位,个个都待在座位上,看上去都十分悠闲不急着走的模样。   白驰瞥了他们一眼,当着那群人的面将长桌前的加固笔记本拿起,走向了会议室大门。   死赖在座位上不走的几个人:“……”   等浑身气息冰冷的男人离开后,那群人也随之兴致缺缺地起身离开。   抽着烟的男人一边走,一边对刷手机的人道:“你他妈要买个猫爬架给他?”   刷手机的人头也不抬道:“不行?”   抽烟的男人嫌弃道:“他是豹子,你他妈买个猫爬架也不嫌掉价。”   刷着手机的人愣了愣道:“他跟猫崽子好像差不多啊……”   抽烟的男人掐灭了烟,恨铁不成钢道:“他不会长吗?你见哪家的豹子长大了还跟猫一样?”   刷着手机的人慢吞吞地将手机举到他面前,手机屏幕里播放着豪华版的猫爬架,一只毛茸茸的猫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歪着脑袋望着他,碰巧那猫咪的眼睛跟博安的眼珠一样,都是亮晶晶的琥珀色。   刷手机的人又慢吞吞朝他道:“想想他变小趴在上面的样子——”   抽烟的男人沉默下来,他默默掏出了手机,平静道:“链接发我一份。”   “莫总,这是您要的一部分资料,还有些资料我们还在收集当中,因为某些原因线索突然中断了,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   “不过初步可以判断是霄总那边的人在截断信息。”   花房里,莫广眯着眼,他想,又是莫霄。   一个保镖的信息,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地隐藏截断吗?   莫广望着玻璃桌上的文件,平静道:“下去吧。”   送资料的助理微微躬了躬身,便朝着花房外走去。   花房内的阳光很好,莫广翻开了文件,看着纸张上写着博安的身世。   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没念过书。   成年后到各个城市打工,但是运气不好,干的工作干一行黄一行,干一家倒闭一家,小小年纪就打过拳、挖过矿,但是无一例外都呆不长久。   不管是去什么地方,没过多久就会要收拾东西走人,换另一份工作。   直到被莫霄从破产倒闭,老板跟小姨子携款跑路的工厂捞出来。   但没过多久,博安被莫霄送给了他。   而这也并不是终结。   博安不久后也会被他送给秦宇。   就像是一只浮萍一样,在风雨中凄惨得漂浮不定。   莫广抿了抿唇,轻微遮瞳的眸子里似乎带上了点什么情绪,将资料翻了一页。   资料后面那一页,是一张图片,看上去应该是前几年,莫霄从工厂中将博安捞出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青年背着斜挎包,手上提着塑料桶和一捆衣架,塑料桶里还竖着一卷凉席,树影的斑驳光晕映在他蓬松的头发上,像是染了层金灿灿的金边。   青年抬头望向人的笑容干净而清爽,像是完全不知道他之后会被面前的人送给别人,然后又被送走。   莫广沉默,他合上资料,想到了前段时间博安休三天假,哪怕疲惫得在车上趴着都能睡着,但依旧跟林艺出来接他。   见到他后还表情真挚朝他深情并茂道:“莫总,我好想您。”   那时的博安笑得眉眼弯弯讨巧卖乖,两颗小虎牙讨喜得厉害,一双琥珀色眸子跟狗狗眼一样亮晶晶地望着他,   才三天没见他,博安都能说想他,要是把人给送走,指不定半夜要偷偷摸摸跑回来,扒在他窗户上可怜兮兮说自己不想被抛弃,不想跟秦宇走。   莫广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知名的烦躁,他将文件合上,丢到一旁,偏头将花房外的博安叫了进来。   博安进来后,他又一言不发地盯着博安。   望着博安带着点茫然的模样,莫广沉声道:“工作的职责就是执行命令。”   “你跟在谁的身边都一样,明白了吗?”   博安点了点头,看上去一副听得挺认真的模样。   莫广又硬邦邦强调:“没有抛弃不抛弃的说法,你跟在谁身边保护谁都是一样的。”   博安越听越听不懂,但依旧还是选择像以前一样,顺着面前的人真诚道:“保护莫总才让我感到安心。”   “保护其他人都没有保护莫总来得开心。”   莫广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又强行压了下去,皱着眉冷淡道:“叫保护谁就保护谁,哪来那么多话。”   博安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两颗小虎牙看上去特别讨喜。   莫广慢条斯理道:“秦宇其实人挺好。”   博安愣了愣,看出了面前人是真心在说这句话,不是在阴阳怪气,便小心翼翼斟酌道:“秦总,确实人挺好的……”   莫广顿了顿,他冷淡补充道:“就是有点烦。”   虽然有点烦,但也算是得上一个不错的下家。   他对博安,也算是仁至义尽。   下家找了好人,送走之前还做了心理辅导,为了降低博安伤心难过的程度,还特地憋着这个消息,等到送走的那天再公布。   莫广深沉想着,朝着博安挥了挥手,示意博安出去。   博安出去后,玻璃桌上的手机屏幕信息跳动,莫广捞过来一看,是秦宇的信息,似乎是找到了人,连发了好几条过来。   莫广指尖下意识一顿,不知怎么,第一反应是将手机屏幕摁灭,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他跟自己解释,应该是没做好将这个消息告诉博安的准备。   几分钟后,莫广垂眸将手机翻过来,按亮屏幕解锁,点进了通讯软件的页面。   页面上有着好几条信息,最下面是一个好友推荐的名片。   秦宇:你找的人有点苗头了,估计这事我能帮你办到   秦宇:人是差不多能换了,你先让你那小保镖加一下我弟呗。   秦宇:让他们提前培养培养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21章   提前培养培养感情?   培养什么感情?   什么感情还用得着提前培养?   莫广面无表情将推荐过来的联系人删掉,言简意赅给对面发了两个字:“不推。”   那头的对话框沉默下来过了,好几分钟才给他发来了几个问号。   秦宇:???   秦宇:人你都舍得送过来,叫你推一个人给他,你就舍不得了?   莫广:等你找到人再说。   秦宇: ……   秦宇:行。   秦宇:你等着。   莫广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他知道秦宇周围的人多得是一些漂亮的小男生,让他找到好看的小男生容易,但是要让他找到能打又能看的小男生却谈不上简单。   所以如今哪怕如今秦宇告诉他,找人的这件事有了苗头,他也并不是相信秦宇的动作能那么快。   莫广随意地将手机丢在了玻璃桌上,伸手捞过杂志盖在脸上,并不将秦宇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下午三点,林艺挠着头跟他说秦宇特地来联系他,问他要自己的一些身体数据,他摸不准秦宇的意思,所以来询问莫广这些数据能不能给出去。   莫广:“ ……”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面色古怪地盯着林艺好一会儿,才道:“给他吧。”   此时此刻的莫广依旧是不大相信秦宇能那么快找到人,只觉得装模作样要数据而已。   毕竟他先前就有个要求,虽然不用打得过林艺,但也不能是花架子,要放在保镖堆里不丢人。   然后莫广便在下午四点收到了好几张秦宇发来的图片。   图片上每一个人都露出后脑勺,并且每一个人都发色都不一样,分别由深金色到浅金色依次渐变,秦宇的消息紧随其后。   秦宇:挑一个。   他像是知道莫广挑剔得厉害,所以故意不让那些人露出五官,只露出后脑勺给莫广挑选。   两分钟后,见莫广没回,秦宇紧接着又甩出一沓的图片。   秦宇:慢慢挑,人,我这里多得是。   莫广不信邪,他随便挑了个图片发送过去,没想到几分钟后秦宇竟然真的给他发来了图片中男生的详细信息。   毕业于某个知名军校,从小在武校长大,看上去有模有样,不像是零时瞎编出来糊弄人的。   不仅如此,最后秦宇强调,他就按照这个发色去找其他的备用人选,并且向莫广保证,找到的备用人员数量只会多会不少,绝对会顶着住他的挑剔。   秦宇:兄弟你放心,收了你的人,我绝对会替你办好事的。   秦宇:耽搁你一分钟,我都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莫广:“ ……”   他面无表情摁灭手机屏幕,并且重重地将手机扣在桌面上。   他开始意识到了秦宇之前说的话可能都是真的,他确确实实在找人这方面有了苗头,并且还十分雷厉风行,跟打了肾上腺素一样,紧锣密鼓的安排搜集着人,巴不得直接将人打包带到他面前。   晚上八点,当莫广的手机再一次频繁传来震动和消息提示音时,他的第一反应是眼皮猛然跳了好几下。   莫广将完全看不下去的财经杂志丢在沙发上,盯着桌面上不断桌面上的手机足足好几分钟才拿起手机,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莫广脑海中掠过了很多想法,他甚至觉得自己下午指的那张图片,头发的发色有点太过于随便了,其实那发色他根本就不喜欢,压根儿就没有博安的头发来得顺眼。   既然是他不顺眼的东西,那他为什么不能挑剔了?   莫广面无表情的解锁,正准备好好挑剔一番,却发现对面秦宇发来的消息不是让他挑选的图片,而是告诉他中途出了一点差错,他下午挑中的那个人被一个手快的给选走了。   莫广看到那一条信息,不知为何居然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大概是自己并不满意那个人,所以才会庆幸秦宇没有选上那个人。   莫广装模作样的给秦宇发过去一条信息说没事,实际上,他的腿已经悠闲的搭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看上去颇为放松。   没想到秦宇越挫越勇,直接告诉他没事,他再去挑挑。   莫广悠闲地晃着腿,心想这样的人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怎么可能像今天一样说找到就找到?   他随意地发了几句话敷衍对面的秦宇,便将手机丢在茶几上去洗澡了。   当天晚上,莫广便做了一个极其离谱的梦。   梦里,先出现的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他看到博安穿着一身西服,显得身材挺拔,像颗小白羊一样朝气满满,他端着一杯咖啡,正步伐轻快地朝着办公室走去。   而办公室的布局让莫广十分陌生,看样子不像是自己的办公室。   他看着笑容灿烂的博安走进办公室,将咖啡放在办公桌面前,然后对着一个西装革履,却看不清脸的陌生男人轻声道:“老板,这是您不加奶不加糖的黑咖啡。”   博安说完后又站在原地,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那个陌生男人小声:“您跟我之前的老板不一样,我之前的老板说自己喝黑咖啡,但实际上每一次泡黑咖啡都要加奶、加糖。”   那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惊讶道:“怎么会有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莫广不可思议地看着博安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我的前老板比较幼稚吧。”   “他总觉得我做得不够好。”   陌生男人皱起眉头,他掏出一张黑卡,放在博安面前,个人魅力十足道:“小博,你做得十分优秀,我很满意,这是给你的奖励。”   莫广看着博安感动地接过黑卡,用更加崇敬的眼神望着那个陌生男人道:“您真好!您比我上个老板好太多了。”   此时此刻博安已经全然忘记了他,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新老板。   毕竟新老板不像他喝咖啡还要加奶加糖。   “唰”   漆黑的卧室骤然被人按开了灯,大床上的男人坐在床上,还带着点惊魂未定,似乎刚才做的梦太过于真实,仿佛博安真的被送走了一样。   莫广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才凌晨三点多,他喃喃自语道原来是梦啊。   紧绷的神经在此时此刻松懈了下来。   莫广松了一口气,他将手机随意地丢在床头,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重新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大床上的莫广被一阵震动吵醒,他皱着眉头,看上去极其不耐烦地摸过手机,发现满屏幕都是秦宇的信息。   秦宇:人我给你找到了。   秦宇:我昨晚一宿没睡,就蹲着他。   秦宇:什么时候把博安送过来?   秦宇:算了,我自己去接他吧。   “……”   莫广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做梦,甚至怀疑自己昨晚上那个梦还没醒。   但他反反覆覆的看了好几遍信息,甚至还伸手掐了自己一把,才发现这并不是在做梦。   秦宇真的找到的人。   莫广的喉咙动了动,坐在大床上久久没动。   ——   卧室里的人已经差不多一整天没有出房间了。   不仅如此,送到房间门口的餐车也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这意味着卧室里的人差不多一天都没有吃饭。   博安朝着林艺担忧道:“莫总这样子不会出事吧?”   林艺低声说他也说不准,但这往往代表着莫广的心情非常不好。   博安犹豫道:“如果晚上莫总还不出来的话,我就去劝劝吧。”   林艺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道:“估计也只有你敢去劝了。”   刚来那会儿,一群人心惊胆战都看着博安跟不要命一样,催着莫广吃饭,睡觉,到了后面大家竟然都已经习惯了,不再感觉到吃惊。   但没等到晚上,黄昏时分,管家就来通知博安,告诉他莫广有事对他说,让他去到莫广的卧室。   黄昏时刻,夕阳浅金色的光薄薄照着云层。   卧室里十分安静,只开了一张灯光很暗的阅读灯,衬托着沙发上的男人肤色愈发苍白。   博安关上门,他抬眼朝着沙发上的男人望去,才发现一整天男人连睡衣都没有换过,仿佛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一整天,像一尊雕塑一样。   博安试探地开口道:“莫总,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莫广没有说话,只抬头望向了他。   博安才发现面前的男人唇色也是苍白的,然后他便听到面前人嗓音有些哑朝他道:“过来。”   博安按照吩咐走到了莫广的面前。   莫广看着他面前的博安,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道:“我昨天是不是跟你说过,你的工作就是听从命令?”   博安点了点头,莫广面无表情继续道:“这段时间你先去秦宇那里,负责保护秦宇的弟弟。”   博安楞了愣,刚想开口就听到莫广道:“秦宇的弟弟缺一个保镖。”   “秦宇看上你了。”   “莫霄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你只管去。”   博安瞬间就明白了面前人的意思,他唇动了动,然后像是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然后猛地低下了头。   看到这个面前人这个反应,莫广喉咙动了动,   而博安低头,拼命捂住嘴。   他怕他不这样,他会笑出声。   秦宇多好伺候啊。   虽然喝醉了酒就爱直勾勾的盯着他头发看,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的脾气比莫广都要好得太多。   他心底简直乐开了花。   但是自家老板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博安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开心,只好假惺惺地垂下头,装作一副极为落寞的样子。   好半天,博安才憋红了眼,抬头望向莫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莫广抿着唇,看到面前人的模样,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博安的话打断了。   他看到博安红着眼却坚强地朝他颤着声音道:“既然是莫总您的希望,那我一定会完成的。”   “虽然对于我来说,保护莫总才最让我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博安:芜湖!!换老板嗷!!!   过两天应该就会入V辣 第22章   说完后,博安吸了吸鼻子,他假模假样地抹了一把眼泪,朝着面莫广悲伤道:“莫总,我什么出发?”   最好今晚就能连夜收拾行李走人!   车费他出!   实在不行他直接兽化变成豹子四条腿跑过去!   他不信他四条腿的豹跑不过四个轮的车。   莫广望着博安胡乱用手背蹭眼眶,努力维持住坚强的模样,他喉咙动了动,头一次破天荒地用着犹豫的语气道:“如果觉得太突然,你可以先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再去。”   博安神情悲伤道:“不用,莫总,我适应能力很好的。”   好到连夜收拾东西走人不带回头的。   似乎怕莫广真的让他留下来适应几天,博安颤声坚定道:“莫总您信任我,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我。”   “我绝对不会辜负莫总您的期望,我一定会对秦总照顾得尽心尽力,一定不丢莫总您的脸。”   “莫总,您就放心吧。”   莫广听到那句“一定会对秦总照顾得尽心尽力”时,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一股莫名其妙的不悦在心中腾升起来,但又找不到缘由,让人越发烦躁。   面前人确实是一副舍不得他的模样,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蕴含着浓浓的悲伤,眼眶也憋得通红,一向清朗的嗓音也在细微地发着颤。   但即使看着面前人依依不舍的这样,莫广心里依旧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那股不得劲像是水汽被塞子堵在瓶口,全部都被憋得死死的,那股水汽喷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却一直从缝隙中源源不断冒出来,滋滋地泄着气。   莫广烦躁地抬头道:“谁他妈让你好好去伺候秦宇了?”   “我让你去跟秦宇他弟,不是跟秦宇,懂吗?”   秦宇那种性格,就没有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一说法,博安不清楚,他莫广还不清楚吗?   像博安这样长得好看,还特别符合秦宇口味的小男生,尽心尽力去伺候秦宇,喝醉酒了帮他煮醒酒汤,头疼时帮他按摩,天天提醒他吃饭睡觉,这他妈照顾照顾着被秦宇拐床上了怎么办?   博安一边吸鼻子,一边从善如流地悲伤改口道:“好的,莫总,那我就尽心尽力地区照顾秦总的弟弟。”   莫广深吸一口气,他盯着面前人冷冷道:“你就不争取一下?”   “我说把你送走,你就真的就那么听话,一点也不争取留下来的机会?”   谁他妈脑子想不开要去争取这种机会?   博安看上去更加悲伤了,他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看起来像是一朵凄苦风雨中漂泊的小百花,善解人意道:“莫总,我都习惯了。”   “您不必为了我为难。”   “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秦总的弟弟。”   “扣扣”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人轻轻敲响,莫广阴郁着眉眼,朝着卧室门冷冷道:“进来。”   外头的管家轻轻推开门,走到莫广身边,躬身低声道:“莫总,秦总现在正在大厅等着您,他叫我跟您说,他今晚来接人。”   “让您叫博安准备准备。”   “……”   莫广脸色徒然就难看了下来,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让他滚。”   这他妈赶着去投胎?   今天早上告诉他换人,他妈的晚上连酒吧也不去了,直接跟打了肾上腺素一样开车来到这里接人。   到底是他弟弟缺人还是他秦宇缺人?   管家连忙点头,朝着卧室门走去。   博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珠子不跟着管家走,看上去目不斜视,坚定忠心得很。   莫广忽然面无表情烦躁对他道:“算了,你跟管家一起下去。”   “直接跟秦宇回去。”   他本来就是要将博安送走的,现在走跟明天走,其实都没太大的区别。   倒不如直接给秦宇一个面子。   博安愣了愣,他看着自家老板阴沉沉的脸色,咽了咽口水,装模作样问道:“今天就跟秦总回去吗?”   莫广没说话,而是神色冷漠地望着茶几上的财经杂志。   博安使劲将弯起的嘴角憋回去,他努力抿着唇,好一会才状似不舍道:“好,莫总,我走了。”   “您要记得按时吃饭和按时吃药。”   “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黏黏糊糊的,还是跟以前一个样。   莫广指尖蜷了蜷,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他慢慢抬头,似乎想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博安已经到了跟在了管家屁股后面,站在卧室门外,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莫广:“……”   他有点气急败坏,嘴巴却闭得死死的,只能盯着卧室门外的博安。   最后卧室门一关上,他连博安的后脑勺都看不见了。   莫广深吸一口气,罕见地爆出了一句脏话。   一个小时后。   “别怕,你家莫总也不是不要你,就是跟我换一换人而已。”   秦宇一边开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着副驾驶上博安的神情。   博安坐在副驾驶,默默地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只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   秦宇满意地看着博安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安静听话的模样。   好不容易捞过来的人,自然是安静听话来得好。   车窗外不断飞掠过路灯,秦宇的嗓音在车内里显得有些低沉,他道:“莫广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我把你要过来,就是想让你给我弟当一段时间的保镖。”   博安点了点头道:“莫总跟我说过了。”   秦宇似乎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一样,笑着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大费周章?”   “安保行业那么多人,我就偏偏调了你给我弟做保镖。”   博安道:“您这么做自然有您的理由。”   秦宇唇边依旧噙着笑,他慢慢道:“我给我弟找过很多保镖。”   “但是他都不愿要。”   秦宇眼神淡了淡,轻声道:“他很乖的。”   “但运气不好,总是会遇到一些麻烦。”   博安微微一怔,然后犹豫道:“您弟弟为什么不愿要那些保镖?”   秦宇只笑了笑,朝他道:“待会你就懂了。”   二十多分钟后,黑色车子停在了某个高级小区的车库。   博安一边拉着行李箱跟在秦宇身后,一边琢磨着秦宇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跟莫广一样阴森森?爱折腾人?   又或者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太饿了胃有点不舒服,顶不住了先去吃个饭QAQ明天给大家写多一点补上!!!(咣咣磕头) 第23章   博安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也许秦宇弟弟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癖好,又或者是秦宇两兄弟也像莫广与莫霄两兄弟一样关系恶劣,所以才会辞退那么多保镖。   那些想象的可能,无一例外都是朝着新老板大概率很难搞这个方向散发。   但是博安万万没想到,秦宇口中说的“他很乖的”,竟然是真的。   灯光明亮的玄关处,一个穿着黑白睡衣的男生拿着一双带着小熊图案的拖鞋,小心翼翼地递给秦宇,小声道:“哥。”   男生五官生得很好,眼型是杏眼,瞳孔很圆,眼尾微微向上翘,卧蚕饱满,眼睛看上去天真且纯净,没有任何攻击性,带着点小动物似的怯生生。   像是一只极其容易受到惊吓的兔子。   秦宇接过鞋,揉了揉面前男生的头,放轻了声音道:“吃过饭了吗?”   男生抿着唇点了点头,手指却无意识地紧张地抓着睡裤两侧,垂着眼,并不说话。   秦宇偏头看了一眼博安,知道面前的秦然见到了生人有些紧张,他顿了顿,放轻声音道:“小然,拿一双拖鞋给客人。”   秦然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博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好一会后,他才松开两侧睡裤,动作很慢地拿了一双兔子拖鞋给博安。   博安连忙接过拖鞋道:“谢谢。”   秦然将拖鞋递过去后,很快就缩回了手,小声又磕磕巴巴道:“不、不客气……”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慌乱,黑发下的耳垂红了一片,   秦宇则望着博安手上的兔子拖鞋,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小熊拖鞋,面色古怪。   秦然是他亲弟弟。   整个家里,或者说那么多年来,他没见过秦然给谁递过兔子拖鞋。   就连他这个亲哥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博安弯腰将鞋换好,一抬眼,发现疑似自己新老板的男生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秦宇站在他面前。   穿着兔子拖鞋的博安有些茫然,秦宇委婉道:“小然有点怕生人。”   “性格很容易受到惊吓。”   秦宇一边往水吧台上走,一边道:“他是个早产儿,我母亲怀他临近产期时,遭遇了车祸,虽然不严重,但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提前生下了小然。”   虽然秦宇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只有秦家人知道作为早产儿的秦然出生下来有多虚弱,秦家人几乎是将这个孩子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但即便是这样,秦然五岁那年,还是不幸地遭遇了绑架,被解救出来后受了很严重的惊吓,发了很久的高烧,几乎把秦家人给急坏了。   高烧后的秦然性格变得极其容易受惊,胆子几乎跟兔子一样,虽然是秦家众星捧月的小少爷,但性格依旧十分容易受惊。   博安迟疑道:“所以您让我跟在他身边,是为了……”   秦宇坐在吧台上,笑了笑道:“我让你跟在小然身边,当然不是为了拿你锻炼他胆子。”   “我之前说了,他运气不好,容易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跟在他身边,不要让他因为那些事情再受了惊吓。”   秦然性子容易受惊,却偏偏总是能够遇见到了令他受惊的事情,时常遭遇绑架,当街抢劫这一类惊心动魄的事情。   每遭遇一次,秦然总要高烧大病一场。   秦家人也曾经安排保镖在秦然身边好好保护,谁知道因为小时候秦然性格内向,身边又时常围着几个身材魁梧,面相凶残的保镖,便一直被学校的同龄人边缘化。   没人愿跟秦家的眼珠子玩,生怕碰坏了磕坏了这位小少爷。   秦然从此以后便十分排斥保镖,头一次鼓起勇气跟秦宇说自己不想要保镖,说那些保镖太过于凶悍,自己并不喜欢。   秦宇心疼坏了,对自个宝贝弟弟的保镖从此是精挑细选,再三对比。   但再怎么精挑细选,也没有一个保镖是秦然喜欢的。   但秦宇又不敢真的让秦然身边没有保镖,只好一直不断地给秦然换保镖,跟哄小孩一样哄着秦然,再忍忍,再坚持坚持,等过几天哥哥给你找个天仙保镖来。   天仙保镖博安:“……”   他沉默了一下,委婉提醒道:“秦总,我可能不一定能够让小少爷满意……”   吧台上的秦宇摇了摇头,他肯定道:“不,小然肯定是满意你的。”   博安试图告诉秦宇,这兔子一样的小少爷见到他,跟一缕烟一样溜走了,怎么可能是满意他?   秦宇左耳进右耳出,对着博安脚底那双兔子拖鞋坚持道:“不,小然一定是满意你的。”   鞋柜里只有两双兔子拖鞋,一双是秦然自己心情很好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穿,一双是秦然从来就没有拿出来的。   秦宇一度以为另一双兔子拖鞋是他弟弟的珍藏品。   直到现在那双兔子拖鞋出现在博安的脚上。   博安犹豫道:“可能是小少爷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不好意思拒绝您的要求……”   秦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闻言瞥了瞥他道:“上个月,我也带了一个保镖回来,保镖长得也不丑,看起来很好说话。”   “我叫小然给那个保镖一双鞋。”   “他给了那个保镖一双很割脚的凉拖鞋。”   他都不知道秦然是从哪里买来的这种塑胶拖鞋,拖鞋的塑胶不仅硬邦邦,边缘还十分锋利,穿上去踩在地板上乒乓响。   最重要的是那双拖鞋的码数比保镖的脚大很多,那保镖的脚指头全露在外面,十分尴尬。   博安:“……”   秦宇看上去心情很好地喝了两口酒,他笑着道:“明天你就直接跟着小然去上学吧。”   “他不会说什么的。”   “二楼的房间你随便挑一间,好好干啊,小金毛。”   说罢,秦宇拍了拍博安的肩膀,神色轻松地哼着歌往楼上走。   博安拖着行李箱,跟在了秦宇身后。   第二天清晨,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开放式厨房上,一把水果刀和一块切得歪七八扭的土司片摆在厨房的餐盘里。   秦然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没有开封的果酱,又小心翼翼地将冰箱门关上。   大厅的挂钟上显示着五点半,秦然似乎一点动静都不想发出,蹑手蹑脚地来到开放式厨房面前,想拧开果酱盖子。   果酱的盖口似乎十分紧,秦然拧红了手,他蹲在地上咬牙使出全部力气,也拧不开果酱盖。   秦然犹豫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看四周,觉得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人,于是用纸巾擦干净果酱盖,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住瓶盖,憋红了脸,果酱盖依旧纹丝不动。   “二少爷,我帮您吧。”   一道放轻了很多的嗓音传来,秦然惊慌失措,跟个受惊的兔子一样,牙齿重重磕在瓶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锵”。   “……”   秦然脸皮发热,他将果酱揣到兜里,强装镇定道:“不用。”   博安将一瓶拧开的果酱递给他,笑着道:“谢谢您昨晚的拖鞋。”   “还有,果酱盖子上的塑料封条要撕开,不然是拧不开盖子的。”   “……”   秦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果酱道:“谢谢。”   “吃荷包蛋还是溏心蛋?”   秦然下意识小声道:“溏心蛋。”   博安:“培根三明治加不加芝士?”   秦然这回反应过来了,他望着餐盘里切得歪七八扭的面包片,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道:“加。”   半个小时后,餐桌上的摆着好几碟精致的早餐,被秦然切得歪七八扭的面包片也被博安剪裁烤成了兔子模样,涂满果酱摆在了三明治旁。   秦然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时不时小心抬起眼望着另一旁的博安。   令他松口气的是,博安并不会像那些家政阿姨或者保姆一样,会明里暗里地偷偷观察他,让他的精神高度紧绷。   博安只是在很安静地修剪着餐桌上长颈花瓶中的花束,就连剪刀发出的咔咔声,秦然都没有感觉到紧张或者戒备。   以往家政阿姨或者保姆,收拾东西发出的一丁点动静,都会让秦然呼吸下意识变浅,像是某种过于警觉的动物本能反应。   秦然慢吞吞地喝着牛奶,时不时抬头望着挂钟,想等到秦宇下楼。   毕竟他今早五点半轻手轻脚起床,就是想背着秦宇和这个新来的保镖,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去学校,但是没想到这个新来的保镖也跟着起那么早。   “哟,今天那么早。”   打着哈欠的秦宇从楼梯上下来,就看到了自个的宝贝弟弟老老实实在喝着最讨厌的牛奶,见到他眼睛都亮了起来。   秦宇望着餐桌上做好的早餐,笑眯眯道:“挺丰盛啊。”   秦然没回答他这句,而是踌躇了很久,才小声道:“哥,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秦宇挑眉道:“什么事?”   秦然极其小心地望了望博安的方向——他想支开这个新来的保镖。   但秦宇硬是装傻道:“怎么了?”   秦然抿着唇,他垂着眼,声音很轻道:“哥,我不想要保镖。”   秦宇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如同从前一样,哄着面前人笑道:“不合你心意?再坚持坚持,过两天哥哥给你找个天仙保镖……”   秦然忽然打断他,脸色苍白,胸膛起伏像是特别难过道:“哥,我大学了。”   “你老是这样,你让周围人怎么想我?”   秦宇笑容顿住,持着刀叉的动作也顿住,整个人楞住。   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沉默,气氛僵硬得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推迟一天入V辣(绝不是存稿的问题,广式嘴硬) 第24章   在沉默得僵硬的气氛中,一道幽幽的声音轻叹传来:“秦总,都是我的错。”   那道带着叹息的嗓音忧郁道:“都是因为我,没读过书,没上过大学,才想着跟着二少爷去大学,见见世面。”   “因为我的异想天开,才让您被二少爷误会了。”   “都是我的错。”   秦然一怔,他无措地望向了正在修剪花枝的博安,博安快步向他走来,朝他难过道:“二少爷,您不要误会秦总。”   他看上去越发难过,轻声道:“是我,听到秦总说您的大学是百年学府,然后问秦总能不能贴身保护您。”   “我从小没上过学,没念过书,太想见见大学是什么样子了。”   面前浅金发色的青年单膝蹲在地上,俊秀眉眼间透着淡淡的难过,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却依旧温和地弯起,薄唇带着一抹强撑的笑,流露出几分忧郁。   他朝他轻声道:“二少爷,对不起。”   另一头的秦宇也瞬间明白了博安的意思,他立马放下刀叉,带着点假模假样的叹息道:“好了,博安。”   他神态流露出几分失落,像是一个被弟弟误会的哥哥,却依旧强撑着向弟弟展现出自己的包容。   秦然哪里见过这个仗势,他有些几分手足无措,单膝蹲在他面前的金发青年能够给他拧开果酱,能够为他做一顿美味的早餐,也能够将凌乱的花枝修建得整整齐齐。   但他还那样年轻,也只不过比自己大几岁而已,若是走在校园里,肯定也是学生的一员。   但是他没上过学,也没念过一天的书,也许他十分羡慕能够自由自在走在校园中的学生,一直默默期望着这样一个想法——到一个好大学里去看看,去真正地体验一番。   但是现在这个青年没有这个机会了,却依旧在跟诚恳他道歉。   秦然心里顿时就涌上了一阵酸楚,他望着博安,小声犹豫道:“你真的没上过学,不识字吗?”   博安笑了笑,神情像是陷入了某种悠长温暖的回忆,他轻声道:“一些前辈教我认识过一些字。”   “我很怀念那些日子。”   狗屁,背不出九九乘法口诀就要被抽屁股蛋子的日子,他博安是一天都不想再回去了。   博安继续微笑道:“也就是那段日子,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知识的力量。”   知识的力量,就是背得越多,屁股蛋子被抽得越少。   秦然怔然,他看着面前的青年,虽然单膝蹲着,但神情却温暖动人,对着知识的向往,让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朝着博安坚定道:“既然这样,那你今天就跟我吧。”   博安一愣,他稍稍睁大了眼睛,然后身子微微前倾,似乎像是极为感动道:“真的可以吗?”   秦然小小地笑了一下,望着博安感动的样子,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可以的。”   博安一双琥珀色眸子都弯了起来,瞳仁水亮了,两颗讨喜的小虎牙若隐若现,他真诚道:“谢谢您。”   他的眼神很专注,眸子柔和得像是盛夏晶莹剔透的一汪蜂蜜,温柔望着面前人时,仿佛面前人极为重要。   秦然怔住,在秦家,他是所有人迁就的中心,没有人需要他做什么,秦家人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   在外面,不管是贵族学校,还是普通学校,他也不会是被需要的那一个。   因为极其容易受惊,受惊后又会大病一场的体质,导致周围人对他几乎都是小心翼翼,没有人会对他提出什么要求。   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不出什么意外,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什么事故发生。   可是面前的博安单膝蹲在地上,弯眸告诉他,谢谢他允许给他带来大学的生活体验。   这种感觉太神奇了。   那种感觉神奇到了令人忍不住蠢蠢欲动,像是一个种子发芽起来,慢慢压过了他那怯生生自闭的触角,然后像外挥舞招手。   他也是被需要的。   秦然想着。   那边的秦宇还在伪装着失落,他一边伪装失落,一边感叹自己反应够快,能够反应迅速地接过博安抛过来的梗。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一向内向、领地意识很强的弟弟小声道:“我楼上还有一个新挎包,你要吗?”   “你可以背着挎包,跟我一起坐进教室里,我们一起听课。”   “你放心,大学是很多很多人一起上课的,可以去蹭课的。”   “真的吗?谢谢二少爷了。”   秦宇目瞪口呆抬头,看到自己的亲弟弟步伐轻快地带着博安上楼,博安在上楼之前,还无声无息的朝他挑眉做了个口型:“别露馅。”   秦宇愣愣地点了点头,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莫广口中的博安极为上道是什么意思了。   不愧是能够伺候莫广那么久的人。   他耗费了那么久的心神精力,反反复复不断地给秦然换保镖,就是因为秦然不同意那些保镖跟着他去上学。   因为内向的性格,加上从小时候带保镖被边缘化过,所以秦然一直都十分抗拒保镖跟着他去上学。   但这其实只是他宝贝弟弟一种极其固执的想法而已,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心智不成熟,容易将不一样的人群排斥在外。   但如今不一样了,秦然身边的都是会察言观色的成年人了,还有已经学会乔装打扮的便衣保镖,秦家人已经将保镖跟着去上学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但秦然依旧因为小时候的阴影而抗拒保镖这件事,秦宇只能不断地寻找着能够让秦然接受这件事的保镖。   但仅仅是一个早上,博安就让秦然松了口,心甘情愿地同意陪同,   秦宇还带着点做梦一般的不真实,他看着秦然走到门口,看上去挺高兴地朝道:“哥,我走了。”   秦宇举着刀叉,愣愣地点了点头道:“好。”   等门关上后,他才如梦初醒,拿过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震撼又感慨地给莫广发了一条信息。   秦宇:兄弟,你的人是真他妈好用啊。   另一边的莫宅。   莫广收到信息,他脸色阴沉地盯着手机上的信息,足足好几分钟后,他面无表情才发过去一个字。   莫广:滚。   林艺心惊胆战望着餐桌上的莫广冷着脸丢下刀叉,连早餐都没吃,就直接起身离开了餐桌。   看上去心情极其恶劣。   秦然的大学是所很有名的老牌大学,位于市中心,历史悠久。   博安背着斜挎包,跟在新老板身旁,在徒手接了两个过来飞射过来的足球后,他才明白了秦宇口中的“运气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确实是不太好。   博安神情复杂地将飞过来的足球丢给了跑过的人,那踢足球的男生连连朝他们鞠躬道歉。   但足球猛然呼啸砸过来的仗势着实有点吓人,哪怕是被人拦了下来,但秦然脸色依旧有些发白,好一会才摇摇头说没事。   一路上,博安发现,秦然简直就跟吊儿郎当的秦宇是两个世界的人。   安静,内向,不怎么敢跟对面人的眼神对视,受到惊吓时会跟个兔子一样惊慌失措,但是做事待人格外认真。   说带博安来体验大学生活,就真的一丝不苟地带着博安从校门内硬生生走到校门外,一边走还一边跟博安小声解说。   从建校历史到名人雕塑,再从名人雕塑讲到校训,连校训都怕博安听不懂,认认真真将成语掰碎融入了自己的意思,再讲给博安听。   甚至为了给博安看那座名人雕塑,特地带着博安绕路去了校园后门,最后再从后门出来。   真的像秦宇说的那样,很乖。   经历过莫霄和莫广那两个冤种老板的博安感动至极,他低头从挎包里拿出矿泉水,刚掏出来,就看到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呼啸停在了他们面前。   然后两个带着头罩的绑匪,拉开车门,凶神恶煞地朝着秦然吼道:“绑架,上车!”   博安像是被震撼到了,他从来没见过那么朴素无华且接地气的绑架方式,一辆破面包车,连他妈隐匿身形的想法都没有,离谱到了极致。   面前的几个绑匪看上去也没有练家子的痕迹,脚步虚浮得厉害。   但更令博安目瞪口呆的是,秦然竟真的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半点反抗都没有,哆哆嗦嗦地往着面包车走去。   博安眼疾手快地拦住了秦然,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   秦然眼神惊恐,他看着博安先是回头给了他一个微笑,然后转头对面前绑更凶悍道:“绑架?”   “那你他妈就拿这辆破面包车装我们家二少爷?”   那架势,比绑匪还要凶神恶煞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明天应该是中午左右更新~ 第25章   面前的绑匪愣了愣, 然后怒目而视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面前两个彪形大汉魁梧壮硕,额角青筋暴起,模样看上去分外压迫人。   博安无所畏惧冷笑道:“我说你他妈就拿这辆破车来装我们家二少爷?”   “你们是给阎王烧报纸——糊弄鬼呢?”   秦然被吓得魂飞胆破, 他哆哆嗦嗦地拽住博安的袖子, 嗓音发抖道:“坐、坐坐得的……”   博安伸手将他袖子薅下去, 回头严肃道:“坐不得。”   “您怎么能坐那种车呢?”   “您等等,我再跟他们谈一谈。”   秦然面色更加惊恐道:“不、不不……”   他像是为了怕博安惹怒那群绑匪, 于是直接发着抖地抓着面包车, 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真的能做。   他如今在这样的环境下,压根没把博安当保镖,而是当初跟他一样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看着秦然哆哆嗦嗦往面包车里钻的样子,博安再一次被震撼到了。   他以为面前绑匪这种朴实无华极其接地气的绑架方式,是来搞笑的。   但是没想到,原来守株还真的能待到兔。   看着那只哆哆嗦嗦的兔子一头扎进了狼窝里,动都不敢动并且还示意他赶紧进来,博安只好挤出个微笑道:“我还是跟他们谈谈吧。”   说完, 秦然来不及阻拦,就看博安直接走上前去跟那两绑匪谈话,谈话间还拍了怕那两绑匪的肩膀,脸上带着如浴春风的微笑。   博安亲切地拍了怕面大汉的肩膀,指缝中的刀片抵着大汉颈上的大动脉,交谈十分友好。   博安:“能换车吗?”   锋利的刀片离陷入皮肉,绑匪额头上满是汗, 强装镇定道:“没、没有车来换……”   博安:“啧”   十分钟后。   那辆破面包车最后一派的座椅全部被拆了,留下了中间那排座椅, 显得格外宽敞。   面包车上所有的座椅垫子都放在了中间那排座椅上, 就连座椅背都放着两个垫子, 将原本硬邦邦的破烂座椅垫得格外舒适。   不仅如此,就连原本没有侧踏的破面包车车门前,都摆放着一张折叠好的座椅,像模像样地模拟方便踩上车的侧踏。   博安将秦然踏上座椅,然后将他安置在铺满垫子的座位上,带着点叹息道:“条件有些艰苦,委屈您了,二少爷。”   秦然浑身僵硬,哆嗦着坐在柔软的坐垫上,他看着前面两个绑匪屁股底下的坐垫被搜刮得一干二净,坐着光秃秃的座椅,副驾驶的绑匪脚底下还对着一大堆拆好的座椅钢架,可怜得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因为博安嫌弃后座拆开的座椅太磕碜,放在后面影响不好。   秦然像只受惊的兔子,看着博安给他系好安全带,然后朝绑匪彬彬有礼道:“麻烦走二级国道,不要开四级公路。”   “我们家少爷晕车,你们的车太破了,走四级公路我怕我们家少爷吐出来。”   二级国道指公路等级的一种,在公路等级排名中位居第三,特点是笔直宽敞,路面平整。四级公路是功能型公路中等级体系的最底层。   被拆下来的座椅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绑匪:“……”   秦然身体小幅度发着抖,闻言面露惊慌地望着提出各种要求的博安。   博安替他掖了掖坐垫,善意地提醒面前绑匪道:“可以左拐了。”   “咯吱吱—”   破面包车被迫拐弯,轮胎发出摩擦地面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快要散架。   但很快的,破面包车走上了地面平整的道路,变得平稳起来,颠簸少了很多。   秦然坐着柔软的垫子,背部也靠着垫子,手边上还有拧开的矿泉水,期间博安还极其自然伸手顺了几个面前绑匪塑料袋里的橘子,一瓣一瓣剥好送到他手上。   秦然脸色渐渐没有那么苍白,呼吸似乎在绑匪眼皮子下也变得顺畅起来,发抖的幅度也在慢慢减小。   似乎以前那些恐怖阴暗的回忆也变得没有那么瘆人,他不是被捆在黑色麻袋里,像个垃圾一样被丢在后座或者后备箱,途径颠簸小路时胃里翻江倒海,却又硬生生忍着,怕吐出来堵塞喉管。   “开慢点,前面就差点闯了红灯。”   “前轮不要压线,你们到底考没考过驾照?”   一路上,博安翘着腿,一边嫌弃一边摇头道:“刚才差点就要违章了。”   绑匪终于忍无可忍强调道:“我们他妈的是绑匪!”   绑架这种事情都干了,谁还会在意破面包车前轮有没有压前方实线吗?   秦然抖了抖,脸色又苍白了些,觉得似乎下一秒面前两个彪形大汉就会猛然停车,将他和身边人塞进去后备箱里。   但是没有想到,他身边的博安只闻言一拍脑门,诚恳道:“不好意思,给忘记了。”   主要是面前这两人也不像是专业的绑匪,办事手法漏洞百出,看上去活脱脱像是零时东拼西凑出来的一样。   绑匪脸色铁青地将车速给放慢,忍气吞声地从车内后视镜里观察着两人的脸色。   那秦家小少爷果真如同传言那般,跟个兔子一样特别容易受惊,眼神中还带着浓浓的惊恐,挨在身边青年的一侧,动都不敢动弹。   一看就是一只好宰的肥羊。   他们搜罗到的小道消息是秦家小少爷上去期间基本上都不带保镖,他们跟了一早上,确定了秦然身边只有一个同学模样的青年,没有保镖打扮的人员后,才敢直接开着一辆破面包车直接将人绑走。   但如今青年忽然一口一个少爷又是怎么回事?   副驾驶前的绑匪目露凶光地盯着那紧挨着青年的秦家小少爷,跟看待宰的羔羊差不多。   破面包车走的路越来越窄,四周也越来越荒芜,似乎是开在了废弃公路上,不过所幸颠簸感并不是很强烈。   博安皱了皱眉,下一秒,他的袖子秦然被扯了扯,他偏头低声道:“难受吗?”   秦然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他咽了咽口水,强压下嗓音中的发抖,他朝着面前人鼓起勇气小声道:“没、没事……”   “我经常被绑……”   “这条路挺熟的……”   博安:“……”   这段隐蔽的交谈被破面包车熄灭的引擎声打断,绑匪将车停在荒无人烟的废弃工厂面前,废弃工厂里还有两个接应他们的同伙。   随着引擎声停止,两个劫匪舒了口气,觉得事情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面前的废弃工厂厂区全部被高墙围着,斑驳墙面上喷满乱七八糟的涂鸦,工厂的半圆形顶部由铁皮包裹着,最左侧有一截蜿蜒而上的钢梯,斑驳锈块大片脱落。   空气中潮湿的铁锈味浓重,露天物料堆场凌乱堆砌着块状物料,看上去带着几分死寂。   在下车的时候,两个绑匪对视一眼,同时选择了脸色苍白的秦然用力拉下来车,用这小少爷威胁逼迫面前人将把身上所有能伤人的都丢掉。   博安举着双手,眼都不眨地将藏着的刀片、蝴蝶178SBk匕首全部丢在地上,并且让面前人搜了身。   十多分钟后,博安双手被起了锈的铁链扣得死死的,秦然则是被粗糙麻绳捆住,两人齐齐被撵进了面前废弃工厂的分车间控制室。   控制室地面上满是物料碎渣,被截断的电缆凌乱铺在地面,空气中浮动着尘埃,两人就坐在满是电缆的地面上,听着外头的绑匪谋论。   结果外头的绑匪谋论着谋论着就激动急眼了,越吵架越激动大声,家乡话夹杂着普通话乱飞。   绑匪总共四个,分工明确,两人负责将人绑回来,两人在在废弃工厂踩点观察情况,等待接应,但如今在赎金问题出现了分歧。   在废弃工厂接应的两个绑匪是个老手,见如今的局面十拿九稳,于是在准备临问秦家要赎金前,想将赎金翻好几倍,干一票大的。   但开着面包车去劫人的两个劫匪心里总觉得心里发毛得厉害,好像会有什么变故发生,只想着按照原计划,以最快的速度拿到钱远走高飞。   两个老手绑匪嗤笑他们愣头青就是愣头青,活该一辈子没出息,机会在眼前都不知道把握。   他们早就已经从相熟的人打听到秦家小儿子极其容易受到惊吓,而且被绑架了也不会有任何的反抗,这也导致了遇到这种事情的秦家人给钱给得很迅速,几乎是百分百好使的摇钱树。   如今好不容易他们成功得手绑架了秦然,不干一票大的,都对不起他们费尽心思才打听到这些消息。   分车间控制室里头,听着外头家乡话夹杂着普通话乱飞的激烈争吵,博安也大概推出了基本的情况。   两个有经验的老油条劫匪从相熟的人那里打听到了秦然这颗摇钱树,于是找到同村里两个什么都不懂,却吃喝嫖赌一应俱全的愣头青,花了几天时间洗脑鼓舞。   没过多久,这两人就被说服了,借了一辆破面包车,照着电视剧和电影琢磨了几天,胡乱就上手了。   摇钱树秦然小心翼翼地挪着屁股,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博安身边,他看着博安手上捆得严严实实的铁索,努力打起精神小声道:“我哥很快就来了”   “我们交完钱就能走了。”   他对这一套流程很熟悉,抓人,搜身,被捆起来,打求救电话,秦家人拿钱赎人,他被接回去。   博安叹了一口气,望着面前一个人就撑起了本市绑架产业链,将绑架产业链的GDP拉扯到近二十年顶峰的秦然,活脱脱就是左脸写着钱多,右脸写着速来。   整个人就是一颗大写的摇钱树加散财童子。   他也挪了挪屁股,靠近秦然,压低声音道:“听到外面在说什么了吗?”   秦然摇了摇头,害怕道:“我不敢听。”   “被他们发现偷听就完了。”   博安沉默了一下,他艰难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不是偷听?”   外头人争吵激烈到整个废旧工厂的传来回音,一层接着一层,嗡嗡地炸在整个废旧工厂里。   秦然犹豫了下,然后干巴巴小声:“我还是有点不敢……”   “你不怕被他们打吗?”   博安循循善诱道:“别怕,勇敢一点,就当我们是甲方,知道什么叫做甲方吗?”   秦然脸色茫然摇了摇头。   博安继续循循善诱道:“我们是不是要交好大一笔钱?”   “既然我们都付了钱,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偷偷听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秦然有些被说动,但神情依旧还带着点欲言又止的犹豫。   博安再接再厉,带着点诱哄道:“他们说得那么大声,我们的手被绑了起来,也不可能将耳朵堵起来,对不起?”   对待兔子胆的人群,必须要不动声色顺着毛一点一点地轻柔地捋下去,直到放松警惕为止。   秦然脸上神色渐渐松动,他小声道:“对……”   博安乘胜追击道:“我们的耳朵又不是摆设,怎么可能听不到他们说话?”   “他们没本事就要怪罪我们偷听,有手有脚的不去干正经事,偏偏来干这种违反的勾当。”   秦然听到这话,忽然也有几分恶向胆边生,他憋了好半天,颤颤巍巍憋出了句道:“就是!”   就因为觉得他是兔子胆,所以那群人老是逮着他使劲薅羊毛。   秦然努力凶狠小声道:“就要偷听!”   博安满意了,仿佛看到了面前一团瑟瑟发抖的兔子被鼓舞得竖起了耳朵,虽然依旧还是怯生生的一团,但已经有了炸毛的趋势。   两人头对着头听着外头的绑匪吵得厂房的尘埃都震动漂浮起来。   听着听着,秦然似乎也开始意识到,外面那些在他眼里凶神恶煞的绑匪,其实不过是乡间鱼龙混杂的小混混,连赎金翻多少倍都算不清。   忽然,外头那四人像是闹翻了一样,在几声吼骂中,有人摔门而出,铁门猛然被关上,骤然发出轰然地一声巨响,惊吓得厉害。   那巨响太过于尖锐刺耳,震得人心头发慌。   博安心里一咯噔,立马偏头望向一旁的秦然,生怕那兔子胆的小少爷在这样紧张恐惧的环境下被吓得心脏狂跳。   谁知道秦然却一脸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会有人算不清一百二十五万的赎金翻七倍是多少?”   “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作为数学系常年的绩点第一,各类竞赛的保送选手,想破了脑袋也怎么都想不出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   他像是沉浸在这个令人震撼的认知里,完全没有意识刚才那声巨响。   同样不怎么会算数的博安:“……”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嗓音,煞有其事给身旁人洗脑道:“翻七倍算不清楚就算了,他们居然才问秦家要了一百二十五万来赎您。”   “隔壁那什么王少爷,起步价都是两百万。”   “这也太看不起您了。”   秦然愣了愣,眸子里全是茫然。   博安痛心疾首道:“隔壁那什么王少爷绑架起步价都是两百万,您比他金贵多了,您凭什么比他少八十万?”   “您的时间不是时间?再说了,像您这样的以后要做科研家的,身价怎么可以从现在开始就掉下来呢?”   秦然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声道:“没、没有吧……”   “怎么没有?”   博安严肃地打断他:“刚才上午上课我去问过老教授了,他说您天赋高着呢,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他们这些连九九乘法表都算不清的人耽误得起吗?”   “耽误就算了,居然还让您的身价那么低,简直是令人发指!”   “您怎么能说出他们没有呢?”   秦然眼睛渐渐瞪大,心里头也忽然冒出个小人,一脸严肃地跟着博安的话狂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晕乎乎的秦然仿佛接受到了人生的洗礼。   在如今惊心动魄的环境下,面前人似乎将他的打碎了重新拼了起来,重新拼起来的那个他几乎就是他理想中的样子。   不再因为童年的阴影而怯懦自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反而未来的自己金光闪闪,能够当得起身边所有人的迁就。   被说得热血沸腾的秦然并不知道这一个小时多的洗礼,有个专门的词语——打鸡血。   他只知道听完博安那一个多小时的洗礼后,他也开始磨牙,觉得那隔壁什么王少爷赎金都两百万,他凭什么才一百二十五万?   至、至少也得凑个整数,一百三十万!   而博安说了整整一个小时,满意地看到兔子胆子的少爷似乎开始磨牙,想要对抗身边的不公,不再像以前一样只会怯生生的蜷缩成一团不敢做声。   博安欣慰想到,果然,以前在自助餐店和进厂打工学的打鸡血没白学。   就在这时,外面僵持的局势终于发生了变化。   摔门而出的两个老手绑匪在外头抽了根烟后,又重新折了回来,两方人各自退让一步,同意赎金翻倍,但也不能翻倍翻得太离谱,最后双方都敲定了赎金能翻,但是只能翻三倍。   于是没过多久,俩个彪形大汉猛然推开控制室的门,手上拿着通话的手机朝他们走了。   那个绑匪一边走,一边对着电话里头威胁道:“秦先生,我劝你赶紧去筹钱,我们只想要钱而已。”   “现在秦小少爷还手脚健全,要是你们不愿筹钱,想拖延时间报警,那就别想着他安安全全回去!”   走到秦然面前,拿着手机的绑匪将手机开了免提,用鞋头碰了碰秦然,威胁秦然做出哭嚎模样,让电话那头的秦宇更加确信。   但那个绑匪没想到,原本看都不敢正眼看他的男生,被鞋头碰到后,居然没有被吓到,而是看上去不大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开着免提的电话传来秦宇的低沉声音:“小然,你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绑匪冷笑道:“他现在还好得很,我最后再说一遍,三百七十五万赎金一分都不能少,不然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电话那头的秦宇沉默了一下,然后淡淡道:“我要听到我弟弟的声音,不能是惨叫。”   “要是惨叫,我秦宇会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三百七十五万烧给你。”   绑匪当然也知道想安安全全要钱回去,只能将这位小少爷完好无所地送回去,他将手机放在秦然面前恶狠狠道:“老老实实说!”   秦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憋着一口气咬牙道:“哥,你要交六百万的赎金!”   “我值六百万的!”   那什么王家少爷赎金起步价都是两百万,翻三倍就是六百万,他怎么能比那个什么王家少爷还少?   电话那头的秦宇:“?”   他听着自家宝贝弟弟中气十足的报了个天价赎金,嗓音跟以前绑架时怯生生微弱的嗓音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竟在一时之间接不上话来。   他甚至一扫之前的沉稳,开始慌乱起来,莫不是秦然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时之间疯了吧?   博安在一旁使劲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道:“就是就是,我们小少爷可金贵了,以后前途无量、为人类事业而奋斗,怎么才值三百六十五万?”   “你们也太看不起我们少爷了!”   “就因为有你们这些人,才让我们少爷进步不了!”   秦宇:“?????”   听到博安的声音后,秦宇心放回了肚子里,博安在,那么意味着秦然多半不会有事,十分安全。   毕竟博安的能力他是有见识过的。   但他那胆子跟兔子一样大的弟弟怎么可能在绑匪身边那么中气十足?   秦宇咽了咽口水,试探道:“好好好,哥哥马上就准备六百万……”   他的宝贝弟弟在电话那头没回他,反而跟博安聊得火热。   他听到他弟弟不好意思小声道:“现在还没有那么伟大的。”   “可能还需要很努力才能达到为全人类造福这个地步……”   博安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问道:“行吧,以后要是到了那个地步,您的赎金起步价是多少?”   秦宇听着秦然犹疑道:“一、一千万?”   “……”   望着一脸震惊的绑匪,秦然不好意思道:“太多了是吗?”   “其实我也觉得有些多,但是博安说要一步一步习惯的……”   “他说以后我的身价还会更加高,因为以后我的成就会更大……”   另一个绑匪嘴巴张了张,愣是没发出声音。   感情刚才他们在外头吵得天翻地覆,为了那几倍的筹码差点刀尖相对,但其实这个问题在正主的眼里压根就不算问题,因为正主一开口就是一千万!   绑匪咬牙对电话那头的秦宇道:“赶紧筹钱来!不然后果自负!”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恶狠狠瞪着面前的两个人,然后眼神示意另一个绑匪,两人立马拿着手机走向外面,看样子又要商讨赎金。   看着秦然不再像之前那么哆哆嗦嗦害怕得厉害,成功从只啃草的兔子变成只会磨牙的兔子,博安活动了一下手腕。   “刺啦——”   一阵铁链晃动的声音突兀响起,像是什么金属制品被硬生生扯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两个绑匪下意识脚步顿住,两人猛然回头,看见手上捆着铁链的青年徒手撕开铁链,跟撕纸一样轻松。   浅金发色的青年微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中的铁链,像是遗憾道:“不好意思啊,这玩意质量好像不是很好。”   两人惊骇后退,看着青年替身旁的秦然解开绳索,又低头撕下自己长长一块白衬衫的下摆,接着单膝跪地,动作轻柔地用着那块长条蒙住男生的眼睛。   秦然怔住,眼前只有一片白雾蒙蒙的模糊光晕,在白雾光晕中,他听见博安说:“我处理一些东西,您等一等。”   几乎就是在几个瞬息之间,他就看到了一个魁梧的身躯重重倒下,发出沉闷的砸地声,紧接着是第二个彪形壮汉轰然倒下。   由于眼前蒙着一层白布,秦然只能看见一大团模糊的身影打斗,在大致的轮廓中,他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那些场面必定是血腥、残忍、令人从生理上就感觉到不适的,极其容易让他感受到下意识的排斥与害怕。   但是秦然不知怎么地,犹豫了一下后,竟主动伸手摘下了蒙在眼前的布条,先是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然后就看见看见瘫在地上的两个劫匪。   再抬眼,他看到,在工厂内部的分车间控制室中,博安黑靴无声无息踩在电缆交缠的地面,浑身肌肉绷紧掩在操作台阴影处,整个人如同猎豹,安静地蛰伏在角落。   他在等待着外面劫匪进来。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浅金发色的青年微微偏头,看到了摘下蒙眼布条的他,他像是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歪着脑袋,琥珀色的眸子弯起了起来,朝他竖起了食指。   朝他眉眼弯弯,露出的笑像是某种猫科动物一样狡黠。   “咔嚓”   外头有脚步声踩在了物料碎渣上,透过昏暗的遮掩物,可以看到两个带着面罩的壮汉沿着长廊右侧走去,看样子像是要四处查看有没有警察的踪影。   两个壮汉看起来很放松,甚至还几分悠闲。   但没走几步,壮汉们忽然同时停住了脚步,两人警惕对视了一眼,浑身肌肉骤然隆起,像是发现了什么,匆忙回头直直朝着分车间控制室大步走去。   控制室中,掩在阴影处的博安眸子一眯,他弓着身子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控制室右侧,膝关节屈伸起来,身体稍向前倾做备战姿态。   几乎就在两个壮汉踏进门的刹那,一个黑影猛然上步暴起,重重出拳横击在其中一个壮汉头部,皮肉闷响声骇人,在同伙还没反应过来时,一记掌砍便紧接着重击在那壮汉颈部。   这一套动作又狠又快,瞬息间,那壮汉便失去了意识砸在了地面上昏死过去,激荡起地面尘埃。   另一个壮汉神色惊骇,他望着那博安,额角青筋暴起,泛着寒光的匕首刀尖朝着面前人猛然直刺过去。   博安迅速侧闪推挡过壮汉的直刺,抬头挡抓住壮汉手腕,反向狠撞对方肘关节,动作连贯迅猛,他听到壮汉闷哼一声,面目狰狞地咬牙反握匕首,刀刃朝他喉咙横割来。   博安一挑眉,滑步闪身后快速挡住并击砍面前人颈部,骤然暴起重重出拳击面,砸得壮汉口鼻鲜血直流,抽搐了几下,摇摇晃晃半跪在地面上,几秒钟后便重重倒在地面上。   争打中激起的尘埃冲天般激荡,大面积地漂浮在光束中。   秦然怔怔地望着在面前的人,窗洞透着的光束斑驳分割后投在地上,昏暗中浮动的尘埃似乎也静止下来。   此时此刻的尘埃、光束似乎都无声凝固,浅金发色的青年站在光束浮动的尘埃中,发梢微微浮动着,那束光映衬在他琥珀色的瞳仁里,转变成了浅浅的鎏金色。   他朝他回头笑了笑,很短的刹那,四周凝固的尘埃与光束却都骤然起落,似乎在刹那间就恢复了时间的流逝一般。   秦然一直以为,温柔永远都是轻而柔软的,暴力、血腥也永远都是温柔的对立面,如同春三月的暖阳与料峭寒冬的暴雪对立。   但是此时此刻,他没有那一刻如现在一般,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了原来温柔也可以以另一种暴烈的形式表现出来,它混杂着尘埃与铁锈味,与血腥融合。   但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排斥。   博安看着面前的秦然怔怔坐在地上,望着他出神,以为是被刚才的血腥暴力给吓到了,他连忙胡乱蹭了蹭脸颊,想着擦干净一点脸庞。   但他动作忽然间猛然顿住,皱起了眉头,鼻尖动了动,像是嗅到了什么的味道一样。   下一秒,博安瞳仁猛然缩小,朝着坐在地上的秦然飞掠过去。   ——鼻尖硫磺火药的味道越来越重,他提起秦然,飞身朝着废弃工厂最左侧那些一截蜿蜒而上的钢梯奔去。   那截钢梯看上去十分松动,踏上去铁质踏板会发出轻微咯吱声,博安将秦然背上肩,直接伸手攀着那几节钢梯飞掠而下。   就在他堪堪落在地面上时,博安咬牙松开牢牢抓紧钢梯的双手,选择伸出双手紧紧捂住肩膀上人的双耳。   下一秒,一声巨响轰隆响起,绑匪自制的土炸、弹在炸得废弃物四处猛然腾升,浓重的硫磺味瞬间散发开。   废弃工外面响起了救护车的响声,看着厂房被炸破的半个窟窿,领着一群人的秦宇脚瞬间就发软,呼吸似乎都带着点困难。   他几乎不敢想象,他那个胆子跟兔子一样小的弟弟,遇见了这个仗势,到底会被吓到什么地步。   这次惊吓过后,他又会生多久的病。   秦宇眼睛有些红,对身边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都他妈给我滚进去找人!”   “哥!”   一声嘶吼冲破天际,尽管哑得厉害,但是秦宇还是瞬间就认出了这是自己宝贝弟弟的声音。   他带着一群人一群人猛然朝着那个方向涌去,在一阵浓浓的黑烟中,秦宇看着秦然搀扶着一个人,朝他红着眼眶咬牙踉跄走来。   他看到他的弟弟毫发无伤,但似乎是哭都不敢哭,强忍着泪,腿尽管发软,但却丝毫没有停下去,踉踉跄跄地扶着肩膀上的人朝他走来。   见到了他,才颤着嗓音哽咽道:“哥,快救人……”   “莫总,秦总发的定位那处,好像发生了爆炸。”   车后座,搭着腿的男人神情漠然,闻言眼皮子都没动,手上的财经杂志却久久都没有动一页。   好半晌,他才淡淡道:“开快点。”   黑车顿时就加了速度,往秦宇发送的位置加速行驶而去。   望着路线越行驶越偏僻,莫广将财经杂志随意地丢在一旁,然后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似乎在盯着什么出神。   博安是他的保镖。   虽然他现如今将博安送给了秦宇。   想到这,男人轻微地皱起了眉,在脑海中将“送”字改成了“借”字,又在脑海中重复了一边——虽然他现如今将博安借给了秦宇。   来来回回地反复读了好几遍后,莫广才满意地继续阖上眸子,继续想下去。   但是他还是博安的真正的老板。   而且博安还是他派给秦宇的,怎么说都算是他布置的任务。   要是博安因为这一次任务而受伤,那肯定算上是因工受伤。   他作为一个合格大度的老板,去探望一下因公受伤的员工合情合理。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莫广满意了,他想着,过会见到那有着小虎牙的博安,指不定他又怎么朝他黏糊糊地说着自己不想离开,想保护莫总。   虽然听上去黏糊糊的,但总归是话粗理不糙,他这次勉勉强强给个回应吧。   莫广心情不错地换了一只腿相互交叠,抬眼看向了车窗外,看到有着高耸烟囱的废弃工厂冒着浓浓的黑烟,十几辆车围在了废弃工厂外。   黑车停了下来,莫广没等林艺下车给他拉开车门,自己主动拉开了车门,下车朝着挤挤攘攘围着的人群走去。   那群挤挤攘攘围着的人群看上去很乱,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有护士举着吊瓶,看上去急促地说着些什么,嘈杂得听不清周围人说什么。   秦宇弟弟的身体不好,莫广是知道的。   几乎每次经历一次这种事情,就会进医院大病一场作为终结。   但是莫广没想到这次会那么严重,他微微蹙起眉头,走进了人群。   然后他在担架上看见了博安。   那个好像永远都强悍至极的小保镖,如今脸庞上满是脏污和血迹,唇色有些苍白,一头柔软的浅金发丝散落在担架上。   他左手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扭曲成了一个怪异的弧度,右手还算是正常,但右手手背上满是血迹斑斑的擦伤。   一个黑发男生半跪在地上,扶着担架,死死压抑住哽咽,眼泪却大滴大滴掉下来,他像是呼吸不上来,却没有哭出声,咬得唇血迹模糊。   莫广看着担架上的博安,满是血迹脏污的脸庞上的神情无奈而温柔,他抬起那活动还算是正常的右手,用着干净的地方轻轻地替那个黑发男生擦去眼泪。   哪怕隔着那么远,他也能看到博安轻声的口型。   他在跟那个男生说,别哭了。   那个男生像是绷不住一样,弯下背脊,哭得更加厉害了。   秦宇站在那个男生旁边,轻拍着那个男生的背,抬眼看见了他,低声吩咐了身边人几句,然后快步向他走来。   周围的医护人员还在使用者各种医疗设备,秦宇走到莫广身边,他看着莫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了担架上。   他叹了叹口气,低声道:“他是为了护住小然的耳朵才变成这样的。”   这群不入流的劫匪不知从哪里自制了土炸、弹,本想着在最后做掩护撤离时用,但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个那么能打的保镖。   土炸、弹炸开的时候,博安本来能够选择带着肩上的人从钢梯上顺利撤离。   但前提是秦然不会被那声巨大爆炸惊吓。   在坠落的一两秒,博安想着那人解开蒙着眼睛的布带后呆呆地坐在地上,像是已经被血腥的打斗场面吓傻,若是再经历这场猝不及防的爆炸。   他是真的怕小少爷被吓成傻子。   于是在他感识察觉到引线燃尽时,选择了松开抓着钢梯的手,然后伸手捂住秦然的双耳,最后再借助腰腹的力量卸掉缓冲,给秦然当一回人肉垫子。   而最后博安这样的伤势几乎不用说,在场人也能看出来是怎么受的伤。   莫广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地重复了一边道:“他为了护住你弟的耳朵,然后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知道博安的能力,所以一开始就完全没有博安会受伤这个念头。   但是现在如今来到这里,他看到博安躺在担架上,脸上满是脏污和血迹,神情却还是温柔无奈的。   他是为了那个人受伤。   而且还是为了捂住那个人的耳朵,为了不让他听到那场爆炸声,受到惊吓,所以违抗求生本能,硬生生做出没有在落地时用双手撑地这样的举动。   只为了不让那个人受到惊吓。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来晚了来晚了!但是有一万字呜呜呜呜(键盘都快冒烟了真的)给留评论的大宝贝们发红包~哭包兔子到后面变身暴力兔子哒~ 第26章   他是叫过博安好好地去保护秦宇弟弟。   但是他没叫过博安这样去保护秦宇弟弟。   想到担架上左手扭曲成怪异弧度的博安, 莫广下颚紧了紧,一股不知名的戾气忽然就腾升起来。   听到莫广的话,秦宇动了动嘴, 只觉得喉咙有些艰涩。   扪心自问, 哪怕他有钱有权, 他也很难能够找到在这一场爆炸中,能像博安一样护住秦然的保镖。   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   在极速坠落过程中, 违背求生本能去保护雇主的心态, 这样的保镖,在如今他秦宇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   秦宇神色复杂,轻叹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你当初要求真的不算多了。”   当初莫广跟他换人时,又是要求身高体型,又是要求发色,他当初还以为是莫广故意找茬,或者是脾气古怪想一出是一出找乐子。   但经过了这一遭, 秦宇才知道,这些要求能换到博安,压根就不算什么要求,顶多就是意思意思。   他郑重地拍了拍莫广的肩膀,神色凝重道:“你放心,博安是为了保护小然的耳朵才变成这样。”   “我们秦家说什么都不会让他留下后遗症的。”   莫广没说话,径直朝着不远处围着医生的担架走去, 步子迈得很大,浑身气息冰冷。   担架旁, 几个医生面面相觑, 他们几个人从博安的颈部特征开始检查, 检查颈前颈后,但却没任何出血、血肿、气管偏移等情况,颈椎也没有任何损伤。   不仅如此,担架上的青年脊椎几乎是承受了两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在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下,他们进行脊柱特征检查中,也并没有发现发现脊柱有侧突,畸形的情况,对此他们只能暂且怀疑存在脊髓损伤。   在胸部体征检查上,青年的胸廓也无扩张且对称,当他们在青年两侧腋中在稍微施加压力,询问什么感觉时,青年咽了咽口水,迟疑地告诉他们:“好像有点痒?”   秦然半跪在担架旁,眼眶通红,闻言眼泪掉得更加厉害,几乎哭得抽不上气来,他知道越在简单检查中检查不出的伤势,就可能越严重。   几个医生也神情凝重,赶紧将担架上的人送上救护车。   他们见过不少车祸中受到剧烈撞击的患者,表面上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被车碾过还能起来站起来走几步,但内出血或脑部出血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所以没过多久就突然倒地身亡。   望着越搞越大的仗势,博安眼皮子跳了跳,他望着亦步亦趋跟着医护人员的秦然,眼眶通红,哽咽得厉害,他小声安慰道:“没事的。”   秦然朝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大滴大滴的眼泪却掉得更厉害,   博安:“……”   他有些发愁,自己新老板现在哭得那么惨,要是到了医院检查后,发现自己活动乱跳屁事没有,估计得恨不得把哭出来的眼泪给塞回去。   几个医生抬着铲式担架上救护车,举着药瓶的护士跟上,秦然紧随其后,一边哭一边用力关上了救护车的门。   完全没有看到气息冰冷的男人正要上救护车。   “嘭——”   莫广不可置信地望着救护车的门在自己眼前用力地关上,车门发出一声巨响后,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秦宇看着他还迈在半空的腿,尴尬咳了咳小声道:“小然可能太担心了,有些着急……”   这他妈是他的人。   要着急要担心,也他妈是他先着急担心。   莫广咬牙,转身走向了自己的车,上车后也重重地关上了车门,发出一声巨响。   医院急救室外,长椅上的秦然紧握着拳头,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他抬头,看到了秦宇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朝他走来。   男人周身气息冰冷,眉骨高,鼻梁挺拔,薄唇没有一丝弧度,病态白的肤色也几乎透不出人气儿,看上去不好极其相处。   看到秦然眼眶通红坐在椅子上,秦宇走上前,半蹲下来叹了叹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的。”   秦然用手背擦了擦一下眼眶,他望着秦宇,哽咽崩溃道:“哥,都是我的错。”   如果他没有那么容易受惊。   如果他胆子没有那么小。   那么博安根本就不用伸出手来捂住他耳朵,他完全可以不用受那么严重的伤。   秦然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痛恨自己的受惊体质,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易碎的累赘品,在那场绑架中时时刻刻拖累着博安。   秦宇生怕秦然情绪波动过大发起高烧,他安慰道:“不能这么想,博安也不会这么想……”   秦然只红着眼眶坐在长椅上,沉默着并不说话。   安慰了许久,也不见秦然有反应,秦宇只好道:“小然,这是哥哥之前跟你说过的朋友。”   “博安就是我问他换的。”   果不其然,听到博安的名字后,秦然睫毛颤了颤,慢慢抬起头。   神色冰冷的男人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压迫感逼人,看向他的眼神,毫无情绪漠然得厉害,像是盯着一件完全没有生命的东西。 奇_书 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秦宇小心地观察着自家宝贝弟弟的神情,生怕他被莫广那冷飕飕的眼神给吓到。   谁知秦然咬牙起身,他红着眼眶,朝着面前人鞠了一躬,然后哽咽道:“莫先生,对不起。”   “您放心,如果博安出了什么事,我会养他一辈子的。”   “……”   “……”   莫广缓缓抬眼,盯着面前胆子跟兔子差不多大的男生道:“你要养他一辈子?”   秦然胡乱擦了一下脸,神色格外坚定道:“对,如果博安出什么事,我就养他一辈子。”   莫广被气笑了,他刚想说要养也轮不到你养,他都要排在莫霄后头,就听到秦宇轻声呵斥道:“小然,说什么呢?”   莫广缓了一口气,刚觉得终于有个人是清醒时,就听到秦宇继续道:“要养也是哥来养。”   “是我把他换回来,他出什么事肯定是我来负责。”   “……”   莫广面无表情望向他,一字一句冷硬强调道:“我们只是换人而已。”   秦宇叹了叹口气,跟他苦口婆心道:“真不是我被他蛊惑,为他说话,是他真的就挺好的。”   “你也不要老想着,以后心里不舒服了,就把人给换回来使劲折腾。”   直到现在,秦宇都坚信,莫广做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为了折腾博安。   莫广不可置信,他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急救室的门被推开,几个医生走了出来。   他顿时闭上了嘴,直接走向那群医生。   谁知有个人冲得比他还快,像个兔子一样窜到医生面前,抓着医生的衣袖急切问道:“医生,他怎么样了?”   莫广忍了,等着医生的回复。   几个医生说里面的人没有什么大碍,除了骨折的左手,其他一切正常,脑部是否存在淤血还需要住几天院确定。   几个护士从急救室里推出博安,他躺在推床上,像是太过于疲惫沉睡过去了一样。   秦然亦步亦趋地跟着推床,眼巴巴地不肯走,一直跟到住院病房。   莫广神情烦躁地跟在推床后面,挤都挤不进去。   越想越烦躁,他直接偏头对着秦宇冷冷道:“带你你弟看病去。”   秦宇:“???”   他愤愤道:“我就叫你不要折腾博安,你就骂我弟有病?”   莫广冷冷反问道:“没有吗?”   秦宇刚想说有个屁有,就忽然想到每次受到大惊吓后,秦然必定发高烧大病的体质,他猛地一拍脑门懊恼道:“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莫广冷不丁慢慢道:“高烧很容易出现傻子的。”   秦宇直接撒开脚丫子朝着病房冲去,拎起眼巴巴坐在病床旁望着博安的秦然就往外走。   秦然死活不肯离开病床,他急得脸都张红了道:“哥这次我没发烧,真的没发烧……”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守着他……”   他挣扎得太厉害,秦宇一时之间竟然带不走他。   莫广站在病房门前,又冷不丁道:“嗓子哑了。”   秦然急得快哭了道:“哥,我那是刚才喊人喊哑的……”   秦宇直接将人硬生生从病床旁拎了起来,匆匆往外走,走的时候还对着莫广嘱咐了一句:“帮我照看一下博安。”   说吧,便风风火火将秦宇拎去检查。   莫广看着安静下来的病房,满意了。   他慢慢走了进去,坐在病床头的椅子上,望着病床上的博安。   莫广垂着眼,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只有几天没见,但却好像是很久很久没见。   病房是单人病房,米白色的窗帘没放下来,窗帘麦穗晃动,玻璃窗外是大片绯红绵延的晚霞,边缘镶嵌着金灿灿的光,一同洒进了病房里,温柔地投在白色墙面上。   病床上的沉睡着的博安眉眼垂着发丝,似乎是滑落的发丝扫到了眼睛,眼睫动了动。   莫广指尖动了动,不知怎么地就倾身,伸出指尖,虚虚地拨了拨博安眉眼上的发丝,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看着博安眼睫动了动,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单手撑着头,凑近博安,伸出指尖又将那缕发丝拨了上去。   反反复复,玩得不亦乐乎。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脚步匆匆的秦然猛然推开,莫广眼皮一跳,手一滑一巴掌拍在了博安脸上。   从一开始就在装睡的博安:“……”   他装作被吵醒的样子,默默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博安: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惊慌失措你就打我一巴掌 第27章   莫广“嗖”地一下缩回了手, 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塞进了兜里,坐在椅子上一脸镇定地望着病床上的博安。   博安默默睁开眼后,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能让他心梗过去。   从出急救室开始, 他就一直在装睡。   毕竟像他这样, 从高空极速坠落, 给人做人肉垫子还什么事都没有的人,估计不多。   装睡途中, 他眼皮子动都不敢动, 生怕被秦然和那群医生看出个好歹。   直到他被一巴掌被打醒。   莫广还是一脸拽得全天下都欠他两百八十万一样,这会偏头一脸若无其事望着他,还带着点强行装出来的诧异。   仿佛不知道他怎么醒的一样,   博安噎了噎,但还是缓缓吐出口气,神情动容,仿佛极为感动地哑着嗓子道:“莫总。”   莫广维持着形象,矜持地点了点头, 他刚想问要不要喝点水,旁边就冲上来一个人,跟个炮弹一样,硬生生挤进了病床前头。   那个跟个兔子一样的男生哭得鼻头红红,趴在博安床头,眼巴巴地望着博安,一叠声地问他要不要喝水, 哪里难受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一双黑眼珠水汪汪的, 看上去好不可怜。   果不其然, 刚才还在望着他的博安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他看着博安神情柔软了下来, 像是怕吓到秦然一样,哑着嗓子轻声说自己不难受,又像是哄小孩一样,微微蹙着眉头,担忧地问他有没有被吓到。   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他的存在。   莫广下颚收紧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秦然摇头,小声说自己没有被吓到,然后对着博安又是端水又是拿棉签的,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硬生生做到了一个人就将博安围得水泄不通。   “嘭——”地一声,病房门被人猛然拧开。   “秦然,你跑什么跑!”   秦宇气急败坏推开门,朝着秦然大步走去。   他没想到他这个胆子比鹌鹑还小的弟弟,竟敢偷偷趁着他去上厕所,把体温计丢给护士,直接就跑了出来。   秦然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地蘸着温水擦拭着博安脸上的血迹,抖了抖,假装听不到。   见博安望过来,他才犹豫了一下着小声道:“我没跑,我掐着点测的体温。”   “时间一到,我就把体温计拔下来,我没发烧。”   秦宇气得嘴瓢道:“老子尿个尿你就好了?”   秦然望着博安,怯生生小声道:“不要听我哥的,我哥爱憋尿。”   博安下意识朝着秦宇下面望去。   莫广皱起眉头,拉起椅子坐到博安眼前,挡住了博安的目光,还交叠搭起了腿。   博安一时半会还没有撤回眼神,眼神也下意识地落在了莫广的下三路。   莫广喉结动了动,他今天穿的是平驳领黑色西装,西装裤十分贴身,包裹着笔直长腿,只露出一截包裹着黑袜的脚踝。   西装裤包裹性很好,十分贴身,但偏偏就是因为太贴身导致一些微妙地方伸展性不足,在博安注视中,竟紧张得厉害。   莫广不知怎么地,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面无表情换了换了一次长腿交叠。   博安像是意识到了不对劲,默默收回了目光。   秦宇咬牙对病床前的秦然道:“你重新跟我回去测一遍体温!”   秦然换了一根棉签蘸温水,小声倔强道:“不去。”   秦宇气得不轻,但对着面前的人打不打又骂不得,只好拉了把椅子跟秦然讲道理,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不去检查,待会回去又发高烧了怎么办?”   “现在在医院,正好一起检查了不好吗?”   秦然倔得跟头牛一样 ,扒着博安道:“晚上我拉床在医院陪博安睡。”   莫广眼皮子一跳,什么时候博安当保镖还有了**服务?   前前后后围着伺候博安还不够,晚上都要陪着博安也起睡?   莫广立马坐直了身子,黑着脸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秦宇,直勾勾地盯着病床上的博安。   看上去颇为警惕和愤然。   博安浑然不觉,只硬着头皮劝着秦然道:“少爷,您还是先测一**温吧。”   “我这里晚上也不用您陪,您明天还要上课呢。”   “总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吧?”   秦宇也在旁边凉凉道:“你要是不回去,我明天可不帮你请假,也不会给你开证明。”   秦然看上去犹豫了一下,他抬头望了望秦宇,小声道:“那我就逃课。”   秦宇:“……”   真他妈是经历了一次绑架,有大出息了。   都他妈学会逃课了。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威胁道:“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就叫我朋友把博安带回去。”   莫广眸子微微一动,但神情依旧是十分矜持,面色淡然地望着病床,看上去像是丝毫不在意。   秦然呆了,博安也呆了,两人呆呆对视着。   不一会,博安艰难道:“少爷……”   他想眼含热泪跟面前秦然说,看在他拼死拼活将人救回来的份上,能不能不逃课?   但是他不敢。   因为不远处的莫广不知为何,像抽风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楞是不敢说出那番话。   秦然颤颤巍巍哽咽道:“哥,我去……”   “我不逃课……”   秦宇满意了,他面容和蔼道:“这就对了,听哥哥的话,乖乖去检查。”   但秦然眼泪却越掉越凶,像是被刚才那句话吓得不轻,他害怕博安真的被送回去,又害怕博安被送回去之后,跟他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他跟博安的联系只有雇主跟保镖这一层了。   秦宇看着自家宝贝弟弟哭也不敢哭出声,背着博安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心疼坏了,瞬间就把刚才的威胁抛之脑后。   他连忙哄道:“别哭别哭,哥跟你开玩笑的,你莫哥不要博安的。”   “他有新保镖,不要博安的啊。”   说着说着,他还火急火燎地朝着莫广使劲挤眉弄眼,示意莫广赶紧说几句。   莫广低头优雅地扣着手指,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好说好歹,才将秦然哄住,秦宇带着秦然朝病房门外走去,一路苦口婆心劝道:“哥哥刚才在跟你开玩笑的……”   “咯吱——”   病房门被关上,病房终于安静了下来。   莫广搭着腿,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腹前,神色矜持地望着病床上的博安。   他在等博安开口。   那些黏糊糊的、可怜巴巴的话,   就像之前说的那些话,什么保护莫总才最让他安心,莫总对自己来说才最重要。   莫广看着病床上的博安面色上带着点犹豫,似乎在踌躇着该不该跟他说那些话,神情格外纠结,望着他欲言又止。   他不动声色,难得带着点和颜悦色鼓励道:“想说什么就说。”   博安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小声说:“莫总,您能出去吗?”   “……”   “……”   莫广缓缓重复一遍道:“我出去?”   从下午开始,他从废弃工厂一路跟到医院,又从急救室一路跟到病房里。   结果面前人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莫总,第二句话是问他能不能出去。   对着那个哭得眼泪楚楚动人的秦然就又哄又劝的,对着他就是“能不能出去?”   好得很。   莫广几乎要被气笑了,他阴森森道: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博安看上去有点难以忍耐,眼巴巴望着他道:“莫总,您能不能出去?”   顶着他阴森森的眼神,又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道:“我想尿尿。”   他想关上门,关上窗帘,兽化后变成豹子去上厕所。   毕竟他现在左手打着石膏,连脱裤子都不方便。   莫广愣了愣,然后沉默了好一会下来才道:“我扶你去上。”   博安睁大眼睛,差点没被吓死,颤颤巍巍道:“不、不用了……”   他甚至已经伸手想去按呼叫铃,想叫护士来帮帮忙。   莫广不悦地将他放在呼叫铃上的手隔开,态度强硬道:“什么不用,我说扶你去就扶你去。”   “裤子我帮你脱。”   他像是被莫名其妙激起了某种竞争欲,态度格外冷酷且不容置喙。   那个秦什么然的,就能挤在病床头,给他端水递面前清理伤口的,他就连脱个裤子都带他去尿尿的资格都没有?   凭什么?   他还是博安的前老板呢。   博安一脸痛苦道:“莫总我觉得我现在又不是很想尿尿了……”   莫广居高临下站在他床头,凉凉道:“你说什么?”   博安沉默了一下,望着天花板道:“我说莫总我今天穿的是红色的内裤你可以不笑我吗?”   莫广满意了,他淡淡道:“你穿豹纹内裤都不关我的事。”   哪个豹子会那么变态穿豹纹内裤!   博安含泪掀开被子,手都不敢搭在莫广肩膀上,虚虚地搭在半空中,一看就是在意思意思。   莫广微微皱了眉,直接将博安的手实打实地放了下来,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肩膀上又伸手环住他的腰,搀扶着他往厕所走去。   看上去挺能打的。   腰怎么那么细?   莫广有些出神想着。   过了好一会,他听到博安委婉地弱弱道:“莫总,我脚没断。”   莫广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僵着身子,冷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恼羞成怒道:“闭嘴。”   一路搀扶到厕所,正当莫广要伸手给他脱裤子时,博安尴尬地往后退了退,小声道:“莫总,我自己来吧。”   莫广抬头,眯着眼睛盯着他不说话。   十分钟后。   上完厕所的博安躺在病床上,两眼放空,整个人已经似乎麻木到了极点。   直到他听到莫广说的话。   “你那里毛怎么那么少?”   “是不是有什么病,别拖着,赶紧去看。”   莫广坐在椅子上,搭着腿抱着手,看上去挺认真地给他建议。   很多时候病变都是从一些不常见的地方发生变化,一般人很少会注意到,注意到了也基本不会在意。   “……”   “……”   博安有些崩溃。   秃豹子留下后遗症就是毛少怎么了!难不成他还要把毛分给那里,然后秃顶去见人吗!   莫广见到病床上的人似乎有些崩溃,他想了想,像是认真安慰道:“不过它还是长得还是很漂亮的。”   粉粉的,几乎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了。   莫家作为制药巨头,他从小就开始学习医学方面的知识,在他看来这些东西跟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器官。   而在他上过解剖课和分析课中,不管是从颜色还是形状,博安都是他见过的最漂亮干净的那一个。   漂亮到一点都没让他感觉到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莫广:它怎么那么秃?   后来莫广:秃点好,玩的时候不扎嘴 第28章   漂亮你妈。   博安麻木地盯着天花板, 这玩意是用漂亮来形容的吗?   他安详地闭上眼睛,决定不再看莫广那张拽得好像全天下都欠他两百八十万的死人脸。   两兄弟,都他妈一个鸟样。   莫广看到他闭上眼睛, 忽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在这里是不是很累?”   以前在他那里, 从来就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也从来没有进过医院。   到秦宇这里,没呆几天, 就断了手进医院, 看上去被折腾得灰头土脸的。   还不如之前待在他身边,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博安眼皮子跳了跳,他迅速睁开眼睛,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道:“不累。”   跟之前在莫广身边相比,在秦然身边何止叫不累,简直能称得上是带薪休假了。   莫广神情却有些复杂,似乎觉得面前人在嘴硬强撑。   在他眼里,博安跟着那个一天到晚就知道红着眼睛哭的秦然, 不知道要费多少精力,怎么可能不累?   想到这里,莫广一贯冷淡的神色缓了缓,他似有意动道:“要是累的话……”   “莫总,不累!”   病床上的人宛若垂死病中惊坐起打断他,望着他斩钉截铁坚称道:“秦总和秦少爷都很好!”   “……”   莫广微微一顿,看着面前人坚称道:“秦总从来没有为难过我, 也没有要求我怎么对秦少爷。”   “秦少爷也很好,这次只是个意外, 不是秦少爷故意为难我。”   “您上次不是也说了, 我的任务就是听您的话保护秦总弟弟吗?”   说完, 青年还似乎是想得到他的夸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炯炯有神地望着他,看起来真诚极了。   莫广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像是憋屈了一口气,却怎么都发不出来一样。   博安是他送走的没错,让博安保护秦宇弟弟也是他说的没错。   但如今听着博安这一番话,再回想起先前博安柔声安慰秦然的场面,他怎么是越想越觉得不舒服?   望着博安滔滔不绝地夸着秦宇与秦然那两兄弟,莫广冷冷道:“我的也很好。”   博安:“?”   莫广重复道:“我的新保镖也很好。”   他靠在椅子上,假装不在意道:“他叫杰西卡,前几天入职,给莫宅里的人带了他自己烤的蛋糕。”   他盯着博安的眼睛,特别强调道:“我吃了,很好吃。”   “他泡的咖啡也很好喝,我一天能喝三杯。”   博安震惊了,什么咖啡能让人一天喝三杯?   这什么杰什么卡的不会是从金三角来,兜里揣了点不该揣的种子吧?   他委婉提醒道:“莫总,那个杰西卡您是不是要查一下……”   他的本意是现在莫家树大招风,容易被一些人惦记下毒手,但这话到了莫广耳朵里,就变了味,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这个叫杰西卡新保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莫广面色淡然道:“查什么?我觉得杰西卡作为我的新保镖就很好。”   他特地咬重了“很好”那两个字,仿佛在不甘示弱与博安之前夸奖秦家两兄弟比较。   “吱——”   病房门被人推开,秦宇带着秦然从外头进来,秦宇对着病房内还没走的莫广有些惊奇,闻言好奇道:“什么很好?”   听到秦宇说的话,莫广眼皮子莫名一跳,刚想说没什么时,就听到那个胆子跟兔子差不多的秦然兴高采烈道:“莫大哥说他的新保镖杰西卡很好!”   秦然是真的很开心,原本他就是很害怕秦宇口中所说的将博安还给前任老板莫广,而如今莫广有了十分满意的新保镖,那这不就意味着博安能够一直在他这里?   一想到病床上的青年能够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秦然就止不住高兴。   秦宇则是愣了愣道:“什么杰西卡?”   他望向莫广一脸诧异道:“人家小秦不是叫秦西吗?”   “什么时候改名叫杰西卡了?”   莫广眼皮子一跳,他哪里知道那什么卡的叫什么名字,也压根就没吃过那什么卡的蛋糕咖啡。   他面无表情对着秦宇道:“前两天给他起的英文名。”   秦宇想了想,乐了道:“哟,你还挺满意他的啊,这才没几天就给他起了英文名……”   “不愧是自己挑的……”   莫广下意识朝着病床上的博安望去,只见抱着一盒饭盒的秦然坐在病床头,将饭盒打开后拿着勺子喂着博安吃饭。   他看着秦然一边喂一边还跟博安念念碎高兴道:“我听我哥说莫大哥一向很挑剔,之前给他挑人就花费了好多心思……”   “还以为莫大哥很难会满意,没想到那么快就遇到了自己满意的保镖……”   说到一半,秦然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么高兴可能对于博安来说并不好,毕竟博安这么好的也一个人,肯定对每一人雇主都尽心尽力。   如今那么快被取而代之,想必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秦然连忙磕磕巴巴小声道:“我、我不会挑第二个的……”   “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莫广:“……”   他深呼吸,觉得脑子似乎有些发麻,猛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往病房门走。   “莫总。”   博安忽然叫住了他。   莫广脚步顿了下来,面色下意识缓和了很多,但依旧带着点冷,偏头冷冷道:“干什么?”   现在知道叫他留下来了?   秦然病房陪了他一下午,他莫广也在这个病房里陪了一下午。   结果对着秦然就夸得上天入地,对着他就是丢在一旁,让他看着他们两个亲亲热热又是喂菜又是喝汤。   莫广冷哼了一声,声音生硬道:“说。”   病床上的博安带着点腼腆,朝他小心翼翼道:“霄霄总那边您处理好了吗?”   要是没处理好,到时候莫霄那只老狐狸估计又要拿着这件事作为把柄,往他们的合同上加上好几年。   莫广不可思议,整个人都像是一块膨胀起来的气球,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这里炸开。   问莫霄的情况都不舍得问他的情况?   还说什么保护莫总才最安心,嘴里说的莫总是他妈莫霄吧。   莫广咬牙从牙缝里挤出道:“处理好了。”   他阴森森盯着那兔子胆的男生一字一句道:“杰西卡还在外面等着,你们慢慢吃。”   秦宇还乐道:“我送你出去,顺便看看是哪一尊的大神那么合你的心意……”   莫广浑身带着点戾气,面无表情朝着病房外走去,没理会身后的秦宇。   秦宇也不恼,他知道莫广就是这样性子的人,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医院长廊外,不见新保镖的踪影。   医院楼下,也不见那新保镖的踪影。   终于,在七绕八绕地准备出医院,秦宇终于见到了莫广口中“十分满意”的新保镖。   那新保镖连贴身保护莫广的权利都没有,只能蹲在医院花坛上抓耳挠腮地喂蚊子,又时不时观察着四周有没有可疑的人员。   秦宇有些震惊道:“这你、杰西卡?”   不是说很满意吗?怎么连带都不带在身边?   莫广冷冷瞥了他一眼,秦宇立马干笑了两声,边走边朝着他道:“那什么,我回去看看小然他们。”   “你跟你的杰西卡好好聊啊……”   秦卡战战兢兢地望着莫广,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莫总。”   他面前冷得像块冰的男人只冷冷盯着他,将他盯得头皮发麻了才面无表情道:“杰西卡。”   “你新英文名字。”   秦卡愣了愣,然后立马狂点头,生怕慢一秒就要被面前的男人丢出去。   五分钟后,一辆低调的黑车中,林艺打着方向盘,浑然不觉车内气氛冷硬,而是憨厚问道:“莫总,小博那边怎么样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就跟煤气罐有了发泄口一样,“嘭”地在天上炸开了花,恨不得连同将周围人也给炸得稀巴烂。   莫广冷笑一声,语气又快又急,阴阳怪气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他那边情况比谁都要好。”   “有人伺候着端茶送水,连喂饭都是秦宇他弟弟喂,你说好不好?”   “秦宇恨不得直接放两挂鞭炮,敲锣打鼓感谢他救了他那一天到晚只会哭的弟弟,整个秦家都快把他当成恩人了。”   秦卡坐在副驾驶瑟瑟发抖,连话都不敢说,林艺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静如鸡地开着车。   莫广胸膛还在轻微起伏着,他自言自语道:“还真他妈是照顾得尽心尽力,不丢我的脸啊……”   秦宇的弟弟秦然换了多了多少个保镖都不满意,博安一过去,就让他说出了“绝对不找第二个保镖”这样的话。   好得很。   他就不信,全天下就他找不出第二个像博安一样的保镖。   想到这里,莫广阴森森盯着副驾驶的秦卡道:“认识字吗?”   秦卡战战兢兢道:“认识。”   “今晚九点去客厅,给我念心理读物。”   “去找林艺要书,读几遍才过来。”   “读错一个字扣两百,你自己看着办。”   秦卡打了个冷颤道:“好的,莫总。”   晚上九点,客厅里气氛冷硬恐怖。   莫广面无表情看着沙发上战战兢兢给他念书的秦卡,秦卡硬着头皮捧着书试图字正腔圆地朗诵出声,却没想到一次又一次地被莫广打回重来。   “读重了那句,重来。”   “培育一个良好的心态……”   “你声音那么端着要上台表演?”   “……培育一个良好的心态……”   “读那么轻没吃饭?”   “……”   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半个小时,莫广越听越烦躁,直接叫了停,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那书皮。   秦卡浑身僵直,气不敢大喘,维持着一个姿势更是动都不敢动。   同样的浅金发色,差不多的声线身形,怎么一个读起来就让人懒洋洋地想靠在沙发上逗着玩,一个读起来就让人在丢出窗外?   莫广摁了摁眉心,看上去脸色阴沉得厉害。   凭什么这边他跟这个什么傻逼卡的磨合得死去活来,那边博安跟秦然又是喂饭又是喝汤那么亲热?   想到白日里秦然趴在床上说晚上要拉床跟博安一起睡,两人和和美美地在一间屋子共处,他和这个什么卡的就在莫宅进行诗朗诵。   还他妈是怎么教都教不会的那种。   莫广脸色就阴沉得更厉害。   就博安和秦然他们能在他面前亲亲热热炫耀员工和老板之间的感情?   谁他妈还没有啊。   一个小时后。   莫家私人医生收拾好东西,恭恭敬敬地朝莫广点了点头,便跟着管家朝大厅外走去。   而大厅沙发上,秦卡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左腿上绑着的假石膏,又望着头一次对他露出满意神色的莫广,他咽了咽口水迟疑道:“莫总这个假石膏……”   莫广坐在他面前,淡淡道:“给你个任务。”   “先装一段时间骨折,装多久工资翻倍多久。”   秦卡眼睛亮了亮,使劲点了点头。   他以为莫广口中的装骨折,是因为看见他就烦,但又要看在秦宇的面子上,没办法将他辞退,所以就要在莫宅装一段时间的骨折,来意思意思。   谁知道第二天,莫广直接就带着打着假石膏的他和几个佣人,拎着大包小包去到了秦家私人医院。   在经过挺长时间的折腾沟通后,莫广面色淡然地领着他,施施然地走进了双人病房。   双人病房内布置得很温馨,暖黄色调,病床桌上摆放着一束鲜百合,一个黑发男生在病床前认真地削着苹果,病床上的青年肩上盖着薄毯,吃着黑发男生喂的苹果瓣。   带着大包小包东西的几个佣人发出了动静,病房里的两个人望了过去,见到莫广带着一个打着石膏的男生进来,先是布置佣人将东西放置好,然后才像是发现他们也在这件病房,朝着他们不急不缓优雅道:“好巧啊。”   “杰西卡昨晚摔断了腿,我带他来住院。”   连夜摔断腿打着假石膏的秦卡:“……”   他硬着头皮朝着病房里的人干笑了两声,按照莫广给的剧本干巴巴朗诵道:“昨晚我摔断了腿,莫总心急如焚,今天一大早就送我来了医院。”   “莫总真是我见过最好的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莫广:就硬演 第29章   偌大的病房里没有人说话, 咬着苹果瓣的博安迷茫地望着面前的人,秦然拿着水果刀,百思不得其解地将手中的苹果削成了两半。   莫广是个最好的好老板, 这件事关他们什么事?   “苹果籽不要嚼, 很苦的, 要吐出来。”   忽然,秦然一低头就见到博安将苹果一口塞进了嘴里, 他连忙伸抽了一张纸巾在博安垫在唇边催促道:“快吐出来。”   博安不好意思地将苹果籽吐出来, 看着秦然将剩下苹果瓣的苹果籽全部仔细剔掉,才端给他。   莫广看见这一幕,冷哼了一声,他盯着秦卡,秦卡立马就明白了自己要开始发挥道具的作用,马上自力更生地爬上病床,作为道具老老实实待在病床上。   莫广满意了,他从果篮里挑了个香蕉, 屈尊降贵地将香蕉掰下来丢给病床上的秦卡。   然后拉着张椅子坐在秦卡病床面前,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博安。   秦卡又自力更生剥开香蕉皮,声情并茂道:“谢谢莫总的香蕉!莫总,您不用如此担心我的腿!”   “我的伤在您的关心下,肯定能够好得更快的!”   博安有些稀奇,他好奇地偏过头去望着病床上的秦卡,像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叫莫广那么满意。   谁知刚转头过去, 他看到的第一眼不是那什么杰西卡,而是莫广坐在椅子上, 抱着手面无表情盯着他。   博安:“……”   他只能硬着头皮朝着莫广干巴巴道:“莫总早上好。”   莫广冷笑了一声, 没有理会他, 而是当着他的面又掰了个香蕉丢给秦卡,然后慢条斯理强调道:“杰西卡,多吃点水果。”   秦卡捶了捶自己刚噎下香蕉的胸膛,然后迅速一脸惊喜道:“莫总,您怎么知道我特别喜欢吃香蕉?”   “您真的是太贴心了!”   莫广轻飘飘善解人意道:“喜欢就多吃点。”   平生最讨厌吃香蕉的秦卡含泪拨开香蕉皮道:“我一定不浪费莫总的心意。”   整个病房里都飘动着感人至极的主仆情深。   莫广满意了,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博安一眼,发现博安只偷偷好奇地望着病床上的秦卡,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兴致勃勃,没有任何的不悦。   他下意识朝着秦卡望去,看见脚上打着石膏的秦卡正顶着博安好奇的眼神干巴巴地笑。   就他张嘴会笑?   莫广冷着脸踹了踹病床,一脸不耐烦地望着秦卡。   秦卡一个激灵,立刻想到了莫广给他剧本上标红圈记重点的段落,他将香蕉塞进了口中,捶了捶胸口,然后朝着博安动容道:“博先生,我听说您以前将莫总照顾得很好。”   博安一愣,秦然耳朵立马就跟兔子的耳朵一样倏然立起来,他警惕地望着秦卡小声道:“那都是以前了。”   “莫总现在有了你,肯定也很满意。”   秦卡摸了摸自己打着假石膏的腿,尽心尽力照着剧本念声情并茂道:“我是昨晚凌晨去查看莫总情况,一个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他望着博安,神情悲伤道:“莫总最几天近晚上睡得并不是很好。”   “他常常工作在深夜,让我们十分担心。”   “白天,莫总在公司认真工作时,也常常忘记吃饭,好几天前还犯了胃疼。”   莫广神色淡淡,靠在椅子上,他抬手掩了掩唇色苍白的唇,不轻不重像是训斥秦卡道:“说这些干嘛。”   话虽然是对着秦卡,但眼神却一错不错地盯着博安。   秦然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瞬间就响起雷达,他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挡住了莫广的眼神,然朝着秦卡强装镇定道:“那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莫总。”   说罢,他又回头朝着博安偷偷摸摸悄声道:“你放心,你以后不用担心我,我会按时吃饭的。”   “我也不会半夜让你去看我,然后摔断腿。”   他像是只一惊一乍没有安全感的兔子,生怕博安重新回到莫广身边,于是不遗余力地抓住每个机会,努力向博安展现他的乖巧听话。   莫广面无表情地将手中新拿的香蕉硬生生掰断成了两截。   秦卡心惊胆战,他看着莫广阴森森地盯着面前的黑发男生,脸色越来越阴郁。   直到隔壁病床的青年探出了个脑袋朝他们道:“莫总,您胃病又犯啦?”   一瞬间,周身气息还阴郁得厉害的男人脸色立即放缓了下来,他微微抬着下巴,冷哼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死不了。”   听上去阴阳怪气得厉害。   秦卡小心翼翼望了望莫广,又望了望隔壁病床的博安,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于是他立马接下莫广的话,极力将病情描述得严重至极悲伤道:“莫总犯胃病的那天,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   秦然愣了愣,然后试图努力说服面前人,认真道:“所以你才要更加用心照顾你们的莫总啊……”   跟他和博安说做什么?   那探出脑袋的博安似乎也觉得说得有道理,于是也认真道:“那莫总也就麻烦你照顾了。”   莫广:“……”   打着假石膏的秦卡:“……”   秦卡挤出个笑含泪道:“好的……”   他就知道这些大佬的钱,没一个是好赚的!   这钱挣得还不如他当初在热带雨林手撕毒蛇来得快。   一天下来,双人病房分出了两条泾渭分明的线。   一边是声情并茂表演着主仆情深的秦卡,自己自力更生单脚蹦着去上厕所,一边是轻声细语的秦然,守在博安身边,让博安从早到晚都没有自己动过手。   除了上厕所。   在下午,终于憋不住的博安铁了心不让任何人陪同上厕所,哪怕秦然一脸无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也咬牙拒绝,坚持自己单手也能够上厕所。   在博安拒绝时,莫广凉凉地眼神往他下半身瞟,露出了种只有两个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神情。   然后慢条斯理起身,朝着博安走去,然后扶着博安往厕所走。   博安下意识抓紧自己的裤腰带,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到莫广在他耳边冷不丁道:“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秃就闭嘴。”   博安:“……”   他闭嘴,顶着秦然强颜欢笑的眼神跟着莫广进了卫生间。   被拒绝陪同上厕所的秦然有些失落,好不容易博安现在受伤需要他,他能够在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上帮助博安,但却遭到了拒绝。   肯定是他们的关系还不够亲密。   关系亲密的两人挤在卫生间,博安坚持自己脱裤子,却被莫广瞟了一眼道:“见都见过了,又什么不好意思?”   博安假装没听到,上完厕所后,他自力更生地单手拽起自己的裤兜,莫广却忽然道:“你背上是怎么回事?”   上次他帮博安脱的裤子,没注意到博安后背。   但这次博安自己单手脱裤子,不小心将松松垮垮的病服被掀起了一小块,露出了一截流畅的腰线,腰线背部蔓延着清晰的疤痕。   那疤痕面积似乎很大,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像是用某种极其锋利的利器活生生劈出来的一样。   博安愣了愣,他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背,然后含糊道:“以前不小心弄到的。”   莫广没说话,只皱着眉看着博安扯了扯自己背部上的病服,才朝着外面走去。   以前不小心弄到的,是指以前在地下拳场?   他站在原地,盯着博安的背影,好一会,才跟了上去替他拧开洗手间的门把手。   博安回到病床上,则是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他背上确实有一条蜿蜒而下的刀痕。   是活生生劈出来的。   世界上能从身后劈他的人只有一个。   博安想到了什么,他神情有些蔫吧,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兴致不是很高的模样。   他带着点委屈想着,劈哪里不好。   偏偏劈他后背。   后背这个地方那么容易被看到。   被别人看到了,他还要被笑话。   最后还留下那么丑的一道疤,好几年都消不掉。   博安低头扣着病床被单,以往总是弯起的薄唇,这会抿得紧紧的。   病房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只剩下电视播放的声音。   莫广皱着眉头,似乎是不知道为什么博安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不动声色踹了踹病床,眼神示意秦卡,看看博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卡一脸茫然,他朝着博安望去,然后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秦然则是有些担忧,觉得博安是在难受骨折的那处地方,毕竟他亲眼看到那手臂扭曲成十分怪异的模样,恢复起来难受也是正常的。   他替博安掖了掖被子,放轻声音叫他好好睡一觉。   博安微微动了动睫毛,没什么精神应了一声。   傍晚,昏黄霞光大片地从玻璃窗蔓延了进来,病房里电视机的声音被调小了很多。   睡了一觉的博安醒来时,发现天际外已经铺满了晚霞。   他闻见了饭菜的香味,第一反应是秦然见他醒来,所以打开了保温盒。   他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秦然才是他老板,老让老板伺候自己也不是一回事。   正当他单手撑起自己起身,准备跟秦然说自己可以来时,就看见了莫广站在病床柜前,皱着眉头跟一个装着汤水保温盒较劲。   他面前的病床柜已经摆满几个饭盒装的饭和菜,看上去满满当当。   来来回回扭了保温盒好几遍,才发现自己扭反的莫广冷着脸用力顺着正确的方向扭开了保温盒,然后才将保温盒放好在病床柜上。   博安摸了摸鼻子,发现不是秦然是莫广后,便打算坐在病床上,等着送饭的工作人员过来送饭。   直到他看到莫广将他病床上的小餐桌拉开,放上保温盒。   博安愣了愣,然后下意识朝着隔壁床位看去,觉得莫广是给饭菜给错了人。   隔壁病床空无一人,压根就没有秦卡的身影。   莫广将最后一盒保温盒放在小餐桌上,皱着眉头道:“看什么看?”   好不容易等到了秦然被秦宇拎着回秦家吃饭报平安,结果博安这会不惦记秦然去惦记秦卡?   博安收回眼神,想到了今天秦然曾经说过晚上可能要回秦家吃饭,晚饭会叫人送过来。   看着小餐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他抬头刚想跟莫广道个谢,就看到了一个盛满饭的一勺饭摆在他面前。   博安:“?”   莫广坐在椅子上,单手举着勺子,盯着他道:“张嘴。”   博安被吓了一跳,他嘴差点打瓢,磕磕巴巴道:“不、不用……”   莫广举着勺子,面无表情盯着他。   博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微微前倾将勺子上的那口饭吃了下去。   莫广满意了,在看着博安咀嚼时,低头给秦卡发了条信息,便将手机丢在一旁。   博安咽下口中的饭,犹豫道:“莫总,杰西卡吃了吗?”   莫广眼皮子都没掀一下淡定道:“吃了,刚才出去散心。”   医院偏僻处,蹲在花坛处喂蚊子的秦卡啃着面包,他看着手机上莫广叫他晚点回去的信息,颤颤巍巍含泪地回了一个好的老板   *   作者有话要说:   秦卡:工资翻倍可能不太够:) 第30章   “你好。”   一个低沉的男音带着笑意浮响在秦卡耳边, 他猛然抬头,看见一个金色的男人望着他,唇边噙着一抹笑意, 朝他慢慢道:“请问二号住院楼怎么走?”   男人身材挺拔, 金发随意扎成一个小辫, 垂在后脑,眉眼神情肆意, 周身气质放荡不羁, 正笑吟吟望着他。   秦卡心里掠过一丝不太好的直觉,他眯起眼,面前人虽然面容上带着笑,但一双桃花眸却没有什么笑意,气息带着若有若无的危险意味。   他咬了口面包,头也没抬道:“不知道。”   那男人也不恼,而是点了点头道:“那我再去问问其他护士吧。”   秦卡望着男人不急不缓离开的背影,顿了一会, 才慢慢跟了上去。   一路上,金发男人遇到护士,果真停了下来询问,仿佛真是像是来医院探望病人一般。   十多分钟后,望着金发男人身影消失在医院大门,秦卡拄着拐杖才放下心来,似乎觉得自己真的多虑了。   医院大门不远处, 萧平低头点了根烟,他偏头吐了口烟圈, 眯着眼自言自语道:“给你个见面礼……”   “可别到后头说我不讲理啊……”   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地弹了弹烟灰,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懒洋洋地朝着停着自己吉普车的地方走去。   傍晚的天际,霞光被黑暗吞噬了最后几缕光,大片云层都变得昏暗下来,暗沉沉地铺在天际。   病房里,莫广满意地望着博安将保温饭盒里的饭全部都吃了干净。   他慢悠悠地用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地舀着排骨汤,再慢悠悠地喂到博安唇边,看着博安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坐在病床上,等着他那一小勺排骨汤。   喜欢吃肉。   非常讨厌吃蔬菜。   如果递过去的那一勺饭有青菜,就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多嚼好几秒。   相反,如果递过去的那一勺全是肉,那么腮帮子鼓动得很快也很认真,几乎像是某种动物一样进食专注。   甚至专注得给他一种诡异的错觉,好像面前人下一秒就能像动物舔一舔爪子呼噜叫几声,来表示自己吃得很香很满意一样。   莫广有些神奇地望着博安,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将勺子放在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地方。   博安认也不知不觉跟着他汤勺伸长脖子,脑袋也一点一点地离他越近,目光炙热无比地盯着那个汤勺。   望着面前青年一错不错地伸着脑袋跟着汤勺,莫广将汤勺停在了自己面前,不动了。   他看着博安跟着他停住,愣了一下发现不对劲抬头望向他。   因为凑得太近,莫广甚至能够清楚地看见博安脸颊细小的绒毛和瞳孔很圆的琥珀色瞳仁,如今正微微仰着头愣怔地望着他。   莫广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然后下一秒,他手上的勺子就被咬住。   两分钟后。   莫广望着手上变形的银勺沉默了。   博安心虚地舔了舔自己的两颗虎牙,知道自己刚才没控制好自己的护食本能,他小声道:“莫总,我赔给你吧……”   莫广缓缓道:“你觉得现在是赔不赔的问题吗?”   他手上的银勺是金属材质,拿在手上颇有质感,但如今却像是被某种兽类的利齿咬得扭曲起来,生生弯成了一个非正常的弧度。   别说正常人用牙齿咬成这样,就算是他将这个银勺丢给不正常的人,也不见得那不正常的人能把银勺咬成这样。   莫广将银勺丢在一旁,他皱着眉头捏着面前人的下颚,眯眼冷声道:“张嘴。”   博安老实张开嘴,两颗小虎牙没有什么异样,口腔内的唇齿也没有出血,因为不适应被人掐着下颚,总是下意识地舔着右边的一颗小虎牙。   莫广的食指堪堪搭在他那颗小虎牙旁,那截猩红柔软的舌头舔过小虎牙时,他猝然松开手,面无表情道:“你他妈是吃铁长大的?”   博安鼻尖动了动,想说他还真的就是吃铁长大的。   小时候被关在地下生物实验室,养他的那群人有事没事就塞点废弃的电池和铁给他嚼,锻炼他的咬合力。   莫广背着手捻了捻手指,似乎还能隔着一段距离都能若有若无感受那温热濡湿的触感。   十多分钟后。   博安坐在病床上,单手抱着一桶保温盒喝着排骨汤,莫广则是一脸莫测坐在椅子上并不说话。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中央空调运作的声响,直到病房门被人小心翼翼推开。   打着假石膏的秦卡单脚蹦了进来,看着病房里安静到诡异的气氛,他想蹑手蹑脚地回到病床上,却没想到被叫住了。   莫广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散完心了?”   秦卡头皮有些发麻,硬挤出个笑容诚恳道:“散完了,夏天蚊子挺多的莫总。”   他已经蹲在那破花坛一个多小时,再待下去,他那假石膏都要被蚊子叮出窟窿来了。   莫广冷哼了一声,秦卡才发现隔壁病床的博安抱着个保温桶没吃完晚饭。   秦卡:“……”   他默默拿起病床的拄拐,朝着莫广含泪道:“莫总,我觉得心情还是有点不好,我再下去散散心。”   莫广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秦卡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病房外走去。   等病房门关上,博安放下喝光的保温桶,奇怪问道:“莫总,杰西卡昨晚骨折,今天就可以下地走路吗?”   莫广挑挑拣拣着果盘里的水果,挑了个卖相最好的苹果,闻言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轻度骨折。”   “不碍事。”   病房外,秦卡一边拄着拐杖,一边含泪给平时赚外快相熟的安保群发消息。   秦卡:兄弟们,听我的,莫家的单子以后别接!!!   秦卡:老板是个深柜直男!!   秦卡:还他妈会拉着你去给心上人演戏的那种!!!   秦家。   “小然这几天有没有头疼?”   “半夜做不做噩梦?”   一个肩上披着米黄色披肩的温婉女人夹着菜放到秦然碗里,面色上带着点担忧,止不住地柔声询问。   秦然摇了摇头,他对着秦母抿着唇轻声道:“没有头疼,这几天我都很好,妈妈。”   秦母放下筷子,偏头担忧地与秦父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着忧虑。   秦然绑架受惊之后必定会大病一样,从前他们还忧心秦然这样的体质,但如今,秦然被绑架受惊后却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件事,更让他们放心不下。   若是这次的阴影和梦魇被秦然藏在心里一段时间,所以才没有生病,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秦宇放下筷子,对着他们无奈道:“妈,我带他去检查过好几次了,小然最近这几天状态也很好。”   秦母眼眶微微红了红,她轻声道:“绑架那会还发生了爆、炸,小然这几天怎么可能状态会很好?”   秦然偏头安慰道:“妈,我这几天状态真的很好。”   在那天一片兵荒马乱将博安送到医院后,他一整天奇迹般地冷静,他想,他绝对不能像以前一样病倒。   他要是病倒,就没办法照顾博安了。   这样的念头像是生长得很快的柔软藤蔓,迅速地将他那个胆怯的心脏包裹得密不透风,固若金汤,变得坚硬起来,也让他整个人出乎意料地冷静。   秦然看着秦母眉头依然轻蹙着,掩饰不住忧心,他不好意思道:“我那天没有受伤,哥哥给我找了一个保镖。”   “他特别好,没有让我受一点惊吓。”   说起博安,秦然整个人都好像发起光来,他朝秦家人认真道:“他真的特别好特别好。”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 九_⑨_ ._ ℃_ o _Μ   秦母一怔,她红着眼眶,偏头擦拭了一点眼泪,柔声道:“我们小然喜欢就好。”   她从来没见过怯生生的秦然浑身发着光的样子,像是拥有了某种力量和勇气,能够站在不敢站在的地方发光发热。   然后下一秒,秦母就听到她浑身发着光、拥有了某种力量和勇气的小儿子认真道:“妈妈,我想去学拳击。”   “啪——”   目瞪口呆的秦宇筷子掉了下来,但这时候家教严格的秦家压根就没人理会他。   因为全部人都在愣愣地望着秦然。   秦母更是连滑落下的眼泪都来不及擦,呆在了原地。   她听到她小儿子期待问道道:“可以吗?妈妈?”   全家静默。   秦然掏出手机,认真道:“我选了好几个班,他们说他们的教练都很厉害,有的还是拳王。”   “我跟他们学,肯定能学得不错。”   秦母捂着心脏,想象了一下她胆子跟兔子一样大的小儿子,站在擂台上,跟一个七八十公斤的拳王练习的场面,顿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秦宇挤出了个笑,干巴巴道:“小然你在开玩笑是不是?”   秦然摇了摇头坚定道:“不是开玩笑,哥,我沙包已经买好放在家里了。”   秦宇跟秦母对视了一眼,也开始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一个小时后。   秦母站在秦父身旁,看着两人离开去往车库的背影,她喃喃道:“你说小然不会是被吓出毛病了吧?”   “怎么好好的,就要去学拳击呢?”   秦父叹了叹口气,拍拍了爱人的手安慰道:“小然心里有数,学点强身健体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坏毛病。”   秦母只能担忧地点了点头。   “哥,我们还去医院吗?”   秦然听话地坐在副驾驶上,期待地望着秦宇。   秦宇像是被打击得不清,他想还去什么医院?   他先回去好好看那个沙包到底是棉花沙包还是橡皮泥沙包,能让他弟那么信誓旦旦说要学习拳击。   但对着秦然期待的眼神,秦宇终究是面色复杂道:“我们不去医院,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秦然闻言有些失落道:“但是博安还在医院……”   秦宇打着方向盘随意道:“莫广不是还在医院吗?他那新保镖刚好腿也受伤了,现在跟博安住一个病房。”   秦然没说话,好半晌,他才忽然小声道:“博安会被他要回去吗?”   秦宇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道:“什么要回去?”   秦然抿唇轻声道:“博安会被莫大哥要回去吗?”   听到这话,秦宇乐了,他好笑道:“你在担心这个?”   “哥哥跟你打包票,他不会要回去的。”   秦然不信,他偏头望向窗外,闷闷不乐低声道:“我觉得他会把博安要回去的。”   “博安其实不是莫广找的保镖。”   秦然一愣,转头望着秦宇,秦宇言简意赅道:“博安是莫广他哥送来的,他们两兄弟关系不好。”   “莫广一直看不顺眼博安,觉得博安是莫霄的眼线,所以博安在他身边多久,他就折腾了多久。”   秦然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有人会下得了手去折腾那么好的博安。   “我也是正巧觉得博安长得不错,放在你身边不会让你那么紧张,所以就跟莫广把他要了过来。”   “说到这,还是莫广自己主动提起这一茬,叫我赶紧找人跟他换,怎么可能到后面他自己又把人给要回来?”   秦宇好笑道:“所以说要是舍不得,他当初就不会把博安送给我了。”   秦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缓过神,觉得白日里确实是自己多想了。   说不定莫广就喜欢盯着病床窗外那个位置看,扶博安去上厕所也是念着几分旧情而已。   想到这里,秦然既放心又有几分难过,他想,怪不得博安会那么照顾他情绪,原来都是在上一段雇佣关系中锻炼出来的。   莫广不苟言笑的时候都那么慑人,故意折腾起来肯定更可怕。   秦然忧心忡忡,觉得博安更加不能被要莫广回去,他掏出手机,郑重地给某家看好的拳击馆发去了定金。   医院长廊。   打着假石膏的秦卡苦着脸道:“莫总,我这真办不到啊……”   莫广坐在长椅上,闻言不悦道:“怎么做不到?”   秦卡发愁道:“我是能把病床让您睡,我睡地板,但是这也不太正常啊。”   剧本上写的是主仆情深,但哪家的主仆情深让他一个打着石膏,重度骨折的保镖睡地板?   一看就不正常啊。   莫广沉着脸,他皱着眉头冷冷道:“昨天秦然说能拉床在病床旁睡。”   “你不会去拉个床吗?”   秦卡愣了愣,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他颤颤巍巍道:“莫总,我要是拉到了床,您今天打算用什么方式留下来?”   这段剧本的剧情和台词,他记得剧本可没有的。   莫广瞥了他一眼道:“你不会闹?”   秦然傻眼了道:“闹?”   莫广轻飘飘道:“你就在他面前表演一哭二闹三上吊 ,让我今晚不要离开。”   “我意思意思地拒绝一下,你就闹得更加厉害,拿出天崩地裂的架势。”   “最后我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不就行了?”   “你这点都不会,拿什么工资翻倍?”   说罢,莫广起身,丢下句“好好练,待会验收”,便施施然走向了博安的病房。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秦卡。   莫广推开病床,一抬眼就看到了让他心脏猛然跳了好几下的场景。   博安穿着病服,整个人趴在窗上,半个身子使劲往外伸着,看样子好像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窗户外面一样。   莫广疾步走了上去,他将人拽了回来,嗓音压着火道:“你干什么?”   断个半个手还不安生?   非要从窗户上掉下去,两只手都断了才安生?   被拽回来的博安倏然一愣,他咽了咽口水,一脸镇定道:“那什么,我透透气。”   莫广冷嗤道:“要不要叫人过来帮忙,把你挂空调机上透气?”   博安摸了摸鼻子,没说话,眼睛却一直离不开窗外。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频频望向窗外,但窗户被已经莫广关上,这个认知似乎让他有点焦躁。   博安扣着病床单,又一次望向窗外时,听到了秦卡撕心裂肺的声音:“莫总!”   那嗓音包含的感情太过于浓烈,好比孟姜女哭倒长城一样,吓得博安一愣。   他愣愣转过头,看着秦卡眼中带着泪花对着莫广道:“莫总,您照顾了我一天,那么晚了,您回去太危险了!”   “您就在医院这里休息吧!”   博安茫然了,他就没见过哪个人会邀请探望病人的人留下来睡医院。   但令他更加茫然的,莫广带来的几个佣人,竟然真的将一张折叠床打开,井井有条地放上医院的被单和被子,看上去好像真的要留下来住在医院。   半个小时后。   莫广神色淡然地望着哭嚎地大半个小时的秦卡,淡淡道:“就今晚留下。”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秦卡疯狂点头,然后自力更生地爬上病床旁的折叠床。   而他的病床除了床架子没换,其他地方全部都换了一遍,垫上厚厚的床垫,又铺上肉眼可见昂贵的床上用具后,还仔仔细细地喷了一遍了酒精。   博安傻眼了,他看着莫广极为自然地从佣人们手中接过换洗的衣物,又极为自然地走进了淋浴室,看上去真的像是要住下来一样。   半个小时后,莫广从淋浴室出来,一边优雅地擦着头发,一边踹了踹病床边的折叠床言简意赅道:“走。”   秦卡又自力更生,单脚蹦跶着将自己移开了好远,确保没有碍着莫广的眼后,才爬上床,闭上眼又闭上嘴。   莫广坐在床上,察觉到博安的眼神,他瞥了一眼博安道:“看什么看?”   他神色淡然强调道:“杰西卡叫我留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暴力兔子的第一步:我先去练个拳 第31章   凌晨三点。   病房内很安静, 只有中央空调运作的声音。   飘窗外的窗帘被人挽起一截,天际旁皎洁的月光落了进来,将玻璃窗有一小块照得亮堂。   病床上的浅金发色青年眼睫动了动, 在确定病房里两道呼吸声平稳, 陷入了深度睡眠后, 他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博安穿上鞋,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卫生间, 将卫生间的轻轻关上。   他又轻手轻脚地去到病房门前, 将病房门轻轻拧开,走了出去。   病房长廊外灯光柔和,博安站在原地,对着查房的护士说自己去上厕所,便朝着长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   两分钟后,长廊尽头的卫生间最后一道隔间,一只体积跟猫差不多的豹子轻巧地跃上隔间的窗户,沿着楼道的水管敏捷地爬了下去。   微凉的夜风将绒毛吹得微微浮动, 博安停在楼底昏暗偏僻处,姿态前倾,一双兽瞳微微眯起,湿润的鼻尖不断耸动着,看起来极为警惕。   医院的消毒水、空气中浮动的潮湿水汽、草木清涩各种味道混在一起扑面而来,在这杂乱在一起的杂乱味道中,隐隐约约浮动着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那股味道很轻很淡, 但却带着很强的侵略性,肆无忌惮地散发开, 仿佛在彰显告知着什么。   晚上他在窗外闻到的味道不是错觉。   博安眯起眼睛, 敏捷地朝着一处偏僻的花坛处飞快跃过去, 他速度很快,一晃而过仿佛让人感觉像是深夜中眼睛出现的幻觉。   薄薄的一层月光下,偏僻花坛处上一只毛茸茸小猫大小的豹子四处嗅着,又一路沿着留下来的气味敏捷地跃到了医院大门外。   最终博安停留在了医院大门外的花坛处,盯着某一处地方兽瞳泛起鎏金色。   那处地方的气味最为浓烈,侵略性也最强。   留下那气味的人在警告着什么。   博安此时完全是一副弓腰伏击的姿态,鎏金色的兽瞳格外冰冷,看起来十分凶悍。   他讨厌这个留下气味的人。   忽然,博安耳朵动了动,异常敏锐的感官让他听到了远处病房里的动静。   远处病房里,有人掀开被子,空气中传来昂贵丝织品的细微摩擦声,然后是拖鞋落在地面的声响。   博安耳朵倏然就立了起来,撒开脚丫子朝着住院部拔足狂奔,在月光下快得几乎像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头的病房中,起床上厕所的莫广盯着关门的卫生间,眉头轻轻动了动,但过了几秒,他就眯起眼睛,转头望向博安的床。   微弱的月光下,隔壁病床上空荡荡,被子平坦,地面上的鞋子也不见踪影。   莫广皱眉,他望着亮着灯的卫生间,伸手一拧,卫生间的门就开了。   亮着灯的卫生间里空无一人。   博安病床上没有人,关着门的卫生间也没有人。   莫广眼皮猛然跳了几下,几乎瞬间就想到了今晚博安将半个身子都探出窗户的举动。   他转身朝着病门走去,一把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外正好有查房的护士经过,莫广沉着眉眼,问那查房的护士有没有见到博安。   查房护士见到凌晨忽然有人猛然推门而出,她愣了愣,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说前不久确实有穿着病服的青年走出病房门,说是病房里有人在用厕所,想到外面上厕所上厕所。   莫广沉声道:“他去哪个卫生间?”   查房护士刚伸手指了指长廊尽头的拐角,就看到面前男人朝着长廊尽头疾步走去。   莫广生得挺拔,步伐跨得大,加上疾步行走,没一会就走到了长廊尽头的卫生间。   卫生间灯光明亮,最后一间隔间关着门,看样子确实是有人在上厕所。   莫广顿了顿,他刚抬脚走向关着门的隔间,就看到了最后一件隔间上面的玻璃逃窜出一个黑影,那黑影速度极快,几乎看不清是什么形状,让人怀疑是深夜眼花的错觉。   莫广皱起眉头,他走到最后一间隔间,敲了敲门道:“博安?”   没过多久,隔间里就传来一道的嗓音,像是诧异道:“莫总,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莫广皱起的眉头松了松道:“你在里面干什么?”   隔间里面,浑身光溜溜,连裤子都没有穿的博安嗓音沉稳道:“莫总,我在里面上厕所。”   “上那么久?”   博安一边套着衣服,一边继续沉稳道:“拉不出,就上得久。”   莫广:“……”   两分钟后,空旷的厕所传来冲水的声响,博安穿戴整齐推开门,对着门外的莫广道:“莫总,你也拉不出吗?”   莫广盯着穿戴整齐,没有任何异样的博安,好一会才冷声道:“什么东西?”   博安一边往洗手池走去,一边煞有其事道:“您是不是跟我一样在病房里压力太大,拉不出,所以特地跑来了这里拉。”   莫广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他。   博安镇定地用烘干机吹干了手,又肃穆道:“我错了。”   “莫总,您不像我,您拉的时候肯定没有什么压力。”   两分钟后,长廊里,打着石膏的博安老老实实地走在前面,他身后的莫广像是押犯人一样,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在路过护士站时,莫广不知怎么就停了下来,当上夜班的护士询问他需要什么帮助时,他冷不丁道:“注意一下卫生。”   “长廊那个厕所有老鼠。”   护士愣了愣,像是不敢相信吃惊道:“老鼠?”   作为私人医院,医院的每一处都是都是投入了大价钱,在卫生方面更是十分舍得下重金,一时半会被告知有老鼠,护士也是十分讶异。   莫广冷声道:“爬厕所窗户上了。”   博安:“……”   他不敢说话,只安静如鸡地待在原地,老老实实当起了背景。   谁知在走向病房时,莫广又像是随口问起他:“你上厕所没发现有老鼠?”   博安一脸镇定道:“没看见啊。”   莫广:“挺大一只。”   博安继续镇定:“可能跑得太快了。”   一路上,莫广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直到在推开病房门时,他才道:“那老鼠大得像猫。”   他抬起头,语气随意道:“也不知道爪子利不利。”   也不知道会不会像在博安家里那样,能在沙发桌椅上磨出那么多抓痕。   博安干巴巴哈了哈道:“那真的是挺大的。”   对着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莫广,他想起了莫霄之前对他说的话。   ——“上班时候记得收好尾巴。”   现在尾巴确实收得很好。   就是整个人都被看到了。   博安表面镇定地回到病床上,然后试探问道:“莫总,您打算在这里陪杰西卡多久?”   莫广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强调道:“杰西卡,重度骨折。”   潜台词就是还要呆很长一段时间。   博安低头望了望自己打着石膏的地方,忽然就开始庆幸自己还好伤势不重。   第二天一早。   博安醒来时,发现拿着保温盒秦然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给他乘着汤,看见他醒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碗,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博安却已经单手撑床起来靠在病床头上,对秦然笑着道:“您今天没课吗?”   秦然刚想摇头说没课,但又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提交了报名费的拳击课,又点了点头含糊轻声道:“下午有课。”   博安踩着拖鞋,想去洗漱,但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偏头对秦然语气犹豫道:“二少爷,我有个要求,可能有点……”   秦然连忙打断他,使劲点头,带着点能帮上忙的开心期待道:“没关系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帮你去办。”   博安踌躇了一会,望着秦然小心翼翼道:“您看,我如今在医院,您要是出什么事,我这边也来不及去救您。”   “您身边总不能一直空着人,要不您先收下秦总给您的那几个保镖?”   秦然一怔,闻言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小声道:“可是我跟我哥说了,我只要你一个。”   “别的我都不想要。”   他难得犯起倔来,却又不想直接拒绝博安,让博安失望,只好像个乌龟一样缩进自己的壳里,抿着唇不说话。   博安犯难了,望着头也不抬的秦然,他凑近了,压低声音为难尴尬道:“二少爷,其实是这样的。”   他神色凝重低声道:“我仇家好像找上门来了。”   秦然呆了,好一会才愣愣抬起头,倒吸一口凉气小声道:“仇家?”   博安扣了扣床单,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您现在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害怕他会拿您来威胁我。”   这话说得不假,按照萧平的恶劣性格,指不定就喜欢以这种事为乐子。   秦然耳垂红了红,他结结巴巴恍惚重复道:“我是你最亲近的人……”   博安眼神恳切地望着他郑重道:“我是真的怕您出现什么问题。”   他要是跟萧平打起架来,那绝对是天翻地覆。   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收不住手而危及秦然。   秦然已经被他的眼神望得躲闪不敢看,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晕乎乎,强装镇定小声道:“好,我今天马上就问我哥要保镖保护我。”   他叨叨小声自语道:“我可是最亲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32章   博安去洗漱前听到秦然一边倒着汤, 一边叨叨小声说:“我是最亲近的人……”   然后从保温盒里拿出消毒筷子时,也叨叨说“最亲近……”   甚至十分钟后,他洗漱出来, 秦然给他盛饭时, 还在自言自语小声:“很亲近的……”   博安:“……”   他神情有点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秦宇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能够有这样一个单纯得跟小白兔一样的弟弟。   忽然, 博安像是意识到了今早的病房过于安静, 他转头望向隔壁病床,发现病床上只有秦卡,没见到莫广的身影。   察觉到博安的眼神,啃着包子的秦卡抬起头,熟练地背起今天的剧本台词道:“莫总今早就出去了。”   “听说是被莫总的哥哥叫去公司的。”   博安一愣,神情带上了怔然。   秦卡一口咽下包子,立马按照今天的要求,开始详细记录下隔壁病床博安的神情, 绞尽脑汁地用上了自己最丰富的词汇。   秦卡思绪敏捷地想着,既然这深柜直男老板能一路从家里追到医院来,今天早上又特地跟他强调,一定要记下博安得知他去莫霄公司的神情。   那么,一定是为了看隔壁病床的心上人在他走后,有没有挂记惦念他。   啧。   欲情故纵啊。   直男的把戏。   秦卡一脸莫测,他在记录本上奋笔疾书, 将博安的神情描绘成失落,不安, 怔然, 还带着点怅然若失的思念, 力图将几秒钟的情绪描绘得淋漓尽致,宛转动人。   他一脸感动地想着,就这份记录,莫广看了能不满意吗?能不心花怒放吗?   另一头的博安则是心里往下沉了沉,眉头轻微地蹙起,像是在想着什么。   莫霄不会无缘无故的找莫广。   除非关于K3药剂的研发遇到了问题。   资金问题对于莫霄来说并不难解决,难解决的问题是技术方面的问题。   博安想到了当初那个说这辈子不可能会同意那份合同的莫广,心又往下沉了沉。   莫广要比莫霄那个老狐狸难搞很多。   莫霄至少还像个正常人,能够因为足够的利益而合作,但莫广喜怒无常得完全不像个正常人。   没有特定的喜好,也没有任何弱点,有公司,但是几乎不在乎公司的生存情况,时不时去公司处理事务也是为了给莫霄找麻烦。   像个死活都撬不开的铁桶一样,砸地上都能犟哐哐得给地上砸出个大窟窿。   博安舔了舔虎牙,开始认真地想着要是莫霄搞不定,自己出手绑了莫广搞定药剂的可能性有多大。   还没等他想到,他唇边就碰上了勺子,他愣了愣抬头,看到眼睛发亮的秦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想要喂他吃饭。   博安刚想说不用,张开的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大口饭,荤素搭配,温度适宜,最重要的是不用他追着勺子。   秦卡望着博安,又低头望了望自己手中的馒头,心酸地啃了一大口,往记录本上又添上了重重的几笔。   莫霄办公室。   宽敞的落地玻璃干净明亮,莫霄靠在沙发上,他望着面前动都没动的文件,眉头都没皱一下,很显然他像是早就知道面前人会懒得翻看。   跟博安猜想得不错,K3药剂确实出现了问题,而且不是资金方面的问题,而是技术方面的问题。   这个方面的问题是最容易让人头疼且束手无策。   而能够解决问题的人就坐在沙发上,搭着腿,一脸漠然地盯着他,油盐不进,完全没有合作的意思。   莫霄抽了根烟,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烟给放了回去,他抬头望着面前油盐不进的莫广,淡淡道:“我以为你会看在那个女人的份上会签下合同。”   莫广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他冷嗤重复道:“看在那个女人的份上?”   他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但语气却带着漠然讽刺道:“看在那个女人恨不得我去死的份上?”   莫霄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他们口中的那个女人是当初莫氏集团的夫人,他们生理意义上的母亲。   莫广靠在沙发上,眉眼冰冷,他漫不经心道:“当初那个女人快死的时候,我求你研发那一批特效药。”   “你当初怎么说来着?”   莫广慢条斯理重复道:“你说没有市场,不值得。”   他嗓音带着讽刺,淡淡道:“现在倒变成了慈善家,为一个没有市场,根本就不值得的特效药求我?”   莫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淡淡道:“尽人事,听天命。”   那只他费了那么大功夫救回来的小豹子。   就这样死掉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桩亏本的生意。   但倘若真的没有办法救回来,他也只能买一个坟,把他给埋了,让他下辈子投个好胎。   至于什么时候死,什么投胎,全看他面前人的意愿。   莫广起身,看都没有看一眼桌面上的文件,他漠然道:“那你就听天命吧。”   天命这种东西可笑得要命。   他莫广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听信神佛这一说。   宽敞的办公室里寂静无声,莫霄坐在沙发上,他点了根烟,抬起眼皮望着走到门口的莫广,忽然出声淡淡道:“如果我说救的人你认识呢?”   莫广脚步下意识停住,搭在门把手上的指尖也顿住。   ——救的人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莫广紧了喉咙,几乎瞬间就在脑海里把莫霄说的话掠了一遍,脑海中的记忆如同书页纷纷翻动一般,最终停在了某一张页面上。   那张页面上印刻着浅金发色的青年,有着一双琥珀色眸子,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要救的人他们都认识,而且听莫霄的语气,似乎这个人他们并不陌生。   但是怎么可能是博安?   很早之前莫广就略略地瞥过几眼那份文件,他记忆力一向顶尖,此时此刻毫不费劲地就提取出那份文件的关键信息。   文件里的症状没有一样能跟活蹦乱跳的博安对得上号的。   不知怎么的,莫广的第一反应不是跟莫霄呛声,讽刺莫霄装腔作势故意说得含糊不清来动摇他,他的第一反应是莫名地松了口气。   他抿了抿唇,没有任何停顿地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莫霄的办公室。   莫霄望着被甩上的办公室门,直到指尖上被烟灰烫了烫,他回过神来,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神情有些叹息。   他赌不起莫广身上会不会带着那个疯女人的劣性基因。   如果莫广真的如那个女人一样,那么博安的下场恐怕就不是在因为高度兽化而死亡,而是被提前被解剖。   地下的那一滩浑水也势必会被不怕死的莫广搅得天翻地覆。   只为了像当初那个女人一样,狂热追求所谓的真理科学。   “莫总,您当初把那份文件全部都放进碎纸机里处理了,还叫我们把备份也一起处理掉。”   电话里头的秘书小心翼翼继续道:“我们这边确实是没有办法复原当初那份文件。”   车后座上的莫广沉默一会,然后带着烦躁道:“所有的备份都处理掉了?”   秘书道:“是的。”   莫广眉头拧了起来,好半天才把电话给挂断。   他偏头盯着窗外,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莫霄那句话。   ——“如果我说救的人你认识呢?”   如果是博安,那他现在应该会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而不是活蹦乱跳,外带肩上扛个人身手敏捷地躲掉土炸、弹。   更何况,莫霄那个商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博安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但脑海中有条线若隐若现,每个节点都断断续续,似乎只要按照正确的方式,就能够将那条线拉开,发现什么东西。   忽然,莫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一声刺耳的轮胎声伴随着巨响轰然响开。   林艺的嗓音慌乱:“——莫总!”   一声巨响后,尘埃四起,逼停了身后好几辆车。   病房里,秦宇对着正在洗果的秦然闲闲吹道:“你哥我当初就是那么慧眼识珠。”   “第一眼我就瞧上了博安,觉得这小金毛,哎,就真合适。”   正在洗果的秦然探出个脑袋认真道:“哥,把话说完。”   “是第一眼就瞧上了博安适合做保镖。”   他哥荤素不忌,男女通吃,这话听上去属实有点歧义。   博安靠在病床头上,望着吊儿郎当的秦宇一边说,一边往他的水果盘里掏水果,水果盘里的水果全是秦然处理好的水果。   直到秦宇的电话响起,接了电话后脸色变了变,直接将苹果核丢在垃圾桶里,拎起外套就匆匆往病房外赶去。   秦然捧着洗好的水果,抬眼问他那么着急去哪里,秦宇头也不回地匆匆丢下句莫广出车祸了,就大步往外赶去。   听到这句话,秦然的第一反应是紧张地望向博安,他看着博安愣了愣,然后下意识想要掀开杯子下床,他立马小声对隔壁病床的秦卡道:“杰西卡,你的莫总出事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博安动作瞬间就顿了下来,似乎意识到了现在自己的老板不是莫广,于是将掀开的被子盖了回去。   秦然踌躇了一下,又对秦卡真诚小声道:“杰西卡,莫总要是出事受伤了,我叫我哥给你们调个双人病房吧。”   “正好不打扰你跟莫总加深感情。”   隔壁病床的秦卡一脸惊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就变长嗷! 第33章   秦卡被子上还放着他奋笔疾书写的记录, 听到秦然的话后,他满脸惊恐地抬起头,想着莫广那一张死人脸跟他在双人病房里, 因为见不到他的心上人, 所以气息越发阴森。   开玩笑, 莫广让他大半夜从楼上滚下去,打着假石膏就是为了能够跟他心上人住一间病房, 不是为了跟他在同一间病房里大眼瞪小眼的。   秦卡打了个哆嗦, 挤出个笑干巴巴道:“秦少您开玩笑了。”   秦然一脸认真规划道:“我没有开玩笑,我觉得最前面的双人就病房很好,既安静又没有人打扰。”   最面前的双人病房离这个博安病房有着一段距离,属于早中晚遛弯好几遍也不一定能够碰见的距离。   他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博安想到昨晚被莫广撵回的举动,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直到半个小时后,病房门被秦宇推开,后面跟着毫发未损的莫广。   那时的秦然正在跟病床上的博安畅想未来, 他开心地指着隔壁病床叨叨道:“但时候我就把我的被子枕头都搬过来。”   “你喜欢玩数独吗?我叫我哥在前面放一张桌子,把我的书都带过来……”   每一个角落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完全已经想到隔壁病床那对主仆卷铺盖滚蛋后的样子。   直到秦然的手指兴致勃勃地指到了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莫广。   他面前的男人脸色冷若冰霜,浑身上下毫发无损,就连昂贵西装上的皱褶都一丝不苟,看不出半点车祸的痕迹。   “……”   “……”   秦然默默收回手,对着博安小声道:“要不我们换去隔壁病房吧?”   隔壁病床的秦卡两人不走, 他们走。   秦宇挑眉道:“什么换病房?”   “这间病房不是挺好的吗?你去上学了,博安还有人照应。”   就是隔壁病床的两人照应博安照应得太好, 让秦卡一直隐隐约约有着种动物般的警惕感。   他抿唇, 好一会, 才闷闷轻声道:“我觉得太麻烦杰西卡了。”   隔壁病床上的秦卡热情洋溢道:“不麻烦不麻烦。”   莫广撩起眼皮子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秦卡立马噤了声。   秦宇大刀阔斧坐在椅子上,闻言不在意大咧咧道:“都是一个病房的,再说了不是有护工吗?”   说吧,他抬头望向莫广啧道:“我还以为你真要跟你的杰西卡住进一个病房了。”   “火急火燎赶过去,还以为是多严重的车祸,没想到连皮都没有蹭破。”   “不过你那司机要得休息一阵子了。”   “你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爱出阴招的人?”   莫广只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秦宇了然,就凭着莫广这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脾气,估计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恐怕连自己都数不清。   病床上的博安脸色却变了变,他鼻尖下意识耸动了几下,脸色马上就难看了起来。   他在莫广周身的气息中闻见了昨天凌晨的味道。   秦宇瞧着莫广依旧是一副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模样,他劝道:“你还是查一查最近周围出现了点谁什么人。”   这场意外的车祸不像是一场蓄意陷害,倒像是一场明目张胆嚣张至极的警告。   粗暴又简单。   莫广瞥了一眼病床上的秦卡,眼神看上去无波无澜,但莫名其妙就让秦卡头皮有些发麻。   莫广身边最近新出现的人,除了秦卡就没有其他人了。   秦卡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道:“莫总,我这腿还瘸着……”   秦宇也下意识随着他眼神望向了秦卡,等回过神来后拍了拍大腿道:“你望他做什么?他干不出那么有计划的事。”   忽然,一道声音小心翼翼带着踌躇插了进来道:“好像是我。”   “……”   在一众瞬间望过来的目光中,博安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迟疑开口道:“莫总的车祸,可能跟我有关。”   他犹豫继续道:“可能是我的仇家找上门了。”   “……”   莫广眼皮子跳了好几下,仇家?   年纪轻轻就有仇家?   是博安当初在地下拳场惹的人?   秦宇噎了噎,他望着病床上博安打着石膏,浅金色头发柔软,一双琥珀眸子看上去干净清澈,这样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人也有仇家?   而且仇家还追到了这里,做出了这种嚣张至极的挑衅举动。   这年头保镖的经历都那么惊心动魄?   在一群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唯独只有秦然的看上去最为正常,旁人的愣然是震惊,他的愣然是失落。   博安的仇家对莫广出了手。   但博安早上不是才说,他是他最亲近的人,所以仇家最容易对他出手吗?   怎么现在这个仇家对莫广出了手?难道在那个仇家的眼里,对博安最重要最亲近的人其实是莫广?   秦然早上刚拼好的世界观有些摇摇欲坠,他薄唇动了动,抬头倔强小声道:“会不会搞错了?”   秦宇也回过神来,他也对博安迟疑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为了对博安寻仇,对莫家人出手?   一个权利没有多大的小保镖,一个有权有势的家族少爷,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应该对谁下手吗?   对莫广下手,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博安闻言似乎有点不太确定,他鼻子又动了几下,然后对着莫广犹豫道:“莫总,您能过来一点吗?”   莫广冷着脸,皱着眉走了过去。   他刚走过去,博安就半跪在病床上,倾身在他的颈脖上认真嗅了嗅。   “……”   莫广下意识就僵在了原地,颈脖那块皮肤传来温热湿润的吐息,他能够感受到博安挺拔圆润的鼻尖时不时碰到他那块皮肤,还有微长的发丝搭在他皮肤上。   有些痒。   这个姿态太过于亲密,也太过于暧昧,只要稍稍一偏头,博安看上去很柔软的唇就能撞上他的喉结。   很快地,博安便直回了身子,一脸严肃地点了点郑重认真道:“我没弄错。”   莫广身上萧平的气息虽然很淡,但是绝不是他的错觉,并且这个气息比昨日夜里更加嚣张。   博安神色凝重道:“确实是我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   在场却没有人理会一脸凝重的他,而是统一地保持了沉默。   秦卡一脸震惊望着博安,似乎是不敢相信有人敢直接凑到莫广面前,跟个狗狗一样闻了好几秒后,结果还没被丢下窗户。   但是细看后,他更加震惊地发现,莫广那张又冷又硬的死人脸上,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耳垂红了一点。   秦宇也是瞪大了眼睛望着博安,不知道博安怎么有勇气直接凑上去。   以前在声色场所,多的是一些姿色绝佳的小姐少爷想扒上莫广,不只是为了莫广身份,更是因为他那张皮囊和一身禁欲的气息,再加上漠然的姿态,使人的征服欲空前强烈。   但没有一个成功。   最大胆的那个陪酒少爷,偷偷在酒里下了药,当他端着那杯下了药的酒,笑吟吟地想枕在莫广怀里时,被莫广抓着头发,平静地轻声说再靠过来,就让他把全场的酒都喝了。   包括下了药的那杯。   把那陪酒少爷吓得落荒而逃。   但如今却能够僵硬在原地,任由博安在他颈脖出细细闻嗅。   好半晌后,秦宇神色复杂道:“真的是你的仇家?”   博安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愧疚,他咬牙道:“我会尽快解决的。”   秦然抓着他的手,看上去有点着急,嗓音倔强道:“不是说你的仇家只会找你最亲近的人吗?”   “是不是认错了?”   莫广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地抬头地望向了博安那一边。   博安挠了挠头,小声道:“是这样的没错……”   秦然倔强道:“你有没有他联系方式?”   他头一次那么凶悍,像是兔子被整锅端了粮草一样。   博安下意识道:“啊?”   秦然凶悍道:“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我来跟他谈。”   他要跟这个没脑子又没眼色的仇家好好谈一谈。   他是博安亲自官方认定的最亲近的人,那仇家要找麻烦也应该找他,而不是找莫广。   如今找上莫广,这不就是意味着莫广才是博安最亲近的人吗?   那没脑子的仇家是怎么寻仇的?   指不定跟上次绑架他的那群绑匪是一伙的,连九九乘法表都算不清,   博安愣愣道:“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另一边的秦宇则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他连忙紧张道:“你去谈什么谈?”   能撑得上是仇家的,里面的纠纷何止是一两句能够说得清楚?   秦然梗着脖子倔强道:“跟那个仇家说清楚。”   “别找错人!”   莫广眉头轻轻动了动,面上带着少见的愉悦,他对着博安不动声色道:“让他来。”   他就勉勉强器地担起博安身边最亲近人的这个名头。   在这次车祸中受轻伤的林艺,莫广也决定翻四倍工资,补偿精神损失。   博安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萧平行事随心所欲肆无忌惮,不知怎么就选上莫广来折腾他。   这是打算逼他出来?   博安抿了抿唇,他抬头带着歉意道:“莫总,对不起,您给我几天,我会尽快处理掉这件事。”   莫广盯着他还在打着石膏的手臂,眯起眼睛,不知道面前人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明明只要开头求他几句的事情。   面前人却像是完全没有那个意识,一脸沉思琢磨着自己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秦然在一旁有点急,像是恨不得能够找到那仇家,揪着那仇家的领子,让他明白到底该针对谁。   但最终,博安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最好不要认识他的仇家。   他的仇家很令人讨厌。   在博安安慰秦然时,莫广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撩起手腕上的袖口,又慢条斯理道:“杰西卡,拿药水过来。”   秦卡立马接上话,大惊小怪道:“您刚才在车祸中受伤了吗?”   果不其然,博安下意识偏头望向了他们这边。   秦卡拿着药水,递给莫广时,他压低嗓音委婉道:“莫总,您伤口好像有些不大明显。”   伤口何止是不大明显,简直就是拿药水再晚一点就要愈合了。   莫广手腕上只有一条细细蹭破了皮的伤口,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   莫广不大高兴,他嘴硬道:“怎么就不大明显?”   他举起手,在灯光下强调道:“那么明显你看不到吗?”   博安已经完全看了过来,他伸着脑袋,面色犹豫,似乎是不知该该不该主动地提出自己要上药水。   好在莫广没让秦卡上药水,也没让他上药水,而是背对着他们,自己一个人捣鼓着上药水。   秦然蔫吧地趴在病床上,看上去颇为失落,还时不时抬头望向莫广的伤口,眼里满是羡慕。   仿佛十分希望受伤的那个人是自己。   直到在秦然去上课时,他还是一副蔫吧的模样,路过莫广时,还伸着脖子去望莫广的伤口。   莫广则是一脸淡然地抱着手,压根就没给他机会看那个伤口。   秦然背着挎包,看着一天到晚都待在病房的男人,他终于忍不住道:“莫大哥,你不用去上班吗?”   莫广瞥了他一眼道:“不用。”   秦然憋了一下,转头往外走时终于憋不住在心底第一次如此愤然。   一天到晚那么闲,公司迟早破产。   病房门关上后,莫广舒心了,他望向博安慢条斯理道:“你打算怎么解决你仇家?”   病床上的博安想了想,然后犹豫一下道:“打一架吧。”   莫广:“……”   他望着吊着石膏的博安,重复道:“打一架?”   “你说你这几天解决掉,解决的办法就是跟你仇家打一架?”   他简直是被气笑了,面前人吊着石膏,前不久刚扛着人从高空坠落,现如今还要跟仇家打架?   真不怕被仇家弄死?   博安抿了抿唇,他开口低声道:“用不了几天。”   “明天应该就能解决了——”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萧平应该就会主动找上门来。   听到“明天”这两个字眼,莫广眼皮跳了跳,瞬间就想到了影视剧里仇家见面的场面,两人拿着两把砍刀互拼,其中一个还他妈断着手打着石膏。   两人就跟签了生死状一样,不要命地互砍,最终在满地的血水中决出胜负,将仇恨抵消。   然后结果说不定就是博安两个胳膊都没有。   眼皮狂跳的莫广深吸一口气,态度格外强硬盯着博安道:“明天你跟我出去办事。”   博安一愣,他踌躇道:“莫总,我明天也想去办事。”   “能换成后天吗?”   换后天?让两个胳膊都没有的博安跟着他去办事?   莫广怒火燃了上来,不容置喙强硬道:“必须明天。”   博安还想什么,就看到莫广面无表情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明天你哪里都不能去,必须跟在我身边办事。”   “办完我的事,我陪你去办你的事。”   博安:“……”   他小声道:“您也可以叫杰西卡……”   莫广冷道:“他没用,办不了。”   低头啃着苹果的秦卡:“……”   第二天清晨,天际堆砌着厚厚的乌云,时不时滚着闷雷,看起来异常阴沉。   博安一大早看起来就格外焦虑,似乎某种动物,提前察觉到危机,格外警惕烦躁。   他跟着莫广去办事,本想速战速决把事情搞定,但没想到莫广口中的办事是去上班。   而且因为他手上骨折,他在公司不仅不用像以前一样要泡咖啡,反而像个大爷一样坐再会客室等着莫广下班。   下午四点,莫广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两人要互砍,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互砍,于是施施然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带着博安去办他的事情。   博安自然是没有事情要办,他唯一要办的事情就是去找萧平一次性把事情给解决。   但是如今莫广在他身边,他自然不可能会主动找萧平打一架解决事情。   于是最终的结果便是两人一同赶回医院。   阴沉沉的天空飘着细雨,从市里面回医院的那条路意外地发生了严重的堵车。   权衡之下,司机便换了一条偏僻遥远的公路回医院。   博安坐在副驾驶,他偏头望向窗外淅淅沥沥下起的雨,鼻尖全然是雨水的潮湿味,眉头不自觉地深深皱起。   忽然,他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嗓音也跟着紧绷起来道:“停车,把我放下来。”   他闻到了萧平的气息。   就在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豹子:下去干架   长了嗷! 第34章   车窗外落着淅淅沥沥的雨珠, 听到博安的话后,司机有些无措地望向车内后视镜,询问莫广的建议。   莫广面无表情道:“开。”   他是脑子有病才会将博安放在公路边, 让他跟他的仇家互砍。   博安神情明显带着躁动, 他不断舔着自己的虎牙, 语速急促地重复道:“莫总,把我放下去。”   “靠边停就可以了——”   潮湿水汽似乎将整条公路都包裹起来, 雾茫茫一片看不见前方的车辆。   雨水越来越稠密, 夹杂着某种侵略性极强的气息,宛若雨夜中一道强光,直直劈入雨帘。   厚厚的雨幕中,一辆闪烁着尾灯的悍马H6轰鸣着引擎咆哮而至,强势逼近面前纯黑色轿车。   “咯吱——”   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声骤然响起,驾驶位上的司机双手用力紧握方向盘,缓踩着刹车,才堪堪在湿滑地面稳住了车身。   司机猛然朝着后视镜望去, 发现身后逼近着一辆悍马H6,死死地紧贴着他们的车尾,   纵使在极易打滑的弯道积水路面,那辆悍马H6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以某种不要命的速度悍然贴近着他们。   几乎在同时,博安瞬间抓着车把手,想腾身起来, 他死死盯着后视镜那辆悍马,嗓音急促道:“莫总, 您先把我放下去。”   “随后我就去找您。”   车后座的莫广脸色阴沉, 他嗓音发寒平静道:“继续开。”   看样子是铁了心也不可能会将博安放在路边。   听到莫广的话, 司机咬牙,想甩开紧紧贴着他们车尾的悍马,但悍马H6速度却轰然提速,在飞溅的雨幕中极速飞掠,以某种骇人恐怖的速度悍然猛烈冲击向那辆纯黑色轿车。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没有任何人预料到身后那辆悍马H6会以如此惊骇的速度和角度冲击上来,——“轰”!   一声刺耳巨响伴随着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响在雾茫茫的公路中。   纯黑色轿车被轰然提速的悍马撞出了一个恐怖的凹陷,剧烈冲击下撞在路旁的防护栏上,金属护栏顿时迸溅崩裂,纯黑色轿车足足冲出去好几米才不断闪烁着尾灯,冒着黑烟停在断裂的护栏旁。   滂沱大雨的公路上寂静得没有任何车辆行驶,断裂的护栏残骸碎了一地,纯黑色轿车前玻璃、侧窗玻璃已经碎成渣子,车头在剧烈冲击下完全扭曲成了诡异的形状。   冰冷的雨水砸在玻璃碎渣上,驾驶位上的司机受了轻伤,在安全气囊弹出的冲击下昏了过去,车后座的男人也紧闭着双眼,额角被飞溅的玻璃渣子划伤,几道血痕在病态白的肤色带着几分触目惊心。   在一片寂静中,一声“咔嚓——”令人牙酸头皮发麻的声音骤然响起。   扭曲的车框硬生生被一双修长的手掰碎,像是脆饼干一样,车框被活生生撕裂开一个大口子。   公路上积水浅浅一层,坠落的雨滴砸在积水上,博安徒手撕开扭曲成诡异弧度的车门,踏在了满是积水的地面。   雾茫茫的公路,寂静得仿佛只剩下重重雨幕。   滂沱大雨中,一个撑着黑伞的男人漫不经心地靠在身后的悍马H6上,他穿着一件长风衣,指骨夹着一根烟,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快要报废的纯黑色轿车。   他微微偏着头,唇边噙着笑,像是轻叹道:“真狼狈啊。”   男人的语气全然是怜惜,仿佛不是身后的悍马H6跟他毫无关系。   博安站在雨幕中,浑身上下都湿透,眼睫上全是水珠,一双鎏金色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他看着面前的萧平轻叹后,弹了弹烟灰,笑吟吟用着某种亲昵的语气懒散道:“过来。”   那语气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依旧是相依为命的亲密无间,又带着点长者纵容的宠溺。   博安没动,而是紧绷着声音,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人,手已经放在了衣物内侧的克迪克斯刀鞘,豆大的雨滴砸得人耳膜轰隆作响。   萧平微微偏着头,唇边依旧噙着笑,他望着博安笑意淡了淡道:“长大了。”   “刀都知道对着我了。”   他慢条斯理将烟头摁灭在身后的悍马上:“你哪一招不是我手把手教你的?”   博安放在匕首上的指尖顿了顿,他抿唇,哑着嗓子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当初都已经还清了。”   那时该还的,他都还了。   绵延的雨水透过薄薄的衣领,湿漉漉地贴在背脊上,那道深深的疤痕也浸满了雨水,变得潮湿黏腻起来。   背脊上的那一刀深可见骨,力道恐怖到了连拥有高度兽化的体质也没有办法完全治愈,是白驰硬生生劈下来的。   博安喉咙干涩,他重复一遍固执喃喃道:“我已经还给你们了。”   三年前,地下生物实验室发生剧烈爆炸,那场爆炸使得他们这些试验品得以逃出升天,重新获得了自由。   用时,那场爆炸也让那所地下生物实验室浮出水面,那些骇人听闻、毛骨悚然的扭曲实验几乎令每一个接触到的人震惊。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场地下生物实验室的相关人员在爆炸后接受制裁。   但最终的结果是那所地下生物实验的顶层人员并没有获得严重的制裁。   因为最关键的一链——那些实验品的指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地下生物实验室最关键的几个高级实验品,带领着九成的实验品,帮助那所地下生物实验室洗脱罪名,力挽狂澜一般地推翻口供,伪造假证。   随后,那几个高级试验品便摇身变为了生物室机密人员,钱财与权势瞬间掌握在了手掌心。   同样身为高级实验品的博安在那场爆炸中醒来后,一切已经成为了定局。   看着他长大的那些前辈告诉他,他们是异类,异类不被任何人承认,唯独将钱财和权势掌握在自己手里,身为异类的他们才能够在这个世上生存下来。   随后便是惨烈至极的决裂。   那惨烈至极的决裂带给博安的,除了背脊上那道深刻见骨的疤痕外,还有从此以后孑然一人的命运。   他亲手截断了与同类的关联。   撑着黑伞的萧平笑意不达眼底,他随意将烟头摁灭,盯着博安淡淡道:“今天不想动你。”   “我只要你背后那个姓莫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太多了,明天多更一点给各位大宝贝QAQ 第35章   ——只要莫广的命?   “锵——”   哨格S37K半齿直刀骤然出鞘, 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呼啸,如同闪电一般切割开雨幕,悍然劈向面前撑着黑伞的男人。   半齿直刀出鞘没有任何预料, 几乎就是擦着萧平的话音划刺开雨幕。   持刀的博安骤然弓起身子, 爆发出超越常人的速度朝面前人悍然劈去。   萧平猛然仰身, 堪堪躲过了骤然袭来的半齿直刀,黑伞却被闪电一般的直刀劈得伞面撕裂开一个大口。   “你为了那个姓莫的, 一声不吭直接朝我出手?”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眉眼阴沉起来, 他将撕裂开的黑伞丢在身后的悍马引擎盖上,几缕金发贴在眉眼上,眯着眼盯着面前的博安。   博安毫不犹豫再次反握半齿直刀,猛力劈向面前人不甘示弱道:“你他妈刚才开始撞人给我提示了?”   萧平额角青筋爆出了几根,伸出右臂格挡道:“你他妈再说一遍我没给你提示?”   那么明目张胆的警告,他的气息都他妈快在那个医院花园腌入味了。   面前这小崽子还说他没给提示?   博安蓦然就想到了前天凌晨在偏僻花园处的气息,还有昨天莫广衣领边带着的气息。   他以为是萧平的挑衅,但在如今看来, 更像是某种警告。   但那时的博安以为萧平是冲着他来的,目标是来找他的麻烦。   博安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他手臂猛然用力,将半齿直刀硬生生地往下压了几寸,刀尖对着萧平下颚急促道:“你一开始就冲莫家来的?”   萧平唇边勾起一个笑,他对着刀尖,眉头动都没动道:“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而不是替某个组织干这些黑暗肮脏事情。   博安将刀锋压下去了几寸, 他眼睫上全是雨滴, 一双鎏金色的竖瞳一错不错盯着面前的萧平。   萧平重复一遍道:“我只要你身后那个姓莫的命。”   他似乎在强调, 又似乎在警告。   在他看来,博安选择为莫家效力,可能是为了有一处庇佑,也恰巧可能是莫家是第一个收留他的家族,所以便固执为莫家效力。   但是如今莫家成为了地下生物势力那边的眼中钉,肉中刺,迟早要被拔除,博安没有必要跟着莫家一起存亡。   萧平觉得自己这几天几乎拿出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耐心,跟面前的小崽子重复强调,现在能滚赶紧滚,别到了后面搅进浑水里,他捞都捞不起来。   但下一秒回应他的只有哨格S37K半齿直刀的刀锋。   博安旋身下潜,蓄势以好的刀尖急速划向面前人胸膛,凶悍道:“不可能。”   “他是我老板。”   要滚也是面前人滚。   萧平额角青筋暴起,他重心后移躲避刀锋,怒道:“你他妈就不能换个老板吗?”   博安不甘示弱啐了一口道:“那你他妈就不能换个组织吗?”   天天跟在那个黑心组织身后,为那个黑心组织效力,为了点钱财和权利,是非不分跟灌了迷魂汤一样。   操。   萧平眉眼阴沉地抹了一把下颚,指尖上的雨水混合着血水,看样子应该是刚才躲避刀锋不及,下颚被划破出了血。   滂沱大雨砸得一条公路都雨雾茫茫,雨水砸在悍马车盖上都成了雨沫,面前持刀的青年刀刀逼近,呼啸的刀锋下不留任何情面。   他全然已经成长为一个顶级的猎食者,每一刀都裹挟着雷霆之势,凌厉得几乎让人看不出从前小小一团,抓着自己耳朵在地上滚来滚去奶里奶气的模样。   明明以前可爱得要命,现在宰起人来怎么那么凶狠。   浑身湿漉漉的萧平猛然腾空越上悍马车盖,下一秒,悍马H6的玻璃窗被博安悍然捶裂,发出一声骇人惊响,像是鼓胀到极致的气球炸承受不住猛然裂开,漫天飞舞的玻璃渣在雨幕中轰然飞溅。   博安收回手,一双鎏金色眸子像是某种无机质的玻璃珠,他舔了舔唇,尝到了口中浓烈的血腥味,唇角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手臂上的石膏早已经散落在地,小臂内侧也被划破了一道长长血痕。   车盖上萧平也没有好倒哪里去,刚才他腹部被又狠又重地踢了一脚,整个人都砸在了引擎盖上,冲击大得砸得整辆悍马都起来。   如今他站在车盖上平复着呼吸,额前的金发已经完全撂到了后脑勺,露出凌厉的五官,下颚有着一道浅浅的血痕。他望着博安似笑非笑道:“真不念旧情,下死手?”   博安提着匕首,浑身湿漉漉,眼睫上也全是雨珠,他抬头,没说话。   萧平随意地坐在车盖上,他微微偏了偏头,在雾茫茫的雨雾中,依旧是似笑非笑,但嗓音却淡淡道:“前几天我兽化程度加深,排斥反应很严重,差点没熬过来。”   博安握着匕首的动作一顿,盯着车盖上萧平。   萧平摸了摸还在出血的下颚,懒洋洋道:“你以为我骗你?”   “要不是前几天的排斥反应,你信不信你今天连我的衣服边都摸不到?”   博安下意识盯着萧平的腹部,看见了自己又重又狠踹出的衣褶痕迹。   滂沱的大雨中,萧平没了笑意,脸色神色很平静,他坐在车盖上,轻声道:“我的排斥反应越来越严重。”   “地下研究院那群人说我熬不了多久了。”   博安眼睫剧烈地动了几下,一错不错地盯着萧平,紧握着匕首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想着,怎么可能?   像萧平这样恶劣的人,平时总是爱似笑非笑给他找各种麻烦,怎么可能会熬不了多久?   而且他们好几年前就效力于地下生物实验室,这几年过去了,手中掌握的权利只高不低,钱财方面也只多不少,那批人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们高级实验品出事?   博安像是为了反驳萧平,又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他一字一句固执道:“不可能。”   他声音不大,被滂沱的大雨声遮掩得三三四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尾音在轻微地发着颤。   虽然他口中说着不可能,但是没有谁比博安更清楚,兽化程度变高,排斥反应增强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有多无法挽回。   而且按照萧平以往的实力,不可能会被他一脚又重又狠地踹到悍马车盖上,也不可能会在如今半捂着腹部,嗓音沙哑跟他说这些话。   萧平笑了笑,他没说什么,只微微偏头望着他,目光很安静,眼神里带着点博安看不懂的东西。   很久以后,他才噙着笑轻松道:“你九岁那年,尾巴是我剪的。”   “不是你白驰哥。”   博安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唇,想起来很久以前九岁那年,因为长时间做电击抗压实验,导致他大脑反应迟钝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里,因为大脑迟钝混乱,他分不清自身到底是人形还是兽形,时常兽形就到处打滚。   甚至到了后面,九岁的他觉得兽形更舒服,坚持称自己就是一头豹子,并不是人,能变成人形都是因为他在做梦,有人形的记忆也是因为他做梦做多了。   谁叫他变为人形,他就生气,生气了就爱抓着耳朵在原地滚成一个球,谁的话都不听,谁都不理会。   直到有一天一大早,他晃尾巴的时候发现屁股后面凉得厉害,一回头发现他的豹子尾巴被剪成了一截,毛全被剃掉了,光秃秃地跟一根光杆一样。   吓得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变回人形,再也不敢说自己就是一只豹子,他宁愿做个光秃秃没有毛的人,也不愿做个尾巴光秃秃没有毛的豹。   而且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不愿变成兽形豹子,生怕被别人看到他的秃尾巴。   博安一直以为是白驰干的,毕竟白驰面冷心更冷,为了让他变回人形,别说剃秃一根尾巴,就是把全身上下所有的毛都剃光,白驰都干得出来。   萧平坐在车盖上,他偏头望着博安,轻声道:“一下子就长大了那么多。”   博安在地下生物实验室,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他跟高级实验品一样,他们是同一批试验品,本应该是同时间出生,但由于孕育博安的胚胎迟迟没有反应,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胚芽状态。   那时候所有的研究员都已经放弃了,只随意地丢在一旁时不时记录,但是在他们出生几年后,孕育博安的胚胎有了动静,晚了他们几年出生。   那时整个地下生物实验还没有那么多人,空荡荡的监狱氛围死寂又阴沉,他们这些早博安几年出生的试验品,虽然被关在一个地方,但是也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出现了一个小屁孩,奶里奶气牙都没长齐,一脸的婴儿肥,满地方地到处乱爬,还想拱进白驰胸前的衣服喝奶。   那是小时候的萧平第一次见到死人脸的白驰神色有了变化,小时候的白驰还没有像长大一样那么绷得住,他气急败坏地拎起爬到自己衣服里面,还想拱头喝奶的博安,一把丢了出去。   被丢出去的小博安也不恼,趴在地上,扭头好奇望着白驰,又拱动着自己的身体,骨碌碌爬过去找白驰。   甚至是凌晨,白驰醒来,都能够看到一个留着口水吮吸着自己手指的小孩子很乖很安静地蜷缩在自己身旁,小小的一团,跟个奶豆腐一样,一戳就滚到一边。   那时候的博安,走路还摇摇晃晃,他们吃完饭,他喝完奶瓶里的奶,就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做实验。   刚开始所有实验品都觉得这小孩做那么多实验,肯定活不下去,谁知道这破小孩不仅活了下去,还越活越精神。   整天骨碌碌地满地方跑,跑不进的地方,博安就仗着年纪小,使劲把脑袋塞进去,死活要跟对方聊天。   他连白驰这样的死人脸都不怕,更不用提其他人了,一个人就能聊得热火朝天。   若是对方有那么几句回应,他一个人咿呀咿呀激动能给对方表演一个二人转,几乎能把半死不活的人都能活生生聊活起来。   那段时间,也就是因为博安,他们这群实验品才有了联系,渐渐熟悉起来。   刚开始的对话很简单,都是围绕着博安。   ——“他上午在你那喝奶了吗?”   ——“没喝,你六点记得给他灌一瓶。”   ——“行。”   或者是关于博安变成豹子后的各种交流。   ——“他今天就能变两小时兽形,他只能在你那待半小时,你别把他毛给薅掉了。”   ——“昨天教他学猫叫的傻逼别教了,他昨晚叫了大半夜。”   ——“还有,他是豹子也不是狗,别跟遛狗一样到处带他溜达,他今天吃饭一头扎进了盘子里叼着肉到处跑。”   ……   到了后面,他们这群人熟悉后才开始有别的话题,开始一起活动,开始彻底地把周围人视为同类。   滂沱雨水越下越大,萧平坐在车盖上,他噙着笑懒洋洋道:“好歹看着你长大,死之前来看一眼。”   “省得过几天死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博安咬牙,呼吸极力平静道:“谁会哭?”   他喃喃道:“我看都不会去看一眼……”   萧平哼笑起来,他脸色前半捂着腹部道:“真不看?”   “到时候地下那群人把我给解剖,脑子切片,连个骨头渣子都不留,你可别哭啊。”   博安抬头盯着他,眼眶有些红,没说话。   萧平偏头望着他,然后将手上的蝴蝶178SBk匕首丢在车盖上,安静了一下朝他哑声道:“过来。”   “跟你最后说件事。”   雾茫茫的雨雾中,博安提着匕首,沉默了一会,很慢很慢地朝着车盖上的人走去。   最后他站在悍马车盖前,保持着一段距离,极力维持着表面平静,看上去就像是毫无波澜一样。   萧平坐在车盖,噙着笑伸手,却看到面前提着匕首的博安骤然警惕躲避开,只留下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萧平手顿了顿,然后继续伸手揉了揉博安湿漉漉的脑袋,就像从前在地下生物实验室一样,他们似乎没有产生任何的隔阂,这几年的空白似乎也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   没有什么比死亡带来的恐惧跟让人害怕。   博安微微红着眼眶抬眼,他咬牙开口道:“还有救……”   他想说,还有得救的,莫霄研发的药剂不可能对他们一点作用的没有。   只要有一点点作用,面前人都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这些话没能说出口,“噗嗤——”轻微一声,是某种利器捅进皮肉的声音。   博安腹部忽然冰凉,一柄刀身雾面的半齿直刀悄无声息地插进了他下腹。   面前的萧平居高临下望着他,唇边依然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博安瞳孔骤然缩小,他看着萧平慢条斯理地将直刀用力地抽出来,居高临下望着他,附在他耳边亲昵笑道:“跟你说的最后一件事。”   “小豹子,念旧情可是会死的。”   下一秒,博安被重重一脚踹在胸膛,生生被踹飞了出去,足足飞出好几米,轰然倒在了积水的柏油路上。   噼里啪啦砸下的雨水砸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被踹飞的博安几乎没有了生气,鎏金色的眸子无意识地半睁着。   雾茫茫的公路静悄悄,只有无数个雨滴飞溅落在大地的哗然声,博安很缓慢地动了动眼睫。   背后的那道伤痕似乎在这个时候灼热发起疼来,疼得博安整个人都想蜷缩起来。   每次都在一次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下手。   跟好几年前的白驰一样。   都是在骗他。   博安眼睫上的雨珠沿着眼角滚了下去,刺得眼眶有些红。   他想动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全身的骨头都像是碎了一遍,失血过多带来严重的眩晕,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迅速漏气的气球,鎏金色的眸子渐渐失去了光辉。   萧平的声音忽远又忽近地传了过来,跟着哗哗的雨声有些不太真切。   他说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傻。   他说他要是兽化程度变高,排斥反应严重,早就躺在实验室里,怎么可能还会出来。   他说这次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人,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他说博安,再念旧情下去,真的会死的。   莫广是被冰冷的雨滴砸醒的。   他额头上还留着蜿蜒的血痕,衬得病态白的肤色有几分骇人。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抬头去看副驾驶的博安,却发现副驾驶上空无一人,车门口被硬生生撕开一个扭曲的口,刚好可以通过一个成年男性。   莫广抬眼朝着前方望去,透过雾茫茫的雨雾,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坐在不远处的悍马H6上,而博安站在男人面前,似乎在跟男人说些什么。   那就是博安的仇家?   莫广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用力拉车门,发现车门没有故障还能拉开。   他刚开始以为博安的仇家,是地下拳场那些二流打手,成天无所事事,靠打拳维生,又像演电影一样把仇家挂在嘴边,寻仇时会拿着砍刀互砍。   但用把悍马H6当做玩具一样,玩命地跟在他们车尾,将他们车硬生生逼停的人,显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仇家。   但如今雨雾中的两人似乎又不像是仇家,车盖上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伸手揉了揉博安的脑袋。   直到下一秒,莫广瞳孔猛然收缩,他看着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用力地伸手捅向了面前的人的小腹,居高临下地说了几句后,重重一脚踹在博安胸膛,将博安硬生生踹出去了好几米远。   萧平手指转掠着一柄蝴蝶178SBk匕首,漫不经心地朝着不远前躺在地上,胸膛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博安走去。   博安无意识半睁着眸子,修长的躯体抽搐了好几下,像是想挣扎地站起来,但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躺在一地的血泊中。   血水被大雨冲刷,蜿蜒流在了公路上。   萧平歪着脑袋,他的黑靴踏在博安的血水上,像是叹息又像是怜悯,自言自语道:“我一开始就说了。”   “我只要那个姓莫的命。”   “你怎么就不听呢?”   他漫不经心转着匕首,一步一步朝着博安靠近。   直到他敏锐极致的感官听到了一阵轰鸣声,萧平微微蹙起了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已经让那些人把公路给封起来,怎么那些人办事还是那么乱七八糟,将多余的小鱼小虾漏了进来?   一群废物。   萧平眉眼间戾气深重,他握着回头,却在下一秒微微怔住。   一辆纯黑色轿车引擎高亢轰鸣,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令人惊骇的摩擦声,像是一束直直照进雨幕的强光,咆哮着的十二缸引擎达到了最大功率,像是一把悍然劈来的利剑撕裂开雨幕。   驾驶位上的莫广盯着发动机转速表的指针跳入了危险的红色,他面无表情地将油门踩到底,像是之前逼退他们的悍马H6一样,轰然提速。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哒不虐哒不虐哒真哒真哒真哒嗷(扭扭屁股) 第36章   疾驰而来的纯黑色汽车奔驰G级AMG全身经过改装, 由全球顶级改装厂Brabus亲自操刀,昂贵得几乎每一寸都按照金钱计算。   Brabus是全球顶级改装厂之一,总部位于鲁尔区的腹地, 改装一向不惜工本, 追求高亢汽车性能。   改装后的车身外观十分低调, 看不出任何张扬痕迹,但不菲的碳纤维覆盖车身, 动力引擎系统升级, 重新调校与扩缸,将排气量提升到了极限,最大马力可到达800hp甚至更高。   完完全全是硬生生用金钱砸出来的奢侈品,哪怕车前盖被撞出了凹陷车门扭曲,但依旧丝毫不影响性能。   此时此刻,这辆改装后的奔驰G级AMG在雨幕中以某种不要命的悍然姿态轰鸣提速冲向不远处的悍马H6,猩红的尾灯在雨雾中几乎看不清。   疯子。   萧平咬牙腾空翻进被博安砸碎车窗的悍马里,咒骂了一句。   雾茫茫公路两旁的护栏是完全是悬空状态, 甚至右侧公路完全沿着山体开凿出来,一旦冲破两旁的护栏,正常人连车带人都能摔成肉泥。   但疾驰的奔驰G级AMG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仿佛完全无视两旁悬空的护栏。   “轰——”   一声格外刺耳的巨响,白雾在雨雾中骤然炸开,发动引擎堪堪躲避开的悍马H6依旧被撞击到车尾,车尾在剧烈的撞击下几乎看不清样子。   而疾驰而来的奔驰G级AMG在撞击后速度表指针急速下降, 整辆车几乎接近失控的边缘。十九寸轮圈在积水公路面悍然抓地冒出白烟,却依旧抵抗不住失速剧烈旋转的车身朝着两旁防护栏冲去。   在撞击到悬空护栏的最后一刻, 整辆奔驰G级AMG伴随着刺耳至极的刹车声, 在雨幕中甩出一个巨大的弧线, 堪堪悬停在了护栏上。   潮湿雨水中夹杂着轮胎在高温下剧烈摩擦地面导致的橡胶味,闻起来像是橡胶在雨里燃烧一般刺鼻。   就在悍马里的萧平松了一口气时,悬停在护栏上的奔驰G级AMG又发出了引擎震耳欲聋的轰鸣,他骇然抬头望去,发现那辆刚失控旋转的车毫不犹豫地又轰鸣地朝他疾驰逼来,重重地撞在了悍马上。   经过顶级改装厂改装,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奔驰G级AMG重重顶着面前悍马,驾驶位上的莫广换挡倒车,再换挡,加速,以最大加速度又狠又重不要命地撞了上去。   悍马里萧平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在车身不断晃动中,耳麦那头的人也在语气急促叫他赶紧走,公路两头的拦护全部被路警发现并隔断,莫家人已经带着警方疾驰赶来。   萧平阴沉着脸,猛打方向盘,一个甩尾后便将油门踩到底,轰然朝着公路前方疾驰而去。   雾茫茫的公路没有了动静,奔驰车的车门大敞着,噼里啪啦地雨滴砸在车窗上,似乎整个天地间安静得只剩下哗哗雨声。   莫广满手都是血,血水顺着指尖往下淌,他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前的博安。   他面前的博安浑身是血,几乎是躺在血泊里,平日里总是弯着的薄唇苍白,安静得没有什么生气。   莫广很缓慢地动了动眼睫,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平静得毫无波澜,遮瞳下的漆黑眸子像是死谭。   他想,为什么面前人每次出任务都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上次为了秦然,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左手骨折躺在担架上,这次躺在地上,几乎连呼吸都微不可察。   真是蠢透了。   一动不动的莫广漠然想着。   可是面前人好像一直都是那么蠢。   明明一开始,面前人就只知道他是故意找麻烦,是故意针对他,但还是蠢得要命地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他,莫总,晚上睡不着可以喝一杯热牛奶。   他会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将他药瓶里的药装进白瓶子,只为了不让他看见药瓶上的药名。   他也会在包厢门外抱着手一直等着他,无论多晚,都会等着他。   莫广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太正常。   莫家作为制药巨头,他从小就见惯了生死,病人瘦成枯木一样病危挣扎的死亡,老人垂暮时腐朽的死亡,带着家属崩溃哭喊的死亡,甚至是那个女人的死亡。   他都见过。   但是没有谁的死亡是跟面前人一样,像是一幅铺满红色油漆的画,铺天盖地地刺入眼球,刺目得似乎让人心脏都难受起来,又像是被油漆封闭住了口鼻,肺里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挤压抽出。   他不知道这种情绪叫恐惧。   噼里啪啦的雨滴越下越大,地上的博安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微弱,浅金色发色黏在眉眼。   他就像是一个极速漏气的气球,以无法挽回的速度漏着气,躺下位置的雨水几乎被染成了血红色,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铁锈味。   半跪在地上的莫广似乎能够听到面前人的心跳声,在一下又一下地变缓慢,连带着他的心脏也一起变缓慢了,又像是有着一只大手,缓慢地将他心脏一点一点收缩。   莫广动了动眼睫,雨珠从眼睫上滚落,他开口,嗓音却嘶哑得厉害。   他在对面前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他说,博安,你要是死了,我不可能让莫霄安生。   可是过了一会,又像是过了很久,莫广都没有听到面前人任何动静。   他依旧是很安静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不可能再起来叫他莫总,也可能会皱着鼻子小声说自己不喜欢吃这个菜,他只会一直一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一样,却永远都不可能会醒来。   莫广说不上什么感受,只知道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很慢,还似乎一抽一抽地发着疼。   他想伸手碰一碰面前人,却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雨水混合着血水往下淌,他觉得有些难看。   于是他跪在地上,很认真地擦干净了手指,才慢慢地蜷缩起来碰了碰博安的脸庞。   他嘶哑着嗓音,很轻低声叫了一声博安。   可没有人理会他。   只有滂沱的雨滴砸在他身上,砸在满是血水的公路上。   他又叫了一声博安,带着点发颤。   依旧是没有人理会他,四周安静到了死寂。   博安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起来,笑吟吟地抬头望着他,叫莫总。   就像是一根绷紧到了极致的弦,又像是一汪结着厚厚冰面的湖水,此时此刻被骤然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平静下蕴藏着的崩溃也在此时此刻骤然爆发了出来。   那些情绪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半跪在地上的男人,他垂着眸子,用力到几乎发抖捂着躺在地上的人的小腹,试图将那些源源不断流出去的血给停止住,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地上的血水太多太多,似乎能够将人给淹没,他嘴里不断重复着等一下,很快就来了。   莫家的人很快就来了。   他之前在车上就已经用了GPS卫星定位发送信息给莫家的人,莫家的人很快就会来了。   他们会带着精密的医疗仪器,会在现场就展开抢救,像是上次在秦然那里一样,博安会相安无事地被抬上救护车,然后在医院被抢救回来。   但是随着面前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膛起伏越来越小,莫广知道,面前人坚持不了那么久。   面前人失血过多,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一个位置,意识也几乎丧失,听不到外界任何动静,连心脏似乎都快要停止。   除非现在神仙下凡,将面前人破碎的五脏六腑重新换一遍,再换一遍血,面前人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博安会死。   这个笑起来特别好看,有着两颗讨喜小虎牙青年会死。   莫广咬牙,他抬起头,想看四周有没有什么车辆,但是依旧是雾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车辆,也没有任何能够求救的人。   没有人任何人能够救博安,   莫广摁住博安伤口的手一直在不受控制地轻微发着颤,他跪在地上,嘶哑着嗓音喃喃重复着几个字。   不要死。   不要死。   博安。   滂沱的暴雨将他嘶哑的嗓音完全掩盖,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博安在他眼前死去。   因为那该死的仇家。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莫广那逼崽子心理太难琢磨了,他在折磨我关长长呜呜呜呜 第37章   滂沱大雨的公路上, 几辆警车身后跟随着几辆黑色轿车,在雾茫茫的雨中呼啸着疾驰。   好几辆车已经停在了公路旁,公路上护栏被撞得东倒西歪, 满地残骸, 静静停在一侧的奔驰G级AMG车门大敞, 车漆磨花得厉害,车头处凹陷形状恐怖, 现场一片狼藉。   积水的公路面还能看到深深的轮胎摩擦痕迹, 加上散落一地的残骸,看起来十分惨烈。   莫霄疾步走去,他身后撑着伞的秘书从未见到一向稳重的莫霄走得那样快,差点跟不上他的脚步,赶忙伸长了手臂将雨伞往前递了递。   公路一旁,跪在地上的莫广几乎是浸泡在血水中,他垂着眸子举着外套替身下人遮挡着雨,湿漉漉的黑发全部凌乱挽到了后脑, 病态白的肤色映衬着额角蜿蜒血痕有些触目惊心。   忙碌的救援人员将他挤到了身后,对着躺在血泊中的博安进行抢救,他就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望着面前的博安。   有莫家的下属举着伞心急如焚地好声好气地劝着莫广去检查,但却没有得到男人的半点回应。   莫霄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莫广。   浑身湿漉漉,狼狈得半张脸几乎都是淌下的血水,唇色几乎没有颜色,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一向挺直的背脊也弯着,抓着担架, 眼睛有些赤红。   现场匆忙的救援情况看上去并不是很乐观, 躺在地上的博安大出血导致失血性休克, 还有腹部受到严重撞击,存在着内脏破损的风险。   莫广用力将手上的玻璃渣摁下去,他跪在地上抓着担架,嗓音嘶哑清醒地给现场的救援人员汇报着博安的伤势情况。   直到做完初步处理的救援人员将担架抬上救护车后,莫霄才看到莫广有了动作,带着点踉跄起身,苍白着脸跟着担架上了救护车。   莫家私人医院最顶层。   急救室亮着红灯,整条长廊安静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   莫霄靠做在长椅上,面色神色淡淡,但手上却在反反复复开合着银制打火机开关,一贯噙着笑的唇角此时也平直了起来,没有什么情绪望着地上干净铮亮的地板。   急救室门前,浑身湿漉漉的莫广靠在墙上,他垂着眸子,嘶哑着嗓音平静道:“人抓到了吗?”   莫霄摁着打火机开关的动作一顿,好一会才淡淡道:“没抓到。”   通过恢复被切断的监控,能看出那辆悍马H6是挂牌,而切断公路两头的大动作也证明着对方势力不是普通人,很有可能是地下生物实验室那群人。   想到这里,莫霄眸子掠过阴霾,他将打火机丢在长椅上,嗓音淡淡道:“他们不是冲博安来的。”   “是着冲莫家。”   很早之前,莫霄就受到地下生物实验室那边的邀请合作,那边的势力觊觎莫家明面上的制药业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没有通过龌龊腌臜手段试图并吞莫家。   但莫家作为巨头,根基稳固,轻易撼动不了,再加上莫霄手段一向狠辣了得,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自然而然没有什么用,所以只能走合作那条路。   面对那边地下明面上的邀请,莫霄自然是不可能带着莫家产业去蹚那腌臜勾当的的浑水,纵使那边的势力说得天花乱坠,诱导莫家的利益几乎膨胀到惊人,但依旧没能谈成合作。   树大招风,再加上那边人的觊觎,莫家自然就成了一些人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多的是人等着莫家倒台。   莫广盯着他,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看起来有几分瘆人,他极其缓慢哑声道:“什么意思?”   莫霄毫不避讳地盯着他,淡淡道:“意思就是他躺在里面,不是因为什么仇家。”   “是因为莫家。”   “那辆悍马H6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   “如果今天不是博安跟着你,现在躺在里面的人就是你。”   他即使坐在长椅上,也带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朝面前人一字一句讽刺道:“你要是不想要,就把他送回来。”   “没必要把他送给秦家那小子。”   “你不怕死,我怕。”   莫霄的语气不重,甚至称得上是平淡,但几乎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了莫广心上,砸得人耳膜轰然作响,他一动不动靠在墙上,额发凌乱,脸色惨白得厉害。   他想到,当初他以为博安是莫霄送过来监视他的,所以厌恶至极,几乎是变着法子折腾博安,完全将莫霄送人过来的理由是借口。   但是可笑的是,到现在博安躺在急救室里,他才知道不是借口。   博安真的只是来保护他的。   莫广脸色越来越苍白,强烈的耳鸣下有些头晕目眩,他用力地将手背上的玻璃渣子摁了下去,在尖锐的痛楚中保持着清醒。   莫霄神情不变,却抬头盯着急救室的红灯。   其实早几年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不是什么慈善家,花大量财力物力研发药剂,收留博安,也是因为看重了博安身为高级实验品的能力。   很早之前,他就预料到今后的莫家说不定要与地下那群实验品对上,那群实验品拥有非人的能力,能与之抗衡的只要他们的同类。   所以他眼疾手快地将博安收留下来,并且签订了合同,等着地下那股势力与莫家撕破脸皮,博安能够发挥作用。   现在倒是真的发挥作用了。   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莫霄瞥了一眼站在原地浑身狼狈的莫广,看着他百八年都是臭得要命死人脸的弟弟这会沉默着不说话,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下来,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急救室的红灯。   他摸到打火机,弹开了开关,嗤笑地想着,这才哪到哪。   光是进个急救室,就一副快要死了爹妈的样子。   要是看到博安浑身上着束缚带,注射药剂生不如死,痛得几乎成为废人时,是不是还要跟着博安进去嚎两声?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带着口罩的医生急匆匆地跑出来,对着他急促道:“莫总,博先生输血后发生了急性输血溶血反应,现在多个器官功能发生障碍……”   莫霄脸色难看了起来道:“血浆没拿错?”   带着口罩的医生拼命点头道:“没拿错,是博先生一直在医院用的血浆……”   莫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莫家私人医院最顶层是前几年开辟出来专门为博安准备的,所有的数据与医护人员都对博安知根知底,发生异样的状况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博安的兽化程度变高,排斥反应加重导致自身抗体失效,在某方面变成比普通人还要脆弱的普通人。   两分钟后。   急救室门前,两张死人脸跟死了爹妈一样站在门口前,紧紧盯着急救室的红灯。   莫霄带着点烦躁,脸色也阴沉得厉害。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捞一个跟博安一样的生化人过来输血,但是生化人哪有那么好找?   莫霄沉着脸色,打了电话吩咐下面的人尽快去找。   但是如果找不到。   要么就只能等着博安命大,硬生生熬过输血溶血反应,要么到最后死马当活马医,直接注射K3药剂等着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结果。   “吸溜——”   青瓦收回自己的舌头,认认真真地扛着肩膀上昏迷的博安,从莫家私人医院顶层的卫生间窗户,飞沿着窗户敏捷地跃了下去。   而急救室里,所有的医护人员接触到了一定毒性粘液,都陷入了轻度的昏迷,整个急救室都轻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病床上的病人不翼而飞。   背上的博安呼吸越来越微弱,青瓦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他扛着博安,一路风风火火地躲避摄像头,又风风火火地扛着博安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他的窝不大,但是他最放心、挑选了最久的地方。   他的窝位于郊区外一个地下的岩洞,窝内乱七八糟地铺垫着大叶子,他小心翼翼将偷过来的博安放在几张最厚的叶子上。   昏迷的博安身上乱七八糟缠绕着那些人类的仪器,青瓦将仪器用牙齿咬断,胡乱解开,然后又露出獠牙,咬破了自己手腕,然后将手腕使劲塞进了博安的嘴里。   他一边使劲塞,一边念叨着快点喝快点喝,还时不时用另一只手扒开博安的眼珠子,小声叫着报哥报哥。   博安喉咙无意识滚动着,丧失意识的他完全凭借着本能反应滚动着喉咙,将喉咙中温热的液体咽了下去。   没过多久,博安的心脏慢慢平稳了下来,青瓦黄色的眼睛亮晶晶,又趴在博安身上扒眼珠子,看到博安这时候瞳孔终于有了点反应。   青瓦看上去挺高兴,又将手腕往博安嘴里塞了点,努力地挤出更多的血,跟不要钱一样往博安嘴里挤。   医院的那群人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根本没用,发生输血溶血反应对他们生化人来说,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个同类。   等到青瓦觉得输入的血液差不多时,便将手收回来,小心翼翼地拿了两片大叶子盖在博安身上,欣慰地看着博安脸色渐渐缓和。   完全不知道自己偷了个人,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欧耶欧耶,今天不是短短辣! 第38章   博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岩洞里亮着两盏橙黄色的大眼睛, 青瓦趴在一旁歪着脑袋盯着他,看见他醒来,高兴地将舌头吸溜了回去。   博安意识还有些昏沉, 愣愣地望着空中飞舞的舌头被吸了回去。   他茫然想着, 这是什么情况?   他动了动喉咙, 想说句话,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全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尝试动了动身子, 却发现原来全身骨头像是碎了一遍的身体也勉强能动了动。   趴在一旁歪着脑袋的青瓦开心道:“报哥,你饿不饿?我去抓点东西给你吃?”   望着博安愣愣的眼神,他豪迈夸耀:“报哥你放心,这周围的虫都没吃农药,各个都个大肉质好。”   他费了好大劲才挑选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做自己的窝。   自然是什么都是好的。   博安觉得自己可能被萧平捅坏了脑子。   他带着茫然,艰难出声道:“这是哪里?”   青瓦一拍脑门,才想起来没跟博安说,他神神秘秘道:“报哥, 我把你从那群人里偷出来了。”   “他们一个都没有发现我。”   博安:“……”   他心下掠过一个不太好的预感,颤颤巍巍艰难开口道:“从哪偷的?”   青瓦歪着脑袋认真回答道:“从莫家那群人手里偷的。”   博安:“……”   望着青瓦一脸求表扬的骄傲神情,博安艰难麻木出声道:“偷、偷得好……”   青瓦有点小羞涩,他认真小声叨叨道:“我肯定要把报哥你偷出来啊……”   “发生输血溶血反应除了我们生化人,他们那群人类不可能有办法的……”   “我不会看着你出事的……”   博安微微一怔,他望着青瓦,又想起了茫茫雨雾中毫不犹豫将匕首刺进他小腹的萧平, 他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神色复杂地轻声:“谢谢了。”   青瓦开心道:“那我去抓虫子给报哥吃?”   博安:“……”   他咽了咽口水, 颤颤巍巍艰难拒绝道:“不用了……”   青瓦坚持道:“要的。”   他叨叨道:“流了那么多血, 肯定要吃好东西补一补, 报哥你听我的肯定没有错……”   “我们先吃一点补气血,明天天亮了我去抓大一点的虫给你,现在那些虫都没出来。”   博安沉默了一些,然后虚弱着嗓音道:“明天还要吃?”   青瓦点了点头认真道:“吃得多才好得快,你放心,饿着谁我都不会饿着报哥你的。”   博安:“……”   他虚弱道:“我谢谢你啊。”   青瓦羞涩道:“这个不用谢的,肯定管够的。”   半个小时后。   勉强能坐起来的博安啃着汁水特别多的大茎杆,他一边啃,一边含糊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青瓦一边帮他修剪着另外几根大茎秆上的刺一边迟疑道:“我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觉得不太对劲。”   说罢,他忧心忡忡地放下手中的大茎秆道:“报哥,要不你跑路吧?莫家好像真的被地下那群人给盯上了。”   那群高级实验品冷冰冰无情得厉害,他不敢想象要是博安真的因为莫家跟那群人对上了,以后还会发生多少次这样的事情?   如果下一次兽化程度加深发生的不是输血溶血反应该怎么办?   青瓦忧心忡忡望着博安道:“报哥,你还是真的快点跑路吧。”   博安咽下口中的汁水道:惆怅道:“我想跑路很久了。”   “要是能跑路我早就跑路了。”   越说博安越忧郁,他啃了一口茎秆,几乎是咬牙道:“干完这一票就收手。”   青瓦忧郁起来,他小声说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博安吐出一口嚼成渣的茎秆,陷入了深思。   好像确实很耳熟。   他呸了呸,两三口就把手里剩下的茎秆嚼碎道:“反正迟早都是要跑路的……”   青瓦小鸡啄米地使劲点头,显然是特别赞同他的想法,然后把自己勤勤恳恳处理好的虫子端到了博安面前,期待地望着博安。   博安:“……”   他默默吐出了茎秆渣,冷静委婉道:“我先变个兽形恢复恢复。”   青瓦看上去有点失望,但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变为兽形更有利于恢复,想到这里,他的注意力很快就变成了博安的兽形到底是什么样子。   毕竟博安是他见过的第一个高级试验品,放在以前,高级试验品都只存在于他们的聊天内容里。   他带着点期待和激动地望着博安,忍不住道:“报哥,你的原形是不是特威风?”   博安将大茎秆丢在一旁,煞有其事昂着头骄傲道:“还行吧。”   原形是青蛙的青瓦闻言更羡慕了,他一看就知道博安知道博安的原形肯定是猛兽那一类的,如今看来,博安的原形说不定比他想象中的更威风。   两分钟后。   一只大小像猫一样的豹子从硕大的叶子下探出头,耳朵竖起来,昂首挺胸,炯炯有神地望着青瓦。   青瓦结结巴巴叫了报哥,那探出脑袋的豹子冲他嗷嗷叫了两声。   “……”   青瓦默默转过身,他蹲下来,平复了一下心跳,然后才转过身,看见博安疑惑地抖了抖耳朵后,他瞬间又捂着心脏转过身去。   那毛茸茸的耳朵动起来。   为什么可以那么可爱!   从来没有长过毛并且热衷于各种毛茸茸的青瓦蹲在地上,努力叨叨说这是报哥,不能乱摸。   五分钟后。   青瓦快乐地摸着大叶子下的博安,爱不释手说报哥我们不吃虫子,明天我们就去买人参雪莲冬虫夏草好好补一补。   猛兽当然可以直接生吃虫子。   但是现在的博安显然不合适。   博安早已习以为常,打了个哈欠,将脑袋埋在大叶子里,蜷缩着身子慢慢恢复着伤势。   他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是昏沉的意识和不断泛疼的伤口让他渐渐在恢复伤势的舒适中沉睡过去。   青瓦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面前毛茸茸的脑袋,又对着背上秃了的某块地方好奇地摸了摸,最后才给博安盖上大叶子。   凌晨洞穴外一片安静,只剩下一些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在洞穴外,蜷缩在大叶子在的小豹子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   “他没什么事,为什么不能进去探视?”   急救室外的莫广盯着脸色难看的莫霄,咄咄逼人寒声道:“急性输血溶血反应那么严重,你跟我说他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不仅不能探视,不久前莫霄还被几个神色慌张的人叫去,没过一会就脸色极其难看的回来,过了一阵子,就告诉他里面的人抢救成功,没什么事。   但是不允许探视。   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莫霄深吸一口气,他面无表情道:“我最后说一遍,不能探视就是不能探视。”   人都他妈不见了。   还探视个屁。   但是这个消息他压根就没打算跟面前的莫广说。   怕说了面前人疯得更厉害。   莫霄想起监控里那个鬼鬼祟祟背上扛着人的身影,脑瓜子就气得嗡嗡响。   莫广眼睫缓慢地动了动,他坐在长椅上,盯着面前人一字一句嘶哑道:“没事。”   “我就在这里等着他转病房。”   他不信博安能一直待在急救室里,不转重症病房或普通病房。   莫霄眉头一跳,他硬声淡淡道:“随便你。”   说吧,他便沉着脸疾步朝着长廊外走去,背脊看上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促,   莫广坐在长椅上,缓慢地抬头,盯着他背影,遮瞳下的漆黑眸子沉了沉。   凌晨的S市淅淅沥沥下着雨。   所有隶属莫家私人医院管辖范围的监控全部被调了出来,相关技术人员一帧一帧地查看着监控里的人影。   成年男性,身高一米八二左右,体型偏瘦削,行动异常敏捷,头发疑似有挑染绿色的痕迹。   凌晨两点,S市所有的车站和机场全部都安排了莫家的人看守,重点观察身高一米八二左右,体型瘦削,头发疑似有挑染痕迹的成年男性。   凌晨三点,意识到情况不对的莫霄调动大量人手,丝毫不在意莫广是否会知晓,直接套着黑色雨衣按照推算出的目的地一个一个亲自去排查。   第二天早上八点,一晚上没睡,套着黑色雨衣的莫霄在一个破洞岩发现了博安。   他昂贵西装裤上满是泥点,因为这破地方车开不进来,他只能带着一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打着手电筒沿着坑坑洼洼的泥坑里走。   天边乍亮,洞穴里的小豹子显然还在熟睡,整个蜷缩在叶子里,只露出个脑袋,看样子没有什么大碍,睡得挺沉。   一整晚没睡的莫霄松了口气,他朝着身后的人低声道:“拿条毛毯来。”   身后的人赶紧抽出条干净的毛毯递了过去。   然后莫霄将毛毯抖开,熟练地将地上熟睡的小豹子拎了起来丢进毛毯里。   没过多久,清醒过来的博安窝在毛毯里,跟一夜没睡,满身泥土子,套着个黑雨衣的莫霄大眼瞪小眼。   又过了几分钟,青瓦扛着一大推博安爱吃的大茎秆回了洞穴,看见一大群穿着黑色西装,人高马大的男人围在他的洞穴外。   看到博安在为首男人怀里,他下意识脱口道:“你们干什么?”   莫霄眯起眼睛道:“把他一起带回去。”   博安想要从毛毯里探出个脑袋,却被莫霄摁了下去,用毛毯将脑袋围了个结结实实。   一场兵荒马乱的蹩脚绑架在八个小时后真相水破石出。   那个鬼鬼祟祟将博安抗走的绿毛男生,不是害人的,是来救人的。   莫霄将博安拎上了纯黑轿车,吩咐司机往莫家私人医院开。   但是令莫霄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抱着怀里的小豹子下车时,竟看到了本应该在急救室门外的,说要等到博安转病房的莫广。   莫广手背上随意缠绕了点绷带,额角上的血痕看上去也经过了草草的擦拭,他就站在车门外,抿唇唇盯着下车的莫广。   然后嘶哑开口道:“你怀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莫霄微微一顿,然后面不改色道:“之前养的猫。”   一边说,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弹了弹博安的屁股。   博安:“……”   他忍辱负重地从毛毯里探出个脑袋,僵硬地叫了一声:“喵。”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不给我欧耶(小声)那我今天就芜湖~又比昨天长辣(扭扭屁股) 第39章   那声“喵”叫声惟妙惟肖, 几乎跟普通的小奶猫叫得没什么区别,甚至声音更软更小声一些。   莫霄挑眉,低头望着那探出脑袋的博安, 显然是不知道他还有这本事。   博安僵硬地冲他抖了抖耳朵, 爪子扒拉了一下毛毯。   莫霄促狭地挠了挠怀里小豹子的下巴, 饶有趣味朝着面前莫广施施然道:“可爱吧?”   莫广面无表情盯着他怀里的猫,好半天才嘶哑道:“你什么时候养的猫?”   猫这种要投入大量精力的东西, 怎么可能会跟莫霄这种人有关系?   莫霄淡定道:“前几年养的。”   他一边抱着猫一边往里走, 一边语气依旧去轻飘飘道:“想要就自己去养。”   “这猫不外借。”   人可以借。   但是小豹子形态的不行。   思路十分清晰的莫霄一边逗着怀里的小豹子,一边施施然走进了电梯。   他身后的秘书恭敬地朝着莫广道:“二少爷,猫真的是霄总养的。”   他推了推眼睛谨慎道:“前几年帮霄总买的宠物用品还有订单记录。”   “您需要检查的话,我可以整理一份出来给您。”   莫广:“……”   他面无表情转身,疾步朝着电梯走去。   金碧辉煌的电梯门恰好准备关闭,透过没合上的电梯门,莫广看到莫霄低头逗着怀里的猫,笑着哄那猫再叫一声, 还挠着猫的下巴。   他莫名其妙地竟觉得十分碍眼。   然后莫广就看到刚才还探出脑袋,软软地叫一声的猫咪,此时此刻昂着个脑袋凶悍给了莫霄一爪子。   莫广又莫名其妙地觉得舒服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莫霄弹了弹怀里小豹子的屁股,然后啧道:“没良心。”   博安充耳不闻,昂着脑袋用屁股对着他。   -   病床上,浅金发色的青年闭着眼像是在沉睡, 脸上的血迹被擦拭得很干净,唇色有些寡淡, 浑身上下缠绕着一些仪器。   莫广怔怔地站在病床旁, 他望着数值正常的各种仪器, 听到身后的莫霄懒散道:“看见了吗?”   “救活了,没死。”   不仅没死,昨晚躲大叶子下睡觉还打起了呼噜。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莫广没说话,只沉默地望着病床上的博安,半晌后,他才哑声道:“出去。”   “谈个事。”   莫霄微微挑起眉,看着莫广走向病房门口,他又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博安。   带着氧气罩的博安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朝他使劲眨了眨,示意他出了什么事。   莫霄朝他做了个无声口型:“装好点。”   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的博安:“……”   他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   病房外,莫霄坐在长椅上,慢条斯理道:“要谈什么?”   长椅上没有坐其他人,显然是莫广不愿跟他同坐在一张椅子上,只是站在离长椅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莫霄看着冷着脸,手上胡乱缠绕着点绷带的莫广朝他平静道:“我可以同意那个新药剂的提案。”   “资金、实验设备我也可以提供。”   “你要什么,我就提供什么。”   “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   莫霄眯起眼,他盯着面前的莫广,没说话。   他不觉得莫广会提出要股份和项目的要求。   他们两兄弟不合的传闻早就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猜测是豪门内讧下的至亲反目,为了继承权而兄弟阋墙。   但莫霄心里清楚得很,莫广对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兴趣,哪怕有能力也懒得发展起来,对待手里的公司也跟对待养的花花草草一样,时不时敷衍地浇点水,好让那公司不至于破产。   所以面前人到底要提什么要求?   莫霄好一会才漫不经心道:“什么要求?”   莫广后不犹豫道:“博安的合同。”   “我只要博安的合同。”   他希望博安能真真正正地归属他。   “……”   莫霄缓缓地挑了挑眉,他盯着面前人,重复道:“博安的合同?”   莫广看上去极为肃冷,一字一句道:“对,他的劳动合同,付违约金也行。”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博安带回来。   没想到下一秒,莫霄的回答漂亮而干脆。   “成交。”   莫霄毫不犹豫地起身,眉眼愉悦道:“博安那边我替他回答了。”   “那边的提案你抓紧时间通过一下。”   莫广有些怔,他皱着眉,似乎是不太相信面前人会答应得那么快。   他狐疑地望着面前人道:“确定成交?”   莫霄一边往病房走去,一边淡定道:“确定。”   反正他跟博安之间的交易从来都不是用合同束缚的。   说到一半,莫霄顿住脚步懒洋洋道:“待会他要转特殊病房,探视时间改了。”   莫广下意识皱眉,看上去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忍了下来。   他抿着唇,心里默念着,现在还不是他的。   博安现在还是面前莫霄的。   不是他的。   好一会,莫广才硬邦邦道:“知道了。”   短短两天,他们两兄弟说的话,比去年加上前年还有多。   -   特殊病房。   病床上的博安胡乱脱下身上的仪器,摘下氧气罩,松了口气。   莫霄翘着腿,坐在椅子懒散道:“待会还要装回去的。”   博安:“……”   他委婉道:“霄总,您忙了一晚上,不打算先休息休息吗?”   莫霄慢条斯理道:“原来还有人知道我忙了一晚上。”   他偏头望着博安,似笑非笑道:“你知道那破泥坑有多难走吗?”   “一年只能定做两套的英国老裁缝店,专门给我定制的西装,昨晚泡在泥潭里两小时。”   “不贵,也就三万八。”   博安:“……”   “不浪费,也就穿过两次。”   博安:“……”   他老老实实地将身上放下的仪器重新缠绕了回去,然后神情格外严肃道:“霄总,我们还是来谈一谈这次事故。”   莫霄没接他的话,只瞥了一眼他的腹部道:“伤没事?”   博安愣了愣,似乎才想起自己腹部上还有一道伤口,他低头撩起病服看着缝合的伤口,想了想道:“好像没什么事。”   只是看起来特别吓人严重。   但匕首没有伤及脾脏,而且如果不是他抗排斥反应加重导致了急性输血溶血反应,像往常这样的伤口,只要在急救时挂上血浆,很快就能控制住伤势控制住。   毕竟生化人的身体构造跟普通人的身体构造不一样。   莫霄眯起眼道:“不是说那群生化人是以前跟你一起的高级实验品吗?”   “捅刀子都能捅歪?”   博安立马毫不犹豫澄清道:“他没用。”   “他是我们那群高级实验品里最没用的。”   莫霄沉默,目光微妙地望着博安腹部上的伤口。   博安很镇定,小声道:“这个是被偷袭的。”   莫霄目光更加微妙道:“你前几年背上的那道伤,你也是这么说的。”   博安:“……”   他忍辱负重小声道:“这个是另一人骗的。”   莫霄神情有些复杂,好半天才缓缓微妙道:“看不出你还挺重情重义的。”   前几年被骗,背脊上挨了一刀。   几年后又被骗,小腹上也挨了一刀。   博安倔强嘀咕道:“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萧平身上至少也留下了好几道伤痕。   莫霄没听清他的倔强嘀咕,而是散漫道:“你在特殊病房估计只能待两三天。”   “这两三天,你抓紧用兽态恢复伤势,时间久了,我怕外头的人不好应付。”   说罢,他还补充道:“外头的人,特指莫广。”   博安:“……”   莫霄却像是来了什么兴趣道:“你们那天在车上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我以为你进急救室,莫广会高兴得锣鼓喧天鞭炮放个三天三夜不带停歇。”   毕竟一开始就是他强行将博安塞给了莫广,自然也能看得出来莫广对博安十分厌恶。   谁知到了现在,竟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博安想了想道:“我们在车里没做什么:”   他不大相信好奇追问道:“莫总真的没放鞭炮吗?”   莫霄啧了一声道:“没放,估计那挂鞭炮留着给我进急救室的时候用。”   见到博安不大相信的样子,莫霄懒洋洋道:“别不信。”   “他真做得出来。”   “从小脾气就臭得要死,摆着一张死人脸,没什么喜欢的东西。整天跟莫家的那群白大褂埋头在实验室里。”   “明明从小心思就敏感得要命,但是嘴硬得从来不说。”   莫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意淡了下来,不说话了,好一会才随意道:“K3药剂现在进展还算顺利。”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博安道:“你别在药剂没研发前,就被那群地下的人弄死。”   吉普车停在某个公寓下,浑身湿漉漉,看上去带着几分狼狈的金发男人拎着两瓶酒,他嘴里含着烟,垂着眸子拧开了大门。   昏暗的客厅里坐着几个人,萧平顿了顿,然后懒洋洋地将酒丢在了玄关上,挑眉望着那几个人道:“来这里干什么?”   那几个人先是闻见了浓浓的酒味,然后看着萧平身上衣服上大片斑驳的血迹,忽然,其中一人鼻子动了动,眯起眼睛道:“你去见谁了?”   但这几乎问的就是废话,在场的所有人都能闻出萧平身上的血腥味掺杂着另一个的味道。   那个人他们再熟悉不过。   萧平无辜道:“去见了博安。”   下一秒,萧平猛然后仰,灵活地躲过了飞来的烟灰缸,他抬头,啧道:“你们就只见到了我身上带着他的血。”   “你们是不知道他为了另一个男人,对我出手有多狠。”   那群人一愣,看着面前的萧平撬开酒瓶,朝他们叹了一口气,真诚卖惨道:“那个刀劈过来。我躲的时候但凡要是慢一秒,你们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小豹子长大了叛逆了,为了那个姓莫的男人凶得厉害……”   “我就是被他揍得太惨,才忍痛还了手……”   那群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狐疑,但是没过多久,就没人再敢提这件事。   白发男人冷冷站在他们身后,周身气息冷得似乎能够掉冰渣子,他先是淡淡扫了一眼那群人,然后才盯着浑身是血的萧平,嗓音淡漠道:“滚进来。”   萧平朝那群人耸了耸肩,然后放荡不羁地跟着白驰走进书房。   书房内,白驰脸色异常难看,他盯着萧平身上的血,罕见地皱着眉头寒声道:“怎么弄成这样?”   萧平摆摆手随意道:“没什么大伤,只不过留了点血。”   白驰冷冷道:“谁问你,我问的是为什么要把博安搞成这样?”   萧平:“……”   他低声道:“外面那群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没有人愿意搞成这个样子……”   白驰直接打断他,他盯着他,嗓音沙哑道:“你是不是也骗了他?”   萧平倏然一顿,散漫的态度顿住,他心下掠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道:“也?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白驰:意思就是这个砍人的冤种前几年我也当过,你看着办吧:) 第40章   白驰没有说话, 他看到萧平的反应,再看着满身血迹,就已经把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长久的沉默后, 白驰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摁了摁眉心, 一贯淡漠的嗓音低声哑得厉害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萧平僵在原地,好一会, 他假装轻松不在乎痞笑道:“不可能。”   “谁他妈不知道你最疼他, 怎么可能会跟我一样……”   浑身湿漉漉的金发男人随意调笑着,看上去极为放荡不羁。   白驰抬眼,哑声打断道:“你以为他当初为什么会一个人走?”   “……”   萧平不说话了,他低头垂眸去摸烟盒,却发现手有些抖,怎么都摸不出烟。   他将烟盒丢在了书桌上,仰着头,棱角分明的下颚还带着点血痕, 潮泽的金发落着水珠,他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上明亮的灯盏。   他想起在雾茫茫雨中,博安从不可置信到难过的眼神。   他看上去很难过。   那双鎏金色的眸子对着他,仿佛想要说什么,但是很快就黯淡了下来,像是有点孤独又有点绝望。   萧平不敢想象,博安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被他捅了刀子后, 还被又重又狠地踹飞,然后躺在血泊中, 听着他说那些话。   明明已经被骗过一次。   萧平深吸一口气, 却发现心脏疼得厉害, 他将手背放在眼眶上,喃喃道:“怎么那么蠢……”   白驰只沉默,盯着他身上博安的血迹不说话。   长久的寂静中,萧平睁开眼,他哑声道:“值得吗?”   做到这里一步值得吗?   可是没有任何人来回应他。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走到这一步,他们别无他法。   就像是命运的齿轮,从开始咬合转动的那一瞬间,就不可能再回头,只有不断地顺着命运的齿轮往下走,才能稳定住局面。   但萧平依旧懊悔。   如果他知道早些年发生的那件事,哪怕博安捅他腰子,他都不会哄着博安过来捅他腰子。   白驰看着面前的男人起身,像是困兽一样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但依旧难以平复胸腔中的情绪。   好一会后,萧平才坐在椅子上懊恼喃喃道:“等结束了,必须要好好补偿补偿他……”   反反复复念叨了好几遍后,他坐在椅子上又喃喃道:“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兽化是怎么熬过来的……”   白驰语气淡淡道:“前几年他就被莫家人带了回去。”   “莫家人藏得深,估计是莫霄那个老狐狸一开始就知道到后面莫家被针对,所以先下手为强,把他博安带了回去。”   现在看来,确实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半个小时后。   脸色不太好的萧平从书房,他咬着烟,猛地吸了好几口后,才慢慢走向客厅。   出乎意料的,客厅竟异常热闹,一群人坐在沙发上,对着大厅投影仪投出的照片认真评论,听上去闹哄哄地一片。   大厅投影仪投出的照片被放大,一个黑发白肤的男人照片赫然投在大屏幕上,面无表情,眉眼到薄唇挑不出一丝错处,神情漠然,深刻的五官像是冰一般透着冷意。   “不行不行,长得是真不行,一张死人脸,看上去就不太会照顾人。”   其中一人眉头能夹死苍蝇嫌弃道:“笑都不会笑,这样一看就不行,肯定不知道怎么哄小豹子。”   另一人装模作样地带了个眼镜,捧着手机认真琢磨,还时不时地抬头对比着墙上的照片,一会扶了扶眼镜也挑剔不满道:“我觉得也不行。”   “人家大师说这长相一看就不吉利,颧骨如刀,眼过三白,一看就薄情寡义。”   “肯定不适合博安。”   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的人忧心忡忡道:“小豹子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人?”   “他是豹子,跟人家有生殖隔离啊。”   另一个人挠了挠头,悄声问道:“颧骨如刀,眼什么什么白是什么意思?”   带着眼镜的人头也不抬道:“就是这男的克夫,跟小豹子在一起准没好事。”   那人大惊失色道:“这不行这不行……”   “……”   “……”   萧平沉默了一下,他望着自己的任务对象,那面无表情,莽起来敢不要命地飙车而来的莫家二少爷,一寸照片被放大十几倍,投影在幕墙上,被一群牛鬼蛇神挑剔评价。   “太凶了,一看就不会疼人,不行。”   “大师说这莫什么的八字跟小豹子的八字不和,不行。”   “我看那什么电视剧演的,阶级不同都难在一起,更何况这小白脸跟小豹子还是两个物种,更加不行……”   沙发上的那群人见到萧平出来后,纷纷向他招手,让他来到沙发上,然后神色凝重询问他有没有跟那个姓莫的打交道,打交道过程的感受是什么。   什么感受?   一路被狼狈撵回来的萧平:“……”   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人看上去有点不太正常。”   “也就骗骗博安那个小傻逼。”   沙发上的几个人直拍大腿,眉头紧锁,看上去极为嫌弃。   萧平舒服了,他走到沙发上,对着投影仪上的图片嫌弃挑剔道:“确实是要不了。”   “改天再给他挑个好的”   --   “先生您好,您需要什么花呢?”   阳光明媚的花店里,穿着围裙的花店员工朝着面前男人微笑询问,但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似乎是极少来到这种地方,举手投足都透着点不自然。   但即使这样,花店员工也不敢怠慢,先不说男人身上剪裁得体,看上去就异常昂贵的西装,只单单外面十分低调的豪车,就足以让她明白面前的男人身份不一般。   莫广不大自然地将视线从面前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移开,视线掠了过花店,然后低沉迟疑道:“有什么推荐吗?”   花店员工微笑道:“有的,先生,您送花的对象方便告知一下吗?”   站在花簇中间的莫广视线顿了下来,过了一会,他才慢慢道:“是一个……”   花店员工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莫广沉思了一下,斟酌好用词道:“是一个完全属于我的……”   花店员工瞬间就在心中想好了该推荐花店里最热门的几款情侣花束,就等着面前人说出最后几个字,然后领着人去看那几款热门情侣花束。   然后她就听到面前男人语气郑重,带着点不易察觉地矜持道:“保镖。”   花店员工愣了愣,挂上的笑容僵硬住,甚至怀疑自己听错,僵硬着笑道:“一个属于您的什么?”   面前五官俊美,气质格外出众的男人认真道:“一个属于我的保镖。”   花店员工:“……”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对着满花店的花有些茫然,像是不知道该推荐什么花束一样。   花店门外的风铃随着风轻响,阳光透过一大面的落地玻璃,似水一般透亮,簇拥的花束明艳得让人心动。   莫广一抬眼就看到了那束簇拥的明黄月季。   在阳光下格外柔软明澈,让他想起了当时第一次见面博安的那双眸子。   但那束花显然是情侣告白热恋款。   十分钟后。   莫广拿着花束,站在纯黑色轿车面前,低头专心地将花束里的情侣卡片挑了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情侣卡片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再上了车。   林艺坐在副驾驶,看看到莫广手上的花束后,憨厚的脸庞上闪过了震惊。   更加令他震惊的是,莫广将花束放在了身旁的座椅,然后开口淡然道:“去医院。”   新来的司机麻利地按照吩咐发动引擎,离开了身后那家“源于爱”花店。   一路上,莫广时不时假装不经意偏头望着身旁的花束,又时不时抬头望向车窗外掠过的风景。   今天是博安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一天,也是清醒的第一天。   他沉稳地想着,这只是新老板的欢迎仪式而已。   十多分钟后,纯黑色轿车在莫家私人医院停了下来。   莫广没让林艺开门,而是自己主动地开了门,拿着花走向了电梯。   普通病房里,博安正翘着二郎腿,枕着头,吃葡萄都不用吐葡萄皮,他身旁是勤勤恳恳给他削苹果剥葡萄的青瓦。   忽然,博安觉得肚子有些痒,像是伤口结痂恢复长新肉的那种痒,他撩起了自己的病服,低头望着自己缝好的伤口,甚至手痒痒地想伸手扣一扣。   一旁削着苹果的青瓦看到后连忙大喝道:“干什么!”   博安吓了一跳,愣愣抬头望着青瓦。   青瓦立马小声起来道:“报哥那里刚结痂,不能扣……”   博安伸手挠了挠道:“有点痒……”   青瓦放下苹果,他就着博安撩开的病服,半蹲在病床头前,对着边缘那一块结痂的粉红伤口道:“好像是要结痂了……”   他认真提议道:“要不报哥你变回原形,我借口水给你舔一舔?”   博安略带惊悚望着他。   青瓦连忙道:“我分泌的粘液有利于伤口复合的,以前他们做完电击,都会问我借口水。”   博安想了想,好像也是这样,于是便把病服撩得更高道:“那就借一下。”   刚好推开病房门的莫广,一抬头就看见浅金发色的博安,坐在病床上,一脸认真将自己的病服撩起,都快赶上脱光衣服了。   而还有一个男生,半蹲在病床旁,那张脸离博安的胸膛近得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买定离手,关长长打赌,今天评论区又会出现阶级敌人关短短(小声) 第41章   病房里, 博安白得几乎晃眼的胸膛前面,一颗绿毛脑袋格外刺眼,看上去倒是挺专心致志地研究着面前的胸膛。   紧接着下一秒, 莫广就听到撩起自己衣服的博安大方道:“要不你直接舔一舔吧。”   青瓦对着博安的胸膛, 吓得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连连后退。   “……”   “……”   拿着花束的莫广深呼吸,努力保持着平静。   他告诉自己。   今天是博安真正成为他保镖的第一天。   不能生气。   要温柔一点。   林艺心惊胆战地望着那花束底部的塑料包装被捏得哗哗作响, 再看着莫广, 一脸的心平气和。   三秒后。   心平气和失败的莫广站在原地,他面无表情低头掏出了口袋里的情侣卡片,将卡片放在了花束最显眼的位置上,然后才朝着病床走去。   病床上的博安还在纳闷,小声嘀咕道:“你们以前都不互相梳理毛发的吗?”   说到一半,他才后知后觉想到,青瓦作为青蛙,身上应该不长毛。   “让一下。”   男人的声线冷淡, 没有任何起伏。   博安愣了愣抬头,就看见单手抱着花束的男人面无表情望着病床前的青瓦,薄唇抿得跟一条直线一样,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青瓦。   察觉到博安的眼神,莫广面无表情上移了视线,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白得晃眼的胸膛和零星粉红。   “……”   莫广嗓音紧绷,刚想说什么时, 就看到博安放下病服,朝他迟疑道:“莫总, 您怎么来了?”   半蹲在病床前的青瓦也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另一边病床, 看上去特别老实。   完全看不出刚才脑袋都快伸到博安怀里的样子。   莫广先是不动声色地瞥了青瓦一眼, 然后才淡淡道:“随便过来看看。”   他将花束递给博安,又假装随意道:“路上随便买的。”   他身后的林艺咋舌,没敢说出莫广特地让他们绕道去到花店,自个亲自挑选的花束。   博安看着面前的花束,有些欲言又止。   花束中间有着一个巨大的小熊玩具,打着蝴蝶结,外壳是爱心形状,还喷了点香水,看上去精致又漂亮。   最显眼的的地方还立着一张精美的情侣卡片,两颗爱心串在一起难舍难分。   博安接过花束,没忍住委婉问道:“莫总,您是不是被骗了?”   这明显看上去就是宰冤大头的花束,他以为不会有人买,没想到如今真的有人买,买来的人还送给了他。   莫广一顿,好半天都没说话,过了一会才不大自然道:“不好看?”   博安拿起那张情侣卡片,研究道:“好看,就是店员肯定是看您没买过花。”   “这种花都是送给情侣的。”   说罢,他还念出情侣卡片上的文字道:“牵挂,伴随着思念……”   念着念着,博安自己都乐了道:“那个店员还真敢给您选。”   自己挑选的莫广:“……”   他沉默了一下,没说那情侣卡片也是自己在柜台上挑的。   博安抱着花束,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月季,然后想了想道:“不过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谢谢莫总。”   以前在地下生物实验室,只有电击室的墙面上开有一个小小的窗口,透过那个窗口,能够见到外面世界的一点点景色。   从那个小小窗口,天是湛蓝的,云是洁白的,偶尔能够看到远处零星的几朵野花摇晃,两个世界,两个截然不同的景象。   莫广抿着唇,显然是把这句话当做了面前人安慰他的说辞。   博安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在他身边都那么讨人喜欢,更不用说以前在别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没有人追求?   就连第一次博安跟着他去声色场所,跟在他身后时,他都能够感觉到不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身边的博安。   想到这里,莫广视线就不由自主地停在了青瓦身上,青瓦表面看上去镇定,实际上心里直打鼓。   莫广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给身后的林艺一个眼神,示意林艺将人带出去。   林艺接到眼神,立马憨厚道:“林先生,您没吃早饭吧?我带您去食堂吃一吃……”   他一边说一边热情地拉着青瓦,硬是将稀里糊涂的青瓦带出了病房。   博安望着青瓦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踌躇和欲言又止,却听到莫广嗓音低沉道:“他是你朋友。”   他像是在斟酌用词,顿了一下才道:“在这里,不会有麻烦。”   博安微微一愣,略带惊悚地望着莫广,过了好一会才敢谨慎确定。   面前人确确实实是在跟他解释。   不是在跟他阴阳怪气。   莫广坐在椅子上,抬眼望着病床上的博安,一会才低声道:“那天开着悍马的人,不是你的仇家。”   “他是冲着莫家来的。”   但是为什么博安会跟那个男人认识?   甚至到了现在,莫广依旧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在雨雾中,金发男人姿态亲密地附在博安的耳旁,眉眼带着笑意,一边笑吟吟说着什么,一边抽出匕首。   这是要多信任,才能让实力那么强悍的博安毫无察觉?   莫广顿了顿,嗓音有些哑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按照莫霄的吩咐,知道后面会遇到这些事情来保护我的?”   博安有些犹豫,似乎在考虑着该不该说,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莫广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长久的沉默中,他忽然低声道:“我把你从莫霄那边要回来了。”   他像是在说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很慢很慢,像是在确实什么,带着点轻松道:“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   说完这句话后,莫广只觉得心底有某一块松动了几下,像是被什么撬开,有什么东西如同细碎沙子沿着缝隙落在了柔软心脏上。   其实早就该说的。   早在好几年前,看到博安穿着白衬衫蜷缩在沙发上,像个小动物一样沉睡,他就想说这句话。   莫广抬眼望着面前人,望着他有些愣然的神情。   面前人浅金色头发有些凌乱,病服套在身上显得有些松垮,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点茫然,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可爱。   莫广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其实很早很早开始,他就应该承认这两个字。   浅金色的头发很柔软很蓬松,不光是秦宇喝醉了蠢蠢欲动想揉一揉,他也有点想揉。   所以才会在那个高级俱乐部,盯着那个金发适应生出神,想到了另一个人。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博安带着点踌躇,咽了咽口水,他小心翼翼地望着面前人试探道:“那意思是霄总那边的工资,我不能拿了?”   莫广:“……”   博安带着点可惜遗憾道:“好吧,没关系,莫总,我是个十分有职业操守的人……”   莫广忍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面无表情道:“在我这里工资翻倍。”   “节假日薪水翻四倍。”   “五险一金我替你办,一周双休,不调班不加班。”   “加班工资翻倍给。”   博安眼睛亮了亮,看上去有些羞涩道:“这不太好吧莫总……”   莫广面无表情道:“有什么不好?”   博安腼腆真诚道:“用您的钱,去保护秦总。”   “我这怪不好意思的。”   “秦总那边还说要多给我一份工资……”   “……”   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有这回事的莫广有点愣,他极为罕见地僵硬站在原地,想起了当初自己说的话。   ——“谁会做后悔这种没品的事?”   病床上的博安还在兴致勃勃道:“莫总,要不我跟秦总说他那份工资就不用给了吧?”   “您给我花费了不少钱,我总不能再拿他的那一份……”   “对了,莫总,您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我怕秦然少爷这几天着急,您的杰西卡还在吊着石膏,要不您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吧?”   回去看什么?   看他跟秦然两个亲亲蜜蜜,又是喂苹果又是喂饭?   想起那个胆子跟兔子一样的男生,望着博安的眼神既崇拜又发亮,事无巨细地将围在博安身边团团转。   莫广后槽牙就有些痒,却只能僵硬在原地,不吭声。   好半天都没听到身旁人的声音,博安疑惑转头,他望着莫广,想了想,然后试探道:“莫总,您不会是跟杰西卡吵架了吧?”   莫广僵硬着没说话,顿了好长时间才道:“没有。”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忍辱负重主动提起自己最讨厌的名字僵硬道:“莫霄说你不能那么快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42章   莫霄说他不能那么快回去?   博安有些诧异, 在他印象里,日理万机的莫霄压根就不会理会这种事。   只要人没死,还有着一口气, 在他莫霄眼里就差不多等于完好无损。   难道莫霄是在隐晦地让他注意点, 别露出跟普通人不一样的马脚?   毕竟生化人的恢复能力, 确实远远超出正常人。   博安后知后觉想到自己肚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由得带上几分慎重道:“霄总说得对。”   “现在确实还不能回去。”   却浑然不知这话又让面前人不痛快了。   莫广抿着唇想着, 怎么莫霄说什么, 博安就听什么?   但是紧接着,他又想到了这几年博安是陪在莫霄身边,听莫霄的话也无可厚非。   想着博安在电子厂被莫霄捞出来,三年换了无数份工作,凄凄惨惨一边打工一边被压榨的样子,莫广就莫名地没了那股情绪。   他只望着博安,抿着唇道:“好好在医院养病,养好了再去工作。”   病床上的博安眉头跳了跳,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面前人为什么突然那么好说话?   但是没过多久,更加让他觉得不太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常年摆着一张死人脸的莫广,竟然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了一个苹果和水果刀,看样子像是想要给他削苹果。   博安惊悚起来,他心惊胆战地望着莫广指搭在薄薄的刀片上,低头替他削着苹果。   莫广削苹果的姿势格外漂亮, 修长的手指根骨分明,银色的刀片伴随着薄如蝉翼的苹果皮灵活转动, 仿佛灵活得拿在手上不是普通的水果刀, 而是手术刀。   不仅如此, 莫广似乎还想着跟他展开聊天话题,沉思了一下道:“昨天那个开悍马的男人,你认识?”   博安咽了咽口水,镇定道:“不认识。”   这事莫霄知道就好,若是给莫广知道,保不齐莫广会顺藤摸瓜调查出萧平的身份,最后怀疑到他头上。   毕竟萧平的行事风格一向嚣张得肆无忌惮。   莫广听到那句不认识时,削苹果的动作一顿,想到那天在雨雾中金发男人附在博安耳边的亲密姿态。   他沉默了一下,抬眼道:“真的不认识?”   博安斩钉截铁道:“不认识。”   莫广心平气和地将刀子插到苹果中,又心平气和道:“不认识最好。”   “这种的人是要蹲局子的。”   博安:“……”   莫广平静地将苹果切好道:“没个五六年出不来。”   他用签子插好苹果,递给博安,语气没有什么波澜抬眼道:“你觉得他大概要蹲几年?”   博安:“……”   他接过签子,假装镇定道:“七八年吧。”   看在萧平刀子都捅歪的份上,就勉勉强强加个一两年。   莫广用湿纸巾擦拭着手指,语气轻描淡写道:“行,到时候听你的。”   “反正莫家的律师也不是吃白饭的。”   博安咽下口中的苹果,不敢想象面前人跟萧平见面并交流的样子。   一个巴不得去死和一个巴不得别人去死的,要是碰面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   所幸,莫广没有抓着这一点问下去,只是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替他削着苹果。   他像是对削苹果有什么执念一样,认真自己手上的苹果削得又好又快,看上去就像是在跟谁较劲一样。   直到将果篮里的苹果给消耗完,莫广才满意地收了手,用湿纸巾擦拭干净手指,他学着前阵子某个人不动声色道:“你放心。”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我……莫家养你一辈子。”   轮不到什么秦家来养。   但没想到博安听到这句话后,眼皮子重重一跳。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他的排斥反应一辈子都好不了,只能跟在莫家后面伺候这两个冤种老板一辈子?   博安嚼着苹果,假装研究病床被单上的纹路,装作没听见。   而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的莫广像是完成了什么惦记已久的事情,他心满意足起身,看了一眼腕表认真道:“我去公司了。”   既然选择将博安要过来,那他自然不能比莫霄差。   从前是他不在乎公司利益,但是不代表着他的商业手腕就比莫霄的商业手腕差,毕竟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深夜,办公室里依旧明亮,莫广将签好的文件丢在了桌面上,然后看着桌面上另一份文件,顿了顿。   过了几分钟,他才拿起文件,翻开那份关于青瓦身份调查的文件。   出乎意料的是,青瓦的资料要比博安简略得很多,但是前半部分十几年前的经历,几乎跟博安一模一样。   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某个偏远地区的福利院收养,那个福利院由于地区太过偏远,所有的关于这些孩子的存档又因为一场大火而烧毁,导致再也找不到更详细的信息。   一个福利院的?   莫广点着桌面,眯起眼睛,似乎是想着什么,半晌后,他发了一份邮件,告诉那边的人继续往下查,最好将那所福利院所有孤儿的名单都收集清楚。   他不相信博安跟那个金发男人不认识。   发完邮件后,莫广将青瓦的资料放在桌面上,又想起了今天病床的场景。   什么都不知道的浅金发色青年,歪着脑袋撩着自己的病服,露出大片白得晃眼的胸膛,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看到点红。   好像跟小博安一样漂亮。   莫广耳朵上染了点红,他想着,博安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带着点动物般的纯粹。   但就是这种时不时几乎坦率到纯真的眼神,配合上那具充满蓬勃生命力的身躯,形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反差感。   不是漂亮脆弱的娇贵名种猫,而更像是锋利强悍的野兽收起利爪,懵懂好奇的注视,让人心痒得厉害。   莫广喉咙动了动,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雾蓝色的腕表泛着冷芒,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他不轻不重地点着腕表,单手撑着下颚,似乎在深思着些什么。   他告诉自己,秦然晚上都能拉一张床在医院陪着博安睡。   他十一点多去探望博安自然是没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博安现在可完完全全是他的保镖,他去看一眼,肯定是没有什么奇怪的。   如今打破了那个“博安属于莫霄”的魔咒后,似乎什么事对博安做起来,都是极为合情合理的。   莫广自言自语了几句没有什么奇怪,便起身拎起外套,施施然朝着外头走去。   在地下车库里,莫广微微弯腰,踏进纯黑色轿车里,对着那群林艺心情很好道:“去医院。”   林艺一愣,他挠了挠头道:“莫总,十一点多了,您确定还要去吗?”   莫广心情很好道:“去。”   林艺摸不着头脑,驾驶位上的司机已经发动引擎,在深夜十一点多驶向医院。   -   莫家私人医院。   在病床上看了一天动物世界的博安心有些痒痒。   到了晚上,博安不止心有些痒痒,爪子更有些痒痒。   一直熬到了十一点多,护士查房结束后,博安才放心地溜进了病床的卫生间。   将卫生间的门反锁好,博安变成小豹子,趴在马桶盖上专心致志地磨爪子。   他磨得不亦乐乎,几乎将面前的硬肥皂当成了自己的玩具,甚至在外头传来脚步时都没有分散他的注意力。   直到卫生间的门被敲响,莫广的嗓音带着点不确定伴随着敲门声:“博安?”   博安尾巴猛然竖了起来,昂起脑地,耳朵也跟着竖起来。   十一点多,为什么外头会传来莫广的声音?   外头又敲了两下,站在门口的莫广眉头皱了起来,想到了上次深夜时分特地跑到长廊外上厕所的博安。   博安手忙脚乱一头扎进衣服堆里。   没过多久,卫生间传来冲水声,穿戴整齐的博安推开卫生间的门。   莫广微微皱眉,面前人依旧穿着病服,浅金发色看上去有些凌乱,神情镇定,手上还打着石膏,肩膀上披着一件外头,正冲他腼腆笑道:“莫总好。”   他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莫广会出现,连拖鞋都没有穿好,歪歪扭扭的踩着鞋跟,但是依旧抬着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打着招呼,镇定得厉害。   空气中气氛有些沉默。   莫广望着面前人,也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道:“博安。”   博安抬起头,朝着他镇定道:“怎么了莫总?”   莫广望着他打着石膏的手,缓缓道:“我记得,你断的是左手吧?”   怎么现在面前人右手打着石膏,裹得严严实实的,本应该骨折的手却好端端地抬起来像他打招呼?   到底是他瞎了,还是面前人连糊弄他都懒得糊弄了?   博安:“……”   他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发现该断的好像确实是左手。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憋不出一个字来。   那瞬间,博安脑子里只想到莫霄上班要藏好尾巴那句话。   他咽了咽口水,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尾巴是藏好了,其他地方却没有藏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哈哈哈哈哈没迟到!我还能打字跟你们说话哈哈哈哈 第43章   莫霄是在晚上十一点多接到博安电话。   电话那头, 男生的声音干巴巴道:“霄总,晚上好。”   莫霄刚应酬完,满身酒气靠在沙发上, 单手解着领带嗓音懒散道:“干什么?”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 然后博安憋出了句话小声道:“霄总, 出大事了。”   莫霄:“……”   他缓缓道:“你兽化意识不清把莫广给宰了?”   莫广拿着手机放在博安耳边面无表情,他看着博安惊慌失措地想握住开着免提的电话听筒, 却依旧拦不住电话那头男人的嗓音传播。   “还是说你把那个姓萧的给宰了?”   “……”   博安想张口说话, 却接到了莫广冷飕飕的眼神,他顿了顿,开始低头专心致志扣起了被单。   听到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动静,莫霄眯起眼道:“你别他妈告诉我,你把那个姓白的给宰了。”   姓白的那个要是被宰了,这件事就不是蹚浑水了,是他妈蹚洪水了。   过了一会,电话那头才传来博安干巴巴的声音:“没宰。”   “谁都没宰。”   莫霄挑了挑眉, 将领带丢在沙发上,随意道:“那没事。”   “挂了。”   “有事明天再说。”   但下一秒,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线冷淡的嗓音:“你确定要明天再说?”   “关于他明明断的是左手,但今天晚上见我右手打着石膏左手完好无损这件事。”   “……”   博安更加专心致志地单手扣着病床被单,安静如鸡。   莫霄沉默了一下,然后拎起领带,摁了摁眉心道:“等着。”   挂断电话后, 莫广拉了张椅子,面无表情坐在病床旁, 一动不动望着正在低头扣着病床被单的博安。   他声音没有什么波澜道:“吊着个假石膏不累?”   博安:“……”   他干巴巴倔强道:“莫总, 在霄总来之前, 我觉得我有权利保持沉默。”   莫广嗤笑了一声,眯起眼睛不冷不热道:“还有哪里是假的?”   博安老老实实撩起病服,坦诚道:“小腹的伤口快好了。”   莫广望着那白得几乎晃眼的胸膛,头疼道:“把衣服拉下点。”   博安虽然不知道面前人为什么说这句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病服放下去了一点。   莫广嗓音紧绷道:“什么时候好的?”   眼看着瞒也瞒不住,博安想了想便小声道:“昨天就快好了。”   前两天亲眼看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莫广:“……”   他沉默,然后伸出手将博安病服拽了下来,最后看了一眼腕表,语气平静道:“你最好希望莫霄过来后好好说话。”   博安咽了咽口水,刚想说什么时,就看到莫广慢条斯理地拉了张椅子,坐在病床旁冷不丁道:“当然,在你的霄总来之前。”   “你有权利保持沉默。”   博安:“……”   莫霄在来的一路上想了很多。   他知道,一旦莫广参与K3药剂的研发,到了后期势必会察觉到一些端倪。   毕竟这类药剂针对的对象不是正常人,莫广若是随意翻阅一些研发资料,就能发现不对劲。   但是那时候药剂到了研发的后期,觊觎莫家的小鱼小虾会被清扫干净,地下生物实验室那股势力迟早会被反噬清扫干净,莫广就是对这方面再感兴趣,也不可能翻出一片天来。   平稳行驶的车后座,莫霄半阖着眼,情绪看上异常低沉。   莫家容易出疯子。   那群疯子狂热追求真理,拥有比正常人更加聪敏的大脑,对感情的认知也比正常人浅薄得多。   他生理上的母亲恰恰就是那样的人,疯狂到了极致,穿着白大褂,瞒着莫家所有人,将自己的小儿子送上了手术台解剖。   她试图亲手将自己的小儿子解剖,只因为小儿子智多近妖得几乎不正常,她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自信,认为解剖切片研究小儿子大脑,能获得一份将近“神”的礼物。   但是所幸在最后一步被拦了下来,但是没人敢确定,那躺在手术台上的小儿子有没有继承那样狂热的基因。   毕竟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莫广从小在这方面展现出来的天赋。   随着行驶的车辆越来越接近莫家私人医院,莫霄眉头也渐渐皱起,半阖的眸子微微睁开。   他想着,莫广会对病房里的博安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强制性地提取血液与数据?   怪不得前几天会用K3药剂做交易,要不惜一切成本和代价将博安从他手里要回来,原来是发现了端倪。   一想到莫广最后会成为那个疯女人一样的人,莫霄胸膛起伏了几下,黑眸里沉得厉害。   十多分钟后。   莫家私人医院,穿着西装的男人脸色微沉,疾步朝着病房走去,他一把推开了病房,却发现病房内不是他想象的惨烈阴森场景。   病房里,穿着病服的博安躺在病床上翘着脚,歪着脑袋舒舒服服地吃着葡萄。   还是不用吐皮那种。   他那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亲弟弟,坐在病床旁,冷着脸替病床上的人剥葡萄。   脸虽然还是那张死人脸,但是手下剥葡萄的动作却格外麻利。   莫霄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看房间号。   他反复看了好几次,房间号是对的。   然后他便开始怀疑他走错楼层了。   莫霄又望了一眼病房里,在看到莫广因为洁癖,剥葡萄时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时,他终于确定了下来。   没走错。   他有点恍惚想到之前博安跟他说,莫广亲自去到他卧室里照顾生病的他,他还信誓旦旦说不可能。   毕竟莫广连他发烧浑昏睡在客厅里,都能跨过他的腿面不改色走过,怎么可能又拿药又拿体温计?   但是面前的景象太过于理所当然,吃着葡萄的人理所当然,剥着葡萄的人也理所当然,整个病房的气氛都十分和谐。   甚至莫霄还看到博安挠了挠肚皮,问身旁人伤口恢复得太好,结痂太快伤口痒会不会出现问题。   然后他就看到莫广撩起博安病服看了一眼,然后丝毫不觉得这个伤口恢复得太快,语气十分正常道:“不会出现问题,你不要挠就行了。”   言语之间完全没有对博安的体质产生狂热的好奇。   眼神也很正常,没有像那么疯女人一样贪婪与忌惮。   浑身上下唯一不正常的就是耳朵。   耳垂那一处红了一小块。   莫霄沉默,他推门而入,就看到病床上的博安眼睛亮了亮。   仿佛看到冤大头来了的讯号。   博安声情并茂地叫了声:“霄总,您来了啊!”   仿佛在对面前人说:冤大头,你来了啊。   莫霄眼皮子跳了跳,他望着博安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莫广站在了博安面前,将博安整个人都遮挡住,并且瞥了他一眼。   眼神十分冷淡且不悦。   好像在说看什么看,这是他的人。   莫管额头蹦出了条青筋,他沉声道:“不是说想要谈一谈吗?”   他微微偏头,嗓音不咸不淡道:“出来谈。”   博安坐在病床上,露出两个小虎牙,一边腼腆地笑着一边对他竖起了两个大拇指,表示对他的行为夸赞。   莫广低头皱眉,冷着一张脸不大高兴将博安竖起的两个大拇指掰了下去。   莫霄:“……”   他神色带着点一言难尽地看着病床上的两人,开始怀疑自己半夜十一点半赶来医院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面前莫广压根就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咄咄逼人,甚至对于他的出现都是带着点敷衍,觉得他的话还没有博安竖的两个大拇指夸赞来得重要。   半个小时后。   莫家私人医院会客厅。   纤尘不染的水晶吊灯璀璨明亮,皮质沙发上搭着的手指节骨分明,莫广背脊挺直,垂眸望着桌面上的一沓资料。   他面前的莫霄则是搭着腿,指骨夹着根烟,在缭绕的烟雾中半眯着烟随意道:“博安确实不是什么正常人。”   莫霄弹了弹烟灰,眼神探究道:“反正以后你也会自己查到。”   那沓资料翻阅的速度很快,几乎不像是正常人翻阅。   莫广皱起眉,几乎在怀疑这份资料的真实性。   生化人是什么?   兽化基因又是什么?   为什么看上去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博安会跟这些字眼扯上关系?   但是越往下翻,他的心就越往下沉。   这样的骇人听闻的试验品,绝不是偶然得出来的,绝对是经过一系列不间断的实验才得出来的完美试验品。   直到翻阅到最后一页时,莫广抬起头,盯着面前人沉声道:“除了你,还有多少人知道博安是生化人这件事?”   莫霄顿了顿,他带着点诧异挑眉,摆放在桌面的这份资料即使是不完整,残缺的,但里面惊世骇俗的内容足以让科研人员产生狂热的求知欲。   但莫广问的第一句不是这种生化人培育基地在哪里,也不是这种生化人是多少年前的试验品,而是有多少人知道博安是生化人。   莫霄将烟摁灭,然后望着面前人语气探究道:“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他顿了半晌,然后像是不经意道:“你就没有任何采样博安的想法?”   莫广周身浮现点戾气寒声道:“你之前一直都有采样他?”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44章   怪不得他根本就调查不到博安前几年在莫霄身边的资料。   怪不得一向冷血的莫霄会花费那么大的功夫对博安。   怪不得博安会对在莫霄那里的经历闭口不提。   莫广周身戾气越发深重, 他盯着面前人逼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采样?”   “采样了多久?”   莫霄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莫广冷笑道:“等着蹲局子吧你。”   莫霄:“???”   他难以自控地挑了挑眉毛,嘴角抽搐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莫广。   十几年前那个疯女人将莫广送上手术台, 差点将莫广活生生解剖, 莫霄都没见莫广那么嫉恶如仇, 浮现出那么深重的戾气。   而如今,只是听闻了博安有可能被采样, 甚至还不知道采样的方式到底是什么, 面前人就毫不犹豫嫉恶如仇地说要将他送进局子里。   半点没有开玩笑的迹象。   因为面前人已经开始将面前的资料搂进自己怀里,冷笑望着他,一副等着去局子看望他的神情。   莫霄:“……”   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将博安带过去的决定到底正不正确。   再怎么说,他都不可能会像那个疯女人一样泯灭人性,干出那种事情。   莫霄缓缓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   拿着资料的莫广漠然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道:“人渣。”   莫霄:“……”   他摁了摁眉心,开始思考到底是他跟莫广有血缘关系,还是博安跟莫广有血缘关系?   “没采样, 要是真的采样了,你以为他今天还能活蹦乱跳?”   莫霄靠在沙发上继续凉凉道:“更何况就算他有那样的恢复体质,我采样了那么久,他怎么可能会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莫广微微眯起眸子,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才警告道:“他有那样的恢复体质关你什么事?”   “别在他身上打主意。”   他语气很冷,但面前的莫霄不为所动, 只漫不经心道:“不是谁都像那个女人一样。”   莫霄起身,居高临下道:“更何况, 你以为之前博安休假那几天都去了哪里?”   当然是去了他那里注射K3药剂。   但是面前人显然是不知道, 只抿着唇, 看上去眉眼有些冷。   莫霄慢悠悠朝着外头走去道:“你放心,过几天他还是要去我那里的,你拦不住的。”   莫广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又想到了什么,他盯着面前的背影,没有再说话。   -   病房里,博安靠在病床上,他对着电话那头安慰道:“没事的,很快您就能回来了。”   “您在那边安心比赛,我等您回来。”   电话那头,秦然的声音有些低落道:“可是我听我哥说,你最近好像住院了。”   博安眼眨都不眨,面不改色吹嘘道:“小伤小伤。”   “没个两三天就能跑能跳,您放心。”   电话那头的秦然被逗笑了,然后又道:“我在这边,一定会拿个好奖项回来。”   博安感叹道:“真厉害啊……”   在他这种不喜欢读书的人眼里,能做到像是秦然这一步,出国参加国家竞赛的,必然是具有极高的天赋和付出了很多努力的人才。   文化人跟他们这种打打杀杀的就是不一样。   莫广一推开病房门,就听到博安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您真厉害啊……”   他眉头动了动,走进了病房,然后就看到博安乐呵呵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再见,看上去关系挺不错的样子。   直到挂断电话后,莫广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道:“跟谁打电话?”   博安眉飞色舞道:“秦然小少爷。”   莫广:“……”   那秦然不是飞国外比赛去了吗?   什么破比赛,怎么连封闭式管理都不采用?   他忍了忍,没忍住道:“你刚才在跟他说很厉害?”   博安点了点头兴致勃勃道:“是啊。”   莫广安静了一下,然后冷不丁闷声道:“以前我也参加过。”   “从书房右下角倒数第二块的证书奖牌起,都是国际性质的比赛。”   博安想了一下,然后迟疑道:“我怎么记得那个地方是空的?”   这时候才想起来那个地方的证书全被自己烧了的莫广:“……”   烧的时候有多爽,现在拿不出来的时候就有多尴尬。   他沉默,然后倔强道:“以前是有的。”   博安生怕莫广恼羞成怒,赶紧一叠声严肃道:“我相信以前肯定是有的……”   “即使没有那几张证书和几块奖牌,也足以证明您的优秀,证书和奖牌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他流畅顺着毛哄道:“您那么优秀,谁能够不相信呢?”   面前人脸色看上去极为真诚,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水亮圆润,一点都看不出敷衍和虚假。   莫广耳朵动了动,然后犹豫一下道:“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博安回答得毫不犹豫道:“真的。”   “……”   莫广唇角翘起,遮瞳下的黑眸带着点愉悦,他坐在椅子上淡然道:“其实那些证书和奖牌也不多。”   “也就十几二十张吧。”   博安嘴角抽了抽,他看到男人正望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博安认命道:“莫总真厉害。”   莫广轻飘飘道:“还好,不过肯定比现在的国际比赛含金量高。”   看着莫广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博安腼腆道:“莫总,我伤势好得快,过几天您能批我几天假吗?”   莫广顿时就想起了莫霄刚才说的话。   ——“你放心,过几天他还是要去我那里的,你拦不住的。”   莫广沉默了一下道:“你用那几天假,去做什么?”   博安舔了舔唇,像是在犹豫着该不该说,过了好半天,他才道:“我去找霄总,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清楚。”   果然是去找莫霄的。   莫广下意识就握紧了拳头,垂下了眸子。   但是过了一会,莫广像是想起了什么,敛下眸子中的情绪,神色正常淡淡道:“去吧。”   博安一愣,像是没有想到他能那么快同意,但是回过神来,他挺高兴道:“谢谢莫总。”   -   与此同时国外。国外。   二楼健身房,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玻璃纤尘不染,将外头明晃晃的阳光映了进来。   健身器材上的人数寥寥无几,沙袋面前,刚打完电话的黑发青年摘下拳套,汗水顺着流畅的下颚淌下,他微微抿着唇,一双圆润的眼眸看上去有些失落。   他身旁亚麻发色的青年跟他打了声招呼道:“然,你心情不好吗?”   秦然抹了一把下颚的汗水,一张长相偏乖巧的脸庞带着失落道:“有一点点。”   他身后的沙袋还摇摇晃晃,皮质布料凹陷下去的痕迹还没有恢复过来,亚麻发色的青年望着沙袋咂舌道:“你们华人,发泄心情都那么厉害吗?”   明明面前的男生长相跟天使一样无害,说起话来也不见锋利,但带上拳套时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将沙袋击打得左右摇摆。   秦然摇了摇头,他坐在长椅上,低头望着水瓶小声道:“不是的。”   亚麻发色的青年望见他依旧是一副失落的模样,便安慰道:“你是在为竞赛而担忧?”   “然,在你这个年级,能参加这样的国际大赛已经很厉害了,你不用对自己要求那么高……”   他们是同一个组别的成员,亚麻发色的青年来自欧洲某个数学家族的后代,他叫佩斯,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打心底佩服面前这个黑发青年,在得知秦然的年级后,他佩服的程度大大加深了。   在数学这个领域,金字塔的顶端永远站着的是那群拥有顶尖天赋的人。   秦然用毛巾擦了擦汗,真诚道:“不,佩斯,我已经把这周的数据跑完了。”   佩斯目瞪口呆,他看着秦然惆怅道:“我担心的是一个朋友。”   他带着点沮丧道:“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当初没有来参加这场比赛,是不是我就能陪在他身边了。”   他小声道:“我真的很担心他。”   佩斯感叹道:“你们关系真好,肯定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   秦然不好意思道:“我们上个月才认识的。”   佩斯:“……”   秦然将水瓶放在长椅一旁,认真比划道:“但是他真的很好。”   “他能从那么高的楼背着我往下跳……”   说着说着,他带着点惆怅道:“我参加这个比赛,也是因为他,我想要成为他眼中很厉害很优秀的人……”   佩斯被秦然的话被震惊到了,他记得这个华国来的男生极为腼腆,发言辩论自己思路时都没有说过那么多话,但提起口中的朋友,说起话来便滔滔不绝。   他震撼试探道:“那个,能知道你朋友眼中很厉害很优秀的人,在这个领域要取得多大成就?”   在他看来,秦然这个年纪,能够有资格参加这种比赛,已经足有游戏。   秦然想了想,然后骄傲道:“其实也不用多大的成就,他觉得要是我被绑架了,绑匪能要一个亿的赎金,那就证明我很厉害很优秀了。”   说完,他还不好意思道:“我现在的身价,绑匪就只是要几百万而已。”   佩斯:“……”   秦然握拳坚定道:“我觉得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佩斯恍惚道:“确实挺长的……”   一个亿的赎金。   能他妈不长吗?   -   博安在莫家私人医院装模作样待了几天后。   莫广亲自驱车将博安送到了莫霄的住所,然后看着背着大包小包的博安认真地跟他道别。   那时的莫广脸色神色淡淡,觉得没有什么好在意,只抬眼微微点了点头。   直到在博安不在的第一天凌晨。   莫宅的凌晨四点,黑漆漆的大厅沙发上,有一个背脊挺直的身影。   林艺因为察觉到不对劲,过来巡视时被吓了一跳,开了灯,才发现是穿着睡衣的莫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上去像是在出神。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皮肤白到了病态,额发有些凌乱,优越到锋利的五官将男人衬得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   林艺生怕是莫广半夜犯病,他小心翼翼道:“莫总,怎么了?”   莫广坐在沙发上,他端着水杯没说话,只抬眼,他的眼神越过林艺,投向了外面,望向了以前博安住的住所。   那座住所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亮过灯,住所的主人好像也很久很久没有回来。   住所的主人回去了。   回去了以前住的地方。   莫广沉默,他幽幽望着林艺道:“他什么时候会打电话?”   明明说好没几天的。   明明说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的。   但是今天都过了四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给他打电话?   林艺心惊胆战道:“您问谁?什么打过来?”   莫广又不说话了,他看上去有些焦躁,遮瞳下的情绪晦涩莫名。   莫霄陪了博安那么多年,如今回去,博安会不会有着想要重回莫霄身边的冲动?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要怎么办?   他无意识地用指甲扣着水杯,将有着磨砂纹路的水杯扣得咯吱作响,莫广垂着眸子,在焦虑之下,唇色将近苍白。   林艺终于在这时候机灵了一回,他小心翼翼道:“莫总,您问的是博安吗?”   莫广扣着水杯的动作一顿,眼眸沉沉地抬起眼,望着面前的林艺。   林艺挠了挠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博安去霄总那边做什么,但是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帮您去看看。”   空气中一片沉默,没有人说话。   莫广神色带着点沉思,他后知后觉发现面前的人说得有道理。   他为什么不能去看博安?   他们只说了需要博安去到莫霄那里,又没说不允许他去看博安。   但是沉思到一半,莫广又犹疑起来。   这样会不会太主动了?   他又以什么样的理由去见博安?   林艺望着面前人脸色变化莫测,把到了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地站在一旁。   从凌晨四点,到外头的天光乍亮,晨曦露出了点光芒,沙发上的莫广才终于想清楚。   三天。   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看上去不是那么主动的期限。   三天后他就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顺道看看博安。   莫广满意了,他端着已经冷透的水,优雅地喝了一口,施施然起身,回楼上洗漱然后去公司。   林艺在沙发旁有些犯困,他摸不着头脑看着精神奕奕的莫广上楼,想不通为什么将近一晚上没睡的莫广会那么精神。   -   博安不在的第三天。   办公室中的莫广频繁地看着腕表,他靠在靠椅上,皱着眉头望着外头的太阳。   怎么还不落下?   秘书踩着高跟鞋,将一沓沓的文件送进办公室里,放下文件时,却发现今天的总裁心不在焉,就连先前送进来的那沓文件都没有处理。   只时不时带着点着腕表,靠在靠椅上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看见她,也是眼神淡淡,没有多余的吩咐。   直到下班时,秘书小心翼翼地敲门,询问是否能够下班时,发现靠椅上的莫广还是下午那个姿势,朝她敷衍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回去。   公司陆陆续续走了不少人,只有总裁办公室还一如反常地亮着灯。   外头夜幕里华灯璀璨,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几条道路车水马龙,闪烁着不计其数的车灯。   在腕表上的秒针刚过了八点时,莫广霍然起身,朝着外面疾步走去。   地下停车场,林艺替莫广拉开车门,自己在副驾驶刚系上安全带,就听到身后的嗓音带着矜持,报出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址。   他愣住了,刚觉得这个地址有些熟悉时,就看到驾驶位上的司机打开导航,发动引擎。   纯黑色轿车穿梭在车辆中,林艺猛然想起,这个地址不就是莫霄住所的位置吗?   这个点要去找莫霄的麻烦?   他小心望着车内后视镜,却发现莫广没有他想象的一身戾气,反而一直望着车窗外,眉头无意识皱起又松开,看上去极为复杂。   莫广心里很清楚,对于博安来说,莫霄必定是陪伴了他好几年的人,甚至同时还是一个好几年的庇佑。   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他早在前几年就已经见过。   莫广垂下眸子,脑海中掠过了前几年那个晚上,在莫家大厅,穿着黑色风衣的莫霄将只穿着一件白衬衫的博安抱起来,看上去动作十分熟练。   莫广想象了一下,若是待会去到莫霄家,再看见一个只穿着白衬衫的博安四处晃悠悠,他能不能忍住将人不带回来。   他沉着脸,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   答案都是不能。   莫霄居住的地方是独栋别墅,通过层层严格的检查后,平稳行驶的纯黑色轿车缓缓停了下来。   几分钟后。   莫霄家大门的门铃被摁响,莫广脸色没有什么情绪站在大门外。   他想,不管博安在这个地方表现得有多依赖,他都要不动声色地忍住,不能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   “咔咔——”   大门被打开,穿着居家衣服的莫霄挑眉望着面前的莫广,似乎是想不到莫广会舍得屈尊降贵地来到他的住所。   他打开门懒洋洋道:“来看博安的?进来吧。”   莫广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身材挺拔,他神色淡漠,走进了大门里。   然后差点地上的衣物被绊倒。   他低头,看到了几件像是被利爪磨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放在大门前。   莫霄啧了一声,用脚将那两件衣服拨到一边,然后不带什么诚意敷衍懒散道:“有点乱,将就将就。”   莫广皱着眉头,走了进去,然后面无表情停在玄关处。   开阔的客厅乱七八糟摆着衣物,外卖的包装袋堆成了小山,一摞的啤酒罐被捏扁东倒西歪,茶几上的游戏机也擂成了一摞。   沙发上浅金发色的青年一边吃着小龙虾,一边津津有味望着电视上的球赛,桌上面还摆着几罐啤酒,烟灰缸里的烟头也满了一缸。   拎着一罐啤酒的莫霄刚坐在沙发上,就看到电视上的球员踢进了一个极其漂亮的球,博安高兴激动得欢呼起来,两个人爽快地对碰一下啤酒,仰头灌了起来。   病人。   一个刚挨了刀子,刚出院不久的病人。   喝酒,抽烟,还他妈吃着辣油满手的小龙虾。   莫广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嗡嗡地响,他缓慢回头看了一眼那堆成小山的外卖。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这几天,这两人应该就是吃这种毫无营养并且极其不卫生的东西。   莫广怒火中烧。   莫霄这玩意吃也就算了。   就是吃死也不关他的事。   但是博安一个病人为什么也跟着一起吃? 第45章   整个客厅可以用群魔乱舞四个字形容, 国道上乱糟糟堆满了衣物。   莫广面无表情,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之前博安发高烧那会,整个屋子都是乱糟糟的样子。   原来都他妈是一个德行。   莫广深吸了一口气, 他忍了一下, 没过几秒, 就忍不住朝着沙发走去。   沙发上的莫霄一边看着桌面上快吃完的小龙虾,一边翻着手机懒散道:“再多点两份?”   博安全神贯注盯着电视, 十分熟练道:“特辣大份, 不加香菜。”   莫霄灌了一口啤酒,似乎是想起什么,他回头望着莫广挑眉好心道:“一起?”   莫广没说话。   他漠然想着,还是送进局子吧。   至少送进局子里,不会出现这种面前这种情况。   两分钟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博安猛然抬头,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莫广,正在弯腰捡起地上的属于他的裤子。   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博安:“……”   男人那只白到病态的手腕上搭着他的衣物, 指骨到腕骨的弧线完美,仿佛素描铅笔上最有流畅有质感的一笔。   只不过那个完美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的弧线上盖着他的黑色中裤。   博安咽了咽口水,打招呼道:“莫总。”   “你晚上就吃这个?”   莫广的嗓音听不出喜怒,遮瞳下眸子透露出的情绪不明。   莫霄靠在沙发上,闻言啧道:“家政进不来。”   “凑合几天不行?”   他在手机上朝着博安喊道:“炸鸡要不要?”   博安昂着头要道:“要!”   莫广:“……”   他咬牙切齿道:“给我等着。”   五分钟后。   客厅巨大的电视上播放着极其激烈的球赛,赛事正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沙发上的两人眼神几乎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根本无暇理会开放式厨房的动静。   开放式厨房里,莫广冷着脸, 拿着手机, 对着燃气灶具研究了两分钟, 然后打出了人生第一个火。   灶具上跳动着蓝色火焰,看起来操作极其简单。   这没有任何难度。   莫广冷着脸放下手机,躺在桌面上的手机浏览器页面赫然显示着一大串搜索词条。   ——“病人应该吃什么?”   ——“第一次做菜怎么做?”   ——“燃气灶具开火教程。”   十分钟后。   沙发上的博安动了动鼻子,他狐疑道:“我好像闻到了点什么奇怪的味道?”   莫霄单手搭在沙发沿上,盯着电视敷衍道:“错觉吧。”   他话音刚落,穿着围裙面无表情的莫广就从开放式厨房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两根葱。   但沙发上的两人谁都没有看见,因为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电视上的球赛。   直到十五分钟后。   “嘭——”   开放式厨房传来了一声巨响。   博安刚剥了个小龙虾,吓得差点把手中的小龙虾拦腰扯断,他吃都来不及吃,带着点茫然望向开放式厨房。   莫霄也朝着身后的开放式厨房望去。   明亮灯光下,穿着黑色围裙的男人面无表情拿着一把菜刀,将砧板上的姜重重拍了拍。   那把刀具的刀身锋利,刀柄优雅华贵,刀身材质由整块生铁进行切割,经过了四十多道工序,坚持“小批量,顶级品质”的原则,几乎堪比收藏品。   它本应该在橱柜上优雅地进行展示,但是此时此刻却跟葱姜蒜合为一体,在刀起刀落中完美地融入了厨房。   “……”   博安咽了咽口水,他脱下沾满辣油的手套,试探地朝着开放式厨房那边道:“莫总,您没吃晚饭?”   “要不我来给您做吧?”   莫广面无表情剥着蒜道:“坐着。”   脚都没有抬出去的博安顺势坐了下去顺溜道:“好嘞。”   莫霄:“……”   接下来十多分钟里,莫霄就看着博安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球赛看得津津有味,然后时不时扯着嗓子喊道:“莫总,我来帮您吧……”   然而整个人动都没动一下。   几分钟后,博安一边靠着沙发,一边眼睛都没有从电视上离开喊道:“莫总,您放在那里,我来弄就行了……”   “莫总,要不我来帮您打下手吧……”   “……”   整个客厅加厨房没有人理会他。   莫霄:“……”   他神色带着点复杂道:“你真的不怕他把厨房给炸了?”   吃着小龙虾的博安一顿,然后面不改色道:“我相信莫总。”   莫霄幽幽道:“这他妈是我家的厨房。”   “那刀也是我从一个朋友手里买下来的,家政来打扫的时候听说这刀具好几万,碰都没敢碰。”   “他就拿这好几万的刀来拍姜和蒜米?”   博安舔了舔唇上的辣油,意犹未尽道:“要不你去跟莫总说?”   莫霄:“……”   他回头看了一眼开放式厨房,穿着黑色围裙的男人眉眼冷峻,一丝不苟地往冒腾着热气的锅里放着调料,那把好几万的刀具在洗碗池里泛着寒光。   莫霄仰头灌了一口啤酒,喃喃道:“这他妈是被下了药吧……”   还是说是发病时附带的田螺姑娘技能?   他心底有个隐隐约约堪称不可思议的想法,但是心情复杂地没敢往这个方面去想。   那个疯女人从前没犯病带他们兄弟两时,跟平常家庭里的母亲没什么区别,同样也会会在有空的时候,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上一顿丰富的晚餐或者是精美的早餐。   但那是极其罕见的回忆,他们好几年也不见得能吃上一回,这件事几乎是那个疯女人身上仅存的温柔,也是他们仅仅能够感受到的爱片段之一。   莫霄将喝完的啤酒丢在桌面上,微微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神色带着古怪又带着点怜悯。   那正在往汤里加盐,试图将盐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的蠢货弟弟,不会以为这就是喜欢的表现吧?   房子车子没有,包也不送,这玩意有什么竞争力?   越这么想,莫霄的眼神就越怜悯,他望着博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眼神微妙。   沙发上的博安还在坚持不懈喊着道:“莫总,要不我来帮你吧,我其实不忙……”   厨房那边的莫广关掉火,他抬眼,冷着脸朝着那边的人道:“过来。”   “洗手,吃面。”   “……”   博安麻利地脱下一次性手套,昂着头道:“好的我来了。”   莫霄也自然而然起身,一边走一边懒散道:“别放葱,我不吃葱……”   话还没有说话,莫广就将锅里最后一滴汤倒在碗里面,闻言抬眼瞥了瞥他,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样。   然后他捧着唯一的一碗面,朝着餐桌走去,途中还对着莫霄不耐烦道:“往边上去,别挡道。”   莫霄:“……”   五分钟后。   餐桌上的博安吃着面条,莫广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面无表情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出院?”   “还是说你以为自己很牛?”   “有些人不长脑吃那些垃圾东西也就算了,你他妈也跟着不长脑一起吃?”   博安充耳不闻,他喝了一口汤,抬头眼眨不都眨,露出两颗小虎牙慢吞吞道:“莫总,真好吃。”   “……”   “莫总好厉害。”   莫霄靠在沙发上,冷笑,刚想说这语气连隔壁流着鼻涕的三岁小孩都不相信,就听到了莫广嗓音轻飘飘道:“还行。”   “也就那样。”   说罢,还不忘拉踩阴阳怪气道:“至少不用点外卖。”   莫霄:“……”   两分钟后。   莫霄将两个人滚到了阳台上,他倚着阳台门皮笑肉不笑道:“你们慢慢吃。”   说罢,便关上了观赏阳台的玻璃门,朝着客厅走去。   捧着一碗面的的博安:“……”   莫广:“……”   观赏阳台上有着藤椅圆桌,博安将面放在桌上,然后拖了张藤椅,想了想,又给莫广拖了张藤椅,然后安慰道:“莫总,霄总就这样。”   “他不是故意针对您的。”   莫广眼皮子跳了跳,看着已经熟练坐在藤椅上的博安,他喃喃道:“迟早要把这破地方买下来。”   夜风凉凉,观赏阳台上的夜灯柔和,坐在藤椅上的青年穿着宽大的短袖,朝着筷子上的面吹热气,吃的时候也很给面子,一副吃得很香的模样。   莫广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然后他微微附身,伸出手很轻很轻地碰在面前博安的额发上,似乎是想要将他额前凌乱快掉到汤碗里的额发拨起。   指尖的触感跟他想象的一样,很柔软,带着点凉丝丝蓬松感,像是他很小很小时候的羊绒玩具。   ——“因为妈妈很爱你们,所以才会给你们做饭。”   ——“妈妈其实也想做个合格的妈妈。”   记忆中的女人已经记不起容貌,但是那句带着温柔和诱哄却贯穿长久岁月中的回忆,纵使已经斑驳落漆,但年幼时第一次体会到爱与温柔的感觉却封存至今。   很奇怪。   莫广这样想着。   那种感觉在看着博安吃面这个时候,又如同潮水一般悄无声息地覆盖上来,将心脏掩埋得密不透风,甚至带着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情绪一下又一下跳动着。   他不知道这样的感情叫做满足。   只知道这种情绪很柔软,就像是博安的头发丝一样,让他很舒服。   莫广眼睫动了动。   咬着面的博安察觉到什么,他抬起头,然后看见面前人替他拨弄着额前稍长的头发。   他咽下的口中的面,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后伸手抓了抓额前的刘海,直接薅下来了厚厚一撮。   有好十几根还在莫广手里。   博安拽了拽,没拽动,   他疑惑抬头,看见莫广神情复杂,盯着手上的一撮头发没说话。   博安这时候才想起,面前人不是莫霄,还不知道他会掉毛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早安辣!(今天还会有~) 第46章   在注射K3药剂前发生掉毛现在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 莫霄跟他都已经习以为常。   整个客厅随处可见各种毛毛,而掉的大部分毛毛是兽态形态下的毛发,但是对于面前人来说, 似乎有些过于刺激。   莫广神色复杂, 他望着手中的头发道:“掉那么……”   他想说掉那么多毛, 恐怕没过几天就会秃吧?   但又想到面前人好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常人,似乎又能理解了。   博安摸了摸鼻子道:“正常正常。”   他捧起碗将喝了一口面汤, 想了想道:“以后就会长出来了。”   只要抗排斥反应结束, 掉毛反应自然而然就会停止。   莫广松了一口气,他顺手将手上的头发揣进口袋里,然后道:“以后少吃那些垃圾食品。”   “肯定是吃那些东西才会掉那么多头发的。”   博安愣了愣,然后转头看着玻璃窗外的莫霄拎着几袋外卖,莫广也转头,皱着眉头,一副极其嫌弃的样子。   他百思不得其解道:“你当初为什么会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   没等博安回答,莫广就自己烦躁喃喃道:“算了。”   “再倒霉守株待兔也能逮到只兔子……”   像博安这样的傻兔子, 被逮到也不是不可能。   没错。   莫广已经极其自然地把博安兽化基因中的动物基因认为是只兔子。   也许兔子这两个字放在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点愚蠢。   但是放在博安身上就刚刚好。   可爱。   莫广靠在藤椅上,望着博安专心致志吃着那个半生不熟的荷包蛋。   心情十分满意。   吃完面条后,捧着碗的博安被莫霄叫去洗澡睡觉。   博安十分熟练地点了点头,他跟莫广说了声后,便上了楼。   莫霄靠在沙发上,抬眼对着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莫广懒洋洋道:“他明天有事。”   “没事别去打扰他。”   莫广皱起了眉头, 他抬眼望着博安上楼的背影,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莫霄忽然道:“你会后悔的。”   他望着站在厨卫前的莫广, 意味深长道:“你会后悔你今天来看了他。”   莫广面无表情, 他语气不咸不淡道:“我他妈现在最后悔的是让他在你这里待了三天。”   如果可以, 他恨不得直接上手将博安吃到喉咙里的东西给抠出来。   然后再给博安肚子里放上自己煮好的东西。   莫霄懒洋洋道:“随便你怎么想。”   反正该提醒的他都提醒了。   他起身,重新开了一罐啤酒道:“明天晚上十点。”   “过来接人。”   似乎是想到什么,莫霄嗓音依旧带着笑意,眼里却没多少笑意淡淡道:“做好心理准备。”   -   第二天。   镭射灯的强光下,钢化玻璃铸造成的观测室里只有一张铁床。   那甚至不能被称之为床,四周分别垂着沉重的锁链,环住了铁床上的博安。   青年的双手与脚踝上铐着的铁链都垫着一层柔软的绒毛,几乎是以蜷缩的姿态躺在铁床上。   他额发全部被汗水浸湿,薄唇都是斑驳血迹,鎏金色的瞳孔无意识地半阖着,只偶尔随着头顶上的强光晃动几下,手铐脚铐那层柔软的绒毛也带着层血,看上去有些骇人。   观测室外,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记录着数据,然后对坐在一旁的莫霄低声道:“霄总,这已经是第二次加大剂量了。”   “但是博先生兽化程度一直在加深,抗药性也在加深,所以一直达不到标准抑制值。”   研究人员顿了一下,犹豫道:“还需要加大剂量吗?”   莫霄微微抬眼,他看着钢化玻璃铸造的观测室里的博安,手铐和脚铐两头加固的地方已经被硬生生挣扎得有了松动的痕迹,博安几乎是半昏迷的虚弱状态,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铁床上,只偶尔对强光下的镭射灯有反应。   那些牙关咬紧的嘶吼与挣扎,仿佛都被锁在那个密不透风的钢化玻璃观测室中,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出来。   莫霄垂眼道:“加大剂量。”   研究人员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拿着记录数据的本子,朝着另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走去。   K3试剂加大剂量后造成的折磨也是成倍的,好像鼓胀到极致的气球,还成倍地往着气球里灌着空气。   但是如果不加大试剂。观测室里的人就会一直达不到标准抑制值,花了昂贵成本研发的K3药剂就相当于一剂葡萄糖。   观测室里的青年也会逐渐成为一个丧失人类意识的野兽。   穿着厚厚防护服的研究人员带着医药箱打开观测室的门,来到铁床旁,低头打开医疗箱,拿出K3药剂给铁床上的青年注射。   随着针管里的药剂缓缓推到底,铁床上的博安被折磨得无意识地痛苦挣扎,沉重的铁链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摇晃声,但是在下一秒,他瞳仁映进了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   博安浸透汗水和泪水的脸庞偏向一旁,眼睫很缓慢地动了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是意识回了笼,只轻微地发着颤,然后安静了下来。   研究人员知道是面前人怕吓着自己,毕竟曾经有好几次,完全失去意识的博安暴起想要挣脱铁链,将前来注射药剂的研究人员下了一跳。   研究人员收好医药箱,然后忍不住轻声道:“快到标准抑制值了,再坚持一下。”   铁床上的青年蜷缩成一团,很安静。   漫长了几个小时过去后。   莫霄拿着数据,看着达到标准抑制值的数据,眉头不易察觉地松了松,他抬眼望向观测室里的博安,低声道:“像从前一样。”   “把他带出去。”   --   晚上十点。   莫霄住所。   莫广终于知道莫霄那句会后悔来看博安是什么意思。   也知道了那句叫他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   大床上的青年几乎像是脱了一次水,手腕脚踝上有着深深的淤青,蜷缩成一团,脑袋挨着被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疲惫虚弱的野兽。   枕在枕头旁的眼帘下有着薄薄一层红,像是生理性眼泪流得太多,浸透出了一层红,看起来比前两次在医院都要难受得多,像是活生生受了一次抽筋拔骨的痛楚。   似乎是察觉到动静,博安眼睫缓慢动了动,无精打采地抬眼朝着门框外望去,却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莫广沉默地走了进来,他嗓音有些哑道:“你之前去莫霄那里,回来也是这个样子?”   博安没说话,只是困倦地动了动睫毛,歪着脑袋挤出了一声咕哝。   莫广坐在床头,想起以前那一次,博安休假回来后,趴在车上睡着的模样。   他不知道那面前人到底在这短短一天内遭遇了什么,他只知道,博安手上的淤青已经被磨出了血痕。   但是莫霄跟他说去注射药剂。   明明只是去注射一个药剂而已。   注射那个药剂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才会让莫霄给面前人上铁链锁住四肢?   到底是怎么样的痛苦,才会把一个挨了刀子都还能翘着腿吃葡萄的博安,折磨成这个样子?   莫广整个人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一股凉意从脚后跟升了起来。   面前人很早很早就开始承受这样的痛苦,直到习以为常。   莫广呼吸有些不稳,他想碰一碰面前的博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冰凉的指尖却在触及潮泽的发丝时蜷缩住了,停了下来。   但是没想到博安将脑袋歪了下来,他的指骨碰到了那温热的皮肤,像是某种光和热,将他冻住的血液开始一寸一寸解冻,喘气也开始顺畅起来。   莫广忍不住,微微发抖地拨开了博安黏在眉眼上的发丝。   他听着博安小声含糊叫了一声莫总。   莫广听着这个声音,只觉得心软成一片,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然后那小声含糊说话的博安,嘀咕了两个字。   冤种。   莫广漆黑眸子带了点古怪,他想着冤种是什么意思?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是他们生化人之间某种特殊亲昵的称呼?   莫广掏出手机,虽然不报什么希望,但还是认真搜索了一番。   搜索页面上弹跳出方方正正的文字,莫广一目十行,然后沉默了下来。   他垂着眸子地想了一下,这个应该不是博安的问题。   肯定是莫霄的言传身教,将好好的一个博安给带坏了。   他连带着博安喝酒抽烟喝地沟油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说不定还是在烟雾缭绕中给着博安洗的脑。   博安就连兽类基因里都带着兔子的基因,怎么可能会对他说这种话?   作者有话要说:   莫广:他只是个偶尔会掉掉毛的小兔子   哈哈哈哈掉毛是刀子辣 第47章   拥有兔子基因的豹子半夜迷迷糊糊醒来, 热得一脚踹开了被子。   但是没过几秒,那踹开的被子又严严实实地盖了回来。   被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博安安静了一下,然后伸脚用力地踹了被子一脚。   被子纹丝不动, 半点没有被踹开的迹象。   博安热得受不了, 他睡眼惺忪睁开眼起身, 借着床头的小夜灯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男人背脊挺直,露出了些许下颚线条流畅, 周身气质冷淡得跟块冰一样。   然后博安就看到男人认真地给他捂着后半截被子, 两双手十分用力地压在被子的边缘,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博安:“……”   怪不得他怎么踹都踹不开。   他嗓音有些哑纳闷道:“莫总。”   “你在做什么?”   莫广愣了愣,然后转身望着他,没说话,好一会才将手收了回去低声道:“我前面听见你叫冷。”   一边说着冷,一边将脑袋埋进被子里,额头上还发了冷汗。   博安掀开被子起身,想了想道:“醒来后就变热了。”   莫广只坐在床边椅子上, 望着他不说话。   浑身发起高热还出了些汗,身上带着黏腻的不舒服,博安索性起身去洗澡,他双手交叉将身上的短袖脱下来,脱到一半才想起房间还有另一个人。   他从衣服里探出个脑袋道:“莫总,我去洗个澡。”   莫广点了点头,却依旧坐在座位上, 抬头望着他。   博安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但某种类似于动物的直觉, 让他把放在裤腰带放了下来, 谨慎地选择了没脱裤子,裸着上半身拎着衣服走向了浴室。   浴室的灯亮起,水声也一齐响起,磨砂玻璃映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坐在房间的莫广想着,兔子不是很怕水吗?   为什么里头的人洗澡洗得那么开心?   二十分钟后。   浴室里头的博安熟练抖毛一样将脑袋上的毛给甩干净,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带着湿漉漉的潮泽推开浴室门。   他身上新换的短袖很松垮,露出一大片白腻的皮肤,在夜灯暖黄的灯光下白得晃眼。   同时上面的淤青也格外碍眼。   博安擦着头发,他望着椅子上的人诧异道:“莫总,您怎么还在这?”   莫广面不改色道:“莫霄叫我过来看看你。”   博安擦着头发的动作一顿,带着点茫然道:“霄总今晚不是早就睡了吗?”   莫广:“……”   该养生的时候不养生,不该养生的时候就可他劲地养生。   平时加班那么久,今天怎么就不见加班到凌晨?   莫广抿着唇,好一会才忽然道:“我自己过来的。”   他不大自然低声道:“想过来接你就过来了。”   博安抬眼望了望房间里的挂钟,挂钟显示凌晨两点多,他悻悻喃喃道:“比我还要尽职尽责……”   莫广没听到那句话,只看到擦着头发的青年一个人嘀咕着什么,因为垂着脑袋,他能透过宽敞的短袖隐隐绰绰看到了青年背脊上的那道疤痕。   即使疤痕已经结痂,但蜿蜒而下依旧触目惊心。   他没忍住,带着点迟疑问道:“你背上的疤……”   博安将擦头的毛巾丢在椅背上,抖了抖脑袋,闻言回头道:“背上的疤?”   他挠了挠脖子小声道:“以前认识的人砍的。”   莫广顿了顿,他想问是不是地下拳场的人,但是又想到了面前人身份是个生化人,说不定那道疤可能跟这个有关系。   博安倒是没有那么多顾虑,在他看来,莫广不仅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上次也已经跟萧平打过照面,按照萧平的性格,他们迟早也还会再碰面。   他想了想,索性直接道:“认识的人,是指以前在地下生物实验室的那群人。”   博安坐在床上轻声道:“我们一块长大,不会对彼此抱有戒心。”   莫广一怔。   博安嘀咕道:“谁知道他就突然来砍我,还一个一个来……”   莫广垂下眸子道:“你们关系很好?”   博安点了点头道:“很好。”   果然,那天金发男人,绝对跟博安认识,说不定就是关系很好中的其中一个。   莫广抿着唇道:“如果下次再遇到……”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博安打断,他眉眼平静道:“下次遇到就不可能像上次一样。”   他道:“如果他想要你的命,我会先要他的命。”   莫广心脏猛然一跳,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敲击在了心脏。   博安忽然露出两颗小虎牙悄声道:“骗你的。”   “我顶多把他腿打断。”   “霄总说过,法治社会,不能打打杀杀。”   他靠在床上,哼哼道:“等我把他腿打断,我就拿着平板在他面前放一百遍今日说法。”   “还有白驰,等他们那个什么破组织破产进局子了,我捞都不会去捞他们。”   博安嘀嘀咕咕,显然是已经想了很多遍这样的结局。   莫广却突然低声道:“能说一下你们那个基地的事情吗?”   “怎么吃饭,怎么生活,怎么跟他们相处。”   “能说一下吗?”   他嗓音有些哑,低低的,又仿佛轻得像是覆盖在伤口上一片羽毛。   博安有些楞,像是有些费解,但是又想到莫广身在莫家,对这方面感兴趣似乎也正常,毕竟这样一个骇人听闻反人类的基地,凡是在这方面有过接触的,都应该会好奇。   莫霄作为商人,对这些东西毫不感兴趣,在他看来,这些玩意还不如几份文件值钱。   博安想了想,朝着莫广可能感兴趣的方向道:“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基地。”   “其实就类似于一个很大很大的牢房,实验基地中心有很多培养皿,培养皿里面装着胚胎……”   “很多失败的实验品其实在还没有出生,就已经被抛弃。”   听到抛弃这两个字,莫广眼睫动了动,他想着,还好。   还好面前人好好地活了下去,没有到被抛弃那步,才能他遇见了他。   但是听着听着,莫广又哑着嗓音低低道:“我想知道的是,你怎么在那个基地,是什么样的。”   他对这些基地辛秘要闻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面前人的从前的事情。   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会有种他好像在慢慢接近面前人的感觉。   博安微微一怔,他重复道道:“我?”   他眼睛眨了眨,像是不知道面前人为什么会好奇他的事情,一时之间卡了壳。   他从没有对别人说过自己的事情。   博安想了好久,才干巴巴道:“我以前很小一个。”   他坐在床上,盘着腿比划道:“就那么大一点。”   “萧平,就是那天捅我刀子的人,他说我以前小的能够被他们一口吃掉。”   当然是兽态情况下。   “但是就因为我太小,经常满地盘的爬,然后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疯子不得不把铁栏的间距变小。”   “……”   博安兴致勃勃说了很久,久到连自己屁股上有两颗痣这样的事都耿直地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大着胆子问着面前人道:“莫总,您小时候也跟现在一样?”   难道也跟现在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莫广顿了顿,他犹豫了一下道:“不是。”   他抿着唇,迟疑了很久才道:“我小时候跟普通的孩子差不多。”   没有面前博安那么惊心动魄的回忆。   博安显然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他连自己屁股上有颗痣都说出来,面前人还跟个不锈钢铁桶一样透露不出点有意思的事。   他原本兴致勃勃的心情看上去也消减了不少。   莫广想了又想,在深度思索中,终于觉得有些事情能够拿出手来说,他认真道:“其实也不是没有。”   “我以前小时候被我妈送上手术台。”   博安偏头,歪着脑袋道:“动什么手术?阑尾炎?”   莫广认真道:“不是,是她要解剖我。”   博安:“……”   面前人像是终于有了件可以跟他说的事情,格外认真道:“她本来想要把我麻醉后解剖,但是又觉得麻醉后我的脑细胞活跃程度会降低。”   “所以她叫我忍一忍,她要活剖我。”   “看在我是她儿子的份上,那些心脏肝肺她打算解剖出来冻着,她先把我的大脑切片,然后研究我的脑干切片。”   博安:“……”   他咽了咽口水道:“然后呢?”   莫广想了想道:“然后她在我脑子上做好切割标记后,就被拦住了。”   “其实她还可以继续用手术刀切割上几分钟,我也死不了。”   “然后现在还能给你再说几分钟。”   但是可惜那疯女人下手没那么快,他现在也没有来跟面前人说了。   博安硬着头皮干巴巴道:“不是,莫总,这个程度也可以了……”   莫广点了点头,然后认真道:“你觉得这个有趣吗?”   博安:“……”   他憋出了句话:“还好吧。”   说完后,他还补充道:“说得挺好的,下次别说了。”   莫广朝他摇了摇头,格外谨慎道:“最近这几年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来说。”   毕竟最近这几年,应该不会再有能够将他脑子切片的人了。   但是今晚他们还是聊得很开心。   莫广满意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莫广:感情已经逐渐深厚 第48章   第二日, 莫宅。   “你的房间换到二楼倒数第四个房间。”   穿着居家服的莫广一边看着财经杂志,一边状似不经意道:“刚好那个房间前两天管家收拾出来,空着也是浪费。”   博安手上动作一顿, 他小心翼翼提醒道:“莫总, 那个房间好像就在您卧室隔壁。”   莫广翻过一页杂志, 高深莫测道:“我知道。”   他含蓄补充道:“最近睡得不是很好,夜起的次数比较多。”   语气听上去虽然风轻云淡, 但意思却十分明确。   但没想到博安听到后, 想了想道:“那确实是得搬到您隔壁。”   莫广唇角翘了翘,就听到博安继续道:“不过我还是不搬过去了,毕竟没过多久,杰西卡的腿也快好了。”   “到时候您再让他搬过去好好照顾您。”   “……”   “……”   杰西卡是什么玩意?   哦,就是那个还在医院吊着假石膏,一顿能吃很多个香蕉的秦卡。   莫广沉默,缓缓地将面前的金融杂志又翻了一页。   博安却像是来了好奇心,嘀咕道:“也不知道杰西卡的骨折好了没有……”   “在医院那边一个人待了那么久, 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保镖……”   沙发上的莫广忽然冷不丁道:“他不是。”   他重复了一遍道:“他不是我的保镖。”   自始至终,只有博安才是完完全全经过他手确认盖章的保镖。   但博安只当他在说秦卡是秦宇找来的保镖还不是莫家的保镖。   莫广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强调道:“你才是我签的。”   “签合同都要是按大拇指的那种,你懂不懂?”   那什么秦卡的,怎么能够面前人比?   博安:“……”   其实不是很懂。   但是看着面前人直勾勾的眼神,他还是谨慎地点了点头,憋出句道:“懂。”   莫广看上去还是不大高兴, 他沉思,似乎想要面前人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没过几分钟, 他丢下金融杂志, 起身冷声道:“跟我来。”   博安没头没脑跟在莫广身后, 他看着穿着居家服的男人沉着眉眼,带着他走进了偌大的书房,然后又走进了书房最大那堵书墙后的小隔间。   小隔间十分隐蔽,几件摆放的瓷器看上去古朴雅致,灯光下莹润生辉。   但是最夺目的还要数泛着冷光的金属保险柜,看上去冰冷昂贵。   莫广站在金属保险柜,按了密码,博安十分自觉地背过了身子,但还是带着些疑惑。   到底要看什么东西,才会隆重到这个地步?   五分钟后。   博安沉默地望着桌面上从昂贵保险柜里取出来的文件。   莫广矜持道:“看到了吗?”   博安神色一言难尽道:“看到了。”   一张破合同。   还他妈是他跟莫家签的劳动合同。   被锁在了几百万的保险柜里,说不定还跟几个亿的文件互相交叠着。   莫广心情看上去很好,他拿起那张劳动合同,眉眼轻微地挑了跳,整张脸庞似乎都生动了起来,沉静道:“我的。”   不是莫霄的,也不是其他人的。   博安不知所云地点了点头,顺着面前人的意思道:“对,您的。”   似乎当博安说完这句话后,莫广的高涨情绪就一直维持到了晚上。   甚至在晚上洗头后,莫广都十分自觉地带着毛巾去找博安。   找到博安后,他也不说话,就沉静地坐在沙发上,然后时不时眯一下眼睛里进的水,像是一尊倔强的雕塑。   博安拿着毛巾,帮着沙发上的男人擦拭着头发时,又听到沙发上的人忽然没头没脑问道:“我的,对吧?”   博安嘴角抽了抽,但还是不厌其烦道:“对,您的。”   莫广沉稳地靠在沙发上,拖鞋里的大拇指有点开心地翘了起来。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从前,但是要远远比以前快乐。   特别是解决掉了莫霄这个麻烦后,这个人现在全心全意都只有他一个人。   莫广悠闲地闭着眼,听到博安跟他道:“莫总。”   他惬意地应了一声道:“嗯,怎么了?”   博安想了想道:“明天是秦小少爷的生日,我跟秦小少爷约好了,明天去给他过生日。”   “顺便直接跟秦小少爷回去。”   “您看怎么样?”   “……” 奇!书! 网!w!w!w !.!q!i!s! h !u!9!9!.!c!o!m   莫广翘起的大拇指瞬间就僵硬住,脑袋也支棱不动了。   没过一会,他沉静地从博安手中拿过毛巾,然后平静道:“困了。”   “去睡觉了。”   博安:“……”   莫广起身思索了一下,然后朝着博安打了一个张开嘴又闭上的哈欠,毫无感情道:“真的困了。”   博安:“……”   他看着面前男人打了个毫无技术含量与演技的哈欠,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外头走去。   好像慢一秒都不行。   博安幽幽道:“当初不是您把我送出去,说要好好保护秦小少爷的吗?”   他叹了口气,感情酝酿得十分充沛道:“我现在还记得您是这么跟我说的话,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   已经走到门口的莫广眼皮一跳,刚想狠心拧开门把手,头也不回离开,就听到身后人像颗风雨飘摇中的小白菜凄苦道:“我是不是给您丢脸了?让您觉得把我送到秦总那里,拿不出手?”   “……”   他转身,望着博安头疼道:“不是。”   博安凄苦道:“我不信。”   莫广:“……”   博安扣着沙发幽幽道:“您这是让我难做。”   “您知道我一向尽职尽责,职业生涯从来都是满分,每一个雇主都非常满意,从来没有任何爽约的意外发生过。”   他继续幽幽道:“如今您要打破我这个记录吗?”   “您要让我的从业生涯从此添上浓重的一笔败笔吗?”   莫广:“……”   他刚想开口,就看见博安蹲在沙发上,扣着沙发上吸了吸鼻子幽幽道:“您想清楚再回答我。”   “……”   十分钟后。   莫广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他面前的博安兴致勃勃汇报道:“您放心,明天我绝对不带秦小少爷去危险的地方。”   “我们明天先去看电影,然后再去电玩城玩,最后再去吃一顿火锅。”   “保证安安全全,绝对没有意外发生。”   莫广忍了忍,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面前人,只能脸色阴郁。   看电影?   他都还没有跟面前人去看过电影。   那兔崽子凭什么?   但是看着面前人兴致勃勃的模样,莫广打碎了银牙将憋屈往肚里吞,倔强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听着博安明天的出行计划。   眉眼十分阴郁。   -   第二天。   “莫总,这有点不太好吧?”   怀里抱着石膏的秦卡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朝着面前人道:“我怎么感觉这样太容易被发现?”   电影院的休息厅一角,莫广穿着黑色高领打底,带着黑色的墨镜,抱着手靠在休息厅的座椅上,闻言瞥了一眼身旁的人不咸不淡道:“有什么不太好?”   “他们来看电影,我们也来看电影,有什么不对的吗?”   秦卡低头望着怀里的石膏,想起了男人的吩咐,被博安他们一行人发现,就马上把石膏套手上,维持好伤残形象。   但是平时就抱着石膏,别妨碍莫广的行动。   随着上场电影的散场,休息等候厅的人群也逐渐起身,朝着检票区走去,莫广抬手,微微拨下黑色墨镜,眯起眸子道:“抱好石膏,去买两桶爆米花,我去检票口等你。”   秦卡连忙抱着石膏,去排队买石膏,但没想到爆米花窗户的队伍,见到他抱着石膏,纷纷眼神带着关爱残障人士的善意,给他让了一个位置。   秦卡拿着两大桶爆米花时,才后知后觉明白男人叫他抱着石膏去买爆米花的用意。   等到电影快开场,两人才走进电影厅。   黑漆漆的影厅,莫广单手提着高领,微微低头走过了前几排位置,找到了后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来,就借着微弱的荧屏光,看到了前两排靠中间的熟悉的背影。   莫广瞬间就直了直背脊,伸长了脖子望着面前的人,他看到博安似乎手里也捧着一桶爆米花,偏头似乎在对身旁的秦然笑着说些什么,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莫广面无表情,周身气质冷得能够掉下冰渣子。   秦卡抱着两桶爆米花,他眼睁睁看着跟莫广隔着两个座位年纪不大的小孩,被穿着一身黑,带着黑色墨镜,浑身冷飕飕的男人吓得哽咽了起来。   他觉得有些不妙,连忙递过一桶爆米花,挤出个笑哄了哄那哽咽的小孩。   小孩哽咽止住了,眼睛挂着泪花怯生生地望着他,家长也不好意思地低头说了几句。   谁知道,莫广听到动静,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孩,   那小孩愣了一下。   两分钟后,忍不住抽噎的小孩钻进了妈妈的怀里,但引起的动静还是让不少人望向那个方向。   秦卡:“……”   眼看着前两排的博安似乎也疑惑地转头朝着这个方向望过来,莫广眼疾手快地举起大桶爆米花,努力遮住了自己大部分的眉眼,然后低头认真镇定研究着自己的皮鞋。   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鬼鬼祟祟。   但是他身旁怀里抱着石膏的秦卡也后知后觉地举起爆米花,缩着身子躲了起来。   看起来就有点鬼鬼祟祟。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嘿嘿嘿嘿嘿 第49章   电影荧幕上的光亮微弱, 回头看也只能看到一片黑乎乎的人影,看不清人影的脸庞。   没过多久,电影片头曲响起, 那抽噎的孩子也渐渐止住了哽咽, 不少人回过头安心地看起了电影。   前排的博安也转过头, 身旁的黑发青年轻轻地用着爆米花桶碰了一下他胳膊,博安了然偏头, 自然地将手伸进了爆米花桶里。   “咯吱——”   极其轻微的一声响, 爆米花粒被捏成粉末,莫广面无表情地抿了抿手指,弹开已经粉碎的爆米花球,换了另一颗爆米花球将其捏成粉碎。   开场八分钟。   前排的博安已经偏头跟身旁人小声咬耳朵三次。   两人必定是靠得极近,不然怎么一点声都不出?   有什么好聊的?   那么大的屏幕还不够看?非得要长八只眼睛才能认认真真地看电影?   不咬耳朵就看不了电影是吧?   十分钟后,莫广面无表情跟身旁的秦卡换了一桶爆米花。   纳闷的秦卡将手伸进爆米花桶里,摸到了一手的的爆米花碎渣。   秦卡:“……”   一百二十分钟的电影,看得秦卡坐立难安。   每当前两排的博安跟身旁人有了什么动作, 他都要心惊胆战地望着身旁板着一张死人脸的老板。   生怕身旁的莫广一怒之下把整个影厅都给拆了。   但所幸身旁人除了脸色越来越面无表情,怀里的爆米花越来越碎成渣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电影结束后,影厅灯光亮起,人群谈论声也大了起来,有些人坐在座位上等电影彩蛋,大多数都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博安也起身, 他一边走一边纳闷道:“怎么感觉影厅的空调开得太低了,后脑勺怪冷的……”   脑门后一直凉飕飕的。   他身旁的秦然闻言, 犹豫了一下, 然后担忧道:“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即使恢复能力再强, 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距离绑架那件事还没过三个月,秦然生怕身旁人是在强撑着给他过生日,脑袋不舒服都强忍着不说出来。   博安笑眯眯道“早就休息好了。”   秦然犹豫道:“会不会是当初从铁架上摔下来,后脑勺淤血什么的?”   说着,他小心翼翼道:“我能摸摸看看吗?”   他的本意是想看博安后脑勺有没有异样的凹陷和凸起处,但是没想到身旁的人直接歪着脑袋,朝着他大大方方道:“摸吧。”   博安淡定得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秦然有个喝醉酒就虎视眈眈盯着他一头金毛的哥哥秦宇,如今两兄弟爱好相似,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今天看在寿星的份上,揉一把脑袋也不是不可以。   博安淡定歪着脑袋,但秦然看上去紧张了不少,下意识蹭了蹭手才小心翼翼伸手朝着博安脑袋摸去。   触手浅金色发丝柔软蓬松,很舒服,秦然没忍住,弯着眉眼伸手揉了一把,指尖像是陷入了暖洋洋的毛茸茸线团里,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博安后脑勺那块头骨。   很平整,没有异常的凹陷和凸起,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博安被揉得挺舒服,一双圆润眼眸眯起,从侧面看带着几分动物被揉脑袋惬意的影子。   影厅最后几排的秦卡拼命拉住身旁的男人,颤颤巍巍道:“莫总,您冷静一点……”   身旁的男人气急败坏道:“滚远点。”   博安的脑袋他都不舍得揉那么久。   博安掉毛本来就严重,   还他妈揉那么久。   秦卡拼命道:“下半场我们还要跟着的,莫总,您冷静一点……”   他声嘶力竭道:“莫总——”   他口中的莫总没停下步伐,但是站在不远处的两人却边说了些什么,然后笑着离开了影厅。   秦卡松了一口气,看着身旁死活拦不住的莫广沉着脸,疾步朝着影厅外走去,秦卡立马抱着怀里的石膏,苦着一张脸跟了上去。   影厅外面攒动的人头已经少了很多,只有三三两两人停留,大多数人都停在了电梯门口,电梯开门后,穿着白衬衫的博安和秦然走进了电梯。   另一头的楼梯里,莫广冷着脸三步坐两步下着楼梯,不常用的楼道昏暗阴凉,出口也是小小的一扇门。   影院门口成群的商贩抱着玫瑰花束对着从影院出来的情侣叫卖,不少商贩的小孩也跟着在一旁叫卖。   “哥哥,买束花吧。”   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扯了扯面前青年的衣角,奶声奶气比划道:“很大的玫瑰花。”   博安愣了愣,身旁的秦然也愣了,好一会,博安才笑着道:“哥哥不买花。”   “哥哥没有女朋友。”   小女孩的母亲刚收完一对情侣的钱,听到动静抬头,哭笑不得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然后对着面前两个男生连连说着不好意思。   小女孩却奶声奶气道:“哥哥长得好看……”   卖着花的母亲哄着孩子道:“哪里有两个哥哥买花的……”   “我买一束吧。”   身形挺拔的黑发青年微微红着脸,他咳了咳,红着耳朵道:“包一束吧。”   说这话的时候,秦然强装镇定,他小声朝着身旁人含糊找理由道:“我生日……”   博安明白了,他本打算想付钱挑选一束花束,却想到身旁人动作比他还快,付了钱后半蹲在路边的花桶里,认认真真挑了一束花,递给了他。   博安抱着花,听到秦然偏头望着他,点了点头,像是同意小女孩说的话点头认真道:“确实是很好看。”   青年穿着微微束腰的白衬衫,身形很漂亮,怀里抱着明媚灿烂的向日葵花束,衬着浅金色发色似乎也明亮起来,闻言忍俊不禁般露出两颗小虎牙,朝他悄声道:“被宰了。”   “一束向日葵三位数,能不好看吗?”   秦然:“……”   他耳朵上的红稍微退了一点,但还是认真地小声道:“我觉得不亏。”   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莫总——”   躲在楼梯出口小门的秦卡拦住一身黑的男人声嘶力竭道:“莫总,向日葵!向日葵!”   “不是玫瑰花,您看好了——”   “向日葵我替您百度过了,人家的花语是情比金坚的友谊!”   “是友谊的象征!”   莫广胸膛起伏剧烈,他扣着小门,死死盯着面前越走越远的两人,喃喃道:“还送花了……”   秦卡苦口婆心道:“向日葵又算得了什么?”   “您上次不是还当着那个姓秦的面,给博先生送了一束玫瑰花吗?”   “情侣款,大热门!可比那向日葵好看多了……”   “……”   莫广冷静了一下,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   两分钟后。   心情平复不下来的莫广气急败坏道:“他凭什么?”   “秦宇还说他弟单纯,还特地跟我说博安跟在他身边放心,”   单纯个屁。   套路玩得一套一套的。   秦卡抱着石膏,连连点头,然后硬着头皮道:“莫总,再不跟上,我们就要跟丢了……”   莫广气得一把推开门朝外面走去,走过那卖花的商贩时,还特地冷着脸放慢脚步听着那商贩的交易价格。   虽然都是三位数。   但是他当初买的价格差不多是秦然的七倍。   莫广平静地想着,所以这不足为惧。   没他买得贵,也没他买的大,更没他送得早。   横竖都是他比较突出与优秀。   秦卡抱着石膏,路过时也听到了价格,闻言在心底啧道,这价格恐怕也只有冤大头买的时候乐意。   莫·冤大头还嫌弃不够贵·广浑然不知,只专心致志地跟着远处两人的身影。   --   电玩城。   在角落里抱着石膏的秦卡朝着身旁人苦口婆心道:“莫总,他们只是玩投篮机而已。”   “投篮这玩意在学校人人都会玩,这也是友谊的象征。”   莫广墨镜挂在衣领口,他面无表情,朝着身旁人伸手。   秦卡麻利地那堆石膏里掏出了简易望远镜。   莫广拿着简易望远镜盯着不远处两人的手,然后满意地眯起眸子。   很好。   手没碰在一起。   因为不是周末,电玩城的人不是很多,投篮机空了好几台,因此博安和秦然两个从来没去过电玩城玩的人,在投篮机前待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更多的是秦然在一旁看着,他替博安抱着花束,笑着望着博安投篮又快又准,直接打破了投篮机的最高记录。   那边投篮机投了多久,莫广就研究着两人的手到底有没有碰到多久。   角落里的秦卡也玩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手机。   自从他打着假石膏就能轻轻松松工资翻倍,老板还是个嘴硬却千里追妻的深柜事情被兼职的小群知道后,不少人就频繁催促他更新后续。   ——打死都不接莫家单子的小卡:家人们,后续来了。   ——打死都不接莫家单子的小卡:我现在在陪深柜老板抓奸。   秦卡想了想,十分严谨地将抓奸两个字换了一下,变成了刺探敌情。   ——打死都不接莫家单子的小卡:准确来说,是陪我的深柜老板刺探敌情。   ——打死都不接莫家单子的小卡:这个情敌玩得花,又是看电影又是送花,送的还是向日葵。   向日葵的话语是什么?   可不就是无言沉默守护的爱吗?   啧啧啧。   秦卡抬眼看了一眼臭着一张脸的莫广,叹息着又向小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打死都不接莫家单子的小卡:但是我的老板只会叫人装瘸和送土得掉渣的大爱心小熊玫瑰花。   小群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头像,那个头像缓慢而迟疑地发了一个问号。   ——我弟弟超可爱:?   这个问号在一群哈哈哈哈哈的回复里格外突兀。   秦卡瞧见了,叹了口气回复道:“可怜吧?”   那个陌生的头像沉默了一会,然后肯定回复道:“可怜。”   ——我弟弟超可爱:太可怜了。   另一头,在客厅沙发咬着烟的萧平,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信息。   ——我弟弟超可爱:你老板到后面不会搞潜规则吧?   秦卡怜悯地望了一眼还在认真琢磨着两人手到底有没有碰在一起的莫广,谨慎回复道:“他可能不知道有潜规则这种东西。”   ——我弟弟超可爱:不一定。   暴力揉豹的事件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揉完小豹子气得不理人,往往给两块小饼干就能快乐得在地上打滚。   萧平摘下烟,叹了一口气,对着不远处的白驰嫌弃道:“我当初说什么,穷养狮子白狼灰蛇富养豹。”   “你看博安,从小就被两块饼干哄得开心得找不着北,这以后要是被骗了……”   白驰低头处理着文件,平静道:“那两块饼干是你们同意高压电击实验,快被电死换来的。”   “怎么?还要怎么富养?”   萧平:“……”   他悻悻然嘀咕道:“说得好像你没同意参加一样……”   嘀咕完后,萧平咬着烟,在小群里给秦卡眼眨都不眨大方地发了好几个大红包。   ——我弟弟超可爱:剧情很感兴趣。   ——我弟弟超可爱:希望接下来继续跟进。   ——打死都不接莫家单子的小卡:老板发财,老板大吉大利,接下来我将为老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跟进!   秦卡搓了搓手,觉得自己抱着石膏的手臂更有劲了。   接下来两个多小时中,莫广一边跟着两人后边,一边格外警惕着两人手胳膊头发有没有碰在一起。   他本来就穿得一身黑,衣领处还别着墨镜,高领微微遮住下颚,时不时用简易望远镜望着远处两人的手,眉眼五官也极为锋利看上去不好相处,他身边的秦卡怀里更是抱着一堆东西,时不时左右探头,给莫广汇报着最佳观测位置。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从进来开始,框篮里的游戏币纹丝不动,没有碰过任何一个电玩设施。   电玩城的保安皱着眉头注意这两个人很久了。   十分钟后。   夹娃娃机前,莫广面无表情操控着夹娃娃,秦卡探头望着保安松开皱起的眉头,他松了一口气道:“莫总,好了,那保安没有再盯着我们了。”   莫广瞥了他一眼,本来想松开夹娃娃机的手,却不知怎么地,望见了娃娃机里面的一只小兔子,便鬼使神差按下了按钮。   机械爪摇摇晃晃抓起那只兔子的脑袋,又摇摇晃晃晃到了出口,机械爪松开玩偶落下后,玩偶半个身子卡在了出口处。   没掉出来,但是原本卡在出口处的一个黄色玩偶却顺利地被砸了下来,从出口处探出了半个身子。   莫广一顿,还是弯起腰拿了出来。   看样子是个小豹子。   可惜不是小兔子。   莫广本想将这个玩偶丢给身旁的秦卡,但不知怎么地想了想,又自己拿在了手上。   “莫总,他们从出口走了。”   秦卡赶忙汇报,莫广立马也跟着走了出去。   从电玩城出来已经是傍晚,天色还未变暗,天际堆砌着暖橘的晚霞,街上行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三三两两背着书包的学生,刚下班的年轻人,车水马龙的马路上时不时响起鸣笛声。   秦然提着一袋玩偶,跟身旁人慢慢走在街道上。   他偶尔偏头偷偷望着身旁人,他头一次跟博安离得那么近,肩碰着肩,他甚至能够看到博安脸上的小绒毛,还有长长的睫毛,投在眼帘下,像把小扇子一样。   路旁的好几个小学生围着某个小摊,兴奋地嬉笑打闹。   博安一边抱着花,一边回答他之前提出的问题道:“我怎么认识秦总的?”   “秦总跟莫总关系不错,我从前跟在莫总身边,秦总渐渐地也就对我眼熟了……”   秦然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我哥他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他怕本来对博安就不好的莫广,会漠视这种事情发生,再加上秦宇确确实实喜欢像是博安这种性格开朗活泼的男生。   在他看来,如今的博安哪里都好,被他哥哥看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听到秦然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博安笑着道:“没有,秦总——”   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响在道路旁骤然响起,伴随着冒着白气的炉子。   博安站在原地有些楞,他两边耳朵被人捂得严严实实,面前的秦然一双黑亮的眸子注视着他,纤长的睫毛有些颤。   巨响那一刹那,秦然的第一反应是替面前人捂住双耳。   像是从前的那次博安替他捂住耳朵一样。   聚集在一起的小学生嬉笑起来,秦然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了手,他望向了声响处,发现是一个老式炸爆米花的炉子,刚才那声巨响就是炸爆米花发出的动静。   博安耳朵动了动,在旁人不易察觉地时候又抖了抖,他面前的秦然摸了摸鼻子,看起来有些局促道:“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他讨厌巨响,所以下意识就替面前捂住耳朵,认认真真地替博安讨厌的巨响隔绝在外面。   博安只好奇道:“你现在不怕刺激的声音了吗?”   秦然不好意思道:“好像不是很怕了。”   自从那次绑架过后,他做到了很多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去练拳击,去实打实地上擂台跟别人对战,出国参加国家性质的比赛,站在满是摄像机的台上,发表讲解自己的思路。   毕竟他在博安心里,可是价值一亿赎金的数学家。   秦然这么想着,他安静望着面前人,浅金色的发丝在晚霞的映衬下,好像每一缕每一丝都在发着光,让他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点。   他带着点紧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心里打了很多次腹稿后,终于鼓起勇气道:“博安。”   博安还在扭头研究着那个炸起来会出爆米花的炉子,闻言转过头道:“怎么了?”   秦然紧张得嗓音都变轻道:“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博安笑眯眯道:“说吧,寿星今天提出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秦然认真道:“我给你找了一所可以通过成人考试考上的学校。”   “你以前不是说你很想上学吗?”   “我收集好了资料和试题,我带着你做,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有学上。”   博安:“……”   他神情复杂地对着面前人道:“我谢谢你啊。”   秦然腼腆地笑了笑,小声道:“不用谢。”   “试题不难的,只要你每天跟着我做七八套卷子就可以了。”   博安:“……”   从前在地下生物实验室,他宁愿去做电击,都不愿读书,在大部分的苦口婆心以及少部分人的雷霆手段下,他勉勉强强一边哭嚎着一边学,   从前萧平最爱看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答题写不出来的小可怜样。   白驰改卷都改到烦躁。   不管是从人的角度,还是从兽的角度,他都他妈的没见过有人写八百字的作文,从最后面八百字那一栏开始写,绝不多写一个字。   多写一个字都好像他妈亏本一样。   于是常常出现八百字的作文结尾和中间有字,就开头那一段没字。   因为博安憋不出来了。   一天七八套卷子。   博安冷静地想了想,其实莫广那边也不是不能待,至少莫广只需要他念那些又长又催眠的文字而已。   面前的秦然还在给他认真计划道:“我们早上起来背一些单词,中午背古诗词。”   “晚上就背一下数学公式,其实那些公式一点都不难,很简单的,只要你掌握了,就很容易理解了……”   “到时候你考上了那所学校,就可以去过你一直期望的大学生活了。”   “你觉得怎么样?”   秦然眼神期待地望着博安,似乎已经想象到面前人跟他一同过上大学生活。   博安挤出一个笑,想起自己八百字都写不满的作文,含泪痛苦道:“我觉得……”   秦然越发期待地望着博安,听着他似乎是感动到哽咽道:“真好……”   不远处的秦卡望着两人站在原地,秦然不知说了什么,格外期待地望着博安,博安也似乎极其感动地回答了几个字。   秦卡掏出手机,面色深沉地给小群里汇报消息。   ——打死都不接莫家单子的小卡:报!我深柜老板好像失恋被甩了!   ——打死都不接莫家单子的小卡:不对,我老板他好像从来没恋爱过。   ——我弟弟超可爱:?   紧接着,那个叫做我弟弟超可爱的陌生头像,看到那句话后,在群里毫不手软发起了红包雨。   似乎是听到那句话很爽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博·不爱读书·安:其实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成功日六欧耶欧耶(扭扭屁股) 第50章   “秦宇。”   “你弟准备去烫头蹦迪了。”   准备下班的秦宇:“???”   他茫然地将手机从耳边拿下,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备注莫广,又将手机放在耳边试探道:“你发病了?”   电话那头:“……”   没过几秒,电话那头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弟都开始带着身边人喝酒了, 喝酒完指不定要带着身边人烫头蹦迪。”   “你这个当哥哥的就不能管管?”   秦宇眉头一言难尽地挑起, 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犯病了……”   都开始犯起癔症了。   酒这东西跟胆子跟兔子一样大的秦然怎么可能沾边?   秦宇叹息, 他刚想挂断电话通知莫家人赶紧找好心理医生,一抬眼就看到桌面上摆着精致礼盒, 礼盒里是一副昂贵的拳套。   那礼盒就是他送给秦然的生日礼物。   都开始打拳了, 好像喝酒也不是不可能。   秦宇沉默了两秒,然后若无其事道:“小然喝什么酒?”   电话那头的莫广望着便利店门口长椅上的两人,语气不善冷声道:“啤酒。”   “酒精度一般为3.4%—3.8%,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秦宇愣愣道:“意味着什么?”   莫广冷冷道:“意味着他喝一瓶750毫升的啤酒,如果按酒精度3.8%算,那么摄入的酒精量就是750毫升乘以3.8%乘以0.8等于22.8克。”   秦宇:“……”   常年混迹风月场所的他刚想说这算个屁,在他眼里还不够他漱漱口的,但想到什么, 秦然又开口道:“小然在哪里喝的酒?”   莫广冷笑道:“公园路四十八号的好再来便利店门口,赶紧来,再不来你弟马上就要去烫头了。”   他跟秦卡跟了一路,发现两人从炸爆米花的地方漫步了半个小时,瞧见便利店,进去逛了一圈。   本来只是一人拿了一瓶饮料,但秦然不知怎么地, 结账后对着博安说什么,又进了便利店, 拿了好几罐啤酒。   秦宇一听, 震惊道:“他在便利店带人喝酒?”   莫广冷哼一声, 就听到电话那头痛心疾首道:“这孩子,怎么把个妞都稀里糊涂的?我们秦家是给不起钱吗?”   “有情调的小酒馆去不起吗?”   “带人家街边便利店喝啤酒就算了,这傻孩子晚上还乐呵呵地说要回来跟我们吃饭。”   莫广:“……”   秦宇起身念叨道:“我得问一问是什么情况……”   公园路四十八号便利店门口,长椅上坐着两个人,晚风凉丝丝,啤酒罐上凝着水珠,博安撑着手,微微眯着眼睛望着傍晚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秦然望着他,唇边带着点笑,嗓音有些哑道:“我哥骗我。”   “他天天出去喝酒,说酒好喝,我之前还一直相信酒是好喝的。”   结果酒一点都不好喝,气泡往喉咙蹿,还辣嗓子。   博安笑了,他转头道:“以前没喝过?”   秦然望了一眼啤酒,摇了摇头弯唇道:“没喝过。”   很多很多事情的第一次,他都是和面前人一起做的。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秦然掏出手机看到信息后,没怎么说话。   好半天,还是博安发现不对劲,望着他道:“怎么了?”   秦然微微失落道:“家里人好像催我回去吃饭了。”   这么多年来,秦家对他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生日更是仪式感隆重得不行,必须每年都要在家里过。   博安拍了拍他肩膀道:“我送你?”   秦然摇了摇头,然后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他轻快道:“今天谢谢了。”   陪他来干这些幼稚的事情。   博安笑道:“真不用我送你吗?”   秦然拎着一袋娃娃,还不忘带上那灌啤酒,回头认真道:“不用了,我今晚过完生日就给你整理好学习的资料包。”   他鼓励道:“我一定会让你上你想上的大学,我们一起努力。”   博安:“……”   他灌了一口啤酒默默道:“好。”   没过多久,秦家的车停在了路旁,秦然拎着一袋娃娃,朝着车里走去,直到坐进了车里,还跟他挥手,   博安有点好笑,但还是单手撑在长椅上,跟他挥了挥手。   傍晚的夜色渐渐昏暗,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晚风浮动着长椅上青年的发丝,一双琥珀色眸子弯弯,小虎牙若隐若现,身旁是一大束向日葵,让整个画面都温柔了起来。   秦然坐在车内望着远处的人,他想,秦宇又骗了他,   他骗他说酒很好喝。   汽车的引擎启动,驶向了前方,明亮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变模糊连续起来,像是一个盛大的光点。   秦然对着袋子中的一个小白兔玩偶出神,   他还骗他,说遇到喜欢的人就可以轻轻松松,毫不犹豫地上前去,谈笑风生不久后很容易就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是这明明很难。   秦然失落地垂下眸子,摸了摸小白兔玩偶的长耳朵,望着玩偶黑色的眼珠子不说话。   --   “收拾好东西,现在滚蛋。”   “五分钟后我要是还见到你,你就继续吊着一个月的石膏。”   抱着石膏的秦卡:“……”   他望着正在摘下墨镜,认真整理衣领的莫广,咽了咽口水试探道:“莫总,您现在过去会不会有些刻意了?”   莫广手上动作一顿,他想了想道:“刻意吗?”   秦卡小心翼翼道:“秦家小少爷才走了两分钟……”   人家前脚刚走,说不定屁股上做过的长椅还热乎着,现在就不偏不倚地出现,这还不叫刻意?   莫广皱着眉头,他盯着腕表强调道:“现在走了三分钟了。”   秦卡:“……”   莫广将墨镜丢给他不冷不热道:“懂不懂什么叫偶遇?”   见着秦卡还是一副茫然的模样,莫广又抬头望了一眼便利店长椅上的博安,催促道:“赶紧抱着石膏滚蛋。”   “跑起来——”   秦卡:“……”   两分钟后,莫广满意地望着屁股影子都不见的秦卡,他想了想,又低头整了一下衣领,才佯装随意,朝着不远处的便利店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便利店来往的人不多,博安歪着脑袋望着面前的人,半眯着烟,夜风凉丝丝地吹得人很舒服。   啤酒已经没有那么冰凉爽口,但他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灌着啤酒。   便利店里,店员对着面前的男人有些迟疑道:“您确定这些全部都要吗?”   面前的男人五官深邃,身形挺拔,闻言微微颔首,神情漠然。   收银台上全部是便利店里最贵的酒,有些甚至都是带着包装的礼盒,面前男人几乎将店里用来镇场的好酒全给买了。   几分钟后,莫广拎着一袋子的酒,不急不缓地从便利店门口走了出来。   然后特别刻意地在博安面前绕了好几圈。   博安:“……”   他刚灌酒进喉咙就被呛了呛,好一会才拍着胸口愣愣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莫广对着他,点了点头优雅道:“好巧。”   博安愣愣地望着莫广身后的商业大厦,闪烁着各种五颜六色的电子屏幕,这个商业圈跟莫广公司那边的商业圈一个南一个北,怎么可能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看见莫广?   好半天,博安迟疑道:“莫总,您怎么在这?”   莫广将便利店小票塞进了口袋里,闻言面不改色淡然道:“出来谈生意,回去后想出来透透风散散气。”   见到博安目光朝着他手中的袋子望去,莫广优雅道:“商业伙伴送的礼物。”   博安望着塑料袋上好再来便利店这几个字,没说话,好一会摸了摸鼻子道:“您这次的商业伙伴还挺接地气……”   莫广也低头望去,紧接着面不改色地用手指转了转塑料袋,将塑料袋转到了没有文字的那一面对着博安。   然后倔强得像个雕塑一样站在博安面前。   直到博安试探道:“您要不坐一坐,休息一下?”   莫广才满意坐下,假装淡然道:“那就陪你坐坐吧。”   紧接着他打开袋子,将酒盒的包装一个一个打开,摆放在长桌上,然后对着博安认真道:“喝我的。”   他的贵。   他的花是最大的,酒也是便利店最贵的。   博安望着手中的啤酒罐,再望了一下在灯光下酒液有摇晃晶莹剔透的酒瓶,欣然道:“好。”   打开酒瓶后,博安直接拎在手上灌了一口,然后砸吧嘴道:“好像有点辣。”   莫广也开了一瓶,闻了闻迟疑道:“好像是白酒。”   “你能喝吗?”   博安摆摆手,他认真道:“我生化人,怎么不能喝?”   “我们生化人除了有些倒霉,其他方面还是很行的。”   莫广偏头道:“什么方面的倒霉?”   博安又灌了一口酒,看上去有些忧愁嘀咕道:“要卖身的倒霉……”   莫广听不清身旁人的嘀咕,他望着博安因为卷起袖子,手腕上那截淤青若隐若现,他抿了抿唇道:“你昨天注射那个药,是怎么回事?”   博安一顿,他也偏头望着身旁人,想起莫广曾经一字一句地对他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同意新药剂项目的方案,唇边的笑容倏然就消失了。   他想着,不管这段时间莫广再怎么对他好声好气,也不过是看在他舍身救了秦然又舍身救了自己的份上。   人类总是很容易被救命之恩所裹挟。   但是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他,即使在天大的恩情面前,人类对未知能力的恐惧都要大于那天大的恩情。   博安眼里笑意淡了淡,他随意道:“就是一个小毛病。”   “跟你们人类一样,生病了要吃药打针做治疗。”   莫广没说话,好半晌他才道:“什么时候会好?”   博安乐了,他放下酒瓶,本来想糊弄糊弄过去,说快了快了,十个疗程就能好,但当他双手撑在长椅上,抬头瞧见天上的月亮时,又慢慢地不说话。   什么时候会好?   他也不知道。   天上的月亮跟十几年前的月亮一样,但十几年前,年幼的他被那群人合力送上最上面的视窗,他努力将身子探出去,才能够瞧见一半月亮。   现在他想怎么看月亮就怎么看月亮,想站着看躺着看倒立看都可以,却再也没有当初看月亮的快乐。   那群人还不知道他快变成一只秃豹子了。   博安抿了抿唇,他小声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看月亮不会难过。   莫广沉默,他声音放轻了安慰道:“没事,莫霄虽然干什么都不行,干什么都垃圾。”   “但是他一般都是有把握才接手。”   就像十几年前的疯女人,因为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救回来,莫霄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这件事,全权交给莫家处理。   博安:“……”   合着他就是那个被接手的垃圾?   他灌一口酒,望着莫广忍不住道:“莫总,有没有人说过你……”   莫广望着他,淡漠的漆黑眸子带了点疑惑。   博安将后面那句“脑回路有点问题”给咽了下去,艰难憋出一句:“有没有说过你……很帅?”   “……”   莫广一脸沉静,拧开了酒,当做白开水一样灌了一大口,然后镇定道:“还好吧。”   他耳垂上的红已经从耳垂烧到了脖子,但依旧是极其镇定地面不改色道:“不过,我从小就特别招……”   博安歪着脑袋望着他,看着面前人耳垂烧得更厉害,唇动了好几下,却依旧挤不出后面几个字。   他好心补充道:“您从小特别招女孩子喜欢?”   莫广摇头,他吐出一口气,胸膛起伏了好几下,才装作憋出后面的字小声道:“兔子。”   博安疑惑:“?”   莫广重复着憋出一整句小声道:“我从小就特别招兔子的喜欢。”   他越说越小声,像是底气不足道:“特别是公兔子……”   说到这句话时,他脖子上的红已经带上了脸庞,纠结地想着会不会太明显?   兔子。   还是公兔子。   莫广手指蜷缩了起来,嗓音镇定道:“你呢?”   博安一边晃着腿,一边想了想自豪道:“我从小就特别招狮子老虎白狼灰蛇喜欢。”   他灌下酒瓶最后一口酒,将酒瓶丢在桌面上,兴致勃勃地摆着手指头认真数道:“星期一是老虎的,星期二是狮子的,星期三是灰蛇的……”   “周末是白狼的,因为他是老大,不过白狼比较凶,不爱说话,老是逼着我读书……”   莫广:“……”   他茫然地想着,难道这些也是生化人?   莫广一边在脑海里想象着那几个大型猛兽的凶悍形象,又一边下意识伸手圈了圈博安的手腕,他喃喃道:“那么细……”   一个老是生病还掉毛的兔子,是怎么在那群大型猛兽身边活下来的?   难道博安那么能打,都是在这群大型猛兽的迫害下才练出来的?   怪不得那天那个金发男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果真是他妈的禽兽。   真·禽兽。   莫广脸色沉了沉,但看着博安兴致勃勃的脸色,他又将面上的阴沉给隐藏了起来。   但心中始终有着一股憋屈劲,于是他越憋屈就越开着面前的酒,他开得越多,博安一边说一边眼也不眨地当做白开水喝。   最后一个多小时过去,长桌上一大半的酒瓶都空瓶了。   博安的脸颊也红了一片,白衬衫的领子都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的锁骨也红了一大片,他琥珀色的眸子圆溜溜亮晶晶的,抱着个酒瓶笑眯眯道:“莫总。”   莫广正在给他挽着袖子,小心翼翼替他遮住那大片的淤青,将袖口折叠得整整齐齐,闻言头也不抬道:“嗯,说。”   博安喝了一口酒,辣得砸吧了嘴巴,他舔了舔唇道:“你今天为什么要跟在我们后面?”   莫广:“……”   他背脊僵住,好半天才若无其事道:“什么跟在你们后面?”   博安凑近他,对着他眼睛亮晶晶道:“你抬头看看我。”   莫广下意识抬眼望去,望见了面前人一双发亮的眸子,他喉咙动了动,镇定道:“看什么?”   博安认真道:“看我耳朵。”   莫广朝着他耳朵望去,下一秒就看见面前人的耳朵动了动,又像是动物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   博安脸庞红彤彤,他得意道:“厉害吧?”   “我老早就听到你跟杰西卡的声音了,有些话听得清楚,有些话听不得不清楚”   说罢,他又惟妙惟俏地模仿起秦卡的声音,抑扬顿挫感情丰富表演道:“莫总——您冷静一点……”   “莫总——您看清楚!不是玫瑰花!”   莫广:“……”   他冷静地想着,到底是今晚把秦卡给辞退,还是明天把秦卡给辞退?   博安笑眯眯地模仿完,然后抱着酒瓶挠了挠脑袋嘀咕道:“为什么感觉有点痒……”   跟小时候他控制不住兽态一样,那种脑袋上要冒出耳朵,屁股后面要长出尾巴的痒痒感觉特别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没写完!时间不够了,明天我再给大家补上!!! 第51章   莫广对着面前明显是喝醉酒的博安, 艰难道:“你还听到了什么?”   抱着酒瓶的博安歪着脑袋望着他笑了笑,然后慢吞吞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习惯了博安平日里百依百顺样子的莫广:“……”   他回想了一下白日里自己到底有没有说一下奇怪的话,但是想了好一阵子, 发现自己今天说得最奇怪的话, 可能就是说自己从小特别招兔子的喜欢。   还是公兔子。   目的简直就是昭然若揭。   博安挠着脑袋含糊嘀咕道:“痒……”   面前人氤氲的酒气浓重, 莫广拿起一瓶酒瓶看了看,发现酒瓶都是透明玻璃, 雕刻着精美的浮雕, 但瓶身完全没有酒精浓度。   他又伸手拿起之前拆开的包装袋,找到了产品信息介绍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到了酒精浓度。   白酒的酒精浓度五十二度。   博安一人干掉了八瓶。   干掉八瓶白酒后也没有任何难受的反应,还乐呵呵地跟他表演自己的耳朵会动。   莫广眼皮狂跳,深吸一口气,一抬头就看到了博安咕咚咕咚将怀里的酒瓶喝了个干净,然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眼睛亮晶晶地跟他神神秘秘道:“我跟你说……”   说个屁说。   莫广一股脑将桌上的酒瓶全部装进袋子, 然后打了个死结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给莫家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打完几十秒的电话,莫广一回头就看到亢奋的博安蹲在地上翻垃圾桶找着袋子里的酒瓶,他眼疾手快地将人薅了上来,咬牙道:“你干什么?”   亢奋的博安开心道:“长耳朵。”   莫广:“……”   他看着博安亢奋地抓了抓自己的小金毛,朝他笑嘻嘻道:“尾巴也会有。”   生化人又怎么样。   该醉还是得醉。   醉起来说话颠三倒四比人还要疯。   莫广冷静地将博安的手薅下来道:“别抓了。”   “再抓头发掉光就没有了。”   被抓着两边手的博安压根就听不懂他的话,歪着脑袋好奇望了他一眼, 然后圆溜溜的眼睛跟动物一眼忽闪忽闪,朝他手腕舔了一口。   莫广被舔得差点腿一软, 手腕间的触感温热滑腻, 他嗓音不稳, 试图严肃起来道:“博安——”   脸颊红彤彤的博安朝他笑眯眯,看上去乖得不得了的样子蹭了蹭他的手腕。   莫广瞬间心就软了下来,他低声道:“饿了?”   博安又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腕,一双大眼睛水润明亮,露出两颗小虎牙朝他笑。   莫广心更软了,刚想放下抓着的手,却被博安叼住了手腕,他红着耳垂,想伸手将博安的脑袋揉下去。   下一秒,对他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博安对着他的手腕用力咬了下去。   两分钟后。   博安老老实实坐在长椅,抱着酒瓶打了个酒嗝,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含糊说着什么,他面前的莫广半蹲在地上,抬着博安的下颚,伸出指腹摸了摸他的小虎牙。   还挺尖。   怪不得说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这会不止会咬人,还能咬出一大圈压印。   脸庞红红的博安还在神神秘秘地跟他叨咕着耳朵要出来了,那边莫家的车就已经停在了能够停车的位置,司机下车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到一贯性情漠然,有着深度洁癖的莫广,半蹲在地上低声跟长椅上的青年说着些什么,那抱着酒瓶的青年满是酒气,看上去醉得不清。   司机连忙伸手要将满身酒气的博安扶上车,毕竟喝了酒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吐,身上的酒味也浓重。   但没想到他刚伸手,就看到莫广已经将人扶了起来,搭在自己肩膀上,嗓音很低也很轻像是哄人般:“我们先回去,回去再喝行不行?”   博安晃着脑袋听话道:“好……”   司机立马就明白了莫广是不想别人触碰到这个浑身酒气的青年。   他快步走到车前将车门打开,看着莫广将人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车里,然后回头朝他道:“开慢点。”   司机恭敬地点了点头,赶紧回到了驾驶座,发动引擎。   车后座升起了隔板,莫广拿了瓶水递到博安面前道:“想喝水吗?”   博安抱着酒瓶,严肃着脸摇了摇头,然后含糊嘀咕道:“去霄总家……”   耳朵要冒出来了。   莫霄家安全。   博安将脸庞贴在车玻璃上,一张脸被挤得变形,他咕哝道:“找霄总……”   莫广拿着水瓶的手一顿,他低声道:“回莫总那里不行吗?”   博安打了个酒嗝,严肃地摇了摇头道:“不行。”   莫广垂下眸子,他将水瓶盖子扭紧,然后轻声道:“为什么不能回莫总那里?”   博安没说话,只将脑袋收了回来,专心致志地用脑袋蹭着车后座的皮质沙发。   莫广却还在翻箱倒柜,想找出点什么东西将人哄回去,却发现压根就没有什么零食能够将人哄回去。   博安还在专心致志用脑袋蹭着车座椅,莫广怕博安晃得头晕不舒服,他伸手将博安脑袋摆正,然后生硬诱哄道:“回莫总那里,有胡萝卜。”   博安动作一顿,然后头也不抬继续专心致志地蹭脑袋。   莫广试探道:“青草呢?吃不吃?”   博安这会倒是抬起了脑袋,不过是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身旁的人,他望了望车窗外,然后严肃道:“掉头。”   “左拐。”   超过莫霄家了。   清清楚楚认出了调头、左拐的方向是莫霄家的莫广:“……”   看着司机还在往前行驶,博安犹豫了一下,将怀里宝贵的酒瓶给他莫广,看上去依依不舍道:“掉头。”   “左拐。”   莫广:“……”   他头疼地按下升降板,对着司机道:“改位置,去莫霄家。”   他将博安宝贵的酒瓶放在一旁,一抬头,又看到了博安在蹭着脑袋,他伸手将博安脑袋摆正道:“这样胃容易不舒服,会吐出来的……”   博安愣了,他迟钝地望着面前人,舔了舔小虎牙,然后点了点头,像是听懂了。   莫广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博安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他胸膛里,欢快地蹭了起来。   操。   莫广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夏季的衣服单薄,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胸膛前传来的感受,脑袋的头发柔软,有一些发丝抵着他的喉结,传来毛绒绒酥酥痒痒的感觉。   莫广好一会才声音道僵硬:“你先起来。”   “回去再蹭……”   怀里人只发出一阵像是动物的呼噜声,然后蹭得更加欢快,好像恨不得能够直接在车上打个滚。   莫广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仿佛一下一下震动在耳膜上,然后耳垂烧红了一片,整个人呼吸都似乎放轻了很多。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怀里人放松地蹭着他的胸膛,像是某种小动物般黏人,好像连接着心脏也跟着都充实了起来,涨得有种不切实际感。   莫广喉咙动了动,他眉眼不自知地柔和了下来,弯着唇角,低头很慢很轻地环住怀里的人,他弯唇低低道:“回去给你买胡萝卜。”   “买最好最贵的胡萝卜……”   车内灯光没有开完,只有暖色灯光轻柔地覆盖在车上,一片岁月静好中,莫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喉结那一处的触感像是某种毛绒绒的柔软耳朵,还时不时抖动着蹭他的喉结。   下一秒,博安从蹭地一下他胸膛里抬起头,神神秘秘道:“长出来了。”   什么东西?   莫广低头,看见趴在他胸口的青年歪着脑袋亢奋望着他,浅金色头发上顶着两个毛茸茸的耳朵,见他望过来,还特别开心地抖了抖,看起来特别有弹性。   博安抖了抖耳朵,朝着他自豪道:“大吧?”   只有高等级实验品的生化人能够在人形时化形那么完美。   莫广没说话,他看上去很冷静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疼的。   面前人的耳朵欢快地抖动着,还坐在车座椅上神神秘秘道:“待会给你看尾巴……”   莫广迟疑地伸手碰了碰博安那两个毛茸茸的耳朵,触手温热,并且十分敏感,碰一下就抖动得特别厉害。   他不信邪,伸手扒拉了一下博安的头发,发现那耳朵确确实实是货真价实长出来的,那长着毛茸茸耳朵的博安歪着脑袋冲他笑。   可爱到爆炸。   莫广看上去特别冷静,只不过拿着手机打开相机的手都在轻微发抖。   五分钟后。   他手机里原本完全空白的相册多了两千多张照片。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朝车窗外面看去,到了莫霄住所处。   车后座的人却迟迟没有下车,直到好一会,莫广才揽着博安下车。   在车门外等候的司机用手垫着车门,他有些吃惊地望着满身酒气的博安脑袋上缠绕着自家老板的外套,整个脑袋都包裹得很好。   莫广一边揽着人一边哄道:“耳朵等会再到抖好不好?我们先回去莫霄那里。”   博安下颚处打着外套的结,闻言将耳朵立了起来,将外头撑起了小小的凸起。   莫广伸手将凸起盖住,然后回头对司机道:“你先回去。”   司机恭敬地点了点头。   到了莫霄门前,莫广打了个电话给莫霄要了门口密码,进门后将博安扶到了沙发上,第一件事就是解开外套,然后将博安宝贵的酒瓶放在博安手上。   他半跪在地毯上,忍不住揉了揉博安的耳朵,爱不释手地轻轻摸了又摸,好半天才弯唇道:“我去给你倒点蜂蜜水,你在这里抱着酒瓶自己玩一下。”   博安看上去特别乖地点了点头,果真抱着酒瓶在沙发上不动了。   莫广走过去泡蜂蜜水的时候,回头了好几次,都看博安乖乖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动作,也不像是要去翻垃圾桶的样子。   等他泡好了蜂蜜水,过程不到两分钟,端着蜂蜜水给博安时,发现沙发上没人了,只有几件博安的衣服。   莫广心猛然一跳,他喊了好几声博安的名字,却依旧毫无收获,偌大的客厅没有人回应他。   几分钟后,莫广将冰箱里所有的胡萝卜都搜罗了出来,一边拿着胡萝卜,一边在莫霄家各个地方叫着,他甚至连玄关处藏酒的柜子都打开,却依旧没瞧见博安的踪影。   二楼的洗漱台,一只毛茸茸的小豹子用爪子摁开了面前按压式水龙头,还特别讲究地将按压式水龙头的开关移到了有热水的那一边。   看着出水口哗啦啦的水冒着热气后,小豹子才满意地一头扎进了水流下,冲洗着满身的酒气。   几分钟后,外头传来脚步声,博安耳朵尖警惕地立了起来,他一爪子把水龙头给关了,然后敏捷一跃,跃到了洗浴室的玻璃门框上。   莫广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推开门,看到了洗漱台上水流的痕迹。   同时,他头顶上“唰”地一下飞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东西,甚至还把水溅到了他身上。   莫广立马追了出去,看见一只浑身湿漉漉,看样子像是猫的动物蹲在栏杆上,抖动着身上的毛,耳朵跟刚才在车上博安的耳朵一模一样。   莫广低头望了望手上的胡萝卜,然后沉默了两秒,若无其事地将胡萝卜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他小心翼翼哄道:“博安?”   抖动着毛的小豹子动作一顿,然后警惕地望着他。   又是一个揉了他好久耳朵的人。   博安严肃地想着,绝对不能被抓回去被揉。   于是小豹子敏捷一跃,跃到了离男人好几米远的栏杆出,继续专心致志地抖着身上沾满水的毛发。   刚在还在胸膛里蹭着欢快的人,这会变成了猫就跟六亲不认一样。   莫广噎了噎,他只好又轻又慢地朝着栏杆上的小豹子走去,小豹子只当没看见。   但是没走几步,莫广就倏然道:“你过来,你身上怎么回事?”   “你去哪里沾了生石灰粉?”   那只趴在栏杆上的小豹子浑身冒着白气,脑袋也冒着浓浓的白气,看上去就像是生石灰粉碰到水因为高温而蒸发一样。   莫广看过莫霄给的资料,知道生化人对痛感也不似平常人一样,疼痛阈值早在实验中提得很高。   他声音越来越紧道:“你别动,我就过去看看你。”   谁知他一过去,那冒着白烟的小豹子就十分警惕地撒开腿四处逃窜,莫广一边叫一边跟在他后面追着,整个屋子热闹异常。   没过多久,大门被推开。   逃窜得不亦乐乎的小豹子从二楼一跃而下,身后伴随着莫广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给我停下!身上冒那么多烟你还他妈那么虎!”   从二楼到一楼沙发一跃而下的弧度看得人心惊胆战。   莫霄站在门口,对着落在沙发上完美一跳的博安吹了个口哨,他乐得夸赞道:“牛逼。”   沙发上的小豹子昂着头,特别骄傲,脑袋上冒着白烟变得更多了。   莫广眼皮狂跳道:“这就是你他妈说养了三年的猫?”   莫霄淡定走向客厅茶几,拆了一块狗狗磨牙棒丢给沙发上的小豹子,优雅道:“不可以吗?”   沙发上的小豹子抱住磨牙棒,专心致志地开始磨着牙。   五分钟后,被逮到的小豹子一爪子凶巴巴地立起耳朵,警告着面前人别碰自己的耳朵,身上的白烟也冒得特别凶狠。   莫广将小豹子放在自己腿上,摸好几下确定没有什么事后才道:“怎么回事?”   莫霄懒散地从玄关酒柜里开了一瓶酒道:“应该是喝酒了。”   “酒的纯度应该还不低,酒的纯度过高,他身上消耗不过来,身体的保护机制就在兽态时将酒精蒸腾出来。”   “跟我们人身体的保护机制一样,在喝了过多的酒身体接受不下,就会吐出来。”   莫广望着还在源源不断冒着白烟的小豹子,微微皱起眉头道:“怎么可能……”   莫霄挑了眉道:“他们的存在就是一种不可能。”   他意味深长道:“地下研究所研究了十几年都还没有研究清楚他们,用那个女人的话来说,其实他们才是“神”的馈赠。”   “颠覆我们现有认识的,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十多分钟后,小豹子身上的白烟终于冒完了,趴在莫广腿上晃了晃脑袋,然后熟门熟路地去找莫霄家的玩具玩。   用爪子扒拉着一个小球玩得不亦乐乎。   莫霄靠在沙发上,长腿搭在茶几上,手里端着一碗葡萄,闻言啧啧啧道:“好几年了,一个破球玩都玩不腻。”   莫广坐在地上,跟小豹子玩着球,闻言抬眼瞥了他一眼冷漠道:“几个破项目合同,好几年签都签不下来。”   莫霄:“……”   那几个项目合同签不下其中原因自然因为莫广,但在他履历完美的商业战绩上极为刺眼,堪称是污点。   莫霄眼皮子跳了好几下,于是叫了一声:“博安。”   小豹子昂着头望着他。   莫霄抛出了一颗葡萄,小豹子立即抛弃掉自己心爱的球,十分敏捷地一跃接住了那颗葡萄,囫囵咽了下去后,一双水汪汪的眼珠子望着莫霄。   莫霄乐了,醉酒的小豹子就是好逗,他抛了一颗葡萄,小豹子接得不亦乐乎。   一旁的莫广却难以自控道:“你把他当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他不是狗?”   博安这样乖乖巧巧的猫,怎么能够活得像个虎虎生威的小狗一样到处莽?   莫霄又抛了一个葡萄,看着扑腾葡萄的小豹子看得津津有味道:“我懂他不是狗啊。”   他理所当然道:“他是豹子,当然不是狗。”   听到豹子这个词,博安也昂着脑袋,目露凶光,气势看上去格外可怕。   如果他不是小小一只的话。   莫广重复了一边道:“豹子?”   “他是豹子?”   博安在地上凶狠地叫了一声,迎合他口中的豹子。   莫霄乐了道:“来来来,再嗷呜一声给他听听看。”   小豹子不理他,只继续目露凶光。 [奇^书 ^网][q i].[s h u][9 9].[c o m ]   莫广沉默了一会,他面无表情将小小一只的博安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走去厨房洗葡萄。   洗好葡萄后,他又带着一次性手套将葡萄剥好,看着水晶碗里一个个圆滚滚的葡萄,他又怕这葡萄圆滚滚容易卡着喉咙,便把葡萄切成了对半。   莫霄走过来放水晶碗,看到莫广切着葡萄,他嘴角一抽强调道:“他是豹子。”   豹子。   是他妈食肉的猛兽,骨头都嚼得碎,那汁水充沛的葡萄怎么就还要对半切?   莫广眼皮子都不掀道:“关你屁事?”   莫霄:“……”   他又强调道:“这是我家。”   莫广端着水晶碗,递给了肩膀上的小豹子,亲昵道:“明天我们就把这破小区给买下来。”   莫霄:“……”   七八年了。   他再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面前人是真他妈脑子有病。   他望着莫广将小豹子放到沙发上,然后拿出手机开始专心致志地拍照。   拍完照开始录视频,一边弯唇一边用手指逗着小豹子。   最后还用他家的钢制衣架做了一个简易的手机支架,摆在小豹子前,满意地开始拍摄视频。   然后自己开始跟小豹子玩着幼稚到家的滚球游戏。   莫霄开始怀疑十几年前,那个疯女人到底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切开莫广的脑子,被称作“神”的馈赠的脑子里面就装着这玩意?   他想了两分钟,依旧想不通,只觉得莫家真他妈是除了他都是脑子有病,身为最好一个正常人的他不打算再想,施施然上楼洗澡。   沙发那边,莫广一边滚着球,一边对着面前的小豹子斟酌着词汇道:“我今天不是说,我从小就特别招兔子喜欢吗?”   他将球滚了过去,咳了咳道:“我更正一下,其实不是特别招兔子喜欢。”   小豹子扒拉着球,一爪子推了过去。   莫广面不改色道:“其实我从小特别招小豹子喜欢。”   小豹子愣了愣,爪子前的球都忘记推过去。   莫广小声道:“特别是公的小豹子,特别招他们喜欢。”   他完全不怕博安会觉得不对劲。   博安成绩不好,别说是知道到底是非洲有小豹子还是兰州有小豹子,他说不定连南半球与北半球都分不清。   果不其然,小豹子推球的动作开始有点犹豫了,好半天才将球推给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豹子:他说话有点点奇怪   欧耶欧耶,又是成功日六的一天嘿嘿嘿(骄傲挺胸膛) 第52章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   偌大的客厅里,回荡着醇厚舒缓的男声,巨大的电视壁上画质异常高清, 将非洲大草原的石头子都播放得清清楚楚。   洗完澡的莫霄挑起眉, 他穿着浴巾一边擦着头发往客厅走去, 一边懒洋洋道:“博安,你是不是又乱窜把电视给踢开了……”   等他走去客厅, 发现沙发上莫广抱着小豹子, 两个人靠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里的动物世界。   莫广还时不时指着电视循循善诱道:“以前说喜欢我的那只小豹子跟刚才在河边喝水的小豹子就很像……”   “它老是围着我打转。”   怀里的小豹子歪着脑袋,望着电视机里那只小豹子,又抬头看了看一眼莫广。   莫广矜持淡然道:“我没接受。”   “我是一个热别有原则的人类。”   说完,特别有原则的人类还面不改色地捏了捏怀里小豹子的脚垫。   莫霄站在沙发后,面色一言难尽,像是不知道面前到底是什么玩意一样。   好半晌,他才神色复杂地给莫家私人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 觉得有必要告诉那心理医生,需要改变一下心理研究的方向。   莫霄拎了一瓶酒,坐在阳台的靠椅上,成熟气质显得格外有魅力优雅,然后伸手将阳台圆桌上的毛球玩具给收了起来,拨给了莫家私人心理医生。   当电话那头的人接起电话时,莫霄就嗓音带笑, 不轻不重地丢下几句话:“你们最近怎么回事?”   “他现在都开始犯癔症了。”   “怎么在你们的汇报里,他最近的情况是偏向于良好?”   莫家私人心理宋医生有点楞, 连忙解释着说最近莫广的情况确实是不错, 通过一系列的测试也能够得出精神状态趋于稳定。   莫霄嗓音莫测道:“那感情方面呢?”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比如嗜好开始逐渐不正常, 开始偏向于人兽恋。   宋医生道:“这个方面暂时还没有看出莫总有什么变化。”   莫霄挑眉道:“下次试探着问一问。”   宋医生有些惊喜道:“您是指……”   莫霄只是懒洋洋道:“别逼得太紧,慢慢来。”   他强调道:“他嘴比谁都硬,能撬就撬,撬不了下次再撬,反正有的是时间……”   客厅里,小豹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耳朵立了起来,好奇地扒拉了一下莫广胸膛上的衣服。   莫广低头,捏了捏爪子道:“怎么了?”   小豹子没动作,只特别矜持地从他怀里跃到了旁边沙发扶手上,趴在沙发扶手上专心致志地看着动物世界。   莫广也跟着坐到了沙发扶手旁,看着小豹子的尾巴一晃一晃,然后渐渐低了下去,脑袋也歪在沙发扶手上渐渐睡了过去。   外头的莫霄正好打完了电话,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就看到客厅的电视已经被关掉,那摆着死人脸的莫广正在认真地拍着沙发扶手上小豹子的背。   他唇上还做着无声的口型,严格地按照一二、一二的节奏轻轻拍着背部。   莫霄:“……”   他走到沙发前,然后拎起沙发扶手上小豹子道:“洗完澡再睡觉。”   小豹子的耳朵动了动,装死听不见,脑袋也歪到了一边。   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了要变回人形再洗澡。   莫霄啧道:“真不洗?”   还没等他说话,莫广就不大高兴道:“不洗怎么了?”   “他干净得很,少洗一次怎么了?”   “他晚上跟我睡又不是跟你睡。”   博安这会连死都不装了,倏然睁大眼睛盯着莫广,看起来有点惊吓。   莫霄则是挑眉,他拎着小豹子轻飘飘道:“还洗不洗?”   十几秒后。   小豹子连滚带爬地蹿了浴室里,又连跳带蹦地踢开了花洒,制造出了异常大的水流声。   莫广:“……”   莫霄坐在沙发上,闲闲道:“洗好了抖完毛上的水再出来。”   十多分钟后,莫广拿着毛巾和吹风筒,在浴室门外蹲着等待。   他想,他帮不了人形的博安吹头发,他还帮不了兽形的小豹子吹毛发吗?   只要兽形的博安对他有了好感,人形的博安对他的好感必定是低不到哪里去。   结果浴室门被蹦跶开后,小豹子熟门熟路地窜进了大厅角落里的宠物电动烘干机。   那宠物电动烘干机四四方方,空间非常大,莫霄将摁下触屏按钮,一扭头就看见了手上拿着毛巾和吹风筒的莫广。   他对着莫广轻飘飘道:“本来他吹毛很乖的,不吵也不闹。”   “但是我给他吹了好几年,这几年都是我照顾他。”   莫霄甩了甩手臂,慢悠悠道:“所以手有点累了,选了这个玩意。”   最后,他对着莫广故作惊讶道:“你不会是一次也没给他吹过吧?”   莫广:“……”   面前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真可怜这几个字,施施然地拎着杂志往二楼走去。   电动烘干机里的小豹子打了个哈欠,全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一抬头就看到透明烘干机罩子面前凑得很近的脸。   博安吓了一跳,蹲着的男人一动不动望着烘干机,近得几乎能够看清楚他的睫毛。   而且眼神看上去十分复杂。   博安凭着自己阅读理解从来没有得过满分的能力,谨慎地分析出了男人眼神中,对烘干机带着三分不忿,三分不屑,三分羡慕。   至于还有一分。   他分析不出。   但好像那一分是给他的,看上去怪奇怪的。   小豹子想了想,然后慢吞吞地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莫广。   --   凌晨三点。   穿着不合身衣服的莫广从二楼悄无声息地下来,他手上拎着一张毛毯,又悄无声息地来到沙发上。   借着外头的月光,能够看清楚沙发上的小豹子蜷缩成一团,睡得十分安稳,还小声打着呼噜。   莫广半蹲在地上,拿着毛毯给小豹子盖上,他认真地裹好毯子,然后一气呵成地将毯子里的小豹子裹起来,偷到了二楼。   毯子里的小豹子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莫广心下一凝,但下一秒,小呼噜声又响了起来,两只耳朵也放松了下来。   莫广放下心来,将小豹子放在了大床边的另一边。   大床的另一边用四个枕头围成了一个窝,将小豹子放上去后,小豹子立马舒舒服服打开了四肢,睡得香甜。   莫广也上了床,他侧卧着眼眨都不眨地望着枕边的博安,只觉得不管是人,还是小豹子,只要是博安,他看见了心里都柔软得厉害。   那感觉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样,但他丝毫不抗拒这种陌生的情绪,甚至放任这种情绪像是春日里藤蔓般一点点细密缠绕住整个心脏。   几个小时后。   早上七点。   莫广只觉得心脏有点闷,好像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他在睡梦中蹙了蹙眉,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他有着轻微的起床气,眉眼带着点被吵醒的阴沉。   然后几秒后。   莫广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胸膛上搭着一只白皙的手,手腕上还带着没有消散的淤青,身旁一具温热的身体黏他黏得很近,脑袋凑到了他肩胛处,歪着头睡得很香甜。   甚至还踹了他一脚,力道不大,但把莫广给踹回神了。   两分钟后。   莫广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开始认真地想着如果他以后跟博安在一起,家里到底要不要买一个电动宠物烘干机。   认真思考后,莫广觉得这玩意就不应该买,这玩意存在的意义就是剥夺他跟博安宝贵的互动时间。   五分钟后。   莫广依旧一动不动,他盯着天花板开始琢磨,要是以后跟博安在一起了,博安成了莫霄的弟妹,是不是这两人就绝无可能?   莫霄这玩意再怎么老谋深算,也不可能对弟妹下手吧?   要是对弟妹下手,他明年清明就去拜一拜那疯女人,叫她赶紧把莫霄带走。   对了,小豹子的磨牙棒要买什么味的?   百度全科上写着豹子喜欢吃藏羚羊和鸟,不对,藏羚羊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临近濒危。   他好像给博安买不来。   小羔羊的味道好像也行……   博安醒的时候也发现了点不对劲。   他鼻子动了动,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雪松味。   他迟钝想着,莫霄家的被子怎么从柔顺剂的味道变成了这个味道?   他踹了一脚被子,将被子被踹开,小腿落下时却搭在一条温热的大腿上。   “博安。”   忽然,一道略哑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博安愣了愣下意识道:“啊?”   那道嗓音认真道:“以后我们家的床单买蓝色的还是绿色的?”   博安迟钝道:“什么蓝色绿色?”   那道嗓音又认真分析道:“你玩了很久的玩具球有两个,一个蓝色,一个绿色,你喜欢哪个颜色?”   博安愣愣地抬起头,望见了男人专注望着他的眼神,遮瞳下的漆黑眸子没了往日的淡漠,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甚至能够瞧到男人眼里带着几柔和。   博安低头望了望自己。   从兽形变为人形,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光溜溜的只有被子盖着,一条白得快反光的腿还搭在男人的大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放假(羞涩)容许关长长出去玩快乐一天,我知道各位宝贝肯定会说可以的(大声)谢谢各位宝贝(超大声)我爱各位宝贝(超级无敌霹雳大声) 第53章   卧室房间里异常安静。   博安靠在床头上, 上半身赤、裸着,他大腿上盖着条被子,神色木然地抽着烟, 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像事后烟。   莫广则是躺在床上, 侧着脸认真地看着他, 眉眼的额发散落在鼻梁,增添了几分温和的气息。   博安偏头望了望那看上去甚至能称得上是安静的男人, 又木着脸吸了一口烟。   为什么一觉醒来他会躺在自家老板的枕头边?   为什么自家老板耳垂会那么红?   为什么他要问以后的家里面床单要买什么颜色?   还有为什么自家老板会知道他那两个玩具球是什么颜色的?   “我们什么时候去吃早饭?”   一道声音打断了博安乱七八糟的想法, 莫广替他拉了拉大腿的被子,认真想了想道:“还是说你还想再睡一下?”   博安被烟呛得心肝脾都抽了抽,他神色带着几分扭曲称得上是惊恐道:“睡什么?”   “谁和谁睡了?”   莫广:“……”   他缓缓地将博安搭在他大腿上那只白得发光的小腿放在床单上,几乎都不用说话,只凭着这一个动作就足够回答面前人问的问题。   还能有谁跟谁睡了?   卧室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谁?   博安:“……”   莫广平静道:“床单什么颜色?”   他不吭声将自己的小腿缩进被单里,僵硬着小声道:“蓝色。”   莫广他起身,将身上的被子披在了博安光着的上半身身上,继续道:“买不买宠物电动烘干机?”   博安愣了道:“什么?”   莫广穿鞋, 他若无其事道:“不买?”   他点了点头道:“好,不买。”   博安:“……”   莫广见到床上的人身上披着白色床单,刚睡醒的浅金色头发蓬乱,神情带着点茫然,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平常井井有条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弯起唇,不动神色慢慢道:“骗你的。”   博安下意识松了口气, 又听到面前人装作不在意道:“可以买电动烘干机。”   这好像不是电动烘干机的问题。   博安想开口,但是见到面前人替他去拿裤子, 又将口中的话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先穿到裤子再说。   但是没过几分钟, 卧室的房门被敲响, 莫广去开了门,门口是莫霄拎着一套衣服,极其自然地走进了卧室门。   走进卧室后,第一眼就看到博安在床上用被子裹住上半身,见到他疯狂朝他使眼色。   莫霄啧道:“内、裤都没穿?”   莫广接过他手中的那套衣物,十分矜持道:“他没穿。”   莫霄忽然发现了点不对劲,他看了看大床上被单皱褶的痕迹,又看了看莫广身上不合身的衣物道:“你们昨晚一起睡的?”   博安眼疾手快蹦出个词道:“豹子!”   他快得语序颠三倒四道:“我豹子睡的!”   莫霄意味深长道:“懂了。”   半个小时后。   一楼餐桌上,莫霄饶有兴致道:“什么时候一起睡的?”   “谁爬谁的床?”   博安:“……”   莫广不说话,只用手机搜了一首歌,然后将手机摆在桌面上,没过几秒,手机传声筒里就传来清脆欢快的儿歌。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整个餐厅都安静了下来,莫广专心致志给面包抹着果酱,并不抬头。   等好几分钟后儿歌播放完,莫广才抬头,他补充着儿歌里没有的歌词冷不丁道:“弟弟的妻子叫什么?”   “……”   他抹着面包片平静道:“弟弟的妻子叫弟媳。”   莫霄:“……”   博安:“……”   莫广抬头,望着博安道:“懂了吗?”   博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莫霄则是幽幽道:“记得带他去看病。”   “宋医生,下午三点。”   莫广眼皮子都没掀,他伸手将手机上的那首儿歌又放了一遍,并且还点了一个单曲循环。   整个一楼的餐厅回荡着清脆欢快的童声。   -   下午三点。   心理咨询室门外,博安坐在座椅上,他脸上摊着本杂志,双手抱在胸前。   他开始沉思昨晚上到底发了什么事情,才让一开始睡沙发的他跑到了莫广床上,莫广为什么一大早又对他慈眉善目。   难道是长耳朵长尾巴太过于惊世骇俗,让莫广惊为天人眼前一亮,从此对他和颜悦色?   博安脸色有点古怪,想起了早上的电动宠物烘干机。   这玩意不会是给他买的吧?   他转头望着身旁的林艺道:“林哥,莫总以前养有狗吗?”   林艺一愣,然后直摇头连连摆手道:“不养,莫总怎么可能会养狗。”   “莫总他对动物毛发轻微过敏。”   “整个莫家都不会出现宠物。”   博安一愣:“过敏?”   林艺点了点头道:“对,不严重,但总归会不舒服,管家也不会让莫宅出现任何动物的毛发。”   “……”   博安不说话了,他只拉上杂志盖在脸上,回想起昨晚在浴室里待了快两个小时的莫广,神色古怪。   心理咨询室內,宋医生面色称得上是容光焕发,他笑吟吟地在记录本上记录最近面前人称得上是良好的状态。   面前椅子上的男人照旧是双手交叉在腹前,但回答问题的频率相较之前已经高了很多。   到了最后,宋医生斟酌着词汇,不动声色地提起了莫霄昨天说的那个话题。   莫广的感情问题。   心理咨询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莫广没有任何回答。   宋医生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面上还是面不改色微笑着打算把这个问题圆过去,以防触及到面前人的心里防线。   但莫广只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着眸子出神,一向淡漠的气息在此时此刻收敛了起来,他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面前宋医生后面说的话,意识只停留在前面那句。   ——“莫总,您最近有没有在某个人身上情绪波动特别大?”   他本想说没有。   但窗外午后的阳光中漂浮着微小尘埃,澄澈的光束透亮得带着点琥珀色的光芒,看上去有些博安的眼睛。百扇窗的窗沿爬满了碧绿茂盛的大片大片爬山虎,看上去很适合小豹子在上面打滚扑腾。   窗檐的风铃被微风吹动,发出清脆的风铃声,像是平静的池塘水面上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陌生得不受控制。   发着亮的。   温暖的。   这些通通都跟博安有关。   宋医生也停了下来,他望着莫广出神,然后微微抬眼,敛眉轻声对他道:“有。”   他像是在不想惊扰某种警惕的小动物,又像是陷入了某种想象,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嗓音很低很轻道:“有的。”   宋医生怔住,他知道面前人的心里防备有多深,已经做好了拉长线旁敲侧击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面前人能够跟他说。   确实有一个人。   宋医生斟酌着词汇,轻声询问道:“我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人吗?”   莫广没说话,整个屋子又安静了下来。   但宋医生并没有对此感到意外,上面那一句就是已经称得上是今天巨大的收获,他刚想换了一个换题,就看到莫广忽然起身,拉着椅子朝他走过来。   宋医生一愣,看着莫广将椅子搬到了他面前,单手撑在他的办公桌,面色淡然道:“你想问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宋医生下意识点了点头,听到面前人矜持道:“行,你顺带拿笔记一下。”   宋医生有点惊喜,难得看到面前人有如此强烈的表达欲,他忙点头道:“您说。”   莫广点了点头淡然道:“我就浅说一下。”   一个小时后。   宋医生甩了甩手,对着面前还在说的莫广欲言又止,他望着已经写满了好几张记录纸,又抽出了一本记录本,握着笔记录下来。   两个小时后。   彻底写不动的宋医生神色有些复杂,他放下笔,开始聆听莫广说的话。   两个半小时后,莫广停了停,忽然道:“你怎么不记了?”   宋医生:“……”   他委婉道:“莫总,笔已经没墨了。”   莫广点了点头,然后从西装的衣领处抽出了一支钢笔,放在桌面上道:“我这有笔。”   “下面这段是重点,你记录一下。”   “他在这段最可爱,比之前都可爱,因为他跟某个黑心奸商断了联系。”   宋医生:“……”   三个半小时后。   外头的博安打了个哈欠,他扯下遮住脸庞的杂志纳闷道:“莫总怎么这个点还不出来?”   林艺也望了一眼心理咨询室的大门奇怪道:“不应该啊……”   按照莫广以前的习惯,咨询时间一到就会踏出心理历咨询室,有时甚至会提前出来,大多数都是意思意思做个场面而已。   心理咨询室內,莫广微微蹙着眉头,他用笔盖敲了敲桌面道:“你这段写得不够好。”   “第三行漏了一个成语,第八行倒数第三个字写错了。”   “算了,我继续说,刚才说到了他特别喜欢玩球……”   宋医生:“……”   四个半小时后,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黄昏,莫广完美地给自己的叙述收了个尾,他喝了一口水,优雅补充道:“我就浅浅说了一下,你看着来参考。”   宋医生也喝了一口水,微笑僵硬道:“好的。”   心理咨询室安静下来,宋医生不动声色地甩着手臂,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面前人忽然道:“他的其他方面你有没有想了解的?”   “……”   但是似乎是想到什么,莫广又顿住,想了想道:“算了,下次再说。”   说罢,他心情不错地起身,跟办公桌前的人道了个别后,便施施然地推开心理咨询室的门,望见了歪着脑袋抱着手快要打瞌睡的博安。   察觉到门被推开的动静,博安打了个哈欠,偏头望向出门的莫广,起身跟着莫广朝着外头停车的地方走去。   另一头公寓,萧平面无表情地靠在椅子上,他带着头戴式耳罩,神色难看。   白驰将文件丢在他桌前,望着萧平从四个半小时前脸色就一直难看,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萧平冷笑了一声,他将头戴式耳罩丢在桌面上,面无表情道:“我在莫家那个私人心理医生的心理咨询室里装了个窃听器。”   “就他妈脑子有病的那个莫广。”   “我这个月要弄死的目标。”   白驰微微一顿道:“博安保护的那个?”   萧平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道:“他今天在心理咨询室说了一下午。”   白驰道:“不挺好的吗?”   能根据在心理咨询室说的那些话,分析目标罕见的弱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们也能将那弱点撕裂放大。   萧平冷笑了一声,重复道:“挺好的?”   “他在心理咨询室说了一个下午自己喜欢的对象,四个小时三十八分钟,没有一句是废话。”   “从头到尾都他妈地在说他喜欢的对象有可爱。”   白驰淡淡道:“那就从那个对象入手。”   萧平咬牙切齿道:“他说的对象是小豹子。”   “……”   白驰沉默了两秒,然后迟疑道:“他们在一起了?”   萧平没说话。   白驰:“留他一条命。”   萧平猝然抬头,眉头皱得能够夹死苍蝇,就听到白驰继续道:“拿去哄小豹子。”   萧平面无表情道:“还没在一起。”   白驰话锋一转,面不改色道:“算了,别留了。”   “给小豹子换个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莫广:被厌弃的一生   呜呜呜呜呜对不起大家短短明天一定变长长 第54章   听到白驰说给博安换个好的。萧平脸色缓了缓道:“这还差不多。”   他靠在靠椅上脸色依旧臭得难看道:“生化人那么多, 在里面找就行了。”   “人类最好碰也别碰。”   说到最后,萧平一贯痞气的眉眼甚至带了点戾气,白驰站在他面前, 神色淡漠, 并不说话, 但却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   -   “首先,我们需要在这条边上做一条辅助线, 使得A点与B点连接……”   书房明亮, 干净整洁的书桌面前,已经开始进行补习的秦然抬眼望着撑着脑袋的博安道:“这个地方能听懂吗?”   博安撑开眼皮子努力认真道:“听得懂。”   秦然点了点头,然后从善如流道:“好,我再重新给你讲一遍。”   博安:“……”   他确实是听不懂,但是面前人是怎么发现他听不懂的?   以前白驰都会被他这副认真的样子蒙住,从来没怀疑过他真的没听懂,怎么秦然一看他就知道他没听懂?   秦然用铅笔划出了一条线,他耐心道:“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画辅助线?”   “我们上道题就已经做过了相同类型的题目, 这两个题目画辅助线的原理是一样的……”   半个小时后。   秦然望着草稿纸上极其努力照猫画虎的解答过程,沉默了两秒。   博安伸手拽着草稿纸的一角,摸了摸鼻子道:“是不是又写错了?”   “要不我还是多抄几遍?”   秦然将草稿纸塞到最下面,他偏头看着博安拽着草稿纸小声说话的样子,想到了曾经班级里那些被老师打击自信心的同学失落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道:“没事,肯定是你一上来就学数学还不太适应。”   他翻了翻手旁整齐堆放的卷子,抽出了语文卷子镇定道:“我们先从语文开始。”   “你先写作文看看。”   八百字作文是最不容易出错的地方, 但凡是跟题目沾点边的文章,都能得到不低的分数。   秦然想得很简单, 到时候改作文, 他把题目的标准放得低一点, 好让博安分数高一些,这样就能顺势夸奖夸奖在书桌前蔫吧了一天的博安。   十分钟后。   博安在桌面上,低着头认真地从八百字最后一行开始写结尾,他一个一个格子数着,然后在念叨叨地对应着句子,硬生生将一句话满满当当塞进了倒数一行。   他十分专注地踩着结尾线,精打细算得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多出来。   秦然神色复杂地望着倒着写作文的博安,态度端正且认真努力,在努力方面挑不出一丝毛病。   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老师说过有个词叫做笨鸟先飞,刚开始他以为博安就是那只小笨鸟,但是他好像发现博安可能不是那只笨小鸟,他连扑腾两下的翅膀都没有。   他是压根就飞不动。   秦然捋了一把脸,他双手撑着下颚,忧心忡忡地开始替博安想办法。   半个小时后。   博安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绞尽脑汁写着作文中间那一段。   一个半小时后,博安彻底蔫吧了,他趴在桌子上,望着开头空白的作文纸,神情郁郁寡欢。   其他的豹子威风都在凛凛打架斗殴抢夺底盘,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写“爱与和平”为主题的八百字作文?   想不通。   博安神色忧郁地将方框里写错的字划掉,开始想念之前在莫宅的日子。   不用解方程式画辅助线,还不用写爱与和平的八百字作文。   这么看莫广那样的冤种老板似乎都顺眼了不少。   --   傍晚的落日昏黄,秦家楼下停着一辆纯黑色轿车,车后座的莫广蹙眉,频频望着腕表。   雾蓝色腕表上的时针足足转过两分,车门才被拉开。   莫广望着要坐到副驾驶上的博安,眼疾手快出声道:“等一下。”   博安拉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回头望着他。   莫广刚想说坐后面来,却在看到面前人时愣住了,口中的话没能说出口。   面前的博安头发蓬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耷拉着,鼻子上还塞着一团纸巾,无精打采道:怎么了莫总?”   莫广迟疑道:“你去干嘛了?”   去秦然家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活脱脱像是被妖精折腾得吸干了精气一样。   博安抓了抓自己蓬乱的头发道:“去做题了。”   “……”   莫广狐疑道:“那你鼻子怎么回事?”   博安憋出句干巴巴话:“做题弄的。”   补习快结束时,不死心秦然带着他死磕上午那道题,谁知道磕着磕着,博安一边画着辅助线,鼻子就流出了鲜红的血滴在草稿纸上。   差点没把秦然给吓死。   莫广看上去不大相信,只微微眯起眸子,想起了前几天秦然带着博安喝酒的事情。   博安从前被他折腾成那样子,都不见这一副蔫吧萎靡样,如今只坐在书桌面前写写题就成了这副模样?   博安望着面前人仿佛并不相信,他干巴巴念道:“方程式的解法有两种……”   话没没有说完,莫广就亲眼看着博安那堵着鼻子的纸巾渐渐变成了红色,看样子像是又出血了。   莫广:“……”   两分钟后,平稳行驶的车内,博安坐在后座,鼻子塞着团干净的纸巾,安详地躺在车椅靠背上。   莫广则是扣着他的下颚,垂着眸子看着他的脸。   面部上没有重创击打的痕迹,应该不是偷偷跑去了地下拳场。   可能真的是做题做出来的。   莫广轻轻松开扣住博安下颚的手指,就听到面前人含糊道:“莫总,您明天早点来接我行吗?”   莫广眉毛一动,面上依旧是一副风行云淡,然后翘起二郎腿道:“为什么?”   博安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他心想,为什么?当然是早来一点就能少写一点题,早来半个小时说不定就能少写一套选词填空!   想到这,他腆着脸真诚道:“因为我怕莫总您忙起来又忘记吃饭。”   “您早点来,我们早点回去吃饭。”   莫广极力压下往上翘的嘴角,他神色看起来淡漠,嗓音肃穆道:“真的?”   博安转过头,竖起了四根手指虔诚道:“真的,我发誓。”   莫广也转头,他望着博安真诚发誓的样子,然后伸出手认真地将他发誓多出的一根手指摆了下来纠正道:“错了。”   “发誓是三根手指。”   说罢,莫广矜持道:“你现在手势对了可以再说一次。”   博安:“……”   他僵硬一笑,举着手,哼哧哼哧地憋出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莫广满意了,他道:“明天提早一个小时去接你。”   顺便再跟秦宇谈一谈。   博安眼睛一亮,下一秒却被莫广扣着下颚微微抬起了头。   莫广皱眉道:“怎么刚才鼻子流了一次血,现在又开始流血?”   博安鼻尖的洁白纸团渐渐被殷红氤氲,他揉了揉鼻子含糊道:“没事。”   “鼻子不痛也不痒,可能就是上火……”   莫广耿耿于怀冷声道:“肯定是之前你跟莫霄吃那些垃圾外卖弄的。”   博安:“……”   他委婉道:“莫总,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莫广松开手,冷哼了一声不说话,只不过余光还瞟着博安又塞了一团纸进鼻子里,含糊朝他道:“以后我跟霄总不吃就是了……”   反正天高皇帝远。   莫广又怎么管得着。   博安将鼻子里的纸巾塞好,看看样子格外淡定。   -   秦宇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某家高级俱乐部和最近的心头好如胶似漆,眉眼带着笑,看起来惬意极了。   直到他接到莫广的电话,脸色从刚开始的轻松惬意,到后面开始渐渐变为凝重。   到了最后,他甚至坐直了身子,连最近的心头好都顾不上,神色凝重对着电话道:“你说的那玩意真有那么严重?”   莫广靠在座椅上,他一边滑动着网络购物页面,一边眼眨都不眨地往购物车里加着各种各样的毛球玩具。   听到秦宇的话,他嗓音淡淡道:“对。”   “下雨那天,那个开着悍马H6的男人就是冲着我来的。”   “那天如果不是碰巧带上了博安,你现在就能够在莫宅灵堂前看到我躺在前几年定制的那款金丝楠木棺材里。”   秦宇拧眉道:“查不出来那玩意是哪个地方的人吗?”   莫广开始给豹子形态的博安挑选毛茸茸的小衣服,他一边挑一边心不在焉道:“只有一点线索,还得往深挖。”   秦宇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心不在焉,他额角青筋暴起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你他妈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是不是打完这通电话,你要给老子说你的遗嘱了?”   连棺材都在好几年前打好了,是不是现在就等着一个顺理成章的死亡借口?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寂静得没有几乎像没有任何人。   秦宇在盛怒下也回了点神,他狼狈地抹了抹把脸,嗓音哑道:“莫广,你他妈别干什么糊涂事……”   “甭管这几年是怎么稀里糊涂地活过来,能活下去就好好活。”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声音,秦宇心越来越沉,他深呼吸,沙哑的嗓音有些颤道:“我告诉你啊,你别故意顺着那玩意,往他刀口上撞脖子……”   这事情莫广干得出来。   “你得想想其他好的事情,别不想活……”   秦宇都拎起外套要朝着门外赶,就听到电话那头的莫广终于出声,莫广从网络购物页面上分给他一点注意力随意道:“什么不想活?”   秦宇深呼吸怒道:“你他妈别跟我装,除了你还有谁?”   莫广将挑选好的毛绒绒套装付款,他奇怪道:“我不想活?为什么不想活?”   他还要得给小豹子的博安挑好安居下来的家具,还要陪着博安去做每个月都要做一次的注射,顺便防着莫霄那个老狐狸将博安给顺走。   最后还要把半死不活的公司顺带救活,好在博安面前树立一个高大形象,对了,还有博安爱掉毛的问题他也要研究研究。   他有那样多的事情要做,为什么不想活?   等莫广解释清楚后,秦宇仍有点不大相信,狐疑道:“那你调查不到那玩意,你怎么一点都担心?”   莫广在研究着博安想要的蓝色床单,闻言漫不经心道:“他要来就让他来。”   他语气很淡,却带着浓浓的戾气。   秦宇听到这句话,稍稍放心了一点道:“行,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莫广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几乎是紧接着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道:“有个忙。”   秦宇已经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接着最近心头好递上的酒水道:“什么忙?”   莫广:“我想要把博安要回来。”   下一秒,高级俱乐部包厢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秦宇被呛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道:“你要博安?”   他嗓音已经带着点惊恐道:“秦然能哭到住院你信不信?”   莫广眼皮子都不掀平静道:“没有博安,你下个星期就能直接来奔我的丧,你信不信?”   秦宇:“……”   他艰难道:“怎么就突然说要回他了?那个秦卡你不是用得挺好的吗?”   莫广啧了一声,嫌弃道:“我什么时候用他用得挺好的?”   “他也就在打石膏这方面不错。”   秦宇冷笑道:“甭管他是打石膏打得好还是其他的,你给我说说你把博安要回去的理由。”   “我上次可是清清楚楚记得有人说过,不可能会干这种出尔反尔的掉价事。”   莫广:“……他能打。”   秦宇坚定道:“秦卡也能打。”   莫广:“他能打得过那个玩意。”   秦宇继续坚定道:“你怎么就知道秦卡不能打得过那个玩意?”   莫广:“……那玩意秦卡打不过。”   压根就不是一个物种的。   半个小时后。   听着莫广的解释,秦宇沉默了一会,然后头疼道:“问题不在于我不是非扒着博安不放,我上次还对小然打了包票……”   上次他就跟秦然说过莫广绝对不可能会把博安要回去。   秦然继续头疼道:“上次那件事后,他对博安特别依赖,我从没见他对谁那个依赖过,还为博安去练了拳击……”   莫广幽幽想,练拳击算个屁。   老子都他妈学会下厨了。   随时随地拿出个两菜一荤吓死你。   秦宇叹气道:“我回去好好跟小然说说,给他做做心理准备。”   秦宇也知道,再怎么心疼秦然,他也不可能把博安强行留在秦家,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莫广被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人给乱刀捅死。   乱刀捅死是莫广亲口对他说的。   说博安要是不在他身边守着,那他的下场不是被乱刀捅死就是被悍马H6碾死。   挂断电话后,莫广心情愉悦,他搭着腿,抬头对着书房内某个隐形监控器做个动作。   椅子上的男人一个伸出两指,轻轻抵在脖子上,然后朝着脖子大动脉割了过去。   下一秒,公寓那头投放着莫宅监控画面的视屏中断,变为黑屏。   最后一个画面是男人慢条斯理朝着他们做出割喉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在逐渐变长! 第55章   电脑屏幕上的购物页面显示完全清空, 一百二十多样东西显示未发货,莫广满意地关闭购物软件。   他抬眼望了一眼时间,想起了这个时候正是博安值班的时候, 他想了想, 便装模作样地拿了一个杯子下楼接水。   凌晨十二点多的大厅很安静, 只有几盏亮着的灯光。   沙发的人很安静的靠在在沙发上,看上去睡得很沉的样子。   莫广微微一怔, 他很少看见博安会在值班的时候睡着, 面前人抱着手,脑袋微微歪着靠在沙发上,看样子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莫广将手中的水杯放到一旁,上了二楼拿了一张毯子。   他知道生化人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都高,也知道在这个晚上虽然有夜风,但那夜风把人吹感冒的机率并不大,但是他依旧还是选择上楼拿了一张毯子。   似乎莫霄给他的那沓报告把生化人描述得再怎么强悍厉害和无所不能,他似乎都没有办法跟面前的博安联系起来。   在他眼里, 博安似乎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平常人。即使他见过小红凌厉悍然的模样,但依旧不妨碍他会在这个时候。上楼拿毯子盖在他身上。   几分钟后,下楼的莫广拿了毛毯附身盖在博安身上,博安依旧闭着眼沉睡看上去没有任何知觉。   直到莫广目光忽然停在了博安脸颊旁,他看到博安有一根睫毛掉落在眼睑下。那根睫毛在白皙的眼睑处格外显眼。   莫广垂眸,他轻轻屏住呼吸轻轻伸手想着那根睫毛摘下来,但是就在即将触碰到博安脸庞时, 博安眼睫动了动,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微微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大厅很安静, 被夜风浮动的窗帘轻轻晃动, 沙发上的博安怔然地望着面前的莫广,面前的人离他离得太近。近得似乎都能够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那淡淡的味道萦绕着在鼻尖,仿佛好像回到了那天清晨,他埋在面前人的肩胛处,整个人都好像被这个味道包裹。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 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博安怔住,面前男人没有任何后退的意思,反而垂着眸子,伸出冰凉的指尖,在他眼睑下碰了碰,然后抬头望着他,并不说话,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的情绪不明。   博安咽了咽口水,他试探道:“莫总,怎么了?”   面前人大半夜的举动太过反常,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是如果博安是正常社会环境下生长的普通人,那么在他过去20多年的人生经历中,他肯定会在暧昧涌动的青春期看到过这种眼神,也知道这种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再不济,如果博安生活的地方动物群体,那么在某些特定的季节中,比如春天,那么他也能在各种地方,比如树丛,草堆,洞穴里看见这样的眼神。   但可惜他生活的地方是地下生物研究室,过去20多年的人生经历中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眼神。   此时此刻的博安正在努力琢磨着被老板发现摸鱼了,该怎么糊弄过去。   虽然他感觉最近的莫广不是很好糊弄,不再像以前一样眼眨都不眨地夸几句就能糊弄过去。现在的夸奖要往德智体美劳这几个方向发展。   但是还没等博安想好找个什么借口糊弄面前的人,他就听到莫广对他低声道:“明天调一下你的排班,晚上就不需要来值班了。”   博安听到这话,他想了想,然后试探道:“您是不是又要恢复日日笙歌?”   莫广。“……”   他面无表情对面前人道:“你知道什么叫日日笙歌吗?”   博安点了点头,认真道:“知道,今天跟秦小少爷学的。”   莫广起身,他坐到沙发上冷着脸道:“我什么时候日日笙歌了?”   博安诧异道:“那您以前天天去声色场所,这个不叫日日笙歌吗?”   莫广:“ ……。”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刚遇到博安那时,自己一个劲往声色场所跑的傻逼行为。   莫广沉默了一下,然后试图挽回自己形象垂死挣扎道:“我在那个地方不怎么喝酒。”   博安更加诧异道:“您以前不是说您一晚上能干七八瓶吗?您还对我说,有本事我就去跟霄总告状去。”   莫广: “……”   他沉默了几分钟道:“我以前还说过什么?”   博安想了想道:“您以前还说过,您就是那样的人,一晚上不仅要干七八瓶酒,您晚上还能换三个男朋友。”   莫广: “……”   他咬牙道:“不可能,我以前绝对没说过这句话。”   能干出这样事情的只有秦宇。他怎么可能会说这种傻逼话?   博安坚称道:“您绝对有说过,您还要我当着您的面,打电话给霄总,然后逼着我把这段话重复给霄总听。”   为了证实自己的可信度,博安绘声绘色道:“您不记得了吗?您那天晚上喝了三瓶酒,满身是酒气,我打电话给霄总后,您还叫我开了免提。”   莫广艰难出声:“接到电话的莫霄说了什么?”   博安想了想道:“霄总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了两个字牛逼就把电话给挂了。”   此时此刻的莫广也终于在大片大片的描述中回想起了这件事。   当初他这么干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那天的博安穿了一件白衬衫,那件白衬衫偏宽,松松垮垮的露出一截锁骨。   那个样子跟他第一次见到博安时,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第一次见到博安的那天,博安是蜷缩在沙发上,下半身几乎什么都没有穿,等着莫霄来把他接回去。   然后在喝了三瓶酒的那天,莫广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在车上将博安叫到车后座,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然后对着面前人就说了一大堆牛鬼蛇神的话。   那堆鬼话话的人设参考对象来自于秦宇。   好像只有那样,望着面前人惊讶的目光,那时的莫广才感觉好几年前。自己在二楼看着面前人被莫霄抱走的挫败感消失了一点。   但是莫广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连方程式解法都背不出来的博安能够兴致勃勃,一字不落地将他那天的话完整复述出来,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热衷于各种八卦,并力求实事求是,绝不添油加醋的博安兴致勃勃:“莫总,我应该没说错吧?”   莫广不说话了,他只偏头专心致志地盯着窗外的吊灯,好像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但是几秒钟后,当莫广假装不经意地将眼神移到博安身上时,却发现博安两个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他,仿佛小学二年级回答了老师,然后期待着老师的表扬一样。   莫广沉默了几秒,忽然道:“没有。”   他强忍着丢脸暴露自己那点狗屁不通心思的风险,假装镇定地跟面前的博安解释了那天的人设来源并不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于秦宇,那些话都是喝醉说的胡话。   为了增加可信度,莫广还硬邦邦道:“俱乐部里没人敢靠近我。”   博安听得一愣一愣的,到后面他忍不住:“您没交过女朋友?”   莫广摇了摇头。   “那男朋友呢?”   莫广也摇了摇头。   博安不可思议:“那您从来没跟人约过会?没跟人去看过电影?没跟人吃过烛光晚餐?也没送过人花?”   莫广点了点头,但是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抬头道:“花,送过。”   他有送过花。   店里最大最贵的那种。   博安这才想起来面前人有给自己送过一束花,他没在意,只继续不可思议道:“那您这20多年都在干什么?您居然什么都没干过。”   莫广望着博安迟疑道:“所以你是什么都干过对吗?”   博安:“哦,那倒没有,我也什么都没干过。”   毕竟白驰萧平他们管得严,别说是干这些事了,他就是有那个念头,都会被嘲笑说连八百字作文都写不出来,以后恐怕连情书都写不出来。   莫广:“……。“”   他试探道:“所以你也没有跟其他人去看过电影,去吃过烛光晚餐,也没有送过别人花,对吧?”   博安想了想道:“跟秦小少爷去过一次。”   莫广追问道:“除了那一次呢?就没有跟其他人去吃过烛光晚餐什么的吗?”   博安摇了摇头道:“没有。”   莫广眸子动了动,他放轻声音道:“那你现在有没有想要一起去的人?”   “比如说,经常跟你聊天的,跟你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的。”   “你说过他长得最好看的,你也天天说他最好的。”   “这样的人,你有没有想要跟他一起吃烛光晚餐的想法?”   他差点没把“就是我”这几个字刻脑门上,循循善诱地给面前人提示。   说完些句话后,莫广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他紧紧盯着面前人,心脏开始跳得很快,仿佛即将接受什么审判一样。   博安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道:“没有,而且烛光晚餐太贵了,”   莫广:“ ……”   他不折不挠继续道:“如果是对方出钱,不需要你付任何的费用,你有没有这样的想法?”   博安耿直道:“不行,我哥他们说了,要是遇到喜欢的人绝对不能那么扣扣搜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跟各位宝贝们说声抱歉,睡了一觉然后睡过头了QAQ然后试图催眠大家忘记之前关短短关于某个日某个六的雄心壮志(小声催眠) 第56章   这是抠抠搜搜的问题吗?   莫广有些急, 他坐直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面前人道:“我是说……”   博安望着他,等着他的话。   “如果现在有个人, 他对你说, 他想跟你去干你说的那些事。”   “看电影、烛光晚餐, 还有送花,或者其他什么事都行”   “如果这样的话, 你愿意吗?”   面前人的神色认真, 问出的问题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博安一怔,没说话。   大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窗檐下的米色帘子被微凉的夜风浮动,也浮动着三角钢琴上的琴谱,天际一弯冷月堆砌在厚厚云层里。   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会,博安开口了。   他说:“不愿意。”   大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   “为什么?”   莫广抿着唇,微微哑着嗓音低声道:“你连他是谁都还不知道。”   博安坐在沙发上, 他只道:“谁都一样。”   不管是谁,都是一样。   他连自己能不能挺过K4药剂研发出来都不知道,如果挺不到K4药剂研发,又或者是在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跟他在一起的那个该怎么办?   他听说,如果人类的爱人去世,那么那个人类就会被称为他爱人的未亡人。   他不希望他以后跟他在一起的爱人, 要时时刻刻担忧着这些。   莫广沉默下来,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绷得很直。   “为什么谁都一样?”   他抬起头, 盯着博安, 似乎是不想放过面前人眼神中任何的情感变化。   但面前博安的眼神不躲不闪,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坦然地与他对视,然后蹦出一句无厘头的话道:“因为不想演电视剧。”   不想像电视剧一样到后头全是生死离别的戏码。   这句无厘头的话认真到了严肃,却让莫广愣了下来。   好半晌,他才愣愣道:“什么意思?”   博安只摇了摇头,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慢慢道:“很久很久以后可能会考虑。”   他像是在想什么事情,眉眼弯弯轻快道:“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如果我还能考虑的话,那我就好好考虑。”   莫广垂着眸子,他松了一口气,他想着虽然要很久很久以后,但是没关系。   如果他一直陪在博安身边的话,那么很久很久以后,那个人也会是他。   莫广微微弯起唇角,他抬起头,却忽然愣住,下一秒,他的嗓音发紧道:“博安——”   博安也闻声抬起头,在感受鼻腔下的温热后一怔。   他下意识伸手捂住鼻子,指缝却依旧源源不断地渗出血滴落下来,甚至蜿蜒地流淌到手腕,触目惊心。   短短几个呼吸,大片大片的血沿着他手腕留下来,指缝血迹蔓延到了胸前白色衣服上,血迹斑斑。   莫广快步拿来了医用棉球和冰毛巾,博安将医用棉球塞进鼻腔里,他拇指按压鼻翼处压迫止血,但却依旧没有什么用。   莫广直接给莫家私人医生拨了个电话,语气急促将人叫过来。   十多分钟后,大厅零零总总站了一群人,博安坐在沙发上,鼻腔里塞着医院棉球,额头上敷着冷毛巾,他一边按着鼻翼,一边茫然听着周围人出的各种土法子。   因为往常的方法已经止不住鼻血,这时候的莫广把能叫来的人都叫过来,这会个个开始说着自己老家的土法子。   慈眉善目的老管家慎重道:“我们老家那边有个流鼻血不止的说法……”   莫广坐在沙发上,他替博安换了一条冰毛巾后,抬眼道:“什么说法?”   老管家有点迟疑道:“不过是针对三四岁到七八岁的小孩子……”   莫广想起博安变成小豹子的模样,他眼都不眨道:“说。”   老管家道:“说是小孩子被什么话被魇住了,说不出来火急攻心,就一直流鼻血。”   “莫总,刚才小博有没有听到什么接受不了的话?”   “……”   听到什么接受不了话?   莫广沉默下来。   除了他问博安,愿不愿意跟他去看电影,吃烛光晚餐送花外,博安还能听到什么话?   难不成是被他的话给魇住了?   他的话有那么可怕吗?   莫广抿唇,他迟疑地望着还在不断流血,额头上听话敷着冷毛巾的博安。   博安并不在意,只觉得是最近吃东西上火或者是跟脱毛一样的季节性毛病。   他完全没有往抗排斥反应现象那个方向想。   因为他曾亲眼目睹过抗排斥的现象,那个场面极其惨烈可怕,所有的生化人都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兽,在极端痛苦的折磨中发狂。   那么惨烈情景,在他身上决然不可能是那么轻轻松松的流鼻血。博安甚至还能抽个空抬头,朝着面前人轻松一笑含糊道:“没事。”   身旁的佣人保镖七嘴八舌地说着家乡的土方子,十分钟后,博安被灌了一肚子的红糖水。   十五分后,博安鼻子里的血依旧没有止住,垃圾桶里的血迹斑斑的医用棉球大团大团地红得触目惊心。   明明知道可能没有什么用,但莫广手上还是拿着两个土鸡蛋,对着某个佣人口中的穴位,低着头在博安的手腕上穴位滚动着。   博安鼻子里塞着新的医用棉球,鼻子有点痒痒,刚想挠一挠,就被莫广瞪了一眼。   博安:“……”   没过多久,莫家私人医生拿着医疗箱赶到,检查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检查没多久,博安鼻子里的血慢慢地停了下来,莫广跟着那群医生,在大厅另一旁的沙发上看着检查报告和结果。   他对那群医生不断强调着这个问题已经不止出现过一次,将面前的医生弄得诚惶诚恐,反反复复确定着数据确定着博安的饮食。   十多分钟后,望着面前的医生们激烈地讨论着这个症状,莫广沉着眉眼,决定明天带着博安去做一次全身检查。   他拿着检查报告,走向博安,却看到鼻子上塞着两个医用棉球的博安正在专心致志地剥着刚才滚动穴位的鸡蛋。   他看着博安兴致勃勃地剥一个鸡蛋放进嘴里,另一个放进面前的红糖水里,滚了好几圈才蘸着红糖水一口咬了下去。   莫广:“……”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群讨论激烈的医生,又完了一眼腮帮子鼓起的博安。   应该不是被他那些话吓到的吧?   莫广有些迟疑,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替博安把冷毛巾拿了下来。   大厅没过多久就安静了下来,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直到凌晨两点十分,博安发起高热陷入昏迷,整个人浑身滚烫几乎像是从水打捞出来的一样。   凌晨两点半,整个大厅都亮起了灯,莫广没给任何人靠近沙发。   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已经到了顶点,在昏迷中的博安心跳异常剧烈,跟上一次的高烧完全不一样。   莫广哑着嗓子给莫霄打了电话,整个人半跪在沙发前,一遍又一遍地替着博安擦拭着额头。   他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垂着眸子,但手却轻微发着抖。   体表温度超过五十八度,没有任何征兆地陷入昏迷,生化人这种未知的物种与未知的能力都仿佛像一个巨大的鸿沟,将他毫不留情地拦截在另一头。   他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人类所有的降温方法似乎在博安这里都是车杯薪水。   半个小时后,莫宅大厅外亮起车辆的远光灯,花园喷泉前一辆纯黑色汽车停了下来,没过多久,随意套着一件风衣的莫霄疾步走了进来。   他看着所有的佣人都不被允许上前,沙发前只有莫广一个人半跪在地上,垂着眸子一遍又一遍地替博安擦拭着额头。   莫霄走到沙发前,看到浑身发烫的博安,他眉眼沉了沉,刚想伸手抱起博安,却没想到下一秒,莫广已经附身将博安抱起,朝着哑着嗓子道:“去你那里?”   莫霄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   凌晨三点寂静无人,一辆纯黑色汽车在公路上疾驰着,莫霄打着方向盘沉声道:“他今晚有没有什么异样?”   莫广伸着手垫着博安的头,嗓音很低道:“有。”   “前几个小时他突然流了很多很多鼻血,我叫私人医生检查了一遍,他们说没什么事。”   他抬头盯着面前的莫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霄没说话,只沉着眉眼踩下油门提高了速度。   十多分钟后,莫霄没将车子开去莫家私人医院,而是开去了郊外某个僻静的私人别墅。   外头已经有穿着白色大褂的研究人员等候,黑色汽车一停,移动病床也跟着停在了车门旁,不到几分钟,那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就熟练地将人放在担架推进门。   那幢私人别墅更像是一个小型私人医院,设备齐全,但是越到里面,空调就开得越低,防护门更是一层接着一层,全是加厚的钢化防弹玻璃。   “锵——”   坐在沙发上的莫霄神色淡淡,他摸出根烟,坐在长椅上点了起来。   莫广盯着面前的门,喉咙动了动道:“这是哪里?”   莫霄弹了弹烟灰,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道:“他前三年待的地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回事。”   “但是现在我没办法跟你从头到尾解释一遍。”   莫霄抬起头,眼里情绪平静无波道:“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   “他在里面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   莫广瞳孔猛然一缩,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骤然断裂,似乎在那瞬间所有的血液都从后脑勺冰到了脚底又像是瞬间被一击重拳迎面直打在太阳穴,脑子嗡嗡地响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过了好一会,莫广嘶哑缓慢道:“你他妈什么意思?”   “他前几个小时还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你凭什么说……”   莫霄打断他漠然道:“凭什么?”   “就凭他是生化人。”   他盯着莫广一字一句平静道:“就凭能救他的K4药剂项目被人拦了一个多月。”   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了下来,将那些杂乱没有理清楚的在刹那间都全部都摆放了清楚,那些不对劲的地方也在此时此刻浮现出清晰的脉络。   但是莫霄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急促地跑过来焦灼道:“莫总,二十毫升的K3药剂现在没用,可能要加大剂量。”   莫霄咬着烟蒂,骤然起身道:“给他上第二层束缚带,先输入十毫升观察半个小时。”   那研究人员点头匆忙急促跑去,莫霄也跟在他身后,似乎是想起什么,他转身对着跟上来的莫广冷淡道:“我劝你做好了心理准备再跟我来。”   莫广没说话,只脸庞毫无血色,眸色如漆地一动不动盯着他,看起来格外渗人。   莫霄掐灭了烟,将烟蒂丢在垃圾桶里,带着身后的莫广进了进去。   冰冷阴森的里面不是手术室,而是一个全玻璃的观测室。   莫广脚步忽然不动了,他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珠子慢慢渗出了血丝,仿佛好像有双手在活生生扒开躯体里那块血淋淋的心脏,仿佛要将人逼疯。   全透明的玻璃观测室里,铁床上意识不清的青年四肢被沉重的铁链铐着,口中是为了防止咬掉舌头的止咬器,铁链疯狂挣动着,发出剧烈的晃动声。   铁床上的人似乎是痛苦至极,用力地挣动着铁链,一双鎏金色额眸子在刺目的照明灯下颤动着,他额发已经完全湿透,贴在颈脖上,浑身似乎止不住地剧烈发抖。   “锵——”   铁床上的博安像是感受到剧烈的痛苦一般骤然弓起身子,像是四肢被人砸裂,骨头渣子嵌入了皮肉中,他口中的止咬器发出微弱的呜咽,一双鎏金色的眸子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像是被抽筋拔骨般一动不动蜷缩在铁床上,时不时重重抽搐几下。   他额前的金发贴在脸庞边,眸子中生理性的眼泪随着头偏向另一边时流淌了下来,脆弱到了极致。   莫广眼眶瞬间就赤红起来,唇抖动着,脑子仿佛被人活生生砸裂,翻涌而至的崩溃情绪能够将人逼疯。   面前的博安偏着头,一双鎏金色的眸子无意识半睁望着他,额前湿透的金发黏在惨白脸庞,带着止咬器的血迹斑斑的唇动了动,好像在呜咽哀求,救救他。   救救他。   他好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逐渐向长长靠近,努力向日六进化(扭扭屁股) 第57章   后半夜, 观测室里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   铁床上的博安心跳微弱,手腕和脚踝上的铁链上血迹斑斑,整个人如同一只濒临死亡的幼兽安静蜷缩着。   很安静。   死寂得仿佛只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   铁床上的博安眼睫缓慢地动了动, 涣散瞳孔在强光下毫无动静, 像是每一次在地下生物实验是做完电击后的恍惚。   透明的观测室, 沉重的铁链,头顶刺目的强光, 还有穿着白大褂的人群。   四肢都像是被活生生杂碎般痛苦, 只能像个牲畜一样被锁在铁椅上日复一日地做着那些实验。   太疼了。   明明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铁床上幼兽般的博安血迹斑斑的指尖动了动,瞳孔涣散恍惚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鹅黄色碎花裙的小女孩。   她是研究所某个高层领导人的女儿。   在春日里,那个小女孩捧着一大簇野花,穿着鹅黄色的碎花裙,眼神明亮稚嫩。   她误打误撞地来到了牢房前,遇见了年幼时的博安,心生怜悯, 犹豫了一下,给了他两块饼干。   她软声软语说这个很好吃。   但是年幼的博安没有得尝上一口,因为很快那小女孩就被从研究人员抱起来哄走,那两块饼干也被其他的研究人员碾压得粉碎。   他们在等着年幼时的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干净。   毕竟兽化程度越高的生化人,越需要驯服,不然遭到反噬受罪的还是他们。   年幼的博安抿着唇,没有吃, 后来他偷偷跑到白驰那边,在白驰怀里带着鼻音问为什么那个女孩手里有花, 还有饼干。   这些东西不是只有做了电击实验才能被奖赏吗?   当时十四岁的白驰没说话, 只抱着他, 沉默着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   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的。   他们是一出生就注定孤独的物种,站在正常与异化的分界线,同时被两者抛弃。   神不爱他们。   命运之神对他们从未有过怜悯之心。   上帝的长夜在他们这里也没有尽期。   要逃出去。   要逃出去。   不能再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研究所,像牲畜一样被关起来压榨。   --   “他三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莫广嗓音很轻很轻,嘶哑得几乎快听不到。   莫霄在休息室,沉默了一会哑声道:“差不多。”   莫广掌心里血迹斑斑,眸子赤红,神色却很平静,平静到有些恐怖。   他想着,是不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博安对这些早就已经习惯了?   是不是博安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经历着这些事情?   仿佛是双手活生生将裹着血肉筋肉的回忆剥开,逼着他一点一点去想象着年幼的博安,也是这样手脚被拷着铁链发出哀鸣。   但是在下一秒,尖锐的警报器骤然响起,充斥着整个耳膜让人心头只发慌。   莫霄脸色瞬间就变了,凌乱匆忙的脚步声响起,猛然推开门的研究人员满是血,神色惊恐道:“莫总,K3药剂好像失效看……”   药剂失效意味着抗排斥反应失败,抗排斥反应失败后会彻底丧失意识,完全用野兽思维去思考。   “博先生挣脱了铁链,砸碎了防护层的玻璃逃了出去……”   莫霄心头重重一跳,身后的莫广却已经踉跄地朝着观测室跑去,拽着满是血的研究人员带路。   由防弹钢化玻璃打造的观测室碎了一大片,铁链子全部被挣断,血迹斑斑地散落在地面上,好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浑身都是血迹。   都是博安身上的血。   凌晨四点三十八分。   莫家所有能使用的人力全部被集中起来,撒网式以郊区为中心发散向整座城市,黑色商务车一排接着一排疾驰地掠过寂静公路。   凌晨五点零八分。   街头升起白烟,炸油饼,蒸包子的小摊支了起来,一条街上已经有着零星的人走动。   清晨的风凉得厉害,街尾深巷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一个佝偻着腰的阿婆慢慢支起小小的摊子,她眼球浑浊,看东西很勉强,摊子前也只摆着几把野菜。   忽然,阿婆伸手摸索着摊子,蹒跚地朝着不远处走去。   血迹斑斑的博安蜷缩在角落处,浑身高热,一动不如,鎏金色的眸子是兽态的竖瞳。   那蹒跚的阿婆从怀里掏了个热气腾腾的小红薯,放在了他旁边,跟他嘟哝着说要回去的啊。   博安警惕地竖起尖牙,却发现面前的老人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不断告诉他要回去。   她跟他说,她的小儿子走丢了后就没有回来。   她摸着他的头,手掌很粗糙,满是皱纹,劣质的银镯子还带着点挖野菜的泥土。   她看不见他满身是血,看不见他鎏金色兽瞳,她不知道他是异类。   博安没说话。   半个小时后。   冷透的小红薯放在了堆满野菜的摊子上,阿婆摸了摸满是野菜的摊子,愣了愣。   天际的朝阳露出一大半,晨曦的露水渐渐地消散。   博安浑浑噩噩赤脚走在深巷,浑身血迹斑斑,神色茫然恍惚,思绪迟缓,像是一只野兽。   他模糊地记得,有人说让他回去。   “小豹子——”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点柔和,让人熟悉得厉害。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深巷前,身旁的司机撑着一把黑伞,遮住了他大部分脸,只剩下苍白的下颚。   男人薄唇弯起,摘下了手中的黑色手套,朝着面前血迹斑斑的博安走去。   博安茫然地望着他,只觉得有些熟悉。   男人却是一张陌生的脸,眉眼深刻,眼眸是浅灰色,望向人时看上去无端地带着几分温柔。   他轻叹道:“找到了。”   博安却动了动唇,出不来声,他望着面前男人浅灰色的眸子,无端觉得有些难受,心脏像是被大手死死攥了一样。   下一秒,博安的眼泪忽然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怔怔然地望着面前男人。   男人倏然弯起唇,微微附身,笑着轻声道:“他可真是没白疼你的啊——”   身后冒出几个生化人,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给面前的博安注射了一针药剂,最后拖着博安上了纯黑色汽车。   --   “给他注射强化剂。”   “一针不醒就注射两针。”   椅子上的黑发男人双手交叉在下颚,他微笑道:“他要是醒不来——”   男人转头望向身旁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轻声道:“把你丢进去怎么样?”   研究员打了个寒颤,几乎不敢抬头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疯子。   丧尽天良几乎没有任何人性的疯子。   面前人活生生创建了几年前堪称炼狱的地下生物实验室,当外界所有的人都以为面前人在那场骇人听闻的爆炸中死亡的时候。   但是面前人依旧活得好好的。   晏柏弯唇微笑道:“还不去?”   研究员立马满头冷汗地转身朝着配备室走去。   晏柏坐在椅子上,浅灰色眸子盯着床上昏迷的青年。   好半晌,他神色奇异地伸手放在心脏前,自言自语道:“果真听话了不少。”   他招一招手,对着身旁人玩味道:“去把白驰他们叫过来。”   身旁人微微一愣,就听到面前晏柏慢条斯理柔声道:“就说,给他们介绍介绍新朋友。。”   面前人立马点头,朝着外头走去。   半个小时后。   白驰一行人走在长廊上,萧平眉宇间是少见的戾气,身后的几个人同样也是面色冷淡。   领路的人将他们带到了一件观测室,但玻璃材质的观测室四周却围上了黑布。   晏柏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用着皮鞋尖逗着跪在他面前的小狗。   那时一个人形兽耳的男生,脖子上挂着项圈,匍匐在地上,十分乖巧。   见到白驰一行人,晏柏玩味地抬起头,浅灰色眸子带着点兴趣道:“人都到齐了吧?”   白驰那行人没说话,过来一会,白驰抬头,嗓音没有什么情绪道:“到齐了。”   晏柏看上去挺满意,他勾唇道:“很好。”   “既然我们最近都和和睦睦的,那我就送给各位一个小礼物。”   男人拍了拍手掌,微笑道:“不对,是各位的新朋友。”   玻璃观测室前围着的升降黑布缓缓上升,观测室里床上沉睡的青年依旧很安静地闭着眼。   他白色衬衫破破烂烂,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玻璃渣子与划痕分布在**的四肢,浅金色发色搭在眉眼上。   晏柏望着白驰一行人,玩味道:“刚给他注射的两针强化针。”   “各位不介意吧?”   白驰拳头骤然紧了起来,萧平胸膛起伏了几下,身后的几个人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起来。   强化针顾名思义,是针对生化人在抗排斥反应中强化排斥,利用兽化基因中的自我保护机制使得兽化程度加深,用另一种方式熬过抗排斥反应。   这样做虽然能够获得暂时的缓解与恢复,但只会让生化人兽性越来越深,到了最后人性丧失,真正变成一头野兽。   不久后,白驰嗓音冷淡道:“随便。”   晏柏笑了起来,他望着观测室里的青年,歪着头道:“挺可爱的是不是?”   他用皮鞋尖逗弄了一下身旁兽耳的男生,漫不经心道:“比你可爱多了。”   那匍匐的兽耳男生只微微颤了颤身子,然后柔顺地蹭了蹭男人的鞋面。   晏柏像是忽然没了兴致,他朝面前白驰懒懒道:“我倒是忘记了,你们一块长大。”   “也算不上是新朋友。”   他微笑道:“下去吧,等他醒了再叫你们来看看。”   似乎想到什么,晏柏又道:“至于他什么时候醒——”   “得看你们什么时候把莫家那二少爷给做掉了。”   他语气不轻不重,甚至带着点兴味盎然,说完这句后,便不再看白驰那行人的脸色,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   观测室很安静,晏柏摸了摸心脏,发现心脏一直都很平息,不再沸腾不止,像灼烧般疼痛得厉害。   “锵——”   铁链晃动的声音响起,晏柏诧异抬眼,似乎没有想到打了两针强化针的生化人那么快醒来。   他起身,用指纹打开观测室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博安神色愣怔,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晏柏勾唇,走到铁床面前,然后神奇地缓慢道:“小豹子——”   “他是这样叫的吧?”   博安脸色苍白起来,他死死盯着面前男人的浅灰色眸子,动了动唇,却发现嘶哑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晏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轻笑道:“没错,这是他的眼睛。”   他微微附身,嗓音温柔道:“心脏也是哦。”   “他代号叫灰蛇是吧?”   博安不动了。   他听着面前人一字一句温柔道:“你就是他死之前还一直惦念的小豹子吧?”   “他可是被活剥取下心脏时都还叫着你的名字呢。”   “小豹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丢丢的刀(小声) 第58章   面前男人有着一双很温柔的浅灰色眸子, 像是月光下莹莹的灰色宝石,又像深夜柔和涌动的海平面。   博安对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   那双眸子原来的主人也会叫他小豹子。   他不仅拥有一双很温柔的浅灰色眸子,还拥有一双很温暖的手掌, 常常给生气抓着自己耳朵滚成一团球的博安梳理毛发。   他知道他不喜欢读书, 但每晚都会给他念睡前故事。   他告诉他, 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自由就是能够在阳光草坪上打滚, 想吃多少块小饼干就能吃多少块小饼干。   他不喜欢温度太低的地方, 所以经常会将毛茸茸暖洋洋的博安抱在怀里哄睡。   他会说,小豹子,今天又长大了一点啊。   他还会说,小豹子,等出去了,我们一起去看一次月亮。   一起去完完整整地去看一次月亮。   博安双手被铐着,半跪在铁床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晏柏勾唇, 他微微附身轻声道:“你是第一个第一眼看到我就觉得不对劲的人。”   他语气带着深深的疑惑道:“明明只是一些没有生命的器官。”   “怎么认出来的?”   他的躯体早在前几年的那场爆炸中受到严重损伤,当外界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时,却忘记了晏柏双腿残疾,有着严重的心脏病,这样的他就是个疯子。   还是个想活得更久更舒适的疯子。   他研究了那么多年的生化人,早就将生化人做成了自己最后一张王牌。   那群生化人就是他的器官库,他运气不错, 在那群高级实验品中,那个代号叫灰蛇的生化人正好跟他匹配上了。   只不过将那个代号叫灰蛇的人心脏换过来后, 晏柏这几年很难摆脱着强烈的排斥感。   那颗心脏自始至终都在排斥着他。   无论服用什么药物, 进行什么样的催眠冥想, 晏柏都无法拜托这种强烈的排斥感,被硬生生折磨了好几年。   直到晏柏想起了那个生化人临死前叫的名字还有手心里攥着的东西。   那个代号叫灰蛇的男人,被他挖了眼,挖了心脏,肝脏脾肺都被他换得差不多,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手心攥着的东西。   后来的晏柏叫人掰开来看,才发现他手心里攥的是一颗穿了红绳的乳牙。   于是他尝试着将那颗穿了红绳的乳牙戴在身边,发现心脏灼烧一般的排斥感有所缓解。   但是最近来自心脏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那颗排斥他的心脏不分昼夜地剧烈跳动着,宛若翻腾不熄的岩浆沸腾,已经折磨得晏柏怔将近一个月没有闭眼睡觉。   晏柏又想起了那颗乳牙,想起了名叫博安的小豹子。   但他从未想到,那个没见过他的小豹子,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是愣住在原地,然后望着他,眼泪不知觉地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像是某种未知的哀鸣。   晏柏更没想到的是,他的心脏,会在见到博安那一刻,彻底地安静下来。   那个心脏在这个叫博安的青年面前,温柔地,舒缓地跳动着,以至于让他不知不觉地对着面前的青年,都下意识心生怜惜起来。   明明这颗心脏只是一个器官。   明明这个器官的作用只是通过机械地收缩、舒张心机,为人体提高氧气和营养物质而已。   晏柏神色奇异,他研究过太多太多东西,科学的,伪科学的,现实的,不现实的。   上帝给他了一具残缺的躯体,却给了他运转速度快到恐怖的大脑。   但是他显然没有预料到面前这种情况,在他看来,那群拥有着兽化基因的生化人不过是更高级一点的牲畜。   牲畜能有什么感情呢?   特别是高级实验品,实验品越高级兽化程度越高,潜在基因的兽性也越深。   兽化程度那么高的牲畜羁绊会那么深?   晏柏兴趣浓重,他抓着面前青年的头发,逼迫面前人仰起头看着他,然后勾唇道:“为什么不说话?”   博安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着,颈脖的青筋暴起,被铁链捆住的手痉挛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铁链猛烈晃动。   “滚……”   嘶哑的嗓音仿佛要渗出血来。   灰蛇的心脏。   灰蛇的眼睛。   灰蛇的肝脏脾肺。   半跪在铁床上的青年跟疯了一样挣动着铁链,赤红着眸子仿佛想要将面前人给撕碎,像是一头疼得发狂的野兽。   在剧烈挣动中他的手骨已经弯折成扭曲的弧度,似乎下一秒就会活生生断了双手双脚挣脱铁链,将面前人弄死。   晏柏微微蹙了眉头,他歪着脑袋掐着面前人下巴轻声道:“不是都一样吗?”   “心脏是他的。”   “眼睛也是他。”   他倏然一笑,浅灰色的眸子看上去温柔道:“你想杀了我?”   博安只赤红着双眸盯着他。   晏柏微笑道:“你舍得吗?”   他叹息般:“他可是在死之前都在叫着你的名字,博安。”   他在告诉面前人,他就是灰蛇。   灰蛇就是他。   博安从喉咙挤出一点声音:“滚……”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坠落,他朝面前人仇恨嘶哑着:“滚……”   “锵——”   铁链发出剧烈晃动,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浑身血迹斑斑的人硬生生折断了铁链朝着面前人扑去。   “轰——”   晏柏摁下电击键,沉着脸望着铁床上的青年重重跌落在床上,颤动着。   因为警报声响起,外头大批研究员涌了进来,面色惶恐地望着晏柏。   晏柏冷若冰霜,将电击键丢给其中一人,神色阴鸷道:“再给他打两针强化针。”   他就不信,再打两针强化针,面前人还能挣脱铁链。   平缓跳动的心脏在这时候一抽一抽地犯起疼来,晏柏神色越发阴鸷,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把两针换成一针。”   面色惶恐的研究人愣了愣,但是还是匆忙地点了点头。   晏柏深吸一口气,望向脸色惨白,浑身血迹斑斑的的博安,那双鎏金色眸子瞳孔涣散,像是失去了意识,眸子却还一直在固执地望着他这个方向。   像是幼兽的哀鸣。   他在高强度的电击中失去了意识,只有模糊微弱的本能反应,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代号叫灰蛇的桑月,而是只有这个桑月心脏和眼睛的晏柏。   他凭着模糊微弱的本能反应向着桑月哀鸣。   就像无数个从前,在做了电击实验难受时,那个浅灰色眸子的男人会将他抱在怀里,嗓音温柔地哄着他。   晏柏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手指忍得有些痉挛,但是到了最后,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地伸手去碰了碰面前人那双鎏金色眸子。   下一秒,心脏缓缓地平和跳动起来,像是注入某种温柔的力量,让灼烧感趋近于无。   晏柏有些怔,像是从来没有体会到这种感情,这种感情甚至比某个实验的数据超出预料还要来得让人心里舒服。   两分钟后。   他对着重新将博安手腕拷上铁链的研究员冰冷道:“动作轻点。”   那研究员脸色更加惶恐,小心翼翼地托着昏迷青年的手腕放进了铁铐里,身旁的几个人闻言动作也默不作声地小心翼翼了许多。   十分钟后。   晏柏沉着脸道:“去那些绒布将手铐最里层那边包起来。”   几个研究员愣然抬头,好一会匆忙地往外面跑去。   --   “两针强化针,白驰,你他妈比谁都清楚强化针那玩意是什么东西。”   “他现在就躺在里面,注射了两针强化针。”   萧平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盯着坐在椅子上的白驰一字一句道:“四年多了。”   “全部人都听你的,没人敢去找他。”   “他连见我们一面都不敢见,年年三月份就跑到地下生物实验室被炸毁的地方坐着,一呆就是一整天。”   “自己就孤零零地在那片废墟坐着,自己跟自己说话。”   萧平眼眶彻底红了,他喃喃道:“白驰,我有时候真他妈怀疑你根本没有心。”   身后的那群人沉默,几个抽着烟的人哑声道:“白哥……”   白驰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子盯着桌面上的文档。   整个办公室都寂静了下来。   萧平嗓子也哑了,他疲惫哑声道:“所有人都是为了他好。”   他嗓音越来越低喃喃道:“但是他不知道。”   小豹子只知道,一觉醒来,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些人手握屠刀,站在他面前,沉默无声看着他一次又受着一次的折磨,但手中的屠刀却不曾落在他身后的那个人身上。   没有人告诉他,他们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也没有人告诉他,等再熬过一阵子,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好的。   “叮——”   清脆的铃声打破了沉寂气氛,白驰漠然抬眼,望向了铃声来源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莫家的人。   只对着他说了几句话。   但就是那几句话让白驰微微一顿,沉默了一会才抬头望着面前的一群人道:“我考虑考虑。”   萧平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皱眉道:“谁的电话?”   白驰没说话,好半天才道:“有人愿意淌这趟浑水了。”   而且是不计成本,甚至是不计后果疯子式的搅乱这趟浑水。   半晌后,白驰站了起来,嗓音不带什么情绪道:“准备一下。”   “给晏柏回礼。”   声音很轻,却裹挟着浓重戾气,仿佛即将撕裂开伪装已久的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晏柏:我是变态   莫广:好巧:)   晏柏:我是个不要命的变态   莫广:我棺材已经打好了:)   晏柏:…… 第59章   博安失踪的两天后。   巨大的牢笼中困着一只血迹斑斑的小豹子。   它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好的皮肉, 蜷缩在角落中很安静,不吃也不喝。   那是一只快要死了的小豹子,已经完全控制不了兽态, 露出了原生态兽形。   晏柏用力地将文件砸在面前的研究员身上, 脸色阴鸷到恐怖, 他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好几下。   牢笼里的博安在前两天受完电击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无论注射多少剂量的强化针都没有反应, 并且发生了强烈的抗排斥反应, 不受控制地化成了兽形发狂了好几次。   因为上次博安挣脱了铁链,晏柏已经将玻璃门的观测室换为巨大的牢笼来禁锢兽形的博安。   因为强化针的失效,高级研究人员对博安进行采样研究后才发现,强化针对博安没有用。   因为博安跟白驰那批高级实验品不一样。   即使博安跟白驰那行人是同一批编号的实验品,但当初在地下生物实验室,孕育博安的胚胎足足晚了好几年才开始发育,博安出生的时间也比白驰他们晚了好几年。   没有人知道当初在地下生物实验室,博安的胚胎那几年中发生了什么变化。   正是因为博安的特殊性, 导致了他们研发的强化针对博安没用。   强化针没用,这就是意味着博安如今只能在越来越严重的抗排斥反应中等死。   晏柏一动不动地盯着牢笼里的豹子,想起那天奄奄一息的青年,瞳孔涣散哀哀地望着他,似乎在透过他这双眼睛看向另外一个人。   当他伸手轻轻盖在博安额头上时,发现意识模糊的青年哭得更厉害了。   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像是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幼兽, 在朝着极其依赖的人哀鸣。   晏柏喉咙动了动,他甚至在那一瞬间有种错觉。   他想, 为什么面前人只有在意识不清的时候, 会把他当成那个代号叫灰蛇的生化人?   椅子上的晏柏垂着眼摸着心脏, 这几年他看着博安被抗排斥反应折磨得痛不欲生,看着一针又一针的强化针打下去依旧毫无反应。   看着博安被逼出兽形浑身是伤蜷缩在角落,意识逐渐沦为野兽等死。   半晌后,晏柏偏头望着柔顺匍匐在地上的兽耳少年,用皮鞋尖勾起少年的下颚,望着少年眸子里懵懂像是兽类的神情。   那是被彻底改造的生化人。   这类生化人虽然有着人类的外表,但是思维已经彻底转换成了兽类,所以即使智商会比普通的兽类高,听得懂一些简单的指令,但整个人的思维方式依旧跟野兽无疑。   这类生化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再有抗排斥反应的发生,也不会濒临死亡。   因为注射的药剂加快了抗排斥反应,使得兽类基因彻底地占据大脑,人体意识不会再产生排斥反应。   是一个极其一劳永逸的方法。   博安既不会死,又能安静地跟在他身边。   到了后面,他再亲手驯服,将博安驯服成一个真正属于他的生化人。   晏柏浅灰色的眸子半阖着,他望着面前的兽耳少年,单手支着下颚自言自语道:“只是可惜了。”   这个叫博安的小豹子,带有人类意识的自我反应还是挺有趣的。   不管是强烈的恨也好,无意识的依赖也罢。   这些情绪都下意识地让晏柏的心脏发生不一样的跳动。   甚至到了后面他有种错觉,仿佛那个叫代号就灰蛇的生化人的回忆就储存在心脏那一处。   他分不清这样的情绪到底是属于那个生化人,还是属于他自己。   兽耳少年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裤脚,看上去没有任何自我意识。   晏柏朝后面的人招了招手,微微偏头道:“准备一下。”   “给里面的那个做生化改造。”   似乎是想到什么,晏柏顿了顿,他用皮鞋尖挑了挑乖巧的兽耳少年,神色玩味道:“先给他注射十毫升的化形剂。”   “等他变成人形的时候,再给他做生化改造。”   男人嗓音越发意味深长:“到时候再录下来给白驰他们看看。”   注射药剂进行生化改造的过程极其痛苦,那样痛苦的过程,自然不能浪费。   那个代号叫灰蛇的生化人跟博安的羁绊都那么深,那博安跟白驰那群人的感情又会浅得到哪里去?   除非白驰那行人真的能够忍住按兵不动。   晏柏歪着脑袋,勾唇对着眼神懵懂的兽耳少年道:“反正又不亏,对不对?”   从前几年地下生物研究所爆炸那件事开始,他就怀疑那场爆炸是白驰那群人的手笔。   但是这些年来,白驰那群人极其能忍耐,在他和研究高层面前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但是倘若能够在这次找到白驰那行人的破绽,摸清楚白驰那群人的底线。   晏柏笑吟吟,将那匍匐的兽耳少年一脚重重踹翻在地,他站了起来,优雅地擦拭着手指,漫不经心朝着外头走去。   倘若能够找到,那群牲畜这辈子都要被他拴在手心里。   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莫家老宅。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悦耳的铃声在不断响起。   圆桌会议室围坐的人眼神全部集中在了白驰面前的手机屏幕上。   莫霄淡淡道:“这时候不接,你们还在忌惮什么?”   “你们要弄死的人就坐在你们面前,没有带任何防护用具,你们还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前几日,莫广就通过一些手段联系了这些同样在生化人,胆子大得简直令人头皮发麻,完全不在乎面前这群人曾经想要他的命。   仿佛只要能够知道博安的下落,哪怕枪指着脑门上,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听完博安下落。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批生化人选择了接受合作,甚至不要任何利益,单枪匹马地就来到了莫家老宅进行商讨。   圆桌会议室最前面的莫广眉眼深刻,唇色寡淡,遮瞳下的漆黑眸子情绪不明,周身带着深重戾气,脸色惨白到带着几分阴森。   萧平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最终还是伸手越过白驰,摁下了手机屏幕上的接听键。   他们这些年对晏柏的警惕心极其强,早就将防护滴水不漏,每个人手机IP地址早早就改成了虚拟地址,不会有任何暴露的危险。   当萧平摁下接听键后,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听筒那头只有隐隐约约的衣物摩挲声,等了好几分钟也没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对方说话的声音。   直到秒钟悄然转到十二时,手机听筒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惨叫几乎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是痛楚到了极致,控制不住身体痉挛地惨叫出声。   那个声音是博安的。   刹那间,会议室几乎所有人的呼吸都一窒,莫广僵硬地动了动指尖。   没过几秒,电话被挂断。   接下来每隔一个小时,对方都会拨来一个电话,不说话,等过一会后,手机听筒里就会传来一声惨叫,随即对方就会挂断电话。   到了第三个电话,博安的声音明显已经虚弱了很多,更像是一种哀鸣。   第四个电话,傍晚的天色渐渐暗了。   这场游戏一样的电话才停了下来。   足足四个小时。   会议室里没有一个人动,只有在电话拨打来那一刻,铃声响起,会议室才会有人去接听电话。   圆桌最前面的莫广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只有白到病态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上显得格外渗人。   他慢慢摩挲着手指,动作很轻,身体却一动不动,眼睫很缓慢地动了动。   眼珠子。   心脏。   还差多少样?   还差两样。   -   第二日清晨。   M国。   肃穆的庄园外,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摘下帽子,苍白得病态的肤色,还有那双漆黑的眸子,让前来迎接带着怀表的管家愣了好久。   莫广望着面前人,并不说话。   但是下一秒,管家却是红了眼眶,躬身将他迎了进去。   没过多久,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走了出来,看见来人时,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楞在了原地。   莫广只望着他,用M国话叫了一声外公。   老人望着他,拄着拐杖,手都有些发抖。   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将自己的小儿子送上手术台,又差点将自己亲生骨肉的大脑给解剖掉,但那时的他却一直为小女儿说情,导致了莫家人从此以后对他们家族的人严厉禁止探望。   老人也带过年幼时期的莫广一段时间,但在女儿与外孙这两个选择中,他心中的天平最终还是偏向了女儿,为女儿求了情。   老人吃斋念佛那么多年,也知道自己小女儿干的时候到底有多丧尽天良,但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待女儿死后,年老之后更是只有两个外孙。   对于这个小外孙,老人这辈子做梦都没想过能够再从他口中听到一声外公。   管家将老人扶到了座位上,老人颤颤巍巍想要扶着面前男人的手,抖着手想让面前陌生的外孙再叫一声。   老人这时候完全看不出年轻时的心狠手辣,宛如一头日暮西山的雄狮,又仿佛只是一个想要颐享天年的普通老人。   莫广只站在他面前,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轻声道:“外公。”   “我的小豹子被抢了。”   “还差两样东西。”   四个小时。   四样东西。   心脏,眼珠子有了。   还差两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一定努力挣扎,来自关短短的忏悔   看到很多小宝贝说时间线不太清楚,蠢作者连夜爬起来修了修文OZR小豹子没有被抓走好几年的OZR 第60章   博安失踪的第三天。   晏柏所在的地方收到了一份来自来历不明的包裹。   他们所处的地方极其隐蔽, 几乎是爆炸后第二个翻版的地下生物实验室。   但那份包裹送达的时间跟昨日电话响起的时间分毫不差,仿佛有人在背后将时间掐得死死的。   没人能够想到包裹里装的是什么。   直到晏柏打开包裹,看到包裹里的东西, 脸色在刹那间就恐怖到了极致, 头一次在外头维持不住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暴虐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砸在地, 胸膛剧烈起伏,眸子赤红盯着拆开的包裹。   包裹盒子里面是一个小玻璃瓶, 玻璃瓶里装着一颗眼珠子。   一颗用特制的高渗透和高钾保存液泡着的眼珠子。   没有谁比晏柏更熟悉那颗眼珠子。   那是他费了巨大心血与时间精心培养的备用器官之一, 几乎跟他完美匹配,不会像那个叫灰蛇生化人的器官产生排斥反应。   如今眼球移植的神经修复和微血管的修复技术已经完善,器官也已经准备好,晏柏只等待着身上这套器官报废后再换上新的。   但是面前包裹的眼球却随意地摆放在了木盒里,仿佛只是一块冰冷没有生命的腐肉。   晏柏暴怒,喘着粗气,脖子上爆出了一条又也一条的青筋,他望着木盒里的眼珠子, 给实验室的地方发了消息,得到的消息却是那眼珠就是他的备用器官。   他的备用器官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换走了。   晏柏像是一头被扼住咽喉的困兽,猛然将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掀翻。   但是事态并没有就此停息。   此后的每隔一个小时,晏柏所在的地下生物实验室就会收到一个包裹。   包裹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晏柏其他的备用器官。   第二个小时的照片是储存在灌注机的心脏,另一头干细胞疗法连接到灌注机,用于修复细胞死亡, 但对方随时随地都能将灌注机给拔掉,让那颗心脏死亡。   没有任何对话, 也没有任何信息, 只是如同那天拨打的电话一般, 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分毫不差地降临噩耗。   四个小时。   四样器官。   没有人知道那几样器官的存活情况,也没人知道对方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能在短短时间里将那些备用器官拿到手。   直到第五个小时,临近黄昏时分,这场堪称是噩耗的游戏迎来了第五个包裹。   但是这一次的包裹里没有照片,只有一段录像。   录像只有短短几十秒,开头是一片灯光明亮的开阔庭院,庭院看上去很安静,鹅卵石铺砌的小路蜿蜒曲折,两扇巨大的刺绣屏风华丽精致。   庭院的中心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坐在一把椅子上,黑发,肤色苍白,神情平静,手上拿着一支鱼竿。   庭院的中心有个人工活水池塘,池塘四周用四四方方的黑曜石瓷砖面砌着,流水声潺潺。   人工池塘中清澈的水中是一群游鱼群聚在男人鱼竿四周,仿佛在被什么吸引。   下一秒,钓鱼线从池塘面甩起,一个湿漉漉的小瓶子挂在鱼饵处,赫然就是装着一颗眼珠子的小玻璃瓶。   那是他的备用器官之一。   晏柏猝然起身,仿佛是被人咬住伤处的野兽,死死地盯着录像里的男人。   他看着录像里的男人微微抬头,遮瞳下的瞳仁漆黑平静,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头皮发麻感,仿佛在看一滩没有生命力的烂泥,望向他的目光森冷到了极致。   画面到这里截然而至,录像黑了下来。   晏柏双手撑着办公桌,脸色恐怖阴鸷,他从来没想到莫广就是这些天忽然搅乱局面的人。   怪不得今天那些明面上的合作伙伴都不吭声,没有一个肯向他透露信息。   所有人上面有个制药巨头莫家压着,谁还敢铤而走险地去协助他调查那些器官的去向?   甚至M国还有股不知名势力,将本来就搅乱的局面搅得更天翻地覆,短短一天时间,地下生物实验的其他高层就不断地警告他,不要把手伸得太长惹怒明面上的人。   本来他们就是在灰色地带游走,倘若有人跟他们鱼死网破,损失惨重的只会是他们。   莫家就像是铁了心要淌这趟浑水,事态在短短时间内变得越来越严重,不断有为了保身的研究所高层朝晏柏施加压力,晏柏以往四面八方像是触手一般的势力在此时此刻   窗外黄昏的余晖渐渐消失,办公室被砸得一片狼藉,办公室所有能砸碎的东西全部被砸碎,案桌被踹翻在地,气氛死寂。   晏柏一动不动靠在椅子上,浅灰色的眸子晦涩不明,几乎用着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桌上那张带着器官的照片和录像带。   晏柏心里很清楚,倘若那批培养了好几年的器官出现问题,他没有第二条命再等到一个灰蛇。   老天不会那么仁慈,再降临一个跟他匹配度那么高的生化人给他。   半晌后,晏柏眼神晦涩道:“把人带上来。”   身后的人没问要带谁,只匆忙低着头往外面走去。   没过多久,穿着防护服的人带上来一个双手铐着铁链的青年。   他看上去很安静,脸上的血迹被擦拭干净,浅金色的发丝搭在脸颊旁,鎏金色的眸子微微垂着,纤长睫毛下瞳孔涣散有焦距。   晏柏神情阴鸷将他的下颚抬起,他盯着面前经过一个疗程生化改造的博安,忽然轻声道:“想不想去见桑月?”   博安站在原地,很安静,哪怕是听到了这个名字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大部分自我意识已经在第一个疗程改造中消失。   但晏柏生性向来多疑,他拽起博安的头发,微笑轻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果还没有反应,我就直接把他的骨灰喂狗吃。”   紧接着,他嗓音轻柔像是诱哄道:“但是如果你老实一点,跟我说一声,我还能让你去见见他的骨灰。”   一片沉寂。   博安依旧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就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呼吸也不曾紊乱。   晏柏松开拽着他的头发,然后偏头朝着身后的下属慢条斯理道:“把那个代号叫灰蛇的骨灰拿去喂狗。”   “混一点肉,要让骨灰全部进狗肚子里。”   下面的人应了一声立马去照做,晏柏盯着博安,似乎不打算放过面前人任何眼神的变化。   浅金色头发的青年只是很安静地站在原地,他微微垂着头,像是一头被驯服的野兽,但没人知道,他脖子后的电击环已经失效。   晏柏慢慢附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知道他的骨灰为什么要被拿去喂狗吗?”   “因为你有个好老板。”   他微笑,嗓音却是满满恶意道:“我因为那套器官不敢动你,但是我能动那个代号叫灰蛇的生化人。”   “我让他死了都不得安生,这辈子活着的时候当别人眼里的牲畜。”   “死了还要被真正的牲畜吃到肚子里。”   “你最好祈祷你这辈子都别清醒。”   不然清醒后,只恨自己还不如就此死去。   说完后,晏柏偏头,朝着身后人阴鸷道:“把他带回去,看好。”   在第五个包裹后,莫家提出了要求。   要求很简单。   在约定的时间里,他放人,莫家也会将他的备用器官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在晏柏看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要求。   毕竟博安那条命,怎么能够比得上他的那套备用器官?   哪怕只是一颗眼珠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博安拿去换了回来。   -   凌晨一点三十五分。   观测室里的浅金发色生化人很安静地躺在铁床上,仿佛陷入了沉睡。   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喝了一口咖啡,身旁的同事也伸了一个拦腰,两人似乎都要些困倦,没注意到铁床上的青年后颈上的电击环已经不见踪影。   下一秒,控制室的控制板面冒出了火花,刺啦响了两声后,观测室里的灯骤然黑了下来。   短短几秒后,灯光又重新亮起,但两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已经趴在控制版面上,昏迷不醒。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脸色苍白,赤着脚的青年很安静地站在原地,他后颈上的电击环此时此刻正插在控制面板上,冒着黑烟,看上去已经彻底报废。   凌晨一点四十二分。   地下生物实验室骤然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红光警示灯分外骇人。   地下一楼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全部被打碎,所有的实验室控制台也被砸了个粉碎,空荡荡的没有人。   赤着脚的青年浑身血迹斑斑,他站在原地,垂着眸子,将点着火的打火机丢在了地面,火苗映骤然跳动起来,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席卷着一切。   博安很安静地站在原地,然后在下一秒,朝着研究所二楼走去。   晏柏为了研究,吃住都是在地下生物实验室。   他丝毫不将那群自己研究出来的牲畜放在眼里,毕竟那群生化人能救命的药还在他手里,为了活命,那群高级实验品只能忍气吞声地为他卖命。   但是他没有想到,有一个高级实验的生化人本来就快死了。   他的药对他没有任何用。   那个人也没有抱着任何人来救援的想法。   那个青年只想着,这个地方要像前几年那场爆炸一样,彻彻底底消失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61章   凌晨一点三十四分, 当地下生物研究室一楼燃起火苗并悄无声息蔓延开时,距离地下生物研究室不远处的公寓灯火通明。   整个公寓没有一盏灯是熄灭的,公寓里所有人精神都紧绷到了极致, 交班人员来来回回巡逻, 为了跟明天晏柏的交换做准备。   公寓里的两拨人泾渭分明, 莫家的人在一楼看守器官,白驰那行生化人在二楼做着最后   公寓二楼书房, 穿着夹克的萧平坐在桌子上, 嘴里咬着烟,低头反反复复地擦拭着干净的枪身。   白驰知道,面前人只有会在心里没底时才会如此反常地擦拭着自己的贴身武器。   “你说,莫家到底图什么?”   忽然,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萧平嗓音有点低道:“跟他妈不要命一样淌这趟浑水。”   “……”   白驰没说话,目光很轻地掠过了面前的蝴蝶匕首,他眸子垂了下来, 半晌后,才平静轻声道:“图什么现在都不重要了。”   他们第一批实验品在幼年时就被注射强化剂,强化剂本意是为了防止抗排斥反应,让他们第一批高级实验平免于抗排斥反应的剧痛折磨,   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强化剂让他们这群生化人发生了严重异变,这种异变潜伏期长, 在成年后才爆发。   所有的高级实验品都发生了严重异变,除了晚了好几年出生的博安。   晏柏与地下生物研究室手里有着能够救他们这群实验品的特效药, 但那特效药并不是一劳永逸。   为了拴着他们让他们这些生化人为地下生物实验室卖命, 晏柏给他们的服用的特效药有效周期往往不长, 他们效力多久,研发室就升级特效药多久。   一旦他们这些生化人选择撕破脸,研发室就会停止研发。   这些年来白驰暗地奔走与各方势力,但是有资本有能力的势力往往不可能会为了他们这行人冒险淌浑水,跟地下生物实验室对峙,最后再花费大量资源给他们研发特效药。   除了莫家。   白驰目光掠过蝴蝶匕首的尖锐刀锋,想起了那天安静躺在观测室里的博安,眼神平静却冷得瘆人。   晏柏把他们当成牲畜一样拴在身边那么多年,但从未想到他眼中的牲畜也有逆鳞,动了逆鳞,就要做好被疯狂反扑,不死不休的准备。   萧平将枪丢在了桌面上,他偏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沉沉夜幕中不远处地下生物实验室瞭望塔顶端一闪一闪的航空障碍红灯,仿佛是沉寂野兽猩红的眼睛。   夜幕中,伴随着瞭望塔顶端闪烁的红灯,天际边柔和的月亮散发着莹莹的清辉。   萧平望着那弯明月,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所有人都举着屁大点的小豹子,将他伸到视窗上,看着他努力地扒在视窗杆上,好奇地望着窗外的月亮。   快了。   他想。   经过今晚,他们很快就能从苟延残喘的泥潭中彻底脱身,很快就能去将他们的小豹子带回来,到时候他们随便小豹子怎么折腾,随便小豹子怎么发脾气。   小豹子可能会很委屈很委屈,但是没关系,他们从今以后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补偿他。   萧平一贯痞气的神色柔和了下来,他微微弯着唇,想着他们一行人在国外买的那幢别墅,那幢别墅带有一个很大的庄园。   庄园前有一片宽阔柔软的薰衣草地,能够给小豹子自由自由地满天地打滚。   葡萄架子上的葡萄在九月份会缀满架子,沉甸甸的散发着甜蜜香气,   金秋时的落叶也会厚厚铺满地面,博安的毛绒小球会滚进落叶堆里沾上碎叶子,小豹子会专心致志地趴在落叶堆里扒拉碎叶子,最后被白驰拎着尾巴去洗澡。   他们一行人会懒洋洋地靠在靠椅上,幸灾乐祸地看着小豹子张牙舞爪地抗争着自己不要洗澡。   这些自由明亮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   他们不再是旁人眼里的牲畜,不再跟那泥潭一般的组织有任何联系,因为那肮脏龌龊的组织将会被他们彻底倾覆。   他们会接回博安,会过上从前在暗无天日的囚牢中构思了过千百天的日子。   凌晨一点四十八分。   灯火通明的公寓一楼庭院,莫霄弹了弹烟灰,他偏头望向几乎没睡过几个囫囵觉的莫广哑声道:“放心。”   “晏柏那玩意怕死,明天不可能不会把博安换回来。”   毕竟自己的命和自己眼里的牲畜,晏柏分得很清楚。   恐怕那个姓晏的这辈子都想不到,会有个疯狗一样的人,为他眼里牲畜一样的生化人将事态搅乱得天翻地覆。   椅子上的莫广只一动不动盯着不远处瞭望塔上的灯光,看上去很安静,但遮瞳下漆黑的瞳仁看起来有几分瘆人。   面前人就像是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弦,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骤然崩塌断裂。   他不是莫霄,没有陪着博安一次又一次打抗排斥反应药剂,看着博安被硬生生折磨了三年。   他只见过博安打了抗排斥药剂一次。   但是仅仅那一次就足以让他几乎崩溃差点发疯。   明明那个有着浅金色头发和小虎牙的青年,前几天还喝醉酒窝在他怀里蹭,抬起头眼睛亮晶晶跟他神神秘秘地说要长耳朵。   明明每天都笑得灿烂,会蹲在后厨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像所有二十岁朝气蓬勃的青年一样。   为什么会双手被铐在铁链中,被折磨得脸色惨白,意识涣散,只能朝着他哀哀地求救?   莫广眼睫很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盯着远处瞭望塔上闪烁的灯光,听着身旁的莫霄跟他说很快了。   莫霄说,等过了这个黎明,很快他们就能将博安给接回来了。   那么多年博安都捱了过去,这次也不会有什么事。   天际悬挂着的冷月无声地掩进了云层,沉沉的夜幕压在天际,在荒凉的郊外几乎看不到一丝亮光。   凌晨一点五十八分,公寓里的负责潜入地下生物实验室监控系统的技术人员成功潜入监控系统。   下一秒,看清监控视频的技术人员瞳孔猛然缩小,他手旁的玻璃杯骤然被猛然碰到在地,此时此刻却根本顾不上,那技术人员只慌忙跌跌撞撞地朝着楼下奔去。   投影在墙面上的监控视频是火苗在一片狼藉中疯狂蔓延燃烧,一个浅金发色青年赤脚站在原地,浑身血迹斑斑,很安静看着面前跳动的火苗,然后提着匕首朝着二楼走去。   几分钟后,在场的所有人几乎脸色都煞白起来。   博安乘坐的是电梯,没有往外走。   他根本没想着要活着从这个地方出去。   --   凌晨两点二十八分。   地下生物研究室二楼走廊瘫软着十几个生化人,口鼻流血,意识几乎都消散,只时不时抽搐几下。   长廊的昏黄灯很柔和,一扇门半开着,双眼被蒙着纱布的晏柏被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青年安静地拖着走向一楼。   一楼的火势已经越来越大,所有的培养皿都被砸了个粉碎,那些胚胎不会再出生,不会再像他们一样经历暗无天日的折磨。   “轰——”   晏柏眼前被黑布蒙着,却闻见了一股极其呛鼻的燃烧味,周身表皮越来越高的温度让他有些惊恐,接下来却被重重地丢在了地上,手上铁铐缠在博安手腕上。   博安坐在椅子上,他抬手擦了一下脸颊的血迹,想要自己身上想要干净一点。   他想再看一眼桑月的眼睛,桑月看见他浑身都是血会不高兴的   但是他发现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气,几乎要将脸上那块皮肤给生生擦掉却依然无济于事。   “噼啪——”   实验室里易燃液体骤然让火舌跃起了一个巨大的高度,席卷着周围所有能燃烧的东西。   下一秒,一声更加剧烈的声响轰然炸开,那是钢化玻璃大门给硬生生砸开的声音。   博安下意识用力拽紧了手中的铁链,鎏金色兽瞳盯着来人,他拽着地面上的晏柏不断朝着身后那片火海倒退。   来人是化兽形极速奔来的萧平一行人。   领头的白色苍狼朝血迹斑斑的博安怒吼着,警告他赶紧退回安全领域,不要再靠近身后的火海,白色苍狼旁的狮子几乎怒得浑身毛都竖起。   但博安在那声怒吼中以为他们在怒吼着叫他放开手上的晏柏。   他们在叫他放了他们的主子。   都他妈是一群丧尽天良的走狗。   博安骤然暴怒,拽着铁链的手青筋根根暴起,像是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他绝不可能会让这个挖了桑月眼睛和心脏的人活下去。   下一秒,装满化学试剂的实验柜被博安重重踹倒,火势呼啸着扑腾越变越大,白色苍狼怒视博安,看着博安拽着铁链子同样森冷警惕盯着他。   “博安——”   一声怒吼微不可察发着颤,站在玻璃门面前的莫广脸色惨白,他朝着面前人极力放轻声音艰涩道:“博安,过来。”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你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好不好?”   可那赤着脚的青年没有动,一双鎏金色的眸子全然是森冷的兽形竖瞳,他盯着面前人,神情警惕漠然,丝毫没有变化的模样。   都是一样的。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他们不是同类,他们在那些人类眼里只是牲畜。   但面前人却朝他走过来,仿佛看不到那跳跃的火苗,他一边朝他走来,一边道:“博安,我们先回去。”   被彻底激怒的博安目光森冷地露出尖牙,悍然警告着面前人别靠近他。   经过强化针与抗排斥反应,此时此刻被激怒的他大脑已经变得异常失去理智,兽性几乎占据了他意识的上风。   面前的莫广也在兽性的意识中变得逐渐清晰,只有当初满满恶意地那句话。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同意这个项目提案”   下一秒,目光森冷全然失去理智的博安拽着手上的铁链,以超乎正常人的速度悍然暴起。   他拎起面前靠近他的莫广的衣领,又重又狠地将面前人踹出了好几米远。   那一脚宛如雷霆,又重又狠,直接将毫无防备靠近他的男人踹飞近好几米远轰然砸在地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一边发刀一边嗷嗷哭敲键盘的我明天要炫糖进你们嘴里!!!呜呜呜 第62章   轰然砸到地面上的男人硬生生将身后的实验柜砸出恐怖凹陷, 尘埃被震得激荡,火星子与细微尘埃冲天般溅起,发出毛骨悚然地“噼里啪啦”声。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突发的情况震慑住, 下一秒, 手上死死拽着铁链子的博安双眸赤红, 他骤然暴起跃身到被活生生踹飞好几米的莫广面前。   一柄蝴蝶178SBK匕首泛着寒光抵在莫广喉咙上,被激怒的博安半跪在地上, 脸颊旁是斑驳血迹, 鎏金色的眸子竖瞳里全然森然和狠厉,看起来颇为骇人。   他朝着面前那群人咬牙嘶哑道:“滚出去——”   ——全部都滚出去。   ——所有人都滚出去。   体内某种狂躁意识逐渐侵占了博安所有的理智,使他越发暴怒。   仿佛面前所有人都是晏柏的帮凶,不断步步朝他逼近他。试图让他放开挖了桑月心脏和眼睛的晏柏。   疯狂蔓延燃烧的火苗与空气中化学药剂剧烈燃烧的味道,所有的一切都让博安恍惚以为是前几年的那场爆炸。   在爆炸后没有任何一个高层被绳之以法,所有被推出去惩罚的人都是替罪羊,因为他们养了一群怕死的走狗,能够替他们翻盘证词。   那群走狗眼睁睁地看着桑月活生生被挖眼挖心, 五脏六腑被晏柏这样的败类用了个彻底,最后骨灰都只能拿去喂狗。   博安双眸越来越赤红,胸腔里剧烈情绪滚水一般疯狂翻涌着,满腔的恨意铺天盖地重重覆盖下来,在强化针和抗排斥反映下变得越发暴虐。   但是下一刹那,微凉的指尖触在他斑驳血迹的脸颊旁,那双手似乎没多大力气, 只能堪堪地抬起手替他擦拭掉脸颊旁的血迹。   莫广被活生生踹得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一个位置,他喉咙上抵着尖刀, 却努力地抬起手嘶哑发颤道:“博安。”   他嗓音嘶哑得厉害, 嗓音几乎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轻得几乎听不到, 却在一片混乱中被博安很清晰地听到了。   他听到他说,博安,我们先回去。   他说,只要他回去,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帮他做。   他嗓音嘶哑几乎带着血腥味说,博安,我求你了。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博安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半跪在地上,鎏金色的眸子低垂着,一动也不动。   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所有人都在骗他。   白驰是,萧平是,接下来的所有人也会如此。   桑月的死亡对于他来说是一潮湿的大雨,他永远都要被困在着潮气里,他在潮湿雾气中隔绝着外界所有的情绪,从此以后孤身一人安静走向死亡。   火势越来越大,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莫霄和白驰一行人再清楚不过,处于抗排斥反应中的生化人理智接近于无,丧失理智的生化人在暴怒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事情都可能。   但下一刹那,莫广堪比疯了一样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惊骇楞在了原地。   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无视抵在喉咙上的尖刀寸寸陷入喉咙,他动作吃力缓慢地侧过脸庞,安安静静地望着博安。   然后下一秒,莫广唇色寡淡的唇弯起,他跪在地上,俯身去亲吻博安的眉眼。   与此同时,他用手带着博安握着匕首的手,骤然地一寸一寸推进了左边胸膛。   那是人类心脏的位置。   男人吻得很轻,也很温柔。   匕首刺入胸膛皮肉的感受清晰无比,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博安一动不动跪在地面上,神情有着刹那间的茫然。   疯狂蔓延跳动的火苗将漂浮的尘埃吞噬,破碎一地的玻璃碎片在清辉月光下反射晶莹璀璨,黑发男人跪在地上俯身亲吻的动作像是一场无声盛大的献祭。   他吻着那个血迹斑斑的青年,吻着那个几乎快要丧失理智的青年,温柔而珍重。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面前人。   他不是异类。   他对他毫无防备。   他还想对博安说一句对不起。   那么久那么久他都没有说出一句喜欢,没有告诉面前青年,他有被爱着。   哪怕他已经把他们的以后想好了,他想过很多遍,他们以后一起住的地方床单用蓝色的,但是他可以给他做一个绿色的毛绒小球。   他也会给他买宠物烘干机,只希望他能够偶尔给他吹几次头发。   但是想了那么多那么多遍,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跟面前人说一句喜欢。   “……”   博安跪在地上,他动了动唇。   却没能发出声音。   周遭嘈杂一切都像是潮水般猛然倒灌般消失,鼻尖只有浓重的血腥味,那匕首刺入心脏的触感将他潮湿水汽的世界悍然劈开。   下一秒,他眉眼上落了最后一吻。   面前人用着微弱的气音对他说了三个字。   没事了。   博安跪在地上,忽然眼泪就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周围嘈杂的环境又如同潮水一般恢复涌来,伴随着烈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还有无数人惊慌失措地叫喊。   莫广在陷入一片黑暗的最后一刻,依旧没有放开环住博安手腕的手,他胸膛前白衬衫晕染出大量的血迹,看上去分外骇人。   但就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莫广依旧没有后悔。   ——让野兽懂得爱的代价是什么?   ——是一颗人类的心脏。   --   “早间新闻为您播报,昨日凌晨三时,郊区外某旧化学工厂发生火灾,初步调查火灾原因是因为工作人员操作不慎……”   病房里,病床上浅金发色的青年脸庞上的血迹被擦了干净,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像是在沉睡。   白驰望着病房里的电视,他拿起遥控,换了一个频道,然后伸手替博安拨了拨脸颊旁的发丝。   病房门被推开,萧平大步走了进来,却没有发出脚步声,他来到白驰身边压低声音道:“莫家那边的人叫我们再复核一遍资料。”   “给上面的人进行核对。”   白驰顿了顿,然后起身,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博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萧平低声道:“你放心去吧。”   “这里有我守着。”   白驰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当白驰推开病房门走了后,萧平安静地望着病床上的博安,一向痞气的脸庞上带着点深沉。   几分钟后,确定白驰彻底走了后,萧平对着身后的空气道:“进来吧。”   下一秒,病房门被蹑手蹑脚的一群人推开,一群人挤挤攘攘涌了上来地围在病床前。   当初说着要买大型猫窝的男人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掀开博安手腕上的病服,看到大片大片的淤青后。   男人咬牙切齿道:“这他妈到底怎么下得了手的……”   萧平打了一下那撩开博安手腕病服的手,瞪了男人一眼道:“说好了只能看不能碰的。”   “被白驰知道,我他妈皮都得脱一层。”   但是这会压根就没人理会他,一群人还硬生生地将他给挤了出去。   萧平望着皮鞋上大片大片的脚印,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心平气和跟面前这群人讲道理道:“都说了博安刚经历完抗排斥反应……”   “他不仅仅需要一个安静放松的环境来恢复。”   “而且现在他对我们可能还有点排斥,你们这样会影响他醒来的恢复情况。”   几个人头也不抬道:“当初可是你跟白老大砍了小豹子,又不是我们砍了小豹子。”   “他有阴影也是对你跟白老大有阴影。”   另外几个人想了想,抬头对他认真建议道:“要不还是你出去吧?”   “白老大那边也别来了。”   “估计你们在这里,他听到你们是说话都烦。”   “这样真的太影响到小豹子恢复情况,说真的你们还是先出去避一避风头吧。”   萧平:“……”   他气急败坏压低声音道:“出去出去都出去。”   “谁他妈都别看了。”   两分钟后,博安病房里安静下来。   病房外一群人挤挤攘攘地坐在长椅上,有些人已经扒在病房门,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瞧着里头的博安,嘀咕着小豹子怎么不可能会不认他们。   萧平不吭声,没说昨晚博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他怕要是说了出来,这群人估计也会不要命地拖着晏柏丢进火海里烧一次。   长椅上的其中一个人偏头和身旁人研究手机道:“你觉得这个猫窝怎么样?”   身旁那个人眼里露出嫌弃表情道:“你他妈怎么买粉色的,娘兮兮的。”   拿着手机的那个人想了想道:“要不都买了吧。”   “一天住一个。”   身旁那人满意道:“我觉得行。”   萧平耳朵动了动,然后掏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后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迟疑对着面前那群人问道:“那什么,我打个比方。”   “如果有个人,宁愿给你掏心脏,你也跟他签过合同,他还是你老板。”   “你现在跟家里人关系还不太好,要是你们的话,你们会选择跟那个人还是跟家里人”   那群人哄笑哈哈道:“掏心脏?”   “萧平,要是有人真他妈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就赶紧从了人家吧。”   “那不是,那么好的人别扭扭捏捏错过了。”   刷着购物软件的人点了点头吹个口哨道:“还是你老板,漂亮啊。”   “办公室恋情,萧平哥你泡了一个大老总?”   萧平沉默,没说话。   其余一个人翘着脚悠闲道:“别人都死心塌地为你做到这个地步,萧平要从就赶紧从,不从不是男人啊。”   “别怂得丢了我们生化人的脸,该钢的时候就得钢,别等着人家女生主动……”   萧平好一会才平静道:“我说的那个人,是博安。”   “……”   萧平继续平静道:“对,你们的小豹子泡了一个大老总。”   “那个大老总还给他掏心脏,”   “掏完心脏大老总家里人还把小豹子拉进了自己的私人医院。”   萧平冷笑起来道:“最漂亮的是,我们他妈就是那群跟博安关系不好的倒霉鬼家属。”   “……”   “不从不是男人?”   “……”   “该钢的时候就得钢?”   萧平平静道:“真好。”   “想必博安跟你们想法也他妈是一样的。”   “等着吧。”   “明天小豹子他就收拾东西去大老总家。”   “你们猫窝狗窝什么的,能退款的就赶紧退款,人家大老总家什么没有?”   “缺你们三瓜两枣的狗窝猫窝?”   “……”   那群人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始振振有词强调道:“脑子有病的才给人掏心脏。”   “再说了办公室恋情本来就不可取,这他妈是什么大老总。”   “这他妈明明就是潜规则……”   “还有,跟小豹子关系不好的倒霉鬼家属是你跟白老大,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萧平:“……”   病房内,赤着脚蹲在病房门的博安有点犹豫,他扣着手指迟疑茫然地想着外面那群长辈说的话。   ——“不从不是男人。”   ——“该钢的时候就得钢。”   刚醒来的博安头发乱糟糟,脑袋上立起的一撮金毛露在了玻璃上,随着风一抖一抖的。   萧平眼神随意扫到那随着风抖啊抖的金毛,顿了下来。   几秒钟后。   全部人不说话了,都憋着一口气生怕刺激到门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莫广,成功从克夫倒霉鬼晋升为爱搞潜规则的大老总 第63章   病床玻璃门前, 一撮金毛昂然着,听到外头没有了声音,那撮金毛随风抖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博安蹲在病床门前, 昂着脑袋将耳朵贴在病床门上, 在茫然中带着抓心挠肺试图听到外头人说的话。   但外头似乎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安静如鸡,没有传来任何关于刚才话题的讨论。   博安有点不甘心, 他憋住气, 小心翼翼将脸贴在玻璃上使劲听着外面的话。   透过玻璃门上能看到那撮金毛随风抖啊抖,却依旧坚定地昂着头,格外谨慎地往下缩了缩,然后一动不动生怕被外头的人发现。   病房外憋着一口气的一群人面面相觑,挤眉弄眼用手比划相互交流。   ——“他为什么一直蹲在门口,我们要说什么?”   ——“不知道,他到底想听什么?”   ——“想听什么都别说,他刚醒来, 待会一个不注意就刺激到他。”   ——“他是不是急得一直在晃脑袋?怎么那撮毛一直抖啊抖的。”   ——“傻逼,那是风吹的。”   ——“我他妈就说让萧平走吧,看小豹子都不敢出来了……”   萧平面无表情做了个口型:“滚。”   那几个人充耳不闻,仿佛看不到一般继续使劲比划着。   ——“说真的还是我留下来,你们都先滚蛋,小豹子以前跟我最亲,我只是偷偷不出说出来而已……”   ——“放你娘的屁, 我以前让他学猫叫他认认真真学到了半夜三点半,他跟我最亲好不好?”   ——“虽然我一向都不爱说话, 但是说到小豹子跟谁最亲, 这个我觉得我应该瞒不住, 毕竟大家都有目共睹……”   ——“你他妈不爱说话,打起手势就比谁都要猛是吧,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是傻子听不懂?”   病房外乱糟糟的一群人,护士路过时乍然瞧见那么多人对在病房门口,她有心提醒这挤在门口的一群人不要大声喧哗,以免影响病人休息。   但是护士接下来却看到乌泱泱一片人,愣是没有一个人说话,都纷纷牟足了劲比划交流,那眼花缭乱的手势看上去硬是比电视剧里的施法结印还要夸张。   护士:“……”   护士不信邪,她看着一群神情激动的人像是快要打起来,只觉得这群人过不了多久绷不住怒骂,特地谨慎地站在原地等了好几分钟。   结果好几分钟过去了,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一群人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让整个病房外都安安静静。   护士:“……”   牛。   她默默抱着记录本走开了。   萧平比划了半天,看着那乌泱泱的手势群,觉得自己实在挤不进去,他转头望着那撮随风抖啊抖的金毛,忽然就郑重道:“人类其实特别脆弱。”   那群人被吓得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想要捂住萧平的嘴巴,生怕他的声音刺激到里头的博安。   看上去也不知道是人类脆弱,还是他们这群生化人的小心脏脆弱。   萧平:“……”   他忍了忍,掰开嘴巴上的手继续咬牙道:“捅心脏这种事也只有脑子有病的人才会做出来。”   可不是就是脑子有病吗?   当着他们的面亲了小豹子那么久,亲一下还不够,最后两眼一黑之前还要身坚志残地再亲一下。   真当他们的兽形是白变的?   萧平他们一行人都想好了,等到博安情绪稍微稳定一点,到时候他们直接上嘴把叛逆的崽子给叼回去。   现在倒好,小豹子没被叼回去,那个脑子有病的莫家二少爷倒是让他们一行人眼睁睁亲了好几次。   简直刷爆了在小豹子心中的存在感。   跟他们变回兽形只会怒吼的一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边是庞大兽形急得只能怒吼的白狼狮子,一边是温柔亲吻哄了又哄的人类。   别说是小豹子了,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合着就他妈的亏在了他们兽形不会说人话是吧?   萧平忍了忍,没忍住超大声恨声道:“人类就是诡计多端。”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个莫霄说了,莫广那玩意的心脏长在右边!   平常人类都是长在左边,他的心脏恰巧就长在了右边。   看着莫广带着博安自己朝自己胸口捅刀子时,全场除了莫霄,所有人都懵了。   更别说博安了。   萧平紧紧望着玻璃门内的那撮抖啊抖的金毛,看上去颇为紧张地动了动,像是知道了点什么事情。   病房玻璃门内,博安犹豫地扣着手指,满脑子都只有萧平的第一句话。   人类是很脆弱的。   他们不像生化人,除了抗排斥反应虚弱期,其他时候他们一向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后还能活蹦乱跳。   那些人类如果被捅了,他们会像一个气球迅速漏气,脸上失去血色气息也会逐渐变得微弱,如果抢救不及时,很容易就会死亡。   更不用提心脏这种地方了。   博安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好像惹出事情了。   可昨天的男人,在最后一刻,都还在用微弱地气音跟他说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   博安有些焦灼,他无意识地抓着门板,像是兽形时磨爪子一样。   但是磨着磨着他猛然反应过来抓门板会发出声音。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外面的人好像听见了,又开始憋住呼吸一句话都不说了,安静如鸡。   博安立马蹿回到病床上,他扯上被子盖住脑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病房外的人对视了一眼,敏锐过头的听觉让他们将博安的举动听得清清楚楚,几秒钟以后,那群人又开始费解比划。   ——“这崽子回床上做什么?”   ——“他还拉上了被子,难不成跟电视剧里的青春期小孩一样偷偷哭?”   ——“我他妈就说让萧平滚吧,把小豹子都吓得回到床上了。”   ——“就是就是,所以能不能让我开口说一说话?我跟小豹子那么亲,他不会怕我的”   ——“滚滚滚,要开口说话也是应该由我来说”   “……”   几分钟后,萧平气急败坏将一群人全部轰走,一个都不留在病房门口。   甚至连自己都一狠心轰了出去。   有本事一个都不要开口一个都不要看,都别打扰博安休息。   半个小时后。   医院一楼寥寥无几的大厅上,萧平和一群人坐在排椅上,将探望博安的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小时去一个,待十分钟。   不许碰也不许说话,拍照可以但不能录像,因为偷鸡摸狗地的录像看上去很像做贼。   头一个去探望的人已经在准备了,期间萧平嫌弃得很,自己转身就去了有镜子的厕所。   准备探视的人打理着头发衣服,严谨地等待着半个小时后的探视时间。   谁知道那人一抬头,发现有个带着包袱的男生有点眼熟。   那个青年带着鸭舌帽和墨镜,外头套了一件不伦不类的大衣,肩膀上挎着一个白色的布袋子,他像是特别怕太阳,五官都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   看上去格外警惕。   没露出眼睛也没露出鼻子更没露出嘴巴,头发也遮得看不见。   但那人依旧是愣了,然后猛然推了身旁人惊慌失措道:“那个是不是小豹子?”   “我草,他不会真的收拾东西去找大老总了吧?”   等候区里的一群人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下一秒,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生察觉到动静,头都没抬拔腿就跑。   几乎是不用确定,看起那男生撒开腿的姿势,所有人都确定了那是博安无疑。   那撒开腿跑的姿势跟从前不愿读书时撒开腿四处逃窜的姿势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那群生化人中有的原形是鹰类,附身冲击的极速速度快得几乎用设备捕捉不到。   从前他们能把博安拎回来,现在也不例外。   几分钟后,博安被拎着领子围住。   博安眼看着要被硬生生拦下来,他仗着自己帽子和墨镜都没有摘下来,情急之下脱口挣扎道:“你们谁啊,我不认识你们。”   “……”   围住他的人沉默了下来。   莫家私人医院大厅里的保安注意那群人很久了,那群人有的红毛有的绿毛,看上去也是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坐在大厅上鬼鬼祟祟地也不知道在商量一些什么事情。   此时此刻,瞧见了那群人呼啦地围上去似乎要闹事,几个保安赶紧冲了上去,想要阻止闹事者。   结果冲上去后,几个保安听到那群人朝着那抱着包袱的男生不可思议道:“不认识?”   “你再说一遍不认识?”   那几个保安以为是一群社会上讨债的人找上了医院,刚想开口严厉劝阻,不管是讨债的还是追债的都不要医院进行。   还没开口,他们就听到那群人咬牙切齿道:“小时候吐奶都吐在老子身上,你再说一遍不认识?”   “你屁点大的时候,我还抱过你,怎么就不认识了?”   博安见到保安来,他抱紧了怀里的包袱超大声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情况越闹越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些爱凑热闹的老人听到那几月几日吐奶换尿布的言论,还以为是有人在医院抢孩子,双方争执不下。   结果一看,不是抢孩子,但那架势被抢孩子还要凶。   莫霄走进医院的时候,听到嘈杂的声音,还没等他听清到底在吵什么,下一秒,一个炮弹一样的东西就冲了过来。   他怀里被甩上了一个包袱。   莫霄和身后的保镖都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高昂:“霄总!”   博安撒开腿就冲着莫霄那边跑去,光明正大地站在了他身后。   莫霄:“……”   他缓缓抬眼,看见了一群能打能抗的生化人冷眼望着他,好像在看离婚后抢孩子的仇家。   “……”   莫霄眼皮子有点跳,他把甩到他身上的包袱给秘书,然后偏头盯着博安道:“跑出来干什么?”   博安不说话了,他专心致志盯着地板上的花纹,好像没听到一样。   莫霄摁了摁眉心,然后朝着面前那群生化人淡淡道:“我带他去做个检查。”   他扫了那群人一眼,不轻不重道:“关于抗排斥方面的检查。”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出来,那群生化人相互对视了好几眼,看上去似乎有些犹豫。   估计也是知道博安身上的情况,不敢拿博安身上的情况开玩笑。   五分钟后,博安闷头跟在莫霄身后,他没有回头看那群生化人一眼就走进了电梯,抱着包袱不说话。   电梯门缓缓关上,莫霄望着闷声不说话的博安,似乎是想到什么一样道:“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   据前几天得到的资料,莫霄知道了那群生化人跟博安一块生活了二十多年。   博安没说话,好一会才认真道:“怕被砍。”   他怕他一回头,跟那群人亲亲热热后,又被砍第三次。   莫霄:“……”   他身后的秘书也有点绷不住,使劲抿着唇。   “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莫霄望着博安怀里的包袱道:“你要去哪里?”   博安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道:“急救室。”   莫霄脚步一顿,他偏头道:“去急救室做什么?”   博安心里一凉。   他想着,完了,难道是急救室都救不了了吗?   博安又颤颤巍巍道:“那去ICU?”   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还是知道这个地方,知道这个人类进去这个地方后能吊着一条命。   莫霄沉默了一下道:“去ICU做什么?”   博安心里凉得更厉害,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好几分后,他才红着眼眶道:“他走了吗?”   莫霄:“?”   博安眼泪掉了下来,他抱着包袱,里面装着自己最喜欢的毛球,是自己坐在病床上找手帕团成的毛球。   一个蓝色的,一个绿色的。   他想着那天莫广对自己说对不起。   想着那天莫广说求他了。   想着那天莫广最后说的三个字是没事了。   博安一边哭一边道:“对不起霄总……”   莫霄:“???”   博安哭得更大声全身似乎都在发抖道:“怎么办,霄总你以后没弟弟了……”   他哭得几乎无法喘气道:“对不起……”   莫霄眉头重重跳了好几下道:“我什么时候没了弟弟?”   “他在里面躺得好好的,我什么时候就没了弟弟?”   博安一怔,他一边哭一边恐惧道:“在哪里躺着?”   “在棺材里面吗?”   他哭得更加厉害:“我之前就叫莫总不要摆那种玩意在家里……”   “那玩意摆大厅上能有好事情吗?”   “算了我现在就跟他一起躺吧。”   反正他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一命还一命。   说不定现在躺下去,他跟莫广还能一起进那个豪华大棺材挤挤。   赶赶时间说不定还能一起过头七,到时候香火蜡烛都是成倍地烧。   莫广一看就挑剔得很,不爱吃的香火蜡烛他还能帮他吃了。   双倍香火,双倍蜡烛,总比跟晏柏一起死好。   晏柏那玩意一看就是死后连块棺材都没有的败类,说不清到时候还要跟他抢香火蜡烛吃。   博安难过地抹了抹眼泪,然后一抬头看见莫霄对着他录视频,特别认真道:“上面那两句再说一遍。”   博安沉默了一下然后红着眼眶喃喃道:“霄总,我知道你跟莫总的关系不好……”   “莫总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倒是你,平时看上去还像个好人,结果……”   结果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冷面阎王。   莫霄:“……”   他把手机放进了兜里面无表情道:“莫广的心脏长在右边。”   “还有,他捅的地方,只要你没发狂拿着刀在胸膛里三百六十五度乱搅,或者把他捅个对穿,他就不会死。”   博安愣了。   五分钟后。   博安抱着自己的包袱,老老实实走在了莫霄身后,来到了高级病房。   高级病房外守着好几个保镖,看上去防备格外森严。   莫霄一偏头,朝着博安道:“进去吧。”   博安抹了抹眼睛,他深呼吸一口准备推门进去,结果却被门口的保镖拦住了。   那几个保镖看上去面生得很,是莫广母家那边外公派来的人,跟他生硬地说要检查他包袱里的东西。   他们在这里除了莫广,谁的命令都不会听。   博安将包袱给了他们。   几个保镖冷着脸拆开了用被单简易折成的包袱,里面有两个乱糟糟的毛球,一个蓝色一个绿色,还有一个掰下来的香蕉和两个苹果。   博安跟他们对视,吸了吸鼻子悲伤道:“能进去了吗?”   几个保镖沉默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莫霄笑出了声,想象到了面前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博安,在病房里搜刮着东西打包好探望莫广。   结果就搜刮到了这点破玩意。   博安推门走了进去,看到了病床上的男人脸色苍白,唇色寡淡,眉眼安静,手上缠绕着留置针。   整个病房都很安静,窗外的窗帘被吹来的风翻卷着,浮动明明灭灭的光影。   博安进去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莫广的心脏。   他感受着胸膛下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并没有失去生机。   但是那天浓重的血腥味与刺入皮肉的感觉太过于清晰深刻,甚至深刻到了现在还有那样的感觉。   博安犹豫了一下,然后将脑袋很小心很小心地放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他没用力,只贴着胸膛,认认真真地听了好几分钟的心脏声。   一直在跳,没有停下来。   博安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头坐在椅子上,望着病床上的莫广。   病床上的男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眉眼冷峻,就算是闭着眼睛,浑身冰冷的气质也不会消减半分,看上去不好接近。   博安摸了摸眉眼,想起了昨晚男人的唇落在这个地方,无端地有些发起烫来。   他觉得可能是痒,抓了抓,却发现还是有点烫烫的。   博安不抓了,只挠了挠,似乎觉得太安静,他又绞尽脑汁地想找话题对病床上的莫广说。   但是他不知道从哪件事说起。   最后,博安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小声说:“那天我不是故意跑出去的。”   “我以为你们像他们一样在给我做电击……”   病床上的男人闭着眼,一片安静。   博安慢慢地回忆那天的事情小声道:“我那天遇到了一个老婆婆,她给了一个小红薯,让我快点回去……”   “但是我不知道能去哪里。”   “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在抗排斥反应中失去理智挣脱了铁链,如果他没有被晏柏抓住,那可能一切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安静了一下,博安低头解开包袱道:“那个小红薯我没有吃。”   “我把它还给老婆婆了……”   他叨叨絮絮说了很多很多,还把自己包袱里的东西都给拿了出来。   很久以后,博安才推开病房门,带着空荡荡的包袱出来。   病房里依旧很安静,窗外浮动的光阴照亮了病床柜上的两个小球。   小球的另一边静静躺着用两个苹果和一个香蕉摆成的笑脸。   出了病房门的博安走到长廊尽头,给莫霄打了个电话。   莫霄一边签着几百万的文件一边道:“怎么了?”   博安磨磨蹭蹭道:“霄总,你能给我预支一下工资吗?”   莫霄:“……”   博安继续磨磨蹭蹭道:“可以吗?”   莫霄头疼道:“你要预支多少?”   博安眼睛一亮道:“三千八百八十八。”   莫霄:“……”   他将几百万的文件丢在一旁道:“你要钱来做什么?”   博安几年前被他接回来,什么都不知道,智能手机都不会用,一点一点地跟在他身后慢慢学,才大致学会了大部分人类会做的事情。   最后被他丢出去打工了一段时间,只不过打一份工黄一家店,工资得不到不说,还要自己补贴。   这样的博安对钱什么的想法自然不会很大,更何况研究K3药剂的成本非常大,博安十分主动地选择了不要工资。   莫霄听着准确无误的数字,脸色古怪道:“你要那三千多来干嘛?”   博安:“买燕窝。”   “给莫总补身子。”   他谨慎道:“我要买大份的,所以贵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博安:棺材睡大的,燕窝也要买大的 第64章   博安最后也没收到莫霄预支的三千八百八十八。   因为他兴致勃勃第跟莫霄说这个价格他是在一个直播间蹲到的。   他还跟莫霄说那个直播间的主播打价格的时候少打了一个小数点, 原价三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结果打成了三千八百八十八。   他可怜巴巴地跟莫霄说机会很难得的,那个主播很痛心地说自己要赔很多很多钱, 但是看在直播间里都是兄弟家人的份上, 他毅然决然选择了家人。   莫霄:“……”   他没说话, 只觉得不爱读书的博安能够意识到这个小数点错误并且牢牢记在心里真他妈不容易。   但是他没打钱。   因为他敢打赌,只要他打钱过去, 博安买什么玩意, 醒来的莫广都会认认真真地吃下去。   甭管什么人参燕窝,就算是猫窝狗窝莫广都可能会咬咬牙吃下去。   没预支到工资的博安并不气馁,他带着他的空包袱回到了病房,见到病房里乌泱泱的一片生化人抱着手面无表情地等着他。   病床墙壁上的电视频道被调到了动物世界,内容是乌鸦反哺。   过了几分钟,那乌鸦反哺又被那群人换成了小蝌蚪找妈妈。   博安:“……”   他抱着包袱,磨磨蹭蹭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   坐在最前面的萧平嗓音平平道:“听说有人不认识我们。”   “我们没有大老总有钱是吧?”   “没有大老总会哄人是吧?”   博安:“……”   他小声说了一句没有。   那群生化人望着他,其中的萧平面无表情道:“你先把包袱里的刀拿出来再跟我们说话。”   博安哼哧哼哧地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他想了想, 又从裤腰带上掏出了一把匕首,十分严谨正直地表示自己不像是白驰萧平那种会偷袭的人。   五分钟后。   小桌上摆着六把利器,全部是博安身上叮叮当当拿出来的,如今放在桌子上按照大小依次排开。   萧平望着桌子上能把人捅成筛子的小刀,沉默了下来。   博安格外镇定地表示这是正当防卫,是正常人该有的警惕心。   萧平望着面前连靠近他们都要带着利器才安心的博安,喉咙动了动,   看到面前人那么警惕强装镇定的样子,他几乎想要向面前人招一招手, 然后摸着面前人毛茸茸的脑袋说清楚真相。   但是他也知道, 如今不管他跟白驰怎么说, 博安也只会对他们的话抱有质疑。   那股质疑的情绪毫无疑问会十分强烈,毕竟那个全心全意相信他们的小豹子已经被他们亲手毁了。   只有如今将晏柏处理好,将结果和证据拿到博安面前,他们的说法才会带上几分真实性。   但这是博安收拾东西去找大老总的理由吗?   这是博安为了大老总就不认他们的理由吗?   萧平咬牙切齿,却看到博安磨磨蹭蹭地坐在床尾,靠近了某个生化人,离那个生化人很近很近。   那个生化人叫黍翔,单眼皮,眼尾上翘,眉眼锐利,看上去分外冷酷。   他抱着手面无表情地望着博安,博安则是磨磨蹭蹭地靠近他,然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望着他。   黍翔冷哼一声,看上去显然是还记着刚才博安说的不认识他们那句话。   看着博安小心翼翼地靠在黍翔身旁,萧平脸色缓和下来了,觉得从大老板那里回来的博安终于舍得看看他们了。   黍翔显然也有点松动,他斜睨着博安,看着一头浅金色蓬松头发的博安眼睛亮晶晶的,跟个小狗狗一样望着他,让人心情特别好。   在一群生化人中,博安唯独磨磨蹭蹭靠近了他,还掰了一根香蕉给他。   这说明什么,说明了博安跟他最亲。   拿着香蕉的黍翔唇角翘起,他抬头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生化人,面色矜持。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博安朝他腼腆道:“黍哥,我记得你原型是鸟类吧?”   黍翔十分矜持地点了点头。   博安继续腼腆道:“那你有没有燕子科目的朋友啊?”   “你能让他吐一点口水给我吗?”   “我去网上查过了,燕窝其实就是燕子的口水,你能不能让你朋友吐多一点口水啊?”   “大燕窝送出去好看一点。”   博安眼神期冀,期期艾艾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殷殷期待着他的回答。   “黍哥,可以吗?”   黍翔:“……”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我是猛禽类。”   他是鹰,跟他妈的燕子做什么朋友?   博安:“哦。”   他伸手将黍翔手里的香蕉拿了回来,开始溜达溜达到另一个鸟科类生化人面前,把香蕉塞给他,然后开始腼腆地叫哥。   另一个生化人:“……”   萧平一开始看着博安期期艾艾地想搞来燕窝,已经打算给博安买来尝新鲜,就连黍翔都硬着头皮含含糊糊表示自己真的燕子科目的朋友。   直到博安嘴瓢说漏嘴。   他说那玩意他要拿燕窝给莫广补身子。   萧平:“……”   黍翔:“……”   补个锤子。   黍翔心平气和地朝博安招了招手,跟他说其实鹰的口水也是大补,比那燕子的口水燕窝值钱多了,改天他吐那什么莫广一身,给莫广好好补一补。   博安将信将疑地说他怎么没听过鹰窝,黍翔说那玩意珍贵得很,其他人他一般都不告诉的。   反正都是鸟类动物,功效都大同小异。   博安谨慎地拒绝了,然后把一群生化人给请了出去。   请出去后,他还装模作样地站在门口前一板一眼地说好几年前他们就已经分道扬镳了,如今要各自走各自的花路。   也不知道是去哪里背诵的分别模板,愣是一个字都没有改背了下来。   那群生化人:“……”   刚赶回来的白驰:“……”   他一抬眼,博安就下意识反射性地一脚将门踹了上去,生怕白驰再把他拎回去读书。   一声巨响,门在白驰面前关上。   想好好讲道理的白驰:“……”   傍晚,高级病房昏迷的莫广醒了过来。   “外公听小霄说你伤得不轻,怎么回事?”   保镖举着手机,手机视频里是老人担忧的神情,看上去颇为紧张地望着病床上的莫广。   莫广靠在病床上,唇色有点寡淡,看上去神色没有多大变化道:“没事。”   老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望着外孙的神情道:“你那个小豹子,怎么样了?”   “找回来没有?”   莫广微微一顿,他垂眸嗓音有些哑道:“找回来了。”   “但是他不是我的。”   “外公,我好像做错了很多事情。”   他当着博安的面,充满恶意说出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同意研发药剂项目,还三番两次拒绝莫霄的药剂申请。   最后还把博安送给了秦宇。   怪不得博安会在抗排斥反应中那么厌恶他的靠近,对他每一步的靠近反应都十分剧烈,   莫广越想神色越抑郁。   他想到他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莫霄陪了博安三年的经历,没有秦宇对待情人的温柔小意,他甚至连秦然的听话活泼都没有。   他只有一周一次的心理咨询,每天晚上还有吃治脑子的药。   他在博安面前从来都是死气沉沉,恶劣到了极致,执拗又嘴硬得要命。   从一开始他就将自己浑身上下全部的缺点都暴露在博安面前,从未给博安留过好印象。   博安对他的那些好,其实都只是因为他是他的老板而已,换成谁博安都会给他吹头发、端牛奶、冲咖啡。   就像对待秦然一样。   博安可以有很多很多老板,但他却只有一个博安。   莫广垂下眸子,沉默了下来。   老人听到这话,再看着外孙沉默的模样,他安慰道:“没事,做错事情改就好了。”   “那个小豹子会原谅你的,你多给它喂点肉,外公帮你去找专业的驯养师……”   “那个专业的驯养师能把你心爱的小豹子给养好……”   老人显然以为自己外孙口中的小豹子是一只外孙极其宠爱的小动物。   莫广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病房门被人敲了敲,他道:“进来。”   随后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浅金色的脑袋探了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病房门走了进来。   靠在病床上的莫广怔住了,手机里的老人听到动静道:“谁来了?是小霄吗?”   老人看着视频里一贯冷淡的外孙忽然就不说话了,外孙不大自然地移开眼神,但漆黑的瞳仁却兀自微微亮了起来,唇角也弯了起来。   “莫总。”   博安老老实实站在病床前,小声叫了一声。   莫广望着博安的眉眼,倏然就想到了昨日夜里自己吻下去的情形,他觉得唇无端有些发起烫来,喉咙动了动,然后低低应了一声。   他对着视频里那头的老人用M国话说了一句:“外公,这是我的小豹子。”   冷酷的保镖尽职尽责地转动手机摄像头,给老人看博安的模样。   博安听不懂M国话,对着摄像头茫然地站在原地。   老人听到莫广的话后,愣住了,他望着视频里的青年,看上去长得很乖巧,浅金色头发柔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干净,带着点茫然地望着他。   老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外孙口中的小豹子不是真的小豹子。   是一种对这个青年极其偏爱的称呼。   一旁的莫广又用M国话低声道:“我还在努力追他。”   “外公,你不要吓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扭扭屁股) 第65章   博安听不懂m国话。   他只知道当莫广对着视频里的老人说了这句话后, 老人又愣住了,然后紧接着用一种极其慈爱的激动眼神望着他。   老人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喜事,高兴得用拐杖在地上点了点, 然后语无伦次激动道:“好, 好, 外公不吓他……”   博安听到老人自称为外公后,瞬间就站直了腰板, 一副老老实实认罪的模样。   毕竟自己才昨日夜里白刀子进红刀子捅完老人的外孙, 还一脚又重又狠地把人踹飞几米远。   任谁知道了都受不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视频里的老人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甚至因为太高兴和太激动,一直用着一种慈爱的目光望着他。   老人好一会才点头,满面红光对着他喃喃道:“好,好……”   老人实在是没能想到,看上去会孤独终老一辈子的外孙能够找到喜欢的人。   有了喜欢的人,莫广整个人也变得跟有了人气一样, 不再像以前死气沉沉。   老老实实准备认罪的博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偷偷望了一眼病床上的莫广,却发现莫广耳垂有些点红,不大自然地偏头望向了病床头上的水果。   男人望着水果的目光十分专心致志,仿佛能够把水果盯出花来一样。   愣是坚持着没跟他对视。   视频里激动的老人已经慈爱地循循善诱地开始让博安叫外公了。   博安咽了咽口水,小声地叫了一声外公。   老人笑得合不拢嘴,病床上的莫广也转回头, 忽然也叫了一声外公。   两声外公一前一后紧接着,仿佛含有某种极其亲昵的关系。   老人高兴地笑眯眯地应了声, 好像恨不得能够当场给两人塞一个大红包。   当视频挂断前, 老人还依依不舍地让他们两人有空就来国外看看他, 他给博安修一个大的跑马场。   小豹子小豹子。   可不就是意思着青年的跑得快嘛。   他这个老人家当然要好好地替外孙招待好博安。   “外公很喜欢你。”   挂断视频后,病床上的莫广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紧张过后的博安吐了一口气,然后小声地:“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捅了您。”   莫广:“……”   博安继续小声道:“还把您踹飞了三米远。”   莫广:“……”   他面无表情:“那是你外公还是我外公?”   博安老老实实道:“你的。”   莫广冷哼一声道:“那是我外公,我说他很喜欢你就是很喜欢你。”   “谁管你有没有捅我。”   反正捅了他也不会说出来。   逻辑清晰,无懈可击。   末了,他又突然对博安道:“过来。”   博安走近了一些,就看到莫广伸手碰着他脖子上的绷带面无表情道:“谁弄的?”   “晏柏?”   博安摇了摇头道:“我自己拆电击仪的时候弄出来的。”   莫广不说话了,好一会后他才冷着脸道:“那也是算他弄的。”   明明自个被捅了一刀还被踹飞了好几米远,但他对着博安硬是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每一处涂着药水擦伤和绑着绷带的地方都要问一遍。   仿佛连一根头发丝是怎么断的都要问得清清楚楚。   病房中的保镖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当莫广问完,就开始到博安研究莫广的伤势。   莫广靠在病床上头,背脊下意识挺直,不动声色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腹肌轮廓格外分明,人鱼线也清晰无比。   博安掀开病服,望着男人腹肌轮廓清晰深刻的腹部上有着一大块淤青,看上去分外骇人。   莫广嗓音平淡道:“小伤,不碍事。”   博安忧虑地伸出指尖碰了碰那一大块看起来十分骇人的淤青,却没想到这个举动让嗓音平淡的男人耳根瞬间红了一片。   腹部那一块传来微凉的触感,酥酥麻麻的,就像是一滴雨落入了池塘,瞬间就激了不断扩散的涟漪,,   博安浑然不知,又碰了碰另一处地方,他忧虑研究道:“看上去不像是小伤啊……”   莫广腹部绷得紧紧的,动也不敢动,浑身僵硬,只感觉到软软凉凉的触感在绷紧的腹部。   博安愧疚道:“莫总,对不起……”   莫广声音僵硬道:“没事。”   好像被踹出去三米远的人不是他一样。   博安默默地望着那大片的淤青,然后准备拉上病服,却听到莫广不大自然的僵硬声音:“右边……”   博安拎着病服的一角,闻言抬头听到莫广继续僵硬着声音道:“好像有点疼……”   想要博安再碰一碰。   凉凉的,软软的。   莫广咽了咽口水,他偏头不看博安,却自己掀开了肚子上的病服,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但是博安听了那句话,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把人给戳坏了。   毕竟人类一直都很脆弱。   他紧张道:“我去给你叫护士。”   掀着自己病服的莫广:“……”   他不死心道:“护士之前就看过了。”   “不信你再摸了摸一下。”   博安谨慎摇头,帮莫广把病服扯了下来,还塞进裤子里夹好,最后他又给莫广盖上了层被子,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莫广的肚子。   还说过几天要给他买大燕窝。   莫广矜持于自己在博安心中有了地位,却又忍不住道:“不用买太多,你工资也没有多少。”   他在博安身边还是很识大体的。   虽然他没有秦然那么会撒娇,也没有秦宇的油嘴滑舌,但是他还是非常识大体,还是有优点的。   博安有点心虚,没说那工资是要找莫霄预支才能买到大燕窝。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护士走进来给莫广监测数据,看到椅子上的博安时,微微愣了愣。   椅子上的青年穿着病服,身上还缠绕着绷带,手上也套着入院手环,看上去也是个病人。   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嘱咐博安尽快回去病房休息。   博安朝护士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后真的起身跟莫广说了一声,便朝着病房外走去。   随着病房门被关上,整个病房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的情绪都随着博安的离去而戛然而止。   莫广抿着唇,他望着病房门好一会都没有移开目光。   他知道,博安这个时候确实应该回去,毕竟还有一群生化人等着他。   他们是博安的家人,看着博安从小长到大,跟博安的感情十分深厚,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自然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只是醒来后不久就能见到博安这件事给了他一种错觉。   好像自己在博安心中也有一份地位,所以博安哪怕穿着病服,都要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来探望他。   莫广垂下眸子,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博安离开的那个姿势。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病房门被再次敲响。   病床上的男人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嗓音淡淡道:“进来。”   这个点进来的无非就是莫霄或者是得到了风声来探望人的友人。   “什么破玩意,进来还要搜身……”   “你小声点……”   被捂住嘴的声音清晰地穿入耳朵,莫广微微皱起眉头,抬眼却看到了穿着病服的博安屁股后面跟着一个脸色格外不好看的男人。   男人身形挺拔,眉眼锐利,抱着手看上去分外不好招惹。   男人见到他就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然后挑剔地上下望着他。   博安只能僵硬地扯出个微笑,拼命用肩膀撞着身旁的黍翔,示意他收敛一点。   黍翔用了三斤燕窝才把博安收买,让他带他去看看大老总,这时候怎么可能会收敛,望向莫广的目光更加不善挑剔了。   两分钟后。   黍翔大爷似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病床上的莫广和博安,皱了皱眉头道:“你,靠边坐去。”   博安刚想起身靠边上坐好,却看到莫广已经主动地将病床让给了他,自己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博安坐在病床上一脸茫然。   黍翔不善的脸色稍微收敛了一点,他目光上下望着莫广,忽然出声道:“你多大?”   “二十四。”   莫广谨慎回答。   “家里是做什么工作的?”   “家里做制药产业,我持股百分之四十二。”   面前五官英挺的男人一丝不苟地回答,丝毫看不出有哪里破绽。   “你去洗两串葡萄。”   忽然,黍翔朝着博安道:“记得洗干净一点。”   博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莫广真的给他掰了两串葡萄,脸色看起来有几分不易察觉地紧张,当真也叫他去洗葡萄。   博安只好捧着两床葡萄去洗葡萄了。   等到博安一走,黍翔立即对着面前的莫广郑重道:“莫先生,我就直话直说吧。”   “你跟博安不合适。”   他想了想道:“你们物种不一样。”   “这属于夸种族恋爱,放在以前都是要天打雷劈的。”   莫广:“……”   他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他知道自己浑身上下一堆毛病。   比如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性情喜怒无常,或者他的母亲要切开自己亲生儿子的那件骇人听闻的事,更甚是他现在还在看心理医生,每晚都要吃药。   他想过,自己身上随便一件事情挑出来容易让博安家人不满意。   但是他没想到,最让博安家人不满意的原因跟上面那堆事一个都不沾边。   他跟博安不能在一起的最大原因是他是人。   因为他是人,所以他不能跟博安在一起。   在博安家人眼里,他跟博安在一起,放在以前是要天打雷劈的。   作者有话要说:   黍翔:劈劈劈劈劈劈死你 第66章   “虽然我跟博安可能是跨物种恋爱, 但是您可以把我当做博安的一条退路。”   面容英挺的男人遮瞳下情绪清晰,他微微抬眼,唇色寡淡, 但周身淡漠的气息却如同眸子里的情绪, 柔和了下来。   在寂静的病房中, 莫广嗓音低哑道:“不管博安考虑不考虑我跟我在一起,您都可以把我当成他的一条退路。”   “他从地下生物研究室出来不到四年, 出来后也一直都跟着莫霄, 而今后还可能遇到很多事情。”   “但是无论以后他遇到什么事情,我都希望我能成为他的一条退路。”   “我竭尽所能地将我手头上的资源给他铺路。”   他只希望有他在,博安永远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逼到走投无路。   黍翔眸子眯了起来,一双鹰一样锐利到逼人的眼睛盯着莫广。   他没说话,但气势极其迫人。   莫广只抬眼与他不逃不避地对视,遮瞳下的漆黑眸子清晰地映衬出情绪。   他不是在开玩笑。   更不是在油嘴滑舌说一些讨巧漂亮的话。   黍翔冷冷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个人类给一个生化人当退路。   相当于高高在上的人类心甘情愿拱手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一个异类,承担他身上所有的影响,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影响, 这个人类必须都要通通接受并善后。   黍翔见过的人类不再少数,在所有生化人眼里,人类就是自私与贪婪的代名词,动摇他们的本性只需要足够多的筹码。   而给生化人做退路这件事,只要不是脑子有病,都说不出这番话。   但他面前的莫广像是早已经想过了千百遍一样,只对着他嗓音平静道:“知道。”   黍翔嗤笑了一声, 然后上下打量着面前人面无表情道:“轮不到你做退路。”   他们都活着,轮不着这该天打雷劈的大老总做博安的退路。   博安的退路是他们。   莫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博安跟我说过您。”   “……”   大爷似地坐在椅子上的黍翔耳朵动了动, 他翘起腿, 装作不在意道:“正常。”   “博安从小就跟我最亲,提起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莫广喉咙动了动,他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朝面前人道:“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博安小时候到底有没有在那个破地方受苦,如果受苦的话是会像现在一样咬着牙蜷缩成一团吭声,还是会忍不住朝着面前人撒娇。   黍翔瞥了他一眼,一副自己凭什么告诉你的傲然神情。   莫广掏出手机,压低声音道:“我这里有他喝醉酒的视频,您要看吗?”   黍翔眉头跳动了一下,又听到莫广继续压低声音道:“还有博安兽态玩球的视频,高清无压缩,收音完美”   黍翔眼珠子已经朝着旁边人瞟,好一会,他才面色勉勉强强,宛如大发慈悲一般道:“那我随便看一下。”   “只是随便看一看,你别多想我告诉你,我那里多的是博安的视频,不缺你那三瓜两枣。”   --   博安洗完葡萄,将葡萄端出来时发现病房里的气氛格外热火朝天。   黍翔大爷似地坐在椅子上,跟着面前的莫广炫耀自己从小是怎么带博安的,博安从小又是怎么跟他亲的。   黍翔兴致勃勃道:“你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吗?”   莫广迟疑摇头。   黍翔炫耀道:“他变成小豹子生气的时候爱抓着自己的耳朵在地上滚成一团,谁都不理。”   “当然,我的话他还是要给面子的。”   “毕竟他从小就最亲我,我让他学猫叫,他就认认真真地学到了半夜三点半。”   “你也不用太羡慕,你没有那个能力也正常,毕竟博安从小就最亲我。”   博安:“……”   什么玩意?   他将葡萄放在病床卓上,不太明白为什么刚才针锋相对的两个人这时候能够聊得热火朝天。   半个小时后,黍翔与莫广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彼此交换联系方式的地步。   原因很简单。   因为交换了联系方式,双方关于博安的视频和照片就可以共享了。   当十分满意的黍翔离开病房后,博安剥着葡萄,他盘着腿,对着面前的莫广沉思。   他们手机照片上到底是什么玩意,让莫广那么爱不释手?   他昂着脑袋,却在余光中发现莫广神色淡然地将照片上了一个指纹锁,指纹锁后到手势锁,最后还加了一个面容ID。   看来应该是重要的文件。   可能是关于地下生物研究室那一方面的事情。   窗外落起了噼里啪啦的雨滴,深夜里的秋雨来得又快又急敲打着窗户。   莫广装作不在意道:“我刚才跟你家里人聊了一下。”   “对生化人了解得更多了。”   博安吐出葡萄皮,他想了想道:“您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问我。”   毕竟科研人员对这生化人好奇也不是一件稀罕事。   莫广眉头动了动,他试探道:“你们会有发、情、期吗?”   博安一愣,一颗葡萄不偏不倚地就卡在了喉咙里,呛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愣愣道:“什么发、情、期?”   莫广镇定道:“就是那种,春天来了,会特别有找配偶的想法。”   “小兔子和小猫还有小狗都会有的那种。”   “……”   博安不说话了,只愣愣地抱着葡萄望着面前人。   莫广抿了抿唇,耳根子红了一片,他假装不在意道:“那什么,你要是有了,你记得跟我说。”   冷静点。   心脏别跳那么快。   博安耳朵很灵的,肯定能发现不对劲。   但是心脏就压根不听使唤,别说是感官十分敏锐的博安了,就是莫广自己都能听到心跳的轰鸣声。   重重地一下又一下,跟打了肾上腺素一样,飙升到最高点,又继续猛烈地下降。   短短十几秒,面容冷静的莫广从耳根子红到了脸庞,却依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道:“如果你有的话,可以来找我。”   博安脸白了白,他神色惊恐颤颤巍巍道:“告诉你,让你要把我给阉了?”   莫广愣了,他倏然转头望着博安道:“什么阉了?”   “谁要阉你?”   博安颤颤巍巍道:“那什么小猫小狗,不都是要被阉的吗?”   “莫总,我跟小猫小狗那玩意不一样的。”   “您冷静一点,心跳别跳那么快,别那么激动,我虽然是生化人,但是也没有那么新奇。”   “阉了我对您没什么好处的……”   莫广气急败坏:“谁他妈说我要阉了你?”   “我他妈脑子进水了才会阉了你!”   “我让你有需要来找我!”   病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莫广咬牙道:“不许去找什么莫霄秦然,也不许去找其他人。”   “其他的阿猫阿狗也不许去找。”   博安憋着一口气道:“为什么不给?”   “那你还不如直接阉了我。”   要是他真的有那玩意什么情期,真的去找了莫广。   到时候指不定要听莫广的话,他只能拿着一本书,在憋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被逼着念清心咒。   看着男人那张禁欲到极致的脸,博安就知道他能干出来这种事。   莫广面无表情冷笑道:“不用阉。”   但凡事后博安还能流出来一丁点。   他莫广这两个字就他妈倒过来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短短,呜呜呜去做了核酸,明天给各位大宝贝补上(咣咣磕头) 第67章   莫广没想到这个关于阉不阉的话题对博安影响那么大。   当他叫博安躺在自己的病床上时, 却发现博安第一反应是低头扯着自己的裤兜,将病服全部塞进裤腰带里。   最后还特别谨慎地将裤腰带拉到了胸口。   生怕有人来扒了裤子把他给阉了。   博安自然是十分谨慎,毕竟这事关男人后半辈子的尊严, 肯定是马虎不得。   博安做完一切后, 才爬上了病床, 拘谨地将双手放在了腹前,偏头望着莫广。   同样穿着病服的莫广坐在椅子上, 他手头上拿了一本书, 抬眼就看到博安躺在病床上连被子都不敢盖,小心翼翼地跟被子隔着一大段距离。   他起身,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被子盖在了博安身上,特别刻意地用被子将博安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漏。   只露出个脑袋的博安:“……”   莫广看上去十分满意,他翻开连塑料膜都没有拆开的书页,嗓音莫测道:“我们来培养一下感情。”   博安咽了咽口水道:“培养什么感情?”   莫广淡然道:“上下级感情。”   “好好在病床上睡,左脚不要偷摸着伸出来。”   博安:“……”   他悻悻然地将抖出来的左脚收了回去:“莫总,我们之间的上下级感情不用培养。”   “我们上下级之间的感情情比金坚……”   莫广低头翻着书页, 忽然道:“那我跟莫霄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博安:“……”   他真情实意道:“那肯定先救您。”   “下海捞也得把您给捞起来。”   莫广满意了,他给博安掖了掖被子道:“闭眼。”   “我念书给你听。”   博安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听着莫广用低沉的嗓音给他念着手上的书籍。   窗外沉闷雨声在一阵又一阵的念书声中也变得遥远起来。   念书的嗓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轻,到了最后逐渐停了下来。   莫广放下手中的书籍,他望着病床上似乎是睡着了的博安,唇角弯了弯。   病床上的青年额发散落在眉眼上, 有一两处擦伤,却不显得狼狈, 他伸手轻轻地拨开了。   不多时, 病房门被护士轻轻推开, 前来查房的护士愣怔地望着椅子上的莫广,莫广微微偏头,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   护士连忙小心点头,穿着病服的莫广起身,朝着病房门外走去,又将护士叫出了病房,似乎是跟护士交代着什么。   病房门很快被轻轻掩上,不再有任何声音。   病床上似乎在沉睡的博安睁开了眼,安静地望着头顶上的柔和灯光。   他其实对昨晚发生的事情还有着印象,并不是在失去理智清醒后记忆全失。   哪怕那时候自己的理智已经被暴虐的兽性压倒,但是还是依稀点模糊的回忆。   在大片大片摇晃的火光中,博安还记得那个吻落在自己眉间,带着极其深刻的温柔和珍重。   他听到莫广对他很轻地说对不起。   一向倨傲漠然的男人跪在地上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对他哑声说着对不起。   他也知道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博安纤长的眼睫垂了下来,遮住了那双琥珀色眸子里的情绪。   他想到刚才男人认真念书的嗓音低缓,从略微生涩到逐渐流畅柔和。   他想到了上次注射K3试剂前,从来没踏进厨房的莫广穿着着围裙在莫霄家,给他亲手煮了面。   他想到了注射K3试剂后,莫广看到他瞳孔涣散被锁在铁床上后,双眸赤红差点没发疯。   他想到上次做完心理咨询好,莫广忽然跟他说,心理医生要他多跟他说说话。   他问为什么,莫广说因为这样他会好得快一些。   沉闷的雨声敲打着窗户,博安起身掀开被子,在病床柜上看到了两个用包装套套好的圆球。   一个蓝色,一个绿色,被主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起。   博安想,其实没什么的。   没有了他,莫广身边还是会有很多人。   可爱的温柔的大气的冷酷的都有。   他们不会像他一样。   他身上有太多太多不确定性了。   K3试剂在逐渐失效,K4试剂研究出来的日子遥遥无期,他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像昨晚那样失去理智,如同一头野兽一样发疯。   没人到最后会爱上一头野兽。   也没人愿意爱上一个活不久的人。   就算对方愿意,他也不愿意。   博安下床踩着鞋,悄无声息地从病房离开。   十多分钟后,当莫广推开病房门时,发现病房里没了人。   看样子可能是偷溜回去了。   莫广微微弯了弯,似乎是想到了博安每天偷偷溜出来找他,到了点又偷偷溜回去的模样。   算了。   下次再好好看着博安。   莫广弹了弹那两个手帕团成的圆球,眉眼看起来愉悦了不少。   --   第二天。   博安病房,莫霄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抬眼漫不经心道:“火急火燎叫我过来做什么?”   病床上的博安眼巴巴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莫霄眉头一跳,他稳了稳心神眯眼道:“你闯什么祸了?”   大早上,博安火急火燎地给他打电话,可怜巴巴地求着他来医院看看他。   他第一反应就是莫广又他妈给博安捅了。   说不定这次捅的真的是莫广心脏。   等他给医院打了个电话后,才发现莫广什么事都没有。   莫霄挑眉道:“预支工资?”   博安摇了摇头,他磨磨蹭蹭道:“霄总,您还记得您之前说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莫霄眼皮一跳,稳了稳心神好一会才道:“记得。”   那时前几年博安第一次做药剂实验,在实验过程中痛苦的模样几乎把所有人都给吓住了。   当时的莫霄心一软,就半哄半迁就地跟做完实验的博安香说能够答应他一个要求。   那时小豹子形态的博安要求简单得很,有一个绿色的毛球就能玩一整天,再来一个蓝色的毛球就高兴得找不到北。   但是莫霄压根就没想到博安能把这个要求留到现在。   病床上的博安紧张地磨磨蹭蹭道:“那什么,您能把我调回您身边吗?”   “然后能不能给莫总再找一个保镖?”   他说完这句话后,抬着头巴巴地望着莫霄。   莫霄:“……”   他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重复道:“把你调回我身边?”   “给他再找一个保镖?”   博安犹豫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莫霄起身对他道:“我给你叫个护士。”   “看你有没有发烧。”   “大早上就烧成这个样子。”   博安:“……”   他垂死挣扎道:“我没发烧,我也没开玩笑。”   莫霄瞥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把博安调回他身边?   都不用等到第二天,莫家直接就被莫广掀了个底朝天。   他可不想自个的眼珠子被放到池塘里钓着喂鱼。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博安幽幽道:“当初您是怎么说的?”   “您说随便我提什么要求,您都答应。”   莫霄眼皮子狂跳道:“这个不行,你换一个。”   博安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道:“我跟莫总辞职行吗?”   “……”   莫霄眼皮子跳得更厉害道:“换一个。”   博安不说话了,只巴巴地望着他。   莫霄头疼道:“前面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现在就要辞职?”   刚开始博安去保护莫广时,莫霄还担心博安应付不来,谁知道博安混得如鱼得水。   现在莫广心窝子都愿意让博安捅了,怎么博安这个时候又说要走了?   博安没敢对面前莫霄说是你弟要弯了。   现在再不让我跑,后面就等着让你弟活守寡吧。   他踌躇了一下小声道:“那什么,我捅了莫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怕他半夜捅回来。”   莫霄:“……”   他道:“不会捅回来的。”   莫家人虽然都不是东西,比如他妈给自己儿子脑子开瓢,他弟用着他妈切他脑子的事迹将晏柏的器官收集起来,但是莫家人对待自己媳妇还是很好的。   比如脑子也有点问题的莫父,曾经认认真真跟他妈说别切莫广的脑子,那小孩的脑子不成熟,要切的就切他的。   莫霄想了想又道:“你放心,他就是捅自己也不会捅你。”   哪怕博安睡他边上,他也只可能半夜起来给博安盖被子。   博安将脑袋摇成拨浪鼓紧张道:“不行,我心里不踏实。”   莫霄啧了一声,他起身淡定道:“捅了你就报警,打电话找我。”   “我把他送进局子里。”   他看上去像是要去公司,但下一秒,一个炮弹一样的东西冲了上来,直直撞在了他的胸膛。   莫霄低头一看,发现一只毛茸茸的豹子四肢扒在他衣服上,看上去扒得很紧。   莫霄:“……”   他伸手去扒,却发现死活都扒不下来。   莫霄缓缓道:“我西装三万八。”   小豹子装作听不见,将脑袋埋在了他西装口袋上。   看样子铁了心都不肯下来。   莫霄眉头重重一跳平静道:“你再不下来,我带你去找莫广你信不信?”   小豹子的耳朵动了动,然后往他西装兜里蹿,看样子打死也不肯下来。   莫霄:“……”   --   莫广病房。   病床上的莫广低头用毛线针织着毛球,从早上等到了中午,也没看见偷溜出来的博安来找他。   莫广有点不大高兴。   他抿着唇将钩织好的毛球又给拆了一遍   但是他又想了想,自己得识大体,得矜持。   于是莫广按捺下自己想着要去找博安的冲动,继续在病床上织着毛球。   织着织着。   莫广织来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莫霄打来的,先是跟他说了一大堆狗屁不通的废话,然后问他最近有没有发什么疯。   莫广皱起眉头,他对着电话那头的莫霄道:“什么东西?”   莫霄靠在办公椅上,他望着在休息室激情跑酷的小豹子,深吸一口气头疼道:“他好像在躲你。”   都他妈躲到他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被抓回去打屁股(bushi) 第68章   博安在躲着他?   听到莫霄的话, 莫广立马毫不犹豫道:“不可能”   他道:“他不可能会躲着我。”   莫霄听着电话那头笃定的口吻,眉头一跳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可能会躲着你?”   莫广钩织着毛球,语气矜持淡然道:“他把他最喜欢的圆球给我了。”   “给了两个, 一个绿色一个绿色。”   莫霄:“……”   给了他那两个破烂玩意有什么好得意的?   在休息室里激情跑酷的小豹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耳朵竖了起来, 十分警惕地望向了正在打电话的莫霄。   他开始怀疑莫霄杂在给莫广通风报信。   莫霄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不经意一抬头就看到了小豹子整个豹都贴在休息室的玻璃窗上, 两个眼睛炯炯有神警惕狐疑地望着他。   莫霄:“……”   他对着电话那头若无其事道:“对, 十二楼,外卖到了放前台。”   小豹子狐疑警惕的眼神消退了,又兴致勃勃去到休息室激情跑酷。   莫广原本对莫霄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博安怎么可能会躲着他。   昨天晚上博安还乖乖地躺在他的病床上,盖着他的被子,偏着头听着他念书。   他们培养了一整晚的感情。   博安还说要是他跟莫霄掉进水里,他第一个救的就是他莫广,下海捞也要把他捞上来。   明明一切都好得很。   莫广头也不抬地织毛球,对莫霄的话不屑一顾, 只矜持地等着博安来找他。   但是等着等着,他等到了博安的转院消息。   博安没跟他说一个字,没跟他打一声招呼,就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莫霄那边了。   莫广气得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一气之下把所有钩织好的毛球全部给拆了。   --   深夜。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宽大明亮的客厅里,莫霄单手搭在沙发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挑眉道:“别给我装死。”   小豹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磨着爪子,闻言慢吞吞地转了个身, 用屁股对着沙发上的莫霄。   莫霄丢了个球给他道:“一声不吭就叫我办转院。”   “你想没想过莫广醒来知道后会怎么想?”   磨着爪子的小豹子动作微微一顿,耳朵耷拉蔫吧下来。   莫霄啧道:“好歹他昨晚还给你掏了心窝子, 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跟他说?”   “你那一脚, 可是活生生把他踹出了好几米远。”   “人都他妈快被你踹废了。”   小豹子停下了动作, 脑袋也跟着蔫吧耷拉下去,毛茸茸的背影透着一股忧郁。   莫霄挑眉,似乎觉得还有周转的余地,他拿起手机道:“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有事就跟他说清楚……”   莫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炮弹一样的东西就冲了上来,惊慌失措下用脑袋把手机被撞飞,如临大敌瞪着手机。   莫霄:“……”   他慢条斯理道:“我号码已经拨出去了。”   小豹子手忙脚乱地用爪子给胡乱在手机上扒拉着,硬生生把通话给挂断。   然后叼着手机像炮弹一样冲上了二楼。   几秒钟后,楼上掉下了几根磨牙棒,还是博安最爱吃的口味。   好像在做什么交换一样。   莫霄:“……”   他沉默喝了一口啤酒,开始沉思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博安给捡回来。   楼上的小豹子围着手机来来回回踱步,跟看什么敌人一样,十分警惕。   但是足足过了好几分钟,黑屏的手机都没有亮起,被挂断的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小豹子犹豫了一下,然后谨慎地用爪子扒拉了几下,发现手机依旧很安静,没有响起铃声。   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小豹子松了一口气,尾巴也跟着晃了晃。   不多时,伴随着一阵铃声,手机屏幕亮起闪烁,小豹子探头看了一眼。   不是莫广的名字,是一个陌生的来电。   放下心来的小豹子叼着手机踢开门,将手机叼在莫霄的身旁,自己跑到地毯上玩着球。   莫霄看着手机上的来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挑眉望了一眼博安,才接起电话。   专心致志玩着球的小豹子就听到莫霄语气诧异道:“莫广伤口感染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啊……”   小豹子耳朵立起起来,动作也停了下来,不再推着球。   莫霄悠闲道:“他说要打几针,那就给他打几针。”   “反正他也不怕死。”   “他爱怎么来就怎么来,我管不着。”   “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再来找我。”   小豹子扭头瞪着他,看上去凶巴巴的。   莫霄假装看不到,他语气更诧异道:“什么?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小豹子一愣,脑袋倏然抬起,两个跟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子睁得大大的。   莫霄继续诧异道:“怎么就到了下病危通知书?”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问的这话也刚好是博安想问的,昨天莫广不是能说能笑的吗?怎么今天就到了要下病危通知书?   到底是不是在骗人?   莫霄余光瞥着博安道:“是因为发病不受控制搞得伤口感染?”   “哦,那倒是正常,本来他脑子就有点问题,之前也有过发病经历,一把火把阁楼都给烧了。”   “行,我等会就去医院把病危通知书给签了。”   说罢,莫霄就挂断电话,起身道:“我待会出去一下,你自己待在家,不要乱跑出去。”   “莫广情况听上去挺严重,我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   小豹子只愣愣地望着男人去往卧室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一边穿着外套一边拿着钥匙往外面走。   随着轻微的“啪嗒”一声,电子门自动关合,整个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厅明亮的水晶灯下,小豹子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电子门。   病危通知书。   这个东西他是知道的。   对于人类来说,这个东西跟ICU病房差不多一样危险。   小豹子用爪子抓了抓毯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发慌。   毛球就在一旁,但小豹子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无意识地来来回回在地毯上踱步。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大厅里沙发上,电视柜上,玄关上都有过小豹子的身影,或趴着或躺着,但都是只趴着几分钟,小豹子就起来往别的地方走去。   仿佛在无疑地焦虑着什么。   最后,小豹子趴在地毯上,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直抬着头望着电子门。   他在等莫霄回来。   他等莫霄回来跟他说,莫广没什么问题,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但是漫长的时间就像是凝固的黄油,走动得厚重而黏腻,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沉重无比。   那份时间又仿佛有了真正的具体形态,让博安看到了发着亮的抢救红灯,看到了极速下降的心率,看到了某个极其苍白带着氧气罩的脸庞。   一切都像是飞速流逝翻动的画面,最后画面无声无息定格在了抢救红灯上。   刺目的红灯瞬间熄灭,所有的画面都停止凝固下来,变成了黑白画面。   最后蹦出来一具金光闪闪的大棺材。   金光闪闪豪华大棺材里面装着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莫广,穿着寿衣。   下一秒,惊恐万分的小豹子连滚带爬地蹿到了玄关上,又火急火燎踹开了电子门门把手,试图一路疾驰狂奔到莫家私人医院。   但是博安没能狂奔出去一步。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小豹子就被抓住了尾巴,被人拎了起来。   门外,坐着轮椅的男人面无表情,昏暗灯光下,苍白到病态的肤色带着几分瘆人,漆黑瞳仁冰冷。   他居高临下地拎着手上的小豹子,没有说话。   那一瞬间,博安甚至有种被某种蛰伏已久的野兽盯上,随时随地都等着被撕碎吞咽下去,背脊无缘无故发起凉来。   莫广朝着身旁人慢慢道:“你们先回去”   轮椅两边的保镖恭敬点头,他们陪着带伤的莫广在这扇门前足足等了了两个多小时,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又多重要。   轮椅上的男人起身,拎着小豹子往电子门内走去,神色冰冷。   二楼。   就在他们之前一起睡过的那个房间,小豹子被丢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穿着病服的男人平静道:“变回来。”   小豹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巴巴地望着面前男人。   从前在地下生物实验室,犯了错只要变成小豹子抱着面前人,大多数萧平他们都会不了了之。   可是好一会,面前男人只是平静沉沉地望着他,漆黑瞳仁里带着极其浓重噬人的情绪。   小豹子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钻进了被子里,没过几秒,被子里鼓起一个人形分明的轮廓。   博安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浅金色头发有些乱,软软地贴在脸颊边,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颈脖,正朝面前人努力真诚小声道:“莫总。”   下一秒,博安下颚就被掐住,莫广倏然附身下去,单他膝跪在床榻上,朝着面前人的唇粗暴地吻了下去,他吻得很重也很深,强势地沿着对方唇齿撬了进来。   几乎不给对方任何反抗的机会,男人所有无法彻底拥有掌控的失控疯狂情绪都像是随着这个吻冲到顶峰。   他一寸一寸地逼近,近乎是要把面前青年拆骨入腹,又像是想要把面前生生地揉进自己的骨肉,那些晦暗瘆人的心思几乎都融进了这个吻。   博安整个人都被禁锢住,腮帮的软肉被捏了起来,唇齿被迫打开,就连小虎牙也被对方反复舔舐,极其浓烈的爱欲似乎也随着那些阴暗的心思爆发了出来。   几分钟后,男人单膝跪在博安面前,摩挲着他的喉结,平静到恐怖的嗓音嘶哑道:“为什么要躲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没写到打屁股(bushi) 第69章   莫广的嗓音很平静, 几乎没有太大的波动。   但就是那样的嗓音,却让博安背脊骨发起凉来。   他仰着头,眸子有点失神, 喉咙被男人指腹摩挲着, 仿佛每一丝颤动都在掌握在男人手掌心里。   莫广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他一向寡淡没有血色的唇色此时却赤红得厉害,他手指重重地摩挲着博安同样殷红的薄唇, 轻声重复道:“为什么要躲着我?”   “如果莫霄不去医院, 不说医院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来找我?”   “……”   博安带着点狼狈偏头道:“不是……”   他不看向莫广,眼神努力落在被单上绞尽脑汁找借口道:“一开始霄总让我来保护您,也是因为地下生物实验室那边的生化人……”   “如今地下生物实验室那边的事也处理好了,您身边也有秦总给您找的秦卡。”   “我是时候也要回到霄总身边了。”   他浑然不知这样的借口会让旁人想到什么,博安只偏头望向莫广,难得放软了语气假装镇定道:“霄总那边也是这么说的。”   房间安静下来,安静得让博安心里有点发慌。   半晌后, 莫广忽然笑了一声。   他弯唇对博安柔声道:“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对吧?”   “一开始你从莫霄来到我这里,你就盼着等着那一天对不对?”   “所以我无论怎么折腾你,你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因为你一开始就知道,你迟早都是要回到莫霄身边的。”   “至于我这样的人,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博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巴巴道:“不是……”   从前的莫广不管怎么样都很好顺着毛捋。   哪怕是阴沉着脸周身戾气深重, 周围人都被吓得不轻时,博安也能顺着面前人哄, 脸皮厚一点嘴甜一点, 跟哄大型犬一样。   只要顺着毛捋几下, 就能很快地将人哄好。   但是此时此刻,对着弯唇柔声对他说话的莫广,博安明显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好像不能像之前一样随便就能哄好了。   察觉到不对劲后,博安下意识偏头想挣脱开男人的束缚,最脆弱的喉咙被人攥在手心里的感觉太过于让人不安。   但是没想到这个挣脱的举动却像是摁下了什么开关,顷刻间就将莫广情绪从失控的边缘推下万丈深渊,裹挟着理智骤然疯狂坠落。   莫广气息沉沉,他望着似乎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的博安偏头愣怔看着他,浅金色的额发散在眉眼上,殷红的薄唇微微张开,身上披着的被单也松散滑落。   他巴巴望着他,浑然不觉得面前人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他。   甚至还偏头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教不乖。   莫广居高临下地掐着博安的喉咙,漆黑的眸子里沉沉,用了一条黑色的绸带将博安的眼睛给蒙了起来。   感官一旦被束缚,从人形变成兽态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博安被黑色绸带蒙着双眼后,甚至还茫然地微微张着唇,像是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直到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被莫广调高,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被掀开时,博安才倏然觉得不对劲。   下一秒,八百年没给打过的地方被下了掌,被打得发颤起来,不疼,却硬生生让博安愣住了。   他涨红了脸想挣扎,却被男人用着不大的力道压住哑声道:“我伤口快裂开了。”   “……”   故意的。   但博安鼻尖确确实实嗅到了几丝血腥味,他涨红脸颤颤巍巍叫莫广先放开,有什么事好好说。   他语气当真是急了起来,几乎是从牙缝里颤颤巍巍挤出那几个字,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大腿以上那块皮肤全红了,像个熟透的桃子一样。   连条裤子都没给他穿。   博安试图奋力抗争,他嗓音飙高好几度哆嗦着叫莫广的名字,却毫无回应。   几分钟以后。   博安将头埋进了枕头里,他耳尖全红了,手指将被单抓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皱褶,呜呜咽咽地死活不肯抬头。   他从时候开始才有点发怂起来,浑身僵硬不敢动。   好像这时候的博安才开始意识到,莫广跟萧平他们不一样。   甚至就连跟莫霄那老狐狸都不一样。   变小豹子这一招的路子都给断得死死的。   到了最后,博安甚至连莫总都不叫了,他气急了开始叫莫广全名,开始涨红脸哆哆嗦嗦骂莫广有本事单挑。   打人屁股算他娘什么本事。   单挑他让他一只手一只脚,闭着一只眼跟面前人打都行。   说完后又被打了一巴掌。   因为骂了三句他妈的,又多被打了三巴掌。   最后学了乖,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莫总,换来了一条短裤。   “什么时候走的?”   手指上缠绕着黑绸缎的男人盯着床上的青年,没有什么情绪问道。   博安头发蓬乱,他裹着被子,眼睛上的黑色绸缎被人解了下来,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昨天中午。”   “怎么走的?”   “我打电话叫霄总过来,变成小豹子挂他身上跑出去的。”   “……”   “为什么要走?”   博安很悲伤地将被子裹紧,没说话。   “上次你走,是因为在抗排斥反应中失去理智。”   “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莫广嗓音越来越哑,他跪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到了病态,他嘶哑重复道:“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过很多可能。   可能是博安觉得索然无味了,又或者是博安实在是厌烦了跟他这样的人呆在一起。   喜怒无常,脾气大,偏执又阴郁,全身上下挑不出一处优点,着实是让人厌烦。   更何况他还在博安面前说过,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同意药剂研究项目的提案。   莫广呼吸开始带着几分急促,他低声喃喃道:“为什么会离开?”   喃喃的嘶哑嗓音中什么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哀求。   但他面前的博安只是更加悲伤地裹紧了被子,朝他小声道:“因为怕你要守寡。”   “你知道什么是守寡吗?”   莫广愣了愣,他看着博安格外难过道:“就是你以后都要穿黑衣服。”   “说不定还要出家,剃光脑袋,在脑袋上点几个疤。”   “还要天天去敲大钟。”   “天天都只能吃豆腐萝卜和白菜。”   “……”   最后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莫广没说话,他怔了好久好久,似乎都没有想清楚博安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一切都很清楚了。   他调查了生化人那么久,都能知道博安变成兽态的前提条件是需要感官正常,只要封闭束缚住其中的一个感官,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加深变成兽态的难度。   他怎么可能想不清楚博安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是他一直都不愿也不敢触碰调查的那件事罢了。   只不过现在一切都被博安摆了出来。   莫广脸色苍白起来,他看到博安抬眼望着他,蓬乱的头发软软地贴在脸颊边,朝他难过小声道:“你还是不要守寡。”   “你跟秦总他们不一样。”   对面男人太疯狂偏执了,连带着他的手捅往自己胸膛上捅刀子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敢保证。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莫广才沙哑低声道:“守就守。”   “反正我现在也是天天穿黑衣服。”   “出家了我就把那破寺庙买下来,让别人给我敲钟。”   博安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就听到男人哑着嗓音道:“给你守三十四年都不是问题。”   “但是你得在下面等我。”   “你要是下面屁颠屁颠跟别人走了或者是跟别人鬼混。”   “你隔天就能见到我下去收拾你。”   “……”   博安吸了吸鼻子不说话了,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然后又被男人薅了出来。   莫广跪在床榻上,红着耳根子低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男人抿了抿唇,垂眸用手指抹了抹博安的薄唇道:“知道我喜欢你。”   博安浅金色头发翘起了一撮,他昂着脑袋道:“早就知道了。”   “……”   莫广舔了舔唇低声:“怎么确定的?”   博安脑袋上的小金毛晃了晃,他认真道:“不用确定。”   “我,豹子,漂亮。”   “你,喜欢。正常。”   他可是实验室里最好看的那一批,所有的数据都是上乘完美的,从小到大都被人撸着毛长大。   那么漂亮的豹子,吸引人类简直就是绰绰有余。   “你要看我的真身吗?”   博安裹着被子神秘道:“给你看一眼。”   “说不定你会更喜欢。”   莫广:“……”   说完,博安还挺讲究地钻进了被子里变起真身,几秒钟后,被子里突兀地隆起一个庞然大物。   一只拥有着鎏金色兽瞳的雪豹从被子里走了出来,庞大而四肢矫健,带着猎食者特有的森冷,漂亮得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凶猛至极的掠食者。   跟被拎着尾巴的小豹子一个天一个地。   那雪豹舔了舔爪子,然后歪着脑袋望着莫广,想了想,又伸头蹭了蹭莫广。   好像……也不是跟小豹子一个天一个地。   有点地方还是很像的。   被蹭着脑袋的莫广有些怔然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70章   雪豹用脑袋蹭着跪在床榻上的男人, 鎏金色兽瞳里全然是自豪。   仿佛在问面前的莫广:“大不大?”   莫广指尖动了动,低声道:“大。”   雪豹矜持地舔了舔爪子,尾巴却开心地晃了起来。   他就知道, 没人能够抵抗得了那么大那么漂亮的大豹子。   莫广望着毛茸茸在摇晃的尾巴, 心里一动, 伸手摸了摸。   “……”   雪豹有些犹豫,似乎是不大习惯在真身时被人摸尾巴。   那么大一头豹子, 要是被人摸了尾巴, 那岂不是既害臊又丢人?   “咳咳……”   男人忽然一阵闷咳,听上去带着几分虚弱,寡淡的唇色平直地抿了起来。   “……”   雪豹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踌躇着什么。   过了几分钟,雪豹叼着自己的尾巴,磨磨蹭蹭放在了男人的手心里,然后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看上去不是给了最敏感的尾巴,只是给了两撮毛一样。   莫广摸了摸那毛茸茸的尾巴, 就看见雪豹脑袋上的耳朵抖了抖。   他故意慢慢地挠着那尾巴,看着那耳朵抖了好几下,最后耳朵被一只爪子严肃摁住。   不许抖。   丢人。   那么大那么凶猛的一只威风凛凛的豹子,怎么能乱抖耳朵?   雪豹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努力控制住敏感的尾巴。   下一秒,他的尾巴被男人抬了起来,亲了亲。   “……”   莫广想了想, 还是补充了一句夸奖道:“确实很大。”   “……”   威风凛凛的雪豹低下脑袋,开始磨爪子, 两个耳朵抖得厉害,   算了。   他都是要给他守寡的。   他要大方一点。   不能抠抠搜搜地计较, 亲尾巴就亲尾巴吧。   但男人却越来越过分,甚至还亲了他的耳朵尖,博安有点炸毛。   雪豹钻进了被子里,没过几秒,一个浅金色头发的青年从被单里探出脑袋,他耳尖红红闷声道:“你对别的豹子也是这样?”   亲一口尾巴,又亲一口耳朵尖。   最后还一边伸手顺毛,一边特别熟练摸着脑袋。   莫广一怔奇怪道:“什么别的豹子?”   博安继续闷声道:“就你之前说过的,你特别招小豹子喜欢。”   “特别是公豹子。”   “你还只给我看过,说电视上那期动物世界的小豹子,跟以前喜欢你的那只很像。”   “它叫什么名字?”   “……”   莫广哪里知道那动物世界那只瞎几把指的小豹子叫什么名字,他沉默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没有其他的豹子。”   博安不大相信,他狐疑地望着莫广道:“怎么可能会没有?”   “你连那只小豹子身上有多少块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还说你就喜欢那种黄色的豹子。”   莫广:“……”   他不像莫霄,有见到博安真身的机会,哪里会知道博安真身时这个样子。   博安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他想起了萧平之前跟他说的话。   萧平说人类都是满嘴胡言,油嘴滑舌,最擅长骗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望着博安越来越狐疑的目光,莫广咬牙道:“假的。”   “我没见过什么小豹子。”   他也闷声起来道:“我就见过你一个小豹子。”   “也只亲过你这个小豹子,其他的豹子我都没有碰过。”   “……”   “以后也不会去亲别的小豹子,也不会有其他的小豹子。”   房间安静了下来,床上的博安难得磕巴道:“好、好的……”   莫广动了动指尖,忍住了想摸面前人耳朵的冲动。   过了一会,博安又闷声道:“反正你也找不到像我一样漂亮的豹子。”   莫广点了点头,认真低声道:“确实找不到第二个了。”   博安忍了一下,没忍住,他翘着嘴角道:“我以前不秃的时候更加好看。”   他比划道:“我的毛有好多好多,他们都说可威风了,”   “等我治好了病,会像以前好看。”   说到这,博安抬眼望着面前人,他有些犹豫小声道:“不过可能要很久才会治好……”   他咬着唇低声道:“治病的时候,我会掉很多毛……”   “头发可能也会掉光。”   博安想跟问面前人,如果是这样他还会不会喜欢自己。   但是没想到莫广想了想道:“我也会掉毛。”   “你什么时候掉光,我也跟着你一起掉光。”   博安一股咕噜直起了身子,他有点紧张道:“你别掉。”   莫广望着博安头发蓬乱,两手撑在床上紧张望着他的样子,他心软了软低声道:“没事,我……”   他本来以为是面前的小豹子舍不得他陪着他一起掉毛,心都软成了一片。   博安忧心忡忡道:“没事什么没事,掉光了毛以后会变丑,我走了你都找不到对象了。”   莫广:“……”   “光秃秃的不会有人像我一样喜欢你了。”   莫广:“……”   怎么有人能够做到几句话就能让人既高兴又生气的?   莫广抿起唇,他又冷又硬道:“你再说一个走试试看?”   博安没说话,只巴巴地望着他。   莫广又沉默了下来,他自个生了自个闷气几秒后,又低声道:“以后不能说走了后、死了后这种字。”   “你说一次,我就去剃一次头。”   “一次只剃两公分,丑死你。”   博安:“……”   他望着面前男人的黑发,不太敢想象面前人半个脑袋有头发,半个脑袋没有头发的样子。   太丑了。   感觉比他这个秃豹子还丑。   莫广放出狠话的样子倒是挺狠的,但是放完狠话后他又后悔了。   到时候万一真的丑到了博安该怎么办?   本来浑身上下就勉勉强强只有一张脸可以看了。   莫广沉默了起来,他将博安给薅了出来,僵硬着低声道:“算了。”   到时候剃头了被博安踹了怎么办?   小豹子那么漂亮,多的是人喜欢。   到时候踹了他,去找了一个好看的,会笑的,还会哄人的男人。   脸色绷得紧紧的莫广抿着唇,唇角抿得极其平直,几乎能够拿尺子量出一条直线了。   博安披着被子,伸手拍了拍男人的头发谨慎道:“不丑。”   “放心。”   毕竟这是以后要给他守寡的人。   莫广抿了抿唇,他伸手将博安的拉了下来,拽在手心里忽然道:“不会有事的。”   他沙哑低声道:“有设备,有资料,不会有事的。”   “我跟地下生物实验室那群废物不一样。”   博安撸了撸面前人的的脑袋熟练点头道:“好好好,我相信你。”   莫广:“我真的跟那群废物不一样。”   “以前莫家那群人都还要听我的,我其实以前……”   博安敷衍点头,忽然鼻子动了动,闻到了浓重起来的血腥味,他惊慌失措道:“你胸口一直在漏血?”   莫广顿了顿,拧起眉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以前……”   博安猛然已经狂奔起来,随便套了件裤子和衣服,直接把男人给横抱起来恨铁不成钢道:“以前干什么都他妈没用。”   “现在胸口漏血你懂不懂?”   他小心翼翼横抱着男人一路狂奔,当一脚踹开大门的时候,发现门外已经有着一群私人医务人员等待着。   只不过没有得到莫广的消息,那群医务人员还是放松的状态,正在随意地聊天。   直到大门被人猛然踹开,一群医务人员扭头望去,看见了一向周身气质漠然的莫总被人横抱在怀里,手揽着青年的脖子,面无表情地望向他们。   医务人员:“……”   博安惊慌失措道:“你们来得正好。他胸口一直在漏血。”   “越漏越多,快出大事了。”   莫广:“……”   医务人员:“……”   莫广面无表情地蹦出一句话:“我以前也是干这个的。”   会不会出大事,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不至于让博安把他公主抱送出来。   博安憋出了话:“干这个有什么用?”   “医者不自医的。”   “……”   那群医务人员面面相觑,对着莫广那张死人脸不敢上前。   莫霄本来没有那么快回来的。   毕竟前不久莫广花了大代价,给了好几个项目给他,他才慢悠悠地给博安演了一出戏,绘声绘色地编造出了病危通知书这件事。   等把小豹子唬得一愣一愣后,他拎着车钥匙慢悠悠地出去。   没想到刚出去没多久,白驰那群人就找上了门,沉着脸问他们莫家是不是把博安给囚禁了起来做研究。   毕竟一声不吭地就办理了出院手续,一点踪迹都没留下。   莫霄理解这群生化人对人类的警惕,毕竟就连他一开始都不敢将博安生化人的身份透露给莫广,就忌惮着莫广如同那个疯女人一般将生化人给活生生地解剖了。   想到之后莫家还要跟那群生化人合作,莫霄思索不到几分钟,就答应了带那群生化人来看一眼博安,确定博安的安全。   然后他就带着那群生化人来到了独栋别墅,刷了卡走了进去。   然后他就和那群生化人看到了面前这一幕。   他那一向死人脸的弟弟,被博安公主抱着,面无表情地揽着博安的脖子。   博安还紧张兮兮地一直在问。   他胸口怎么一直在漏血,这样下去会不会出大事。   莫霄想,确实是要出大事了。   身后那群生化人的脸色看上去已经要爆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博安(忧心忡忡):他出了事以后没人给我守寡了怎么办   -   - 第71章   在白驰萧平那行人眼中, 人类没几个好东西。   更不用说看上去病恹恹,还揽着小豹子肩膀的莫广了。   一看就不好养活。   病歪歪的像什么样子?以后别说好好跟博安在一起了,现在就走不动路让博安公主抱, 明天是不是还要让博安八抬大轿扛回去?   “……”   白驰静静望着博安, 萧平也面无表情盯着博安, 他们身后的黍翔也跟前面两人盯着博安。   博安:“……”   他下意识就把怀里的莫广往上颠了颠,警惕搂紧了在怀里。   莫广:“……”   这时候, 那群医务人员才像是恍然醒悟, 急急忙忙地要领着博安带人冲出去。   抱着人的博安路过白驰时,还风风火火地用肩膀撞了好几下白驰一行人。   等到了医院,博安就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在门外等候,看上去对那群生化人头也不抬。   他看上去好像对地上光洁的地板砖特别感兴趣,好像能琢磨出特什么大发现一样,死活不肯抬头跟他对面那群人对视。   他好像在用着某种固执的态度与面前那行人划分着界限,特别是领头的白驰与萧平。   这种无声无息的固执姿态是在前几年都没有的, 哪怕前几年他背上被白驰硬生生劈开了一道极其骇人的伤痕,又在几年后在那场滂沱大雨中被萧平背刺,他都没有露出这种神情。   倔强而固执,仿佛已经在此时此刻将自己所有的态度都表明。   白驰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他抬起手,制止了身后的萧平,然后朝着面前的博安低声道:“博安。”   低头盯着地板砖的博安像是没听到, 抱着手靠在墙上,仿佛比以前所有时刻都要固执。   “过来谈谈。”   白驰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只对着面前人重复道:“过来谈谈。”   博安不说话, 他默默来到了莫霄的身后, 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看上去冷酷得很。   莫霄:“……”   他弹了弹博安的额头低声道:“真不过去?”   他声音没压低悠然道:“你不是说处理好这些破事后,等着把他们送进局子吗?”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还说要天天给他们看今日说法。”   绷着脸一副极其冷酷模样的博安:“……”   莫霄偏头对着博安淡定道:“过去谈一谈,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残忍冷酷。”   博安看上去不为所动。   两分钟后,博安跟在了白驰后面走进了莫家私人会谈室。   私人会议室隔音性和封闭性都很好,昂贵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博安谨慎地只坐了三分之一,一只腿也伸到了地毯外,看上去好像随时随地都能逃命。   好像是被捅怕了。   白驰沉默着,他嗓音很低开口很轻道:“三年那场爆炸,是我们这些人策划的。”   博安倏然一怔,他想脱口说怎么可能,却想到了在三年前确实有一段时间,白驰桑月一行人频频不见踪影,回来后总是带着满身的伤。   博安那时以为是地下生物实验室那群人找到了新的实验方式,所以才会让白驰那群高阶实验品留下满身的伤痕,但却根本没想到是白驰一行人冒死策划行动。   白驰抬眼,他眉宇间带了点博安看不懂的神情哑声道:“灰蛇在那场爆炸中去了半条命,基本上是靠着药吊着。”   “当时我们都以为那场爆炸能够除去晏柏,但是没想到晏柏命硬活了下来。”   不仅活了下来,还将爆炸的源头猜忌到了他们头上,甚至不惜暴露出最后一张底牌,告诉他们倘若他们这群人出了什么事,他们这群靠着抗排斥药剂活下去的生化人也别想活。   那场事故出了太多意外,但是能够在铜墙铁壁的地下生物实验室制造出这样一场事故足够称之为奇迹。   地下生物实验室发生爆炸后,白驰几个领头的生化人在逼仄的房间一遍又一遍地反反复复想着出路,他们身上担着所有生化人的命,没有人敢冒险。   敲定最后方案时,所有人都疲惫沉默地闭着眼,在最后的方案中,所有人都选择了将博安排除在外。   他们比博安早出生好几年,早期他们注射的药剂博安并没有注射。   这就意味着博安有机会活下去,不必受药物的管控胁迫,不必陪他们一起冒这个风险。   虽然将博安摘出去的方式惨烈,但是正是因为这样的惨烈,才让那群高层放心下来,相信了博安是真的憎恶地下生物实验室。   那群高层只在乎为他们卖命的走狗,至于憎恶他们的生化人,那群高层从不在乎,只想着东山再起后在收拾那群人。   白驰嗓音越来越哑道:“把器官给晏柏,也是桑月自己决定的。”   只有他们这群生化人的牺牲越大,才能显示他们对那群高层的诚意足够深厚。   在那场爆炸中丢了半天命的桑月知道要快点结束这一切。   不然他的小豹子在外头还要吃很久很久的苦头。   皮质沙发上的青年怔住,他听着面前的白驰对他说,桑月的基因数据库他们还存放着,如果以后他们还活着的话,就能复刻桑月。   他还跟他说轻声说,对不起。   那个在地下爱生物实验室,永远冷静自持得像一块冰的一样的男人,此时此刻对着他说对不起,嗓音哑得几乎听不到。   白驰比谁都下不去手。   他亲手带大博安,看着博安从在地上又滚又爬到蹒跚学步,看着博安窝在他怀里含物不清到兴高采烈大声叫着他的名字,看着博安从一只小豹子变成大豹子。   甚至在变成大豹子的时候,博安都在潜意识里选择了与他最亲近白驰的颜色。   因为白驰是一头白狼,所以博安懵懵懂懂就在潜意识选了白色。   但他也知道,决裂时只有他自己下狠手,才能真正地将博安驱逐出去。   博安太倔了,半夜扛着自己被子睡在他们基地面前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的白驰眼睫动了动,他指尖轻轻替博安拨开眉眼前的发丝哑声说:“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能把他们的小豹子接回家了。   博安愣了很久很久,他像是没有想明白一样,怔怔地坐在皮质沙发上。   白驰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并没有说话。   他知道,要给博安一些时间去接受,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放在谁身上都能被接受的。   室内的古典挂钟指针缓慢走动着,时间漫长得像是尘埃里的浮沉,纷纷扬扬地怎么都散不开,但又好像只要一阵风就能够吹散。   博安艰涩道:“他走之前是不是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白驰抬眼轻声道:“对,他说你笨,出去外面特别容易被骗,叫我们要好好地看着你。”   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谁都不敢主动去查探博安的情况,就怕被那群高层发现不对劲。   博安顿了顿,他低头揉了揉鼻子道:“他老觉得我是小孩子。”   “等到他被复刻出来了,我让他也当一次小孩子。”   白驰唇角轻微地弯了弯,但是想到了什么,他道:“其实他没说错。”   “你在外面就是很容易被骗。”   “比如莫家。”   吸了吸鼻子的博安茫然:“?”   白驰想到刚才被公主抱的男人一脸病歪歪的样子,他低声道:“莫家那个看上去病歪歪的……”   他抿了抿唇道:“不能换了一个吗?”   虽然小豹子喜欢最重要,但有时候年轻人就是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倘若是跟平常人在一起也就罢了。   偏偏是那莫家二少爷,亲妈都能对自己儿子脑子下刀子解剖。   保不齐那天那莫广发了疯,就对着枕边人下了药解剖。   这样的风险谁能够承担得起?   博安听到面前白驰的话,踌躇犹豫道:“但是他答应给我守寡了。”   白驰:“……”   他忽然就有点后悔以前没让博安多读几本书,守寡这个词不懂意思能乱说吗?   他轻微蹙眉道:“你知道什么是守寡的意思吗?”   “那是人准备死了以后才说……”   说到一半,白驰倏然顿住,他猛然抬头望向博安,却发现博安并没有露出那种被纠正的不好意思神情,而是点了点头朝他道:“我知道的。”   “……”   白驰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望着面前的博安,博安朝他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眉眼弯弯像是从前一样可爱。   他看着博安摸了摸鼻子,跟他像是说倒霉故事一样,跟他说药剂快失效了,他身上的抗排斥防疫也越来越严重了。   白驰没动,他浑身像是血液倒灌了一样,从脚底冷到了心脏那一块,只能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前的博安。   博安像是从前每个前辈安慰他的那样,笨拙地伸出手,揉了揉面前白驰的头道:“不难过。”   “没事的。”   他露出两颗小虎牙道:“我现在有了喜欢的人,经历了好多好多事情。”   “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从一开始就陪着我,我们答应了给彼此守寡,谁先死谁就去睡大棺材。”   “其实我这几年其实过得也很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博安:你看他还有个大棺材,是不是很好   白驰:…… 第72章   白驰一个人在会议室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外面的萧平一行人都忍不住敲门, 怀疑是白驰跟小豹子谈崩了。   他们开始琢磨着要是白驰都跟小豹子谈崩了,后面的他们该怎么跟小豹子谈?   毕竟白驰都能跟小豹子谈崩,更不用说他们这群人了。   白驰出来的时候, 外头一群人蹲在地上商量着实在不行就把博安薅回去。   叛逆期的孩子得用点手段才行。   听到白驰出来的动静, 一群人抬头, 想问一问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看到白驰的模样却楞在了原地。   白驰站在会议室门前, 垂下眸子, 哑着嗓子对他们说做好心理准备。   那群生化人面面相觑,萧平靠在墙上,一边摁着打火机一边等着白驰的回答。   在他们心里都认为白驰叫他们做的心理准备不过是告诉他们,今天谈崩了。   但是谈崩了就把人薅过来再谈一遍。   迟早给那叛逆期的小崽子谈明白。   怎么闹脾气怎么折腾都行,但是不能六亲不认。   但白驰只跟他们说了一句话。   他说小豹子活不久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懵了。   等他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几乎所有人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都是:还不如跟他们六亲不认。   哪怕是六亲不认, 这个消息也比白驰现在带来的消息要好得太多。   --   “谈得怎么样?”   病床上,吊着挂瓶的莫广脸色惨白,但依旧**着望向博安倔强道:“你能不能跟他们说一说我名下二十多套房产?”   “还有我在公司控股百分之四十二,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跳级,保送国内名校,在好几个世界级刊报发表过核心论文……”   “我还会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对了, 我还给你织了两个毛球,他们喜欢的话我可以织给他们。”   博安:“……”   他试图伸手压下那脸色惨白的莫广, 却发现莫广抓着他的手犹豫低声道:“你会因为他们跟我分手吗?”   “……”   博安神色有点复杂, 他伸手想捋开莫广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却没想到这个举动却让莫广愣住了。   他苍白薄唇动了动,漆黑的眸子愣愣地望着博安,博安硬生生从那双眸子里看出了哀怨,仿佛是抛妻弃子的渣男。   莫广愣了一会然后忽然道:“如果我去打一针的生化药剂的话,他们是不是就会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了?”   他固执地抓着博安的胳膊,不给博安把自己的手给捋下来道:“只要我变成了生化人,跟你们一样,他们就不会说物种不同不能在一起了。”   博安还是硬生生把他的手给捋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你针管回血了。”   莫广低头看了一眼枕头,发现因为动作幅度太大,针管上有一小段回血。   博安拍了拍面前人的脑袋,熟练地跟拍某种大型动物的脑袋道:“你放心,他们都很喜欢你。”   他煞有其事哄道:“你是读书人,他们最喜欢读书人了。”   “像我这样不爱读书的,他们都那么喜欢,你读那么多书,他们肯定喜欢你。”   莫广:“……”   要不是黍翔没找他甩出一句物种不一样要天打雷劈,他真的就信了。   莫广抿着薄唇,他抓着博安的手低声道:“他们不同意我会想办法,你能不能别一声不吭就跟他们走?”   他知道,那批生化人是来接博安走的。   他们在国外给博安买了一幢别墅,所有人都等着把博安接回去,回到真正属于他的圈子。   那个圈子里都是生化人,从小看着他长大,那群生化人对博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那群生化人厌恶抗拒人类,更抗拒曾经有着一个疯子母亲的他。   他们觉得他也会成为下一个疯子。   博安那样的人,一旦将背后托付给了旁人就不会再有任何防备。   那群生化人担心他会像他那个疯子母亲一样,半夜发病发疯给博安灌药解剖,到时候毫无防备的博安该怎么办?   莫广呼吸有点滞涩,他偏头望向博安,看着他拉着椅子坐在病床头,拍着他脑袋,琥珀色眸子干净赤城,朝他煞有其事道:“不会的。”   “要跑带你一起跑。”   莫广喉咙滚动了一下,看着博安将脑袋凑到他胸前认真道:“胸口还在漏血吗?”   莫广:“……”   “不漏了。”   博安有点不大相信,他鼻子动了动,似乎在嗅空气中的血腥味,却发现空气中只有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几缕血腥味混杂在其中,并不是很明显。   莫广对着胸口前毛茸茸的那颗脑袋道:“其实不严重。”   “那时候是我带着你的手往下捅,你没往下捅。”   “所以捅得不深。”   博安叹了一口气,抬起脑袋朝他担忧道:“你们人类那么脆弱。”   “上次萧平撞车都把你跟保镖都给撞晕了。”   “这次刀子都捅了进去,那么大一个窟窿,怎么可能会没事?”   莫广沉默了一下,然后试图维护尊严道:“后来我又醒了。”   他想说他很牛,不是博安想像中的那么脆弱,却发现博安愣了愣道:“你后面醒了?”   莫广点了点头。   博安愣愣道:“所以下雨的那天,我听到你说话不是在做梦?”   他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他躺在公路上,几乎没有了什么意识,滂沱大雨砸得他睁不开眼,在混沌模糊的意识中,他听到一个嘶哑的嗓音一直在跟他说话。   他听到那个人嗓音几乎是发着抖求他别死。   在砸得眼睛生疼的雨滴中,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莫广跪在他面前哭。   那种哭几乎是无声无息,自己也没有意识发怔的哭。   博安一直以为那场大雨后看见的人,听到的话都是自己在意识模糊时做的梦。   莫广怎么可能会用那种发着抖的嗓音喃喃求着他别死?   莫广怎么可能会因为他哭?   但是面前人跟他说,那天不是他做的梦。   他所有看到场景,听到的话通通都发生过。   博安愣愣地望着莫广道:“你上次是不是哭了?”   莫广也愣了下来道:“什么哭……”   话说到一半,他才像是意识到博安说的是上次萧平撞车事件。   房间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莫广下意识嘴硬道:“没有……”   博安好奇地望着他,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看上去好像在发现什么新奇的事情。   “……”   他硬邦邦妥协道:“只哭了两声。”   两分钟后,博安惊奇道:“真哭了?”   在他眼里,莫广绝对是眼泪的绝缘体,这样的人连死都不怕,怎么可能因为别的事物恐惧到流泪?   莫广咬牙闷声道:“真哭了。”   他那时候完全不知道博安生化人的身份,看到博安那个出血量,满脑子都是死亡这两个字。   明明见过那么多生老病死,在博安面前,他仿佛又像是头一次距离死亡那么近。   博安有点不大好意思却露出两颗小虎牙道:“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我嗷嗷哭。”   “……”   莫广:“嗷嗷两个字去掉。”   博安乐了,他用脑袋蹭了蹭男人的肩膀,那是他兽态情况下最喜欢的动作,他开心道:“就不。”   “就嗷嗷哭。”   莫广:“下次给你看个正式的嗷嗷哭。”   博安兴致勃勃道:“什么时候?”   莫广:“等莫霄破产的时候。”   “你就能看见他在大楼上嗷嗷哭。”   博安一边笑一边往椅子后靠,莫广也偏头望着他笑,薄唇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博安乐了道:“霄总才不会……”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忽然朝他倾身的莫广打断。   他被莫广捧住了下颚,看着莫广沉默地垂下眸子,然后伸出指尖替他擦拭掉鼻子下流出的血迹。   博安怔了,他下意识伸手想碰一碰鼻子,却被莫广给挡住了。   “抗排斥反应的急变期前期会出现一些急变现象。”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没事的,博安。”   莫广嗓音很低还带着点哑,他替博安处理好那些血迹,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博安说:“没事的。”   他的嗓音跟之前雨天那时的嗓音很像。   博安揉了揉鼻子,他试探道:“那待会我出去了,你会一个人嗷嗷哭吗?”   “……”   博安:“要不你还是在我怀里哭吧。”   “……”   博安:“我们现在关系是什么?是如果我们在非洲大草原,你饿了我都会给你抓两头藏羚羊给你啃的关系。”   博安:“你放心嗷嗷哭。”   博安:“我往外说一个字我就是小狗。”   莫广:“……”   他不说话,打了个电话叫莫霄进来,然后低声跟莫霄说了几句话,莫霄挑眉转身看了博安一眼。   下一秒,博安被莫霄拎着衣领拎出了病房门,又被拎到了莫家私人医院的最顶层。   那是博安以前常待的地方。   博安一脸懵地套上了病服和拖鞋,手腕上还套上了一份特殊的住院手环。   莫霄举着手机录像,满意地朝他道:“对,就是这样,来看一下这边。”   “转一圈看看。”   博安老老实实地转了一圈。   莫霄跟交作业一样,把录制好的视频发给了莫广,还发了一条语音淡定道:“行了,人在病房里了。”   “明天开始吧。”   博安茫然道:“开始什么?”   莫霄淡定道:“治抗排斥反应。”   “明天开始遵医嘱,戒烟戒酒戒辛辣。”   “莫广那边开始调试K4药剂。”   “接下来你就好好等着,把心放回屁股里。”   “我那里七八个核心研究员也顶不过他一个。”   莫广的大脑曾经被那个疯女人称为“神的馈赠”。   在极小的年级就展露出了极高的天赋,不然也不会让那女人如此疯狂。   一份来自神的馈赠,能够硬生生在死神镰刀下抢人。   莫似有又想到什么,他慢悠悠对着面前人道:“对了。”   “他现在那个药剂调试方向是冲着你兽形研究的。”   他笑眯眯道:“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你从明天开始大部分时间都会保持小豹子形态。”   “不过这次不是我养了。”   “是他养。”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莫总获得小豹子散养卡一张~ 第73章   第二天清晨。   窗外的阳光透亮如水, 洒进了玻璃窗内。   莫家私人医院最顶层的观测室,散发着幽香的新鲜百合挺立在白瓷长颈瓶,控制室的温度调到了最适宜温度, 所有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走动时几乎没发出声音。   小型玻璃观测箱按照等比例裁好, 里面铺着柔软布料, 旁边散落着几个绿色蓝色的小球,一只毛茸茸的小豹子趴在里面睡得很沉。   那小豹子睡得香甜, 时不时用爪子扒拉着耳朵, 甚至还打着小呼噜。   “心率每隔两小时监测一次,区域值达到k点的时候就注射七毫升的m2试剂……”   男人的嗓音很低,他面前的两个研究人员目光连连点头记录在本子上记录着,生怕遗漏掉什么。   到了最后,所有的注意事项都仔仔细细重复地朝着面前两个研究人员说了后,莫广似乎才放下心来。   不一会,两名研究人员就识趣地退了出去,玻璃箱里的小豹子前端的爪子有监测环, 他们在监视室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观察数据数据仪就行了。   小型玻璃观测箱前,穿着白大褂的莫广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心有所感地抬头,望向了玻璃观测箱。   玻璃箱的小豹子似乎是刚刚睡醒,有点懵地站在了柔软的布料上,谨慎地着用爪子挠了挠布料。   软的,安全的。   玻璃观测箱前伫立着穿着白色大褂的莫广, 微微倾身隔着玻璃观测箱,轻轻点了点玻璃。   小豹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下, 走了过去, 然后伸出一个爪子摁在玻璃上, 肉垫从玻璃外看软乎乎的。   摁着小爪子的动作看上去乖得要命。   莫广心都软成了一片,他伸出手指,也摁在了玻璃上,朝他轻声哄道:“很快就能出来,乖。”   歪着脑袋的小豹子却像是听不懂,一双鎏金色的眼睛巴巴望着他,还伸着爪子努力去够小型玻璃观测箱的出口。   他想要出去。   莫广耐下心来道:“很快就能够出去了,再等等。”   他以为博安是不适应这个新建造的小型玻璃箱,还特地放了两个博安爱玩的小球,想要新的观测箱染上博安的气味。   但是现在看来明显不太行。   小豹子一直在巴巴地望着他,甚至还把两个爪子扒在玻璃箱前,甚至带着点急切地扒拉着玻璃窗,鎏金色的眼睛看上去格外可怜巴巴。   好像是在委委屈屈撒娇。   莫广心软成了一片。   他俯身,打开了小型玻璃观测箱的开口,伸手将软乎乎的小豹子捞了上来,想给小豹子透个几分钟的气。   但是莫广没想到,他刚伸手将小豹子捞起来,刚才还眼巴巴地软乎乎望着他委屈撒娇的小豹子,眼睛一亮直接一爪子蹬在他肩膀上。   然后敏捷地蹬着他肩膀腾空一跃,撒开爪子朝着外头狂奔。   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屁股的背影。   莫广下意识喝道:“博安——”   谁知道刚才还委屈巴巴撒着娇的小豹子连根毛都没给他留下,迎风拔足狂奔。   小豹子狂奔得连口气都不喘,小型的玻璃观测室给他极强的压抑感。   狂奔的姿态生怕慢了一步就被抓回去被关在玻璃观测室,   他对莫家私人医院顶层的构造很熟悉,甩掉了屁股后面追着的人,大摇大摆地朝着莫霄的电梯走去。   博安知道莫霄的专用电梯很少人用,蹦跶着用爪子摁下电梯按键。   电梯里的小豹子昂着脑袋,看上去意气风发,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外头等候的人也看到了电梯里的人。   白驰和莫霄秘书站在了电梯前,看见昂着脑袋的小豹子愣了愣。   大摇大摆走出电梯的小豹子:“……”   他甚至刹不住车,昂着头就摆到了白驰面前。   白驰盯着他不说话。   小豹子:“……”   正面打赢面前这头白狼的概率是多少来着?   电梯外右侧的长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密集得厉害,听声音应该是莫广和那群研究人员。   白驰似乎也听到了长廊那边的动静,他偏头望去,看见好几个面色慌乱的研究人员和莫广急促地朝着电梯这边奔来。   还没等白驰弄清楚什么回事,他就听到面前的小豹子软软地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叫他。   白驰倏然地转过头,就看到小豹子朝他奔来,像以前还没学会走路,但依旧是晃着脑袋朝他奔来。   白驰眼神柔和了下来,他下意识半蹲下身子,准备接好小豹子。   小豹子也腾空跃起,似乎是要扑向他的怀抱。   “等——”   那边急促奔来的莫广话脱口而出,还没说完,就看见白驰已经半蹲下来接小豹子了。   下一秒,跟个小炮弹一样的小豹子一脚毫不犹豫蹬在白驰脸上,活生生将白驰的脸撞歪,然后如法炮制地拔足狂奔。   白驰被炮弹一样的小豹子蹬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只听到“咻”地一声,博安就不见了踪影。   急忙奔来的莫广想转身追去,却又顾及到脸上被踹了一脚的白驰,他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急忙咬牙道:“不好意思大哥,博安他可能不适应刚被关起来。”   “大哥我先走了——”   “待会再跟您说——”   说罢,莫广又脚步急促带着一群人呼啦啦的朝着小豹子逃跑的地方狂奔而去。   深呼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白驰:“……”   谁他妈是他大哥?   莫霄的秘书小心翼翼望着面前的白发男人道:“白先生,莫总那边可能出了一点问题,可能要等问题处理好了,您才能好好见到博先生……”   白驰神色冷淡地站在原地,伸着手摁了摁被博安踩了一脚的脸,没说话。   莫霄秘书也在心里叫苦。   他按照莫霄的吩咐带着白驰去看一看开始抗排斥反应治疗的博安,让那群生化人放心,却没想到他们脚都没踏进电梯里,就看到了博安出逃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也不知道莫总到底纵容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让那只小豹子大摇大摆昂着脑袋在电梯里等电梯。   好一会,白驰才微微抬眼,气息沉静淡淡道:“给你们莫总添麻烦了。”   他抬腿走向莫广离开的方向,嗓音不带什么情绪道:“你先回去跟你们霄总说,我见到人了。”   莫霄秘书有点愣,就看到面前气场格外强悍的白发男人朝着外面走去,一边神色冷淡走着一边单手松着领带,看上去像是要去教训什么东西。   “应该是小型玻璃观测室让他心里不舒服,博安兽态的时候情绪会被放大,亢奋的时候会格外亢奋高兴,想出去撒野。”   “没什么大问题,放他出去溜一圈,他不会跑出这个医院。”   “他顶多在花园那几处溜达玩球,玩累了他自己会跑回来。”   办公室里,莫霄一边批着文件,一边对着手机那头的莫广淡定道:“而且他只会跟亲近的人这样闹。”   当初他将博安捡回来养了快两年,博安才跟他亲近一点变得闹腾起来,每次闹腾后都会叼着自己的毛球老老实实给顺毛。   莫广拿着手机望着面前的景象,沉默了。   电话那头的莫霄还在悠悠道:“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顶多因为玩得太疯把草坪的那块草皮啃秃了而已。”   莫广面无表情道:“我宁愿他把一整个草坪的草都给啃秃。”   也他妈不愿看到面前的这只小豹子跟身旁的那只公猫玩得不亦乐乎。   莫霄:“什么?”   莫广摁了摁眉心,强迫自己冷静道:“没事。”   顶多是看到自己的小豹子跟在其他的公猫勾勾搭搭。   他对电话那头的莫霄道:“挂了。”   说罢,便把手机丢给了身后的研究人员,然后深吸一口气盯着花园草坪上的小豹子。   花园草坪里的小豹子兴致勃勃,用爪子好奇地碰了碰着旁边的那只公猫。   那只公猫长得漂亮,毛皮雪白柔顺,一双湛蓝的眼珠子像两颗玻璃球,它像是特别喜欢身旁的小豹子,一直跟在小豹子的身边打转。   甚至在转悠悠中想要舔了舔小豹子的毛发。   莫广感觉血管突突地跳起,却还记得莫霄说的话。   ——小豹子跑出去是因为抗拒小型玻璃观测箱,给他玩累了就会自己回来的。   但是这他妈也不意味着那只公猫能够去舔博安的毛。   他才跟博安亲过多少次?   一个手都数得出来。   怎么就轮到一个看破猫来对博安亲亲舔舔的?   莫广气得脑子嗡嗡响,他咬牙切齿对着身后的研究人员压低声音道:“哪里来的猫?”   “阉了没有?”   研究人员惶恐摇头说不清楚。   花园里的小豹子好奇地望着那只猫,直到那只猫走到他面前试图给他舔毛时,小豹子立马特别谨慎地蹦跶出了三米远。   玩归玩,他还是一个特别洁身自好的好豹子。   不能搞这些花花草草的。   那只猫又跟了上去,像是依依不舍一样围着他打转,再一次试图给他舔毛。   小豹子直接撒开腿跑了起来,狂奔得脑袋上的毛都竖立起来,一小撮毛坚强地迎风招展。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被大白狼叼回去的小豹子:我是个洁身自好的好豹子 第74章   “咻”地一下, 花园的草坪上就只剩下那只毛发格外漂亮的猫茫然地站在原地。   它转了一圈,像是懵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上的那只小猫一下子就不见了。   下一秒, 树丛里冒出来了一群人, 那群研究人员小心翼翼拿起那只猫, 抬起猫的四肢,紧张地研究了好一会才朝着身后的莫广道:“莫总, 它被阉了。”   放下心来的莫广格外冷酷道:“嗯。”   那几个研究员谨慎朝着莫广道:“看样子应该是从附近大门钻进来的, 脖子上挂着吊牌。”   金属吊牌上面写着猫咪主人的联系方式还有住址,应该是为了猫咪走丢后给捡到的人联系主人用。   莫广本来已经抬起的脚步又硬生生停了下来,他回头眯着眼盯着那只猫。   那只猫似乎是感觉到什么,有些害怕萧瑟地往着研究人员手上躲。   莫广走了过去,微微倾身,垂眸用手指抬起了那块金属吊牌。   他看着金属吊牌上写着猫咪昵称还有主人电话联系方式,眉梢轻微地动了动,似乎觉得某个拔足狂奔的小豹子也挺适合栓一个。   好一会后, 莫广放下金属吊牌,抬眼淡淡道:“给上面的人送回去。”   研究人员点了点头,匆忙地抱着猫去到一旁联系上面的主人。   因为莫霄的话,莫广一行人没有出去再出去找博安。   小豹子前端爪子有监测环,移动方向都能在监视仪器上看到,一旦出了安全位置就会触发警报。   但是真的如同莫霄所说,小豹子并没有跑远, 而是兴致勃勃地绕着整个医院狂奔。   狂奔得还特别有规律,跑五圈就停下来, 奖励自己玩十分钟的球, 然后时间一到又开始撒开脚狂奔。   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几个研究人员都已经放下心来, 但他们依旧丝毫不敢懈怠。   因为莫广就拉着把椅子坐在他们后面,面无表情地翘着腿盯着监视仪器。   男人目光如有实质,从小豹子绕着医院狂奔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转移过,一丝不苟地盯着监视仪器,没落下一分一秒。   哪怕仪器上面只是一个移动的数据点,男人也没舍得移开视线。   好像只要自己一移开了视线,那头小豹子就如同之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够在电话那头听着小豹子的惨叫。   --   傍晚的天色昏黄,天际边只剩下大片堆砌的云,晚霞的余光渗透在云层上,丝丝缕缕的金光照射下来。   监测室中,莫广坐在椅子上,他不断地用指骨敲击着扶手,抿着唇盯着监测仪器上移动的数据点。   整整一天。   博安都没有乖乖回来的意思。   似乎是在外头玩得不亦乐乎。   莫广带着点烦躁地深吸一口气,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在一开始就调查清楚博安对小型玻璃观测箱那么抗拒。   天色晚霞越发金耀,检测仪器上移动的数据开始往着检测室移动,移动的弧度不大,却让莫广倏然起身,朝着外面疾走去。   莫家私人医院顶层长廊,透明玻璃窗投下晚霞缕缕金光,又被分割成一块块。在昏黄明暗交接处,一只庞大的白狼朝着检测室走去。   那头白狼着实庞大强悍,一双鎏金色兽瞳淡漠,皮毛在金光下似乎耀眼得发光。   它嘴里叼着一只睡得香甜的小豹子,似乎是在极其安全放松的地方,四个爪子在空中晃悠晃悠。   疾步而出的莫广顿住了脚步,他看着那头白狼带着小豹子走进了检测室,然后将睡得香甜的小豹子放在地上,熟练地舔舐起来。   小豹子似乎是累极,只用爪子扒拉一下耳朵,就翻身用着屁股对白狼,蜷缩起来睡得香甜。   白狼淡漠的兽瞳变得柔和了下来,它如同以前在地下生物实验室一般,如同长辈一样舔舐了几下小豹子的脸庞,叼起小豹子放进了小型玻璃观测室。   莫广下意识地疾步走过去,他想说博安对这个东西很抗拒,就看到白狼瞥了他一眼,然后自己也走了进去。   莫广:“……”   小型玻璃观测箱虽然是小型,但是考虑到博安真实兽态,所以实际上并不下,庞大的白狼走进去还有很多剩余的位置。   小豹子被放进小型玻璃观测箱,先是迷迷糊糊地蹬了蹬后腿,似乎是在梦里都在抗拒这个东西。   但后来等到白狼来了后,小豹子又安静了下来,舒舒服服地打起了小呼噜。   等到小豹子彻底沉睡后,白狼才从小型玻璃观测箱里出来,朝外面走去。   半个小时后。   检测室外的会谈室,白驰衣物穿戴整齐,神色淡漠坐在椅子上。   莫广斟酌着正式叫了一声:“大哥。”   白驰:“……”   他嗓音漠然道:“谁是你大哥?”   莫广没说话,只神情格外肃穆地坐在椅子上,然后他就听到了白驰淡淡道:“听说你之前把博安送给秦家那边的人?”   莫广:“……”   白驰继续淡淡道:“还说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同意博安那个项目?”   莫广:“……”   白驰嗓音没有什么变化:“说句实话,我们不看好你跟博安在一起。”   在南部有暴风雨莫广没说话,只是目光很轻地望着面前的古朴木桌。   白驰:“博安性子倔,在地下生物实验室就被我们这群人给惯坏了。”   “你别看他平时会来事,但其实很死心眼,认定了谁就这辈子就是谁。”   “他口中的守寡,并不是开玩笑。”   博安不像他们,他在某种程度上跟野生兽类一样,纯粹得几乎凭借着本能行事。   对伴侣的忠贞和信任几乎是刻入骨子里的。   白驰抬起眼,他不带任何情绪漠然道:“所以我不看好他跟你在一起。”   人类跟博安不一样,也许人类能够坚持忠贞誓言六七年,但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四五十年呢?、   如果跟人类在一起的人是萧平,白驰不会有任何异议。   因为萧平跟博安不一样,或者说,他们比博安更像人类会趋利避害。   白驰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道:“莫先生,我没有办法跟你说清楚。”   “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   会谈室很安静,莫广坐在面前椅子上,他嗓音很轻平静道:“对伴侣的忠贞和信任我知道说出来并不可靠。”   “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在手腕上带一个小型电击环。”   “遥控在博安手里,你们也不用怕我哪天发病会把博安弄死。”   “因为我会在有那样的念头前把我自己弄死。”   白驰的目光复杂起来,他盯着面前穿着白色大褂的莫广,似乎是在那番话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后,白驰起身没有说话,但神色确实是松动了几分。   他们也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毒家长,只是担心博安在外头又吃到苦头,但是面前人好像比他们还要担心。   生怕博安在自己身上吃了一点亏。   看着白驰松动了几分的神色,莫广试探道:“大哥,你明天还来的吗?”   白驰:“……”   白驰:“别叫我大哥。”   这玩意是没有哥吗?   怎么逮着个人就他妈叫大哥?   莫广谨慎道:“好,大舅哥,要不要我送送您?”   白驰面无表情地推门走了,头都没有回。   莫广想了想,琢磨着其实自己的沟通还算是有效,于是便舒缓了眉眼,第一件事就是朝着检测室走去。   检测室灯光明亮,研究人员听了莫广的话,在小豹子醒了后的第一时间就将它拿出了小型玻璃检测箱。   此时此刻小型玻璃检测箱前,小豹子正低头玩着自己的小球,耳朵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倏然竖了起来。   莫广走了进来,就看到小豹子扭头望着他,一个爪子还搭在自己的小球上。   莫广上前,不轻不重地弹了弹小豹子的尾巴道:“今天怎么回事?”   他严肃道:“你把大舅哥吓坏了。”   小豹子:“……”   大舅哥?   什么玩意?   它歪着脑袋,转身朝着小型玻璃观测箱走去,主动跳进了观测箱,叼了一个莫广织的小球放在了莫广手里。   然后大方地摆了摆爪子。   意思很明白。   赏你的。   莫广:“……”   他用小球跟小豹子玩了十多分钟的推小球,然后小豹子就挂在他白大褂的口袋上,不下来了。   不管莫广去做什么,小豹子都扒拉在他身上,看上去分外黏人。   莫广心软成了一片,他开始觉得好像小型玻璃观测室不够大。   他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换另一种材质,最好是他也能跟着进去的那种。   莫广弹了弹小豹子的屁股道:“是不是以为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小豹子歪着脑袋,一双鎏金色的眼珠子望着他,然后腼腆地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莫广:“……”   小豹子亲得很认真,两个爪子还摁在他脑袋上让他别动。   亲完嘴巴,又去亲他的脸颊。   特别严谨地亲了他八下。   因为偷溜出去的时间刚好就是八个小时。   亲完后,小豹子满意了,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又用着屁股对着莫广。   刚心都融化的莫广:“……”   他拎起小豹子,对着小豹子那双无辜的眼睛冷酷道:“这次不算。”   “十个吻。”   “下次变成人的时候要还回来。”   小豹子蹬了蹬后腿,又被莫广摁了下来。   莫广沉稳道:“你数学不好,”   “得听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75章   晚上九点。   莫家私人医院高级病房。   护士给病床上的莫广换完纱布后, 就看到莫广套上白大褂,往自己身上喷了点酒精,掩盖住轻微血腥味。   喷完酒精后, 莫广就朝着顶层的观测室走去。   还没走到观测室, 他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嘈杂动静。   莫广用指纹解锁开观测室, 看见小豹子在观测室里激情跑酷,边上坐着莫霄, 翘着腿对小豹子吹了个口哨, 说牛逼。   莫广:“……”   亢奋的小豹子听到动静,耳朵倏然竖了起来,毫不犹豫跟个炮弹一样朝他冲了过来。   莫广已经附身做好了抱着他的准备,没想到小豹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半路硬生生刹车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手上。   没撞在他胸口。   莫广拎着小豹子,发现了点不对劲,他抬起小豹子的下巴,然后伸手摸了摸。   摸到了一点辣油。   麻辣小龙虾的味道。   莫广沉默, 然后面无表情对着莫霄:“你他妈给他吃了什么?”   莫霄啧了一声道:“没给。”   他面不改色道:“回来打包一份麻小,我在观测室就吃完了。”   莫广继续面无表情道:“它嘴巴边上的猫全都是辣油。”   莫霄想了一下道:“不过它刚在外头,扒拉了一下打包盒。”   他看上去很淡定道:“可能那时候没忍住,舔了几口汤。”   小豹子眼睛亮晶晶,它舔了舔嘴巴周边的毛,显然是很满意那家麻辣小龙虾的汤。   莫广扯了张浸透消毒液的纸巾,低头地想擦干净小豹子嘴巴上的毛, 却发现自己还没小豹子舔得快。   等纸巾怼到了小豹子面前,小豹子已经意犹未尽地将嘴巴舔了干净。   莫霄还在那边淡定道:“以前他连小龙虾壳都嚼碎咽下去, 生的也能啃, 喝点汤没什么事。”   前几年他瞎几把养。   博安就瞎几把活。   这几年还不是好得很。   博安也是很快乐的, 跟着他熬夜吃外卖瘫在沙发上一天不动,给个铁皮床自个都能蹦跶一天。   莫广面无表情吓唬着小豹子道:“你再跟他鬼混乱来。”   “我就让你跟白天花园里那只公猫成双成对做没蛋蛋的好兄弟。”   小豹子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耳朵,慢吞吞地用屁股对着他,然后腾空一跃,蹦去了莫霄的怀里。   莫霄低头弹了弹它的屁股,啧啧道:“你莫总破毛病真多。”   “下回去我那里。”   “想吃什么你霄总给你买。”   “男人啊,持家虽然是件好事,但是抠抠搜搜就不行了。”   他逗着小豹子道:“是不是?”   小豹子没说话,但是郑重地把自己心爱的小球递给了莫霄,以此表示赞同。   莫霄乐得给那死人脸的莫广找麻烦。   前几年莫广这玩意处处跟他作对,他没让博安送他进大棺材,都他妈是看他们俩好歹是从一个娘胎出来的。   莫广:“你这几年就是这样养他的?”   莫霄挑眉道:“有问题?”   莫广:“你管它去翻外卖袋子叫做没问题?”   莫霄:“什么叫翻外卖袋子,我吃肉,它跟着喝汤,有问题吗?”   “子不嫌母丑,你要是不爽,你当初怎么不去捡他?”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莫霄怜悯道:“哦,你那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他妈一个待嫁大家闺秀一样。”   “给你捡你也捡不到。”   莫广:“……”   莫霄则是淡定地逗着小豹子。   开玩笑,听不到这死人脸的莫广叫大哥。   他还听不到博安叫他哥?   到头来莫广这玩意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叫他哥?   逻辑清晰,无懈可击,闭合完美。   博安真他娘是个宝贝豹子。   下次就给他舔舔龙虾壳。   十分钟后。   莫霄被赶出了观测室,在外头跟着他的外卖盒待着。   小豹子扒在玻璃窗上,看上去像是分外不舍地望着他。   被滚出去的莫霄有点触动,毕竟面前的小豹子已经很久没有跟以前一样那样好揉搓。   他刚想说自己不久后还会来,就看到了小豹子用爪子指着旁边的麻辣小龙虾打包盒,依依不舍。   还认真用爪子拍了拍玻璃两下,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拍了一下玻璃。   中辣,大份。   下次记得带。   莫霄:“……”   他看着小豹子给莫广捞了起来,莫广透过玻璃瞥了他一眼,神情不耐烦。   示意他赶紧滚蛋。   莫霄身边的研究人员摸不着头脑,只能小心翼翼朝着这位私人医院的大老总道:“莫总,我找两个研究员送送您,顺便跟您汇报一下近日博先生的数据状态?”   莫霄没说自己这个大老总是给赶出来的,他只挥了挥手,走之前还不忘拿着自己的外卖盒。   省得那头小豹子半夜跑出来把连皮带壳的把汤给喝了。   莫霄拎着自己的车钥匙和外卖盒,悠悠朝着外头走去。   深夜十点多的莫家私人医院幽静,天际挂着一轮柔和的明月,清辉洒了一地。   莫霄其实之前以为莫广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莫家私人医院最顶层。   因为那是当初那个疯女人试图解剖莫广脑子的地方,这地方各种昂贵的高级设备十分齐全。   没人愿意反反复复踏进自己的童年噩梦所处的地方。   但是莫霄没想到,莫广如今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最顶层的观测室。   他好像全然已经忘记了当初了那件事,只要能在观测室陪着博安,就能够坐着处理数据一整天。   莫霄其实不难理解那位M国的老人会什么会那么激动打电话过来跟他说,小广最近变得太好了。   好得让他这个老头子死后都能瞑目了。   那老人跟他叨叨了半天,最后还小心翼翼问他有时间能不能带着那个小豹子过来看看他。   老人还说,莫广之前已经答应了,他都已经开始给那个小豹子修建跑马场了。   奇怪。   太奇怪了。   莫霄从前以为,只能是有个倒霉蛋的天仙降临,一屁股坐坏了莫广的脑子,他才能够在莫广眼里看出点情爱。   最重要的还是在莫广脑子坏掉的情况下。   如今脑子没坏,眼里的温柔倒是表露得清晰无比。   估计莫家十几年的青烟,全他娘都冒在了莫广头上。   才让这一个死人脸在准备进自己大棺材前见到了博安。   -   “别动。”   “说好十下的。”   检测室的浴室里,穿着病服的博安被迫仰起头,他唇被人咬着,柔软的浅金色头发里,隐隐绰绰有着几根修长的手指。   他对面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修长手指扣着他的后脑勺,一丝不苟地完成着他的今天的承诺。   男人身上带着的雪松味掩在酒精味中,低着头从他的耳廓吻到了他的喉结。   甚至还咬了一口他的喉结。   博安下意识偏过头,滚动了几下喉结,却发现男人对他的反应格外爱不释手,细细地吻着他的喉结。   他含糊嗓音不清道:“痒……”   莫广垂下眸子,遮瞳下的漆黑眼眸带着深重的情绪,他哑着嗓音道:“我今天看见你跟那个小公猫亲亲我我了。”   博安有点心虚,他磨磨蹭蹭道:“我们生化人都喜欢毛发长得好看的。”   “你看它好漂亮的,雪白雪白的。”   莫广:“……”   他突然想到他们人类的毛在生化人眼里,可能并不是那么好看。   博安:“而且它要舔我,我马上就跑了,跑得超级快。”   “白驰说过,要做个一个洁身自好的好豹子。”   莫广笑了笑,他低声道:“你猜我在那小猫身上发现了什么?”   博安喉咙被细细吻着,眼睫颤动了几下含糊:“发现了什么?”   莫广收紧扣着他的后脑勺的手,慢条斯理哑声道:“那小猫脖子上有一个金属吊牌。”   “上面写着它主人的联系方式,还有它的名字。”   他道:“下次再这样跑出去跟别的小猫亲亲我我。”   “给你脖子上也挂一个。”   “刻上我的名字。”   “让别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小豹子。”   博安嘟囔道:“哪有豹子挂这个的。”   莫广拍了拍他屁股道:“怎么没有?”   “有文化的小豹子都挂这个。”   博安想了想,为了哄面前男人开心,他大方道:“行吧。”   他又磨磨蹭蹭道:“能不能要24K纯金的?”   “霄总说黄金这玩意保值,说我以后就别去别人店里打工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去非洲淘一淘”   莫广也想了想,他道:“要不要镶钻?”   “我记得莫霄之前在拍卖会上买了一个挺大的钻。”   博安眼睛亮了亮,明显是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他道:“能镶吗?”   莫广:“镶。”   “中间镶个大的,边上再镶一百零八颗小的。”   博安道:“好诶。”   莫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眸微微一动道:“你喜欢钻?”   博安自豪道:“喜欢,莫总还说以后我要是没出路了,还能去非洲帮他挖黄金挂钻石。”   “一刨一个坑。”   莫广低头笑了一下,他亲着博安耳垂哑声道:“喜欢什么样的?”   博安想了想道:“亮晶晶的。”   莫广弯着唇道:“好。”   亮晶晶的钻石   放在银戒上肯定特别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 第76章   “哥, 博安还在出差吗?”   宽大的餐桌上,黑发男生神情看上去有点失落道:“他已经出差了快两个月了。”   秦宇手上的刀叉顿了顿,闻言有点心虚含糊道:“对……”   “就是他之前的老板来找他, 说是有点什么事情……”   秦然不说话, 他抿着唇, 切着煎蛋。   秦宇有点小心翼翼望着他道:“要不哥哥再给你找个新的保镖?”   “哥哥给你照着博安的模样和性格找,怎么样?”   “或者之前我给莫广的秦卡也挺好的, 脾气跟博安差不多……”   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秦然轻声打断:“不用。”   秦然没有抬眼望他,依旧是垂着眸子切着煎蛋,却重复道:“我不要其他人。”   “只要博安一个就够了。”   秦宇有些犯难,他看着秦然吃了几口煎蛋,便拎起挎包道:“哥,我去上课了。”   那个挎包是他宝贝弟弟第一次跟博安去学校背的,博安离开了多少天,他宝贝弟弟就背了多少天。   背包上还有一个玩偶吊坠, 看上去像是电玩城娃娃机里的那种玩偶吊坠。   秦宇叹了叹口气,靠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的早餐不说话。   秦然背着挎包,带上耳机自己去坐了地铁,秦家的司机已经很久没有送过他了。   他知道自己不远处有秦宇给他安排的保镖,但是不会再像从前那么抗拒排斥。   他甚至有时候还会放慢脚步,让那个保镖在人山人海的人流中跟得没有那么吃力。   因为他会想到某个浅金色头发的青年也是做这个工作, 那个青年可能也会希望自己跟着雇主能够不那么吃力。   到了S大,在去往数统院的教学楼路途中, 秦然碰见了不少人跟他笑着打招呼, 不再是从前一路低头去到教学楼。   八点半,第一节 课开始。   秦然坐在阶梯教室的第一桌,背脊挺直,垂着眸子握着笔打着草稿。   课堂过去二十分钟,讲台上的老教授叫自己的得意门生秦然上去讲解白板上那道题的思路。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乌泱泱地坐满了人,秦然抬眼看了一眼老教授,起身拿起自己的草稿纸,走到了讲台。   以往那个说话大点声都会被吓到的黑发男生,此时此刻正单手微微扶着讲台麦克风,偏头开始对着白板上的解题过程分析。   男生嗓音平稳,解题思路也异常清晰,他说得不快也不慢,恰巧处于一种让人很舒服的状态,十分游刃有余。   讲解完后,阶梯教室响起了一整片掌声,不少人的目光都跟随着拿着草稿纸往下走的秦然,有敬佩也有艳羡。   讲台旁站着的老教授也很满意,等到上午的大课结束后,老教授还特地将秦然留了下来。   老教授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想着以前秦然从来只在最后一排坐着,哪怕天赋极高,但因为自身性格原因,去参加的比赛也很少。   但如今性格变化得极其大,能够拿着一张草稿纸上台毫不怯场,老教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今后继续保持这样好的状态,最后还问了一句他未来的打算。   秦然听着老教授的那句话,又好像变成从前那个腼腆的男生。   他笑了笑,轻声跟面前人说他今后会继续在这个领域深造,希望能够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然后争取以后赎金一个亿。   就好像某个人说过的那样。   在老教授拿着保温杯离开后,秦然背着挎包去了S大的南门。   那个地方是当初他跟博安一起被绑上面包车的地方。   南门银杏金黄落叶纷纷扬扬,金黄铺满了一地,就连长椅上也铺满了落叶。   秦然坐在长椅上,膝盖旁趴着一只狸花猫。   他垂着眸子摸着那只狸花猫,想跟博安说S大的银杏叶落了一地,很漂亮。   他想跟博安说有一只狸花猫经常会扒拉着他的裤脚要吃的。   他还想跟博安说,四十八天了。   他有点想他了。   -   莫家私人高级病外。   莫广面无表情抱着手,他靠在墙上,盯着椅子上的秦宇道:“不可能。”   “博安这个情况,我不可能会给其他人进去。”   前段时间在博安身上发生的事几乎成了他的心病。   秦宇发愁低声道:“我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太一样。”   “但是你是知道我弟那个性子,他现在天天就等着博安回来。”   “我瞒了那么久,总不可能一直瞒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还不如早点让他看到……”   莫广没说话,他冷淡目光落在地砖上,没什么情绪道:“你知道你弟喜欢博安吗?”   秦宇愣了愣,终于品尝出点不对劲迟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以为只有他这个常年混迹风花雪月的情场老手才能知道秦然的心思,但一向压根懒得理会这种事情的莫广是怎么知道的?   秦宇又震惊道:“难道是小然他跟你说了?”   “我是他亲哥他都没跟我说。”   莫广冷淡道:“没有。”   秦宇:“那你怎么知道的?”   莫广面无表情道:“博安是我对象。”   “我不知道谁知道?”   秦宇松了口气道:“我就说小然不可能会不跟我说,跑去跟你说……”   但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秦宇猛然愣在原地,下一秒,无法控制的音量飙高道:“你说什么——”   “谁是你对象???”   莫广直了身体,抬着下巴假装淡然道:“博安。”   秦宇第一个反应是不可思议道:“你他妈为了给莫霄找茬,把博安带到你床上了?”   莫广:“……”   他咬牙切齿道:“我们是自由恋爱、情投意合、天合之作,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为了找茬把博安拐床上?”   秦宇搓了搓脸喃喃道:“两只眼睛。”   莫广:“……”   他平静道:“你现在滚出去还来得及。”   以后婚宴秦宇就他妈等着坐狗那一桌吧。   秦宇还是难以自控喃喃道:“你没开玩笑吧?”   莫广抬眼,只矜持道:“我最近在看钻戒了。”   “有推荐吗?”   秦宇目光呆滞,整个人傻眼在原地。   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兄弟,突然在某天跟身经百战恋爱经验丰富的自己说要买钻戒,那个人还是常年累月板着死人脸的莫广。   他惊恐道:“你们到底谁给谁下药了?”   莫广之前对博安那样,都他妈能追到博安,除了下药还能有什么解释?   而博安能够硬生生将一个随时随地准备去睡棺材的人劝到买钻戒,除了下药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不对。   博安那个比较猛,可能不只是下药,这他妈得对莫广施法下蛊才行。   莫广面无表情道:“你最好想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打断腿都不用打急救电话,一分钟之内抢救人员就能抵达现场。   秦宇有些站不稳喃喃道:“不行,你得让我好好捋一捋……”   “我现在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十分钟后。   秦宇双手撑在膝盖上麻木道:“所以你让他捅了你一刀?”   “还把你踹飞三米远?”   莫广点了点头矜持道:“还行,毕竟当时只有我能够靠近他。”   秦宇沉默着没说话,他欲言又止,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当初别人不靠近是因为别人都长了脑。   那个情况下去靠近博安的,可能也只有他这个不怕死的兄弟。   想到这里,秦宇神色复杂想着,他的宝贝弟弟估计这会真的没机会了。   秦宇本来以为在那样的情况下,秦然想见到博安一面会很难。   毕竟听莫广说,情况确实是很严峻。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莫广进了观测室半个小时,就面无表情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莫广的声音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让他叫他那宝贝弟弟赶紧过来。   博安说想见他。   -   一个小时后。   检测室。   秦然坐在椅子上,他望着面前的博安,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穿着病服的博安朝着他笑,露出两个小虎牙逗他道:“怎么了?”   他看上去瘦削了一点,浅金色的头发变长了很多,在后脑勺扎成了一个小揪揪,琥珀色的眸子弯弯,冲他笑的样子跟以前一模一样。   秦然想开口,却发现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他眼睛有点红。   他想对面前人说,这个病是什么病?为什么瘦了那么多?   这个病房怎么那么特殊?   为什么他哥哥秦宇说起这件事又要支支吾吾?   但是这些话,涌到了喉头,又被秦然硬生生咽了下去。   秦然红着眼睛,他弯起唇角,声音很轻道:“没事。”   “就是上次你给我抓的娃娃它的钥匙扣掉了。”   “就是小兔子的那个。”   博安伸手揉了揉他脑袋笑眯眯道:“没事,下次我再给秦小少爷再抓一个。”   秦然很听话地低着头,给面前人揉着他的头。   他用力地把喉头的酸涩咽了下去道:“好。”   “你下次要再抓一个给我。”   “我想要一个小豹子的。”   “可以吗?”   博安提到这个就精神了,他道:“可以!”   “等我我好了,还能够让你见大豹子。”   他兴致勃勃道:“你也喜欢豹子吗?”   秦然点了点头,他偏头望向另一侧哑声道:“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来辣嗷嗷嗷昨天玩得好开心,谢谢各位大宝贝嘿嘿嘿(用手jio给大噶比个心) 第77章   观测室门外, 秦宇带着点惆怅,他咬着烟蒂,含在嘴里没有点, 而是叹息道:“这还是小然第一次喜欢上人。”   莫广坐在一旁, 低着头没说话。   秦宇又叹了一口气, 他摘下烟喃喃道:“你说,他一个胆子跟兔子胆子一样大的人, 怎么把这件事藏了那么久?”   藏得那么好, 又藏得那么久。   身旁的莫广还没有动静,秦宇一抬头,本想看看自己的好兄弟在干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好兄弟在聚精会神地盯着腕表。   他惆怅道:“你在干什么?”   莫广头也不抬道:“倒计时。”   “一个小时一到,立马带着你宝贝弟弟滚蛋。”   看样子好像恨不得把秦然踩过的地板砖都给撬了。   秦宇:“……”   “你是不是嫉妒我弟比你乖,比你听话,比你更讨博安欢心?”   莫广瞥了他一眼道:“是又怎么样?”   “你弟要当男小三?”   秦宇:“……”   “话不能这么说……”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莫广眯起眼道:“你也要当?”   秦宇:“……”   莫广:“我他妈就知道你当初怂恿我把博安给你, 就是没安好心。”   “我跟你说,我跟博安已经见过双方家长了,宁拆十座不拆一桩婚懂不懂?”   秦宇:“……”   忽然像是收到什么消息,莫广施施然起身道:“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接我的大舅哥了。”   他轻飘飘道:“我其他的大舅哥他们一群人都在等着我呢。”   话都没说完,秦宇就看见莫广脚下带风地朝着外头走去。   秦宇摸不着头脑,他茫然地想着, 莫家不是只剩下一个莫霄了吗?   莫霄什么时候变成了大舅哥?   半个小时后。   白驰萧平一行生化人出现在观测室。   病床上的博安看上去很开心,他拽着秦然的手跟面前一行人兴致勃勃道:“这是我之前的老板, 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带着小小的炫耀道:“也是我的朋友。”   秦然有点紧张, 他在裤上蹭了蹭手, 郑重地朝着面前人道:“您好,我是博安的朋友,我叫秦然。”   最前面的白发男人微微点头,他低沉道:“你好,我们是博安的哥哥。”   萧平唇边带着笑,他一眼就看出了面前的黑发男生对博安的感情不一般,他对身后一群人使了个眼色。   几分钟后。   一群生化人和蔼地拍着秦然的手道:“小伙子在哪里工作啊?”   “家里有几个人啊?”   “你父母接不接受入赘啊?”   秦然一脸茫然,但还是认真郑重回答:“我现在还在读大学,但以后打算在自己专业领域深造。”   “家里人加上我一共四个,我还有一个哥哥。”   “我父母……应该不怎么干涉我的婚姻,如果我喜欢的话,入赘也没问题。”   听到后面,那群生化人眼睛都亮了,纷纷偏头小声道:“这个好,这个好……”   “长得就讨喜,比莫家那个好多了……”   “看上去听话得很,以后也不用担心闹矛盾就出大事……”   “心理看上去也健康,看样子小豹子对他也挺喜欢的……”   “以后入赘了过来,就跟着我们住大别墅……”   一字不落将那些话听进去的白驰:“……”   那群生化人对秦然神情越发慈爱,看上去满意得不得了。   博安坐在病床上,闻言带着点矜持道:“我还有第二个朋友。”   “待会他来了,我再带他来给你们看。”   白驰揉了揉他的脑袋,知道博安是在告诉他们,前几年他过得很好。   在他们不在的日子里,他交到了新朋友,开心之余又忍不住向最亲近的人炫耀。   性格还是跟小时候那臭屁性格一模一样。   博安跟着白驰叨叨着这几年他的日子,没过多久,他被萧平逗的时候,刚开始还昂着头不说话,眼睛却瞥着萧平。   几分钟后,他被逗乐了,好一会他又严肃起来撩着自己的衣服,朝着身后那群人理直气壮地告状。   说萧平这个黑心佬下手一点都不手软。   萧平站在病床前的位置瞬间就被挤了下去,他无奈地站在病床后,鞋子被踩得全是脚印。   就连之前他看好的秦然,看见了博安露出的伤口,都默默地远离了他。   看上去像是待在他身边,会忍不住踩他一脚一样。   萧平:“……”   他透过一群生化人,看见博安大爷似的坐在病床上翘着腿,气定神闲地说下次要是给他带点大燕窝,他就不计较了。   黍翔一边玩着博安后脑勺的小啾啾,一边光明正大地排挤萧平,说别给他机会,燕窝他这里有的是。   没过多久,一个黑发带着点绿的男人走了进来。   博安拍了拍病床被,兴高采烈道:“你来了啊!”   青瓦哆哆嗦嗦地望着一群高级生化人回头望向他,个个都是猛禽类,把他这个青蛙种类的生化人吓得不轻。   他哪里见过这个阵势?   随便一个高级生化人拎出来都能把他碾压成渣渣。   青瓦腿有点抖地朝着博安走去道:“报哥……”   但是等到他走到病床前,却发现了不对劲,博安瘦削了不少,望见他,朝他露出两颗小虎牙朝着身旁人矜持道:“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朋友。”   “他以前还救过我,他叫青瓦。”   白驰朝面前人伸出手,嗓音放轻一点道:“你好。”   青瓦紧张得连忙弯腰道:“您好您好,我听说过您……”   整个地下生物实验室生化人的领头核心人物,如今跟他说话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青瓦努努嘴,说自己救博安是应该的,之前如果没有博安,他早就被那群纨绔子弟玩得半死不活了。   他叨叨絮絮把对博安的印象全部说了出来,几乎都是诚挚真心对博安的喜爱。   一群生化人听着他说,面色矜持却带着几分与有荣焉。   说到后面,被夸得不好意思的博安拉着青瓦,跟他说前段时间他在干什么?   怎么都不见他来联系他?   青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自己找了一个工作,现在正在努力赚钱,还想着第一笔工资发下来要请博安吃饭。   博安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点了点头说很好啊,这样以后就能够好好过下去了。   说完,博安还转过头对白驰悄声说,这是我的好兄弟,以后记得罩一罩。   一整个下午,观测室的交谈就没有停过,直到外头天色暗了下来,博安才说自己该吃药了,让他们赶紧回去。   乌泱的一片人离开了观测室,青瓦还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说报哥以后要是无聊的,就叫他,他一路沿着高楼飞过来,肯定特别快。   博安乐了,他说还是别了吧,他还等着吃他那顿用工资请的饭呢。   一大群人磨磨蹭蹭离开了观测室,观测室安静了下来。   病床上的博安望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   观测室窗户外的晚霞蔓延进来,在玻璃上映衬出了点温柔。   博安望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直到外头的天色暗了下来,他才揉了揉鼻子,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那句话太轻太低,即使是那群早已离开的高级生化人放出所有的感官,也听不到。   莫广沉默地站在监控室,望着博安揉着自己的鼻子,然后低头望着被单发呆。   监控室很安静,只有莫广一个人,他靠在椅子上,半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案桌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资料,几乎全是手写,一沓又一沓地摞了起来,旁边还静静躺着一副金框眼镜。   观测室一晚上都很安静,研究人员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平日晚上都会待在观测室里的莫广,今晚却一直坐在监控室。   观测室里的青年也没有说话,而是一直偏头望着窗外的月亮。   时钟无声无息地走动着,夜色越来越沉,在第二批研究人员交班的时候,监控室的里莫广起身了。   他推开检测室的门,看见了病床上的青年已经躺了下来,背对着他,看上去像是睡着的模样。   莫广走到了病床前,坐在了椅子上低声道:“今天聊得怎么样?”   病床上的青年像是已经沉睡,没有动静。   莫广伸出手,他动作很轻地将散落在博安脸庞上的发缕拨开,低声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博安眼睫动了动,他手指蜷缩起来,没有说话。   莫广:“是昨天听到的,还是前天?”   安静了一会儿,病床上背对着他的青年很低道:“昨天。”   “我听到你们说接下来的疗程很危险。”   博安手指蜷缩着闷声道:“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莫广哑声道:“所以你今天让我把他们都叫过来,是为了看他们最后一面?”   把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全部都叫过来,笑嘻嘻地跟着他们说说笑笑,但是关于自己的事情却半点不提。   博安转过身,他眼睛有点红没说话。   很久很久以后,他说:“如果没成功,我兽化程度太高没有了意识,你一定要用链子把我给锁起来。”   “不要让我出去害人。”   “到了后面,我成为一头真正的野兽,你不要救我了。”   “你把我给杀掉吧。”   “我不想浑浑噩噩活下半辈子。”   莫广望着他,眼眶赤红,他看着博安大滴大滴的眼泪流在枕头边,对着他说,以后如果他变成了野兽,就把他杀掉。   他那么漂亮的一只豹子,不能去害人的。   莫广手肘撑着膝盖,将头抵在博安的被单上,很安静地没有说话。   他听着博安哽咽喃喃说,他希望下辈子他能够投胎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希望不要一出生就待在囚笼里。   他希望他小时候在夜晚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月亮。   他希望他下辈子能够像其他小孩一样,去上学去念书,而不是去做电击实验。   他希望他下辈子,不要再被别人骂牲畜了。   莫广抬起头,他伸出手慢慢地拭掉博安的泪,嗓音很哑道:“没事的。”   博安难过地吸了吸鼻子,一边哽咽一边蹭着他的手喃喃说他觉得他要等下辈子了。   莫广哑声:“下辈子生活成学生的话,你要早上五点半起床,早上上五节课,下午上三节课,晚上还有晚自习。”   “你知道什么是晚自习吗?”   “晚自习就是你一整个晚上都要待在教室里,每天还要写十几套卷子,放假卷子要翻倍,寒暑假都有作业。”   博安呆了,面露惊恐。   莫广擦着他的脸道:“你从幼儿园就要开始写家庭作业,小学要写,初中要写,高中也要写。”   “大概要写十几年吧,然后每隔一段时间还要考试,考试考不好还要叫家长。”   “对了,上了大学还要写论文,论文跟高中的作文不一样,要写差不多一万多字。”   “就是大概十二个八百字。”   博安闻言哭得更大声了,他一边哭一边说不投胎了,不要下辈子了,他得活下来。   活不下去他变成鬼算了。   他打死都不要投胎。   莫广抱着人,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哄着怀里哭得快要打嗝的人。   半个小时后。   “你那天是不是听到了我们说后面这个疗程没有实验过,所以特别危险?”   博安眼睛红红,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难过道:“我还听见你们要让我这几天养好点。”   “我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的,吃饱喝足了准备上路。”   莫广亲着面前人红红的眼睛,低声道:“不是这个意思。”   他跟博安说,后面这个第二阶段疗程确实是没有实验过,风险很大,但是出现风险的结果比起博安病情恶化的结果要好太多。   不过这段时间确实是博安自由活动的最后一段时间。   一旦开始第二阶段的疗程,会发生什么事就没有人能够控制。   就像是癌症患者进行最后的一场手术,手术成功,皆大欢喜,但是没人能够预料到在手术中会碰见什么事情。   莫广头抵着博安的头,声音很低道:“对不起,没有告诉你。”   “我怕会给你太大的压力。”   他想让博安开心的时间多一点,哪怕仅仅只是多几天。   博安吸了吸鼻子,他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小声说了一句话。   莫广听到那句话后,愣了愣,像是有点不太相信。   他听到博安跟他说:“我们去约会吧。”   在他意识还很清醒的时候,去约一次会。   像所有普通的情侣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豹子:变成鬼我也不要投胎去写作业呜呜呜   不虐哒不虐哒,突然发现自己的标签里有个甜文23333,这个标签是编编加哒,大家看就连编编都觉得甜,所以不虐哒,是吧是吧(叉腰) 第78章   清晨五点半。   距离今天九点钟的约会还有四个半小时。   莫家老宅二楼卧室, 偌大满满当当的衣柜里是清一色的黑。   额发凌乱的莫广面无表情地跟着那堆黑衣服大眼瞪小眼半个小时了。   无论是再怎么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此时此刻在他眼里都拿不出手。   十分钟过后。   莫广终于向衣柜伸手,抓了一件勉强看得过去的衣服, 放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丑。   莫广又把那件衣服丢在了地上, 地上的衣服已经摞成了一座小山, 全是昂贵到了极致的奢侈品。   半个小时后。   莫广终于找出一件勉强满意的西服,他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一丝皱褶都不敢弄出来。   然后施然地去洗澡。   六点半, 浴室中的男人在专心致志地用着电动剃须刀,看上去异常认真。   与此同时,观测室里的博安在病床上睡得香甜,他乱糟糟的头发压在脸颊旁,抱着被子还翻了个身。   七点二十三分,浴室门被推开,莫广想了想,又回头去看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的人五官英挺, 微微湿漉的额发贴在眉眼处,他伸手将额发向后捋起,露出饱满额头,然后开始研究自己眼睛下有没有黑眼圈。   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黑眼圈。   扒拉着自己眼睛好几分钟,莫广才松开手,觉得应该是没有那种叫黑眼圈的玩意。   八点整。   穿戴整齐的男人在餐桌前正襟危坐, 身旁的林艺朝他谨慎道:“莫总,您今天要参加什么大型宴会吗?”   看莫广的穿着, 那宴会必定是规模很大的, 到时候他得多安排几个人手去到现场进行看护。   餐桌前的莫广放下餐具, 轻飘飘道:“不是去宴会。”   “是去约会。”   林艺目瞪口呆,他望着莫广望着他继续轻飘飘道:“你们今天不用跟着我们。”   “他不喜欢约会的时候有人跟着。”   林艺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莫广忍了一下,没忍住矜持道:“你觉得我今天这身衣服怎么样?”   博安会喜欢吗?   林艺谨慎地回答道:“挺、挺好的。”   他委婉道:“就是您看上去有点像去参加大型宴会……”   莫广顿了一下,他奇怪道:“有吗?”   林艺小心道:“有一点点……”   莫广低头望了一下自己,胸前闪闪发光的胸针,还有西服袖扣钻石折射的璀璨光芒,他想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道:“领带问题,”   莫广起身上二楼换领带。   八点十三分,莫广对着一柜子的领带皱眉,觉得没一条能看的。   挑了大半天,挑挑拣拣的莫广才挑出一条博安应该会喜欢的领带。   与此同时,观测室里的博安伸脚踢了踢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得香甜。   八点二十五分,莫广跟着网上的教程认真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喷上定型发胶。   八点三十七分,空运的玫瑰花按时运送到了莫家老宅,莫广拿着一捧玫瑰花,驱车赶往莫家私人医院。   八点四十分,观测室的博安被闹钟震醒。   博安迷迷糊糊地把闹钟关掉,他起身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坐在病床上打了个哈欠,先想了一下今早该吃牛肉馅的饺子还是吃虾仁馅的饺子。   想了两分钟,博安决定吃牛肉馅的饺子。   八点四十二分,博安一个鲤鱼打挺,起床后去衣柜里翻出了一套衣服。   八点四十四分,博安换好了今天约会要穿的衣服,然后打着哈欠去洗漱。   八点四十八分,洗漱完的博安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脸。   他抬头望着镜子里头发蓬乱的自己,想了想,伸手接了点水,用那点水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两分钟后,博安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深沉地想着。   没有比他更好看的豹子了。   八点五十分,博安开始吃保温饭盒里的牛肉馅饺子,一个没忍住,顺带把旁边的虾仁馅饺子一起吃了。   八点五十九分,博安抹着嘴巴感叹着饺子真好吃啊真好吃。   九点整,观测室的门被轻轻敲了敲,然后被人推开。   来人西装革履,昂贵的布料泛着珠光色泽,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男人笔挺西服胸前别着胸针,袖扣钻石折射出璀璨光芒,黑发一丝不苟喷着定型发胶,整个人英挺到了一种即将去参加红毯的地步,怀里还有一束带着晨露的玫瑰。   博安目瞪口呆望着面前全副武装的莫广,只觉得以后要是莫广结婚,都不一定会穿得那么大张旗鼓。   他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衬衫和黑色休闲裤,然后抬头咽了咽口水试探问道:“莫总,我们是不是要去参加什么晚宴?”   “还是说今天要去什么高级餐厅吃饭?”   莫广抱着玫瑰花,他并不回答,而是顶着发红的耳根子严肃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昨晚做了一点约会攻略,分别有文字版和ppt版,你想看哪一个?”   博安拽着自己的白衬衫下摆,他努力将自己的衬衫捋得平整一点,然后茫然道:“文字版吧。”   那p什么t的东西,也不懂是啥玩意。   莫广点了点头,他身后的人拿了一台轻薄型号的笔记本,打开给博安看。   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博安头疼,一身正装的莫广却一脸严肃地给他介绍各个攻略。   五分钟后。   博安将面前的笔记本合上说自己选好了。   他拿了一个鸭舌帽套在头上,然后想了想,又从自己的行李箱掏出一把钥匙,便直接拽着莫广走了。   莫广怀里的玫瑰花也被薅了下来,摆在病床柜上,没得带走,他把打扮得金光闪闪的莫广拽着走,   被拽着的莫广呼吸微微一滞,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做得不够好。   他犹豫道:“是不是方案有点少,你觉得太无聊了?”   博安想着那些花里胡哨的方案,眼皮子狂跳道:“没有。”   “特别好。”   “就是我想说,莫总,我们现在还不走的话,电影就要迟到了。”   莫广一愣,然后僵硬地被面前人风风火火拽着走。   --   半个小时后。   因为一路上的风驰电掣,等他们到达电影院的时候,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   电影等候区,博安在取票机面前取票,他身旁的莫广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想了想,走向了另一边。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点电影院里的人并不多,前台售卖爆米花的地方只有一对情侣在排队。   那对情侣中的女方抱怨着身旁的男朋友不够重视自己,肯定是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今天约会居然穿拖鞋来。   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看着自己女朋友生气的模样,连忙抱着爆米花和饮料哄着女朋友说男人都是这样,不怎么会打扮自己。   然后男生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他身后排队。   男人西装笔挺,身材挺拔,看上去将近一米九,五官英挺俊美,额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跟电影院格格不入,袖扣上折射的钻石泛着冷光,周身气质优雅冷清。   看上去随时随地都能去在红毯上走一圈,最后在晚宴上拿着香槟微微颔首的男人,如今正专心研究墙上的套餐。   刚说完男人都不会打扮的男生:“……”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拖鞋,又看了看皮鞋铮亮的挺拔男人,连忙哄着自己的女朋友赶紧走。   售卖爆米花的前台工作人员望着莫广,带着几分紧张,她望着面前气场格外强大的男人,小心翼翼道:“您好,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莫广选了一个套餐,然后掏出钱包,抽出了一张信用卡,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望着信用卡,愣了愣。   就在这时,博安终于找到了在爆米花售卖前台鸡群鹤立的男人,他看着莫广迟疑了一下,然后低头又抽出了一张信用卡,递给了工作人员。   博安:“……”   就在工作人员犯难的时候,一个格外漂亮的青年赶了过来,用手机支付了套餐钱。   青年一头浅金色头发,穿着白衬衫,一双琥珀色眸子一看就能让人心生好感。   全程黑发男人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青年,认真专注得好像在看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在走之前,工作人员还听到那穿得格外隆重的黑发男人跟她郑重道:“我爱人帮我付了。”   博安:“……”   他连忙把人给拽走,生怕莫广抓着后面的人一个一个地去炫耀,说他爱人给他买电影票还买爆米花。   他们提前进了电影放映厅,在昏暗的放映厅里,莫广背脊挺直,双手搭在大腿上,面色淡然。   博安伸手拿爆米花,他膝盖不小心碰到身旁男人的膝盖,才发现男人浑身僵硬得厉害。   这时候,电影开始放映片头,放映厅黑了下来。   博安想了想,便抓了两颗爆米花,递到了莫广唇边悄声道:“你是不是在紧张啊?”   莫广没有什么表情,他偏头去吃两颗爆米花若无其事道:“没有啊。”   博安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先松嘴,不要咬我的手指。”   “……”   莫广低头,然后悻然松开嘴。   博安选的电影是一部爱情片,电影院前两排都是情侣,挨着坐在一起,头靠着肩,看上去分外亲密地在喂食。   下一秒,莫广的手被一只略微冰凉的手牵住,那只手慢慢跟他十指相扣。   莫广偏头,他看着荧屏微弱光芒下的博安,靠在椅子上,侧面的线条分明干净,睫毛纤长卷翘,鼻梁高挺,整个人带着点清澈的少年气。   他没有望向他,扣紧的十指却好像在告诉他,他们和其他的情侣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一样的相爱。   作者有话要说:   莫广:不对,我的爱要比他们多出那么那么——————多   博安:……   甜甜哒快完结辣 第79章   博安发现, 自从他牵了莫广的手后,身旁人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整个人都像是被丢进了粉红色的泡泡蜜罐里,散发着飘飘然的气息。   男人好像是忍了一下, 然后没忍住偷偷地在他手心里挠了挠。   博安愣了一下, 他偏头, 却只看到男人挺直的背脊和严肃的神情。   博安想了想,抓了一把爆米花塞到了莫广嘴里。   格外期待甜蜜互动的莫广:“……”   他嚼着爆米花, 不信邪地又挠了一下, 然后耳根子红了一点,偏头望着博安。   博安正看着大荧屏上双双流泪,在雨中狂奔的情侣看得津津有味,感受到了手掌心又被人挠了一下时,他反手就把另一只手给扣住了,让人挠都挠不动。   然后偏头悄声跟他说待会那个男主肯定会回头狂奔追女主。   莫广:“……”   他抬头望了一眼大荧屏上的男主角,发现那个男主角长得有点像秦然。   晦气。   莫广用后槽牙用力地磨了磨一颗爆米花球。   当大荧幕中的男主女主在雨中终于扯皮完一大堆破事,开始深情相拥的时候, 博安舒了一口气,他不经意偏头,看见了身旁的莫广幽幽地望着他。   前两排的情侣都已经在这时候感动相拥,头靠着肩相互依偎,博安还听到了有个男生感动地对身旁的女朋友说宝宝,你放心以后我们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误会。   甚至不止那一对情侣在说这样的话,几分钟后, 大堆人叫着宝宝的声音此起彼伏。   莫广眼睛亮了一下,他偏头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博安。   博安:“……”   他头皮有点发麻, 立马抓了一把爆米花, 想往莫广嘴里塞, 堵住莫广的嘴。   却没想到下一秒,莫广已经偏头在他耳边严肃又强装镇定地叫了一声宝宝。   比他一个豹子还要快。   博安:“……”   莫广看上去有点意犹未尽,他望着博安,极力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不怕死地又叫了一声宝宝。   然后还用力抓了抓他宝宝的手,以彰显博安跟他的感情深厚。   博安:“……”   他神色有点茫然。   原来人类谈起来恋爱都是那么可怕的吗?   莫广全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垂着眸子,眼睫轻轻动了动,薄唇弯起,整个人锋利眉眼平和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只觉得原来和相爱的人触碰居然会那么美妙,微凉的手指扣在手心,密不透风地交缠着,带来源源不断盈满心脏的满足感。   那些话又像是柔软的词语贴合在面颊上,像是最纯粹的一个吻,又像是极速分泌的多巴胺令人心魂荡漾。   甜得发腻,又甜得让人心颤。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博安变小,然后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让他只能巴巴地望着自己。   电影的后半场,伴随着前两排情侣的宝宝长宝宝短,莫广眉眼舒畅,不再偷偷挠着博安的手心。   电影散场后,博安不太记得这部电影说什么,只记得无论前两排的情侣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身旁的莫广就不动声色地学了起来。   甚至特别热衷于跟风那对一看就是逃课出来玩乐的学生情侣。   因为那对情侣最多亲亲,黏黏糊糊的一看就是在热恋期。   博安:“……”   中午的午餐,莫广原本已经预约好本市的一家高级餐厅,但是因为博安路过一家火锅店走不动道。   于是澳洲小龙虾换成了麻辣小龙虾,单人演奏的小提琴变成了音响里的好日子,莫广穿着价值十几万的定制西装在调料台前调火锅蘸料。   最后还剥了一中午的虾。   豹子嘛。   吃多一点是应该的。   莫广很淡定的想着。   下午两点,莫广原本的计划去本市最大的动物园。   但是没想到博安跟他刚刷了票走进去,动物园里头的动物都开始此起彼伏地兴奋嗷叫了起来。   特别是狮子老虎这种猛禽,更是趴在铁网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博安,兽瞳亮晶晶。   莫广觉得有点奇怪,他迟疑地问博安是怎么回事。   博安想了想说没关系,它们在求偶。   动物世界里很多雄性动物都是喜欢同性。   博安自豪又矜持地说像他这样的大豹子,受欢迎是很正常的。   像以前,他这种受欢迎的大豹子进来都是不要门票钱的,进去混吃混喝都可以。   莫广:“……”   他脑子有病,花了两百五十八来看一群情敌冲他对象求偶。   他一声不吭地拉着博安往外走,说带博安去看海洋馆的美人鱼。   博安有点可惜,不过想了想觉得确实是美人鱼比较好看,便欣然跟着莫广去往海洋馆。   海洋馆的人并不多,环境静谧,幽蓝的水波温柔晃动着,湛蓝的水纹里游动着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   看上去唯美又安静。   莫广很满意。   身旁博安跟他走得很近,甚至因为是工作日,所以在稀少的人流中,他能够牵着博安的手走。   博安看上去很好奇,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鼻尖都快凑到了玻璃壁上,在幽蓝的水光照应下,柔软发丝宛若泛着珠光色泽。   兴许是玻璃壁里面的海洋生物感受到什么,所以对博安格外亲昵,有的甚至跟博安游了一路,送走博安是还依依不舍地摇了摇尾巴。   “咔——”   相机快门键的声音响起,莫广抬眼望去,发现是一个颈部挂着相机的男生,他看上去很年轻,像是个学生,如今正眼睛发亮,微微屈膝用相机拍着博安。   博安微微偏头,他面前玻璃壁里好几只水母浮动起来,大片的柔软触手飘逸起来,幽蓝水光映衬在他眉眼上,看上去漂亮至极。   拍摄完后,那个男生激动得脸都有点红了,他上前对着博安磕巴解释说自己学了很多年摄影,一时看到构图光线都很好的画面就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博安介意的话,他可以把照片给删掉。   但是年轻男生在说出可以删掉照片时,神情格外紧张,带着浓浓的小心翼翼,显然是觉得那组照片抓拍得很好,恳请期盼着面前能够不要删除。   博安没有介意,反而是好奇地问能不能看一看,那男生双颊红通通,鼻尖出了几粒汗珠,连忙说可以的可以的。   莫广看着头碰得很近的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瞪了瞪玻璃壁内的水母。   开什么屏,散什么触手,很好看吗?   玻璃壁里的几只水母慢吞吞地向上窜动了几下,然后柔软的触手散得更开了。   正当莫广专心致志地瞪着水母时,他听到了博安带着点不好意思跟那年轻男生说能不能帮他跟他的爱人拍一张。   他跟他的爱人刚在一起不久,还没有合过影。   年轻男生听到博安有爱人时,愣了愣,好一会才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说可以的可以的,然后就望向博安身边的男人。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青年身边的男人,看上去极其不好相处,轻薄眼皮下的遮瞳冷淡,五官如冰凿一般锐利,漆黑瞳仁像是墨一样晦涩深沉。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冷淡到了极致的男人,听到身旁青年的话后,愣了愣,然后特别听话地僵直在原地,任由着身旁的青年对他摆弄。   博安将莫广的手抬了一下,然后又伸手将他的唇扯开了一点,满意地看着男人唇角有了点弧度,最后牵着他的手,站在玻璃壁面前露出两颗小虎牙道:“我们准备好了。”   莫广浑身僵直,他想回头看一眼那倒霉的水母有没有在开屏散触手,如果那水母没有开屏背景不好看了该怎么办……   他开始有点后悔刚才瞪着水母好几分钟,那慢吞吞的水母也不知道这时候往哪里游去了。   早知道就跟海洋馆经理沟通一下,如果放两个美人鱼在他们后面跳舞那就好了。   “咔嚓——”   相机忠实地记录下了玻璃壁前的两人,柔软金发的青年朝着镜头弯着眉眼,露出一颗小虎牙,他身旁的挺拔男人握着他的手,一贯冷淡的眉眼柔和了下来。   相机快门键按下,年轻男生很高兴跟他们说感觉很好,并且跟他们添加了联系方式,说等照片修好了就给他们发送过去。   等那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年轻男生依依不舍跟博安道别走后,博安兴致勃勃地说想去看美人鱼。   于是他们两个就将海洋馆长廊走了个遍,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转折角落看到了美人鱼。   博安没有来过海洋馆,他说这个美人鱼怎么有点小,是发育不良吗?   莫广也没来过海洋馆,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比博安在外面多生活了二十多年,便带着点迟疑说可能是美人鱼演出服服装有不同码数。   有些体型偏小的美人鱼是专门给孩子看的。   博安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有道理,于是两个人就站在角落前的玻璃壁看了十分钟躲在珊瑚角落的美人鱼。   博安问怎么这个美人鱼不来跟他们互动,怎么一直在角落里弯腰?   莫广说可能是人太少了,或者是没到演出的时间。   他们又等了十分钟,越等博安越觉得不对劲。   博安:“这美人鱼的尾巴怎么是黑色的?”   莫广:“也有黑色的美人鱼。”   博安:“可是她在捡垃圾诶。”   莫广:“……”   五分钟后,清理完垃圾的清洁员闷头带着垃圾游了出去。身形灵活得像一条鱼。   莫管沉默。   博安安慰道:“其实看她捡垃圾也挺有意思的。”   “都是游来游去,跟美人鱼也没差的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豹子:都没差的啦   莫广:“……” 第80章   海洋馆闭馆后, 外头的天色也随之昏黄了下来。   天际橘红晚霞大片蔓延,云层缝隙中散落着几缕金光。   马路上车流密集,江边大桥上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平静江面, 远处落日的余晖波光粼粼洒在水面。   “以前我每年的六月份都会去那个地方坐一坐。”   “虽然听上去很难以令人接受, 但在前几年, 那个地方确实是我在S市最熟悉的地方了。”   江边大桥栏杆前,博安单手撑着栏杆, 目光落在了很远很远几乎看不到的废旧工厂。   那是地下生物实验室没有发生爆炸时所处的偏僻郊外工厂。   微凉的风浮动着他的额发, 露出平和的眉眼,他歪着脑袋轻声道:“有时候又会觉得很神奇。”   “那么一块地方,居然能把那么多人关了那么久。”   莫广沉默地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望见了密密麻麻簇拥着的高楼大厦,还有一片浅浅的云层余晖。   他没有说话,只是垂眸将博安的手握紧了一些。   博安并不看他,只低声道:“其实一开始我也很讨厌你的。”   莫广一顿,愣了愣。   “因为我觉得你跟那群人类没什么区别。”   就像是青瓦当初跟他说的那样, 人类是很可怕的生物,贪婪自私,他们畏惧生化人的力量,却又渴望他们的力量。   其实一开始,无论莫广脾气如何的坏,如何折腾他,博安都没有真正的讨厌。但发生了那些事后, 他又觉得莫广其实跟那群令人讨厌的人类是一样的。   莫广唇动了动,喉咙有点艰涩。   博安单手撑着栏杆, 忽然很小声道:“但是你是第一个为了我噼里啪啦掉眼泪的人类。”   这种事情就好像是小时候桑月给他温柔地念童话书里发生的情节一样。   他想, 怎么会有人类会为了生化人哭呢?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低掠过几只飞鸟, 江面上落日的余晖也随之荡漾开,微凉的风吹得博安的眼睫动了动。   博安偏过头,一双琥珀色眸子在黄昏中呈现出一种温暖的蜜糖色泽,他像是感觉到了一种很奇妙的事情,嗓音很轻:“你也是第一个在我兽化时靠近我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在崩溃到极致哀哀求救的兽化阶段,感受到的不是铁链与电击,而是一个来自人类的怀抱。   莫广只沉默扣紧了他的手,然后低哑道:“对不起。”   倘若那时候的他活得有点人气,不死气沉沉,活得像个正常人,莫霄也不会忌惮他跟那疯女人相似,将博安是生化人这件事掩藏了那么久。   所以他并不觉得白驰那群生化人对他没有好脸色,是在刁难他。   莫广垂眸低哑道:“我从小不太知道怎么跟身边的人相处。”   “一开始是我外公带我,但是那时候他M国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所以没过多久就回去了。”   “后来是那个女人带我。”   “她也不怎么爱说话,只有我解题解得快,在她眼里就是表现好。”   “整个莫宅没人愿意跟我说话。”   所以从小他的脾气就变得古怪喜怒无常,因为没有人教导过他。   没有人教过他,喜欢一样东西要表达出来,也没有人教过他,如果觉得一样东西很可爱,那一开始就要好好地爱护。   而不是去无意识地妒忌那样东西的主人。   他抬头望着博安,抿了抿唇道:“其实三年前我见过你。”   博安有点怔,然后小心翼翼道:“三年前?你确定真的见过我?”   他带着点紧张道:“你在哪里见的我?”   莫广道:“在莫宅,中秋的时候。”   “那天莫霄会回到老宅吃饭,我一般都不会回去。”   “那天我特意等到了莫霄回去才从拳馆回去,但是我在大厅的沙发上碰见了你。”   那时候的博安看上去比现在年轻很多,蜷缩在沙发上睡觉,跟小豹子形态一模一样。   博安听到是那天,松了松口气道:“还好那时候我的毛全长出来了。”   不是只秃豹子。   莫广低声道:“其实那天晚上我站在沙发旁边偷看了你很久。”   直到被莫霄的汽车声音惊动,才狼狈地上二楼躲起来。   博安愣了愣道:“偷看?”   莫广偏头不大自然道:“嗯。”   “我那时候以为你是莫霄的人。”   所以到后面当博安来到他身边时,他才下意识觉得博安对莫霄死心塌地。   博安乐了道:“怪不得那时候你老是跟霄总比。”   经常在上班时候对他莫名其妙地突然蹦出一句,问他莫霄是不是对他也这么好?   莫广面不改色道:“现在不比了。”   “他现在比不过我。”   博安现在对他比对莫霄好多了。   天际的暗了下来,晚霞云层中的金光也渐渐消散,博安边走边踢着地上的碎石子道:“那个疗程,大概要多久?”   莫广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可能会要很长一段时间。”   博安想了想:“会很久吗?”   莫广:“没多久的,也许你就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变好了。”   “只是睡的时间长一些而已……”   两人背影渐渐消失在江边,江边的路灯已经一盏接着一盏亮起,遥遥望过去柔和了整片天际,晚风浮动江边水面,荡起波光粼粼的涟漪。   -   两天后。   莫家私人医院最顶层,治疗前夕的观测室中,距离博安注射新药剂只剩下七个小时。   “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的吗?”   病床上的博安双手合十放在腹部,闻言转头望着莫霄耿直道:“霄总,你这句话真的很像在给我送终。”   莫霄唇边噙着笑,他靠在椅子上,眉眼看上去慵懒道:“也差不多是了。”   “要是活不过来,跟送终也差不多。”   博安:“你再这样我就要跟外公告状了。”   莫霄挑眉:“什么玩意?”   博安道:“莫总前几天让我跟外公通话,外公说给我修了个跑马场。”   “他还说我要是受泡泡呀委屈了一定要跟他说。”   “他年轻的时候可厉害了,他还说霄总您小时候五岁还尿床。”   莫霄:“……”   他啧了一声,然后没忍住弹了弹博安脑袋道:“没大没小。”   博安哼了一声。   观测室安静了下来,过了好几分钟,莫霄忽然慵懒道:“按照辈分,你得叫我声哥。”   博安愣了愣。   莫霄:“赶紧的。”   “叫一声听听。”   博安想了想道:“哥。”   莫霄唇角勾起,他靠在椅子上,丢了一个玉坠过去,轻描淡写道:“回礼。”   “别放进嘴里咬也别吃,崩一个角都要赔几百万,懂了吗?”   博安抓着玉坠,看着那通体翠绿莹润的玉佩柔和无比,他耳朵动了动,听到那几百万后,博安立马就套在了脖子上,打了个死结,然后腼腆地跟他说太贵了使不得。   亲眼看着博安打了个死结的莫霄:“……”   他伸手用力揉搓了面前人的脑袋,把他的一头金发揉得乱糟糟的,看着博安瞪着他,他笑了笑,并不说话,而是拉起椅子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观测室外面密密麻麻一堆人,莫广穿着白大褂,见到他出来,低头在本子上打了一个勾。   那群生化人中的黍翔故作熟稔地来到莫广身边,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神秘秘道:“再让我进去看博安一次?”   “你让我再进去看看他一次,我就承认我是你大舅哥。”   莫广没抬眼道:“您已经进去看过一次了。”   黍翔啧了一声道:“我就进去看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一定出来。”   莫广有点头疼,他低声道:“在您之前,已经有八个人跟我这样说过了。”   黍翔悻然嘟囔了几句,他说博安今晚十二点就开始注射新药剂,这件事谁听到心里都发慌。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注射药剂后的结果。   莫广没说话,他只抬眼看了观测室前的一群人,白驰站在一群人最前面,眼神平静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将黍翔叫了回来。   白驰只说了几句话,那群原本嘈杂的生化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空出了一条道给莫广进去。   萧平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过头,而是垂头坐在长椅上,咬着烟蒂不说话,只是在莫广走进观测室时,哑着嗓音说了一句话。   他说,记得给小豹子带句话,说桑月还在外面等着他。   莫广怔了怔,他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观测室里。   观测室里有好几个忙碌的研究员在调试着各种设备,博安躺在病床上,穿着病服,偏着头看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到莫广进来,几个研究员知趣地退了出去。   博安偏头望着他,眉眼弯弯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莫广坐在椅子上,握着他的手低声道:“为什么以为我不会来?”   博安:“我怕你在外头偷偷的抹眼泪嗷嗷哭,不敢进来。”   莫广叹了一口气:“以后少看那些电视剧。”   博安没回答他这句话,只是躺在病床上朝他眨了眨眼睛。   莫广沉默地抬起他的手,然后很轻道:“睡一觉就好了。”   他俯身亲了亲博安的唇,遮瞳下的漆黑眸子温柔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将博安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旁,轻声道:“乖,听话。”   “什么都不要想。”   睡一觉起来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接近完结尾声辣~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下本应该是开自己的老婆自己养(容关短短再想一个高级有营养的名字,如果没有想到的话,当短短没说)【唯唯诺诺】 第81章   冬日落着细雪, 在冷风中纷纷扬扬。   “叮——”   玻璃风铃发出清脆响声,花店的门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进花店,大衣挺括, 肩胛线流畅, 男人神情冷淡, 周身气质清贵,漆黑眸子却像一潭死水平静。   正在修剪花枝的花店员工抬起头, 然后笑着道:“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男人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伫立在原地,看着花店员工给他熟练地包好了一束花,递给了他。   外头天色透亮,地上铺着干净薄雪,枝桠上也挂着一层薄薄白雪,花店员工看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抱着花束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看向了花店前台的挂历。   三年了。   在这三年里,无论风雨, 这个周身气质冷淡的男人每周都会来到花店买一束花。   男人话很少,在垂眸时接过花束时,只有无名指上的银戒会露出来,好像表达了什么。   花店员工将目光从挂历上收回,目光似乎带着点悠长的叹息。   她们这家花店不远处就是一家私人医院,男人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地每周都来买一束花,汽车行驶的方向也永远都是行驶向医院那个方向。   买了三年的花, 似乎也等了谁三年。   -   莫家私人医院高级病房。   “白驰他们前几天出去把这几年流浪在外头求救的低阶生化人给带了回来。”   “现在像你当初在外头流浪的生化人应该是没有了,你醒来后也不用去瞎操心。”   “大家都在忙得晕头转向, 你怎么还在睡?”   萧平靠在椅子上, 他单手撑着下颚, 望着病床上的人长叹了一声道:“好吧,再让你睡一下。”   “没良心的小豹子。”   靠在椅子上的男人穿着驼色大衣,以往浪荡不羁的痞气神色在如今收了个一干二净,他一双金瞳沉默注视着面前病床。   病床上的青年闭着眼,像是陷入了一场格外长的沉睡,呼吸浅浅,他浅金色的头发已经很长,被人挽到了耳后,松散地垂着脸庞。   他像是全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无论是四季如何变化,都没有任何反应,眉眼平静柔和。   萧平安静地望着病床上的博安,然后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庞,嗓音很低又很轻道:“你一直这样睡,你要我们怎么办?”   三年了。   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所有人从一开始的焦虑恐慌,到后来的日复一日的探望,似乎所有人都在默契地对这个后果避而不谈。   窗外的细雪纷纷扬扬,无声无息地覆盖着整片大地,像是等待着一个春天降临。   外头传来门把手扭动的声音,抱着花的男人指骨有些发红,他身上笼着点寒气,站在门口将身上的寒气吹散了才走了进去。   萧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他伸手弹了弹博安的额头道:“没良心的小豹子,是不是听到我骂你,然后偷偷找人来帮你?”   病床上的博安呼吸浅浅,眼睫依旧是安静地低垂着,没有任何回答,只有正常的生命特征显示着这个沉睡了三年的人还活着。   萧平偏头,他望着这些年沉稳了不少的男人,道:“今天那么早?”   他语气平和得稀松平常,前几年那些暗含的尖锐针对,似乎都在这几年中渐渐消散了。   毕竟这三年面前男人比他们过得更加痛苦煎熬,承受的压力比所有人都要多,男人在最初崩溃的模样比谁都要骇人。   一开始他的情况甚至比躺在病床上博安的情况还要差。   但男人也是所有人中最快收拾好自己情绪的,开始平静地等待,平静地安抚所有人,平静地开始经营公司,仿佛想把一切都处理好。   只等着博安醒来。   莫广将花放在病床头,他微微颔首低声道:“手头的项目收尾了。”   他嗓音放轻了一些道:“多了一点时间陪他。”   “研究组那边说他最近的状态不错,苏醒的时间说不定能够提前。”   萧平没说话,只沉默地靠在椅子上,好一会他才起身,拿起挂在椅子背上的围巾哑声道:“我出去买包烟。”   他拿着围巾,走到了病房门口才道:“陪他说说话。”   “他幼稚又记仇,这会不陪他说话,他指不定心里在叨咕着什么。”   莫广点了点头,等萧平走了后,他却只坐在椅子上,望着病床上的博安,并不说话。   外头的细雪越落越密,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几瞬,他才对博安道:“今天外公又向我问起你了。”   “他说跑马场都已经修好了,我怎么还不带我的小豹子去见他。”   “我跟他说,我的小豹子还在睡觉。”   “他太困了,要睡很久很久才有力气睁开眼睛。”   男人的嗓音低沉却柔和,像是在说什么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他继续低沉道:“林艺准备结婚了。”   “他也跟我问起你,他给你留了一个伴郎的位置,说伴郎团的颜值都要靠你撑起。”   病床上的青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沉睡着,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会昂着脑袋兴致勃勃地缠着他挑选礼服。   莫广沉默了一下,他额发垂了下来,遮挡住了大部分的眉眼和神情,他握着博安的手,没有说话。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轻声道:“博安。”   “我有点想你了。”   -   一个星期后。   临近年关,S市的雪越落越大。   莫家高级病房外贴了几个倒贴的福字,窗檐还挂着几个小小的红灯笼。   高级病房里摆着一张大桌子,另一侧沙发外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年货。   进来查房的护士早已将怪不怪,她熟练地给病床上的青年做好每日的例行检查。   护士知道过几天到了晚上除夕,会有一群人在病房里热热闹闹的过年。   在热热闹闹的那天晚上,就连青年病床上都会歪歪扭扭地摆上一碗白米饭,还有一碗剥好的小龙虾。   那群人会笑嘻嘻地将小龙虾递到青年面前,给病床上的青年闻个够后,又光明正大地收了回来。   甚至连私人医院的两位老总,如今莫家的两位掌权人,都会在那天赶回来在病房里跟着那群人涮火锅。   测量好各种数据后,护士带着点惋惜地看着各项都良好的数据,不知道为什么病床上的青年各项数据良好,却依旧沉睡不醒。   她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青年的手放进病床被里,准备离开。   但下一秒,不经意抬头的护士愣在了原地,随后激动得一个踉跄去按呼叫铃和对讲机,嗓音激动无比。   病床上青年眼睫动了动,他像是畏光,只低垂着纤长睫毛,缠绕着各种仪器的手指也随之动了动。   -   “当前这个阶段十分重要,是项目由蓝图变成实体的过程,应该对项目整个生命周期进行三个控制三个管控一个协调,以及最重要的资源优化……”   会议时里,莫广双手撑着下颚,只低垂着眸子,神情冷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发言的下属正打算换一张PPT,却听到一阵铃声响起。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手机都必须调成静音。   铃声响起时,所有人都心头一紧,开始紧张是不是自己的手机忘记调了静音。   但最面前的莫广却怔了怔,然后接起了电话,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他心脏跳得又重又快,好像快要跳出嗓子眼一样。   他这个号码是为了博安特地开的私人号码。   他只给医院留过。   下一秒,会议时响起椅子向后蹭开的巨大声响,所有人都看着一向神色漠然,周身气质阴郁的莫广抓着钥匙,猛然起身朝着外面拔足跑去。   他看上去急得手指都在发颤,撞散落了一地的文件。   莫广跑到了电梯前,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又直接转头朝着楼梯走道跑去。   他跑得那样快,又那样急,狼狈得甚至下楼梯时踉跄了几步,激荡起一阵阵的尘埃。   ——快点。   ——再快点。   他怕他跑得太慢,这一切又会像是日日夜夜做的梦一样,在最美好的时候乍然惊醒。   因为是工作日,道路上的车辆并不多,一辆纯黑色轿车疾驰在路上,轰鸣声阵阵。   莫家私人医院外头早已经有了研究人员在等着他,几乎整栋住院部的医护人员都知道,他们的莫总等了病房里那个青年整整三年。   “初步检查已经做过了,很健康,没有什么异常……”   “后续的检查也会跟进……”   电梯里,莫广呼吸发着颤,他眼睛有点赤红,胸膛用力地起伏着,抓着车钥匙的手也在发着抖,他努力地平复着几乎是眩晕的冲击,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   一路疾步到病房门外,莫广偏头狼狈地抹了抹眼睛,他薄唇有点抖,慢慢地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还有几个研究人员在检查各项数据,病床上的青年金发散落在肩膀上,他靠在病床头,他抬起了头,眉眼弯弯,一双琥珀色温柔而干净。   他说:“莫总。”   “你哭鼻子啦。”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辣~(扭扭屁股) 第82章   除夕夜, 夜幕纷纷扬扬的落雪停了下来,亮着红光红彤彤的灯笼映衬在雪地上。   最顶层高级病房内格外热闹,博安双手放在腹部, 安详地闭上眼睛。   在病床的另一头有一张格外大的圆桌, 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品, 全部都是由私房菜定制,还有一台咕噜咕噜翻滚着红汤的火锅。   另一张小桌上有几盆面粉, 沙发上的几个人翘着腿闲闲地擀着面团, 揉好的面团有模有样,看样子是要包饺子。   病床前,萧平拉了把椅子坐在博安面前,他绘声绘色地朝着博安道:“那个红烧肘子啊,淋满浓稠酱汁,软糯弹牙绝得很……”   “对了,还有你喜欢吃的麻辣小龙虾,大份, 红彤彤地浸泡在辣油里,香得人舌头都要掉了。”   “待会给你闻一闻,你趁着清醒多吸几口。”   “虽然不能吃,但是闻一闻总是好的。”   博安安详地吐出两个字:“滚蛋。”   萧平笑嘻嘻道:“谁叫你不早点醒?偏偏挑这时候醒,当然就只能看着我们吃。”   “早点醒还能赶趟,给你喝两口汤。”   “现在估计就只能给你唆两筷子了。”   圆桌上优雅剥着鹌鹑蛋的莫霄道:“待会记得盯着他,不要让他去翻外卖袋子。”   他放了一颗鹌鹑蛋进嘴里淡定道:“他有前科。”   博安:“……”   空气中翻滚着火锅辛辣馋人的鲜香, 另一台正在烤肉的炉子飘散着浓香,那是在高温下滋滋微焦冒出油脂混合着调料的香味, 令人唾液不自觉快速分泌。   博安试图垂死挣扎, 他睁开眼睛起身坐了起来, 然后目光殷殷地搜寻着某个身影。   以往板着张死人脸的莫广,此时此刻正站在圆桌上揉面,他黑色衬衫挽了起来,额发散落在眉眼,多了几分居家气息,看上去分外好说话。   博安眼睛一亮,他刚想开口,就看到莫广瞥了他一眼,然后举起一把刀,当着他的面将手中的面团剁成了两半。   博安:“……”   萧平笑眯眯道:“我告诉你,这病房里最不可能给你乱喂东西的人就是他。”   现在的莫广已经到了一种杯弓蛇影的地步,一错不错地盯着   好像随时随地一个不注意,病床上的博安又会闭上眼睛再沉睡上三年。   博安心惊胆战地莫广将手中的面团剁成了两半,他咽了咽口水,看着莫广又瞥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揪了个面疙瘩,丢给了他。   叫他捏无聊就捏个小狗小猫自己玩。   博安:“……”   他抓着面疙瘩,心想自己是那种人吗?看不起谁呢?他是睡了三年又不是脑子报废了三年。   他就是再无聊,都不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三分钟后。   白驰去洗水果,路过病床时,看了一眼博安道:“这是什么?”   博安靠在病床头,举着面疙瘩兴致勃勃道:“豹子。”   白驰想了想,转过身揪了个大面团,丢给他道:“捏个大白狼。”   博安抓着大面疙瘩开心道:“我捏两个狼,给你捏个漂亮老婆。”   白驰:“……”   谢谢你啊。   十几分钟后,外面陆陆续续送来了最后一批私房菜,病房里氤氲着浓郁至极的鲜香。   病房门口站着一群人看着博安贴福字。   “歪了歪了,再过去一点。”   “往上一点,对对对,过了过了。”   “稍微往下一点点,诶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地方,不要动不要动……”   博安微微垫着脚,他伸手将福字的边边角角都给抚平,听着身后的那群人笑眯眯说贴了福字,福就上身了。   将来的一年肯定平平安安红红火火。   他拍了拍手,满意地望着那个福字,整个病房都喜气洋洋。   博安转过头,望着身后那群人等他三年的人,露出两颗小虎牙道:“贴好了。”   他笑嘻嘻兴奋道:“进去过年啦。”   一群人呼啦呼啦说说笑笑进了病房,暖烘烘的病房飘着浓郁鲜香,闻起来令人食欲大盛。   大圆桌上也留着博安的位置,只不过面前意思意思摆着一个空碗,博安垂死挣扎,他拿着个空碗,磨磨蹭蹭地蹭了一圈,却发现都没人给他一块肉。   博安:“……”   他继续垂死挣扎,可怜巴巴说给片菜叶子也行。   莫霄偏头看他,然后当着他的面吃了一口红烧肘子,啧啧啧说真可怜啊。   萧平夹起了一筷子青菜,当着博安的面把青菜涮了火锅蘸料,然后塞进嘴里,啧啧啧说真可怜啊。   其他一圈生化人也跟着夹起青菜,对着博安啧啧啧说真可怜啊,然后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青瓦鼓动着腮帮子,他安慰道:“报哥,实在不行咱们就等明年再吃吧。”   “明年的更加香。”   博安:“……”   到底是谁陪谁过年?   他不信邪,看了一眼莫广,然后感动地发现莫广在剥小龙虾,碗里已经剥了大半碗,浸泡着辣油的小龙虾肉格外诱人。   博安感动地搬了一张凳子坐到莫广身边,他一屁股把身旁旁莫霄给挤了过去,美滋滋地等着莫广给他剥小龙虾。   他着实是快乐极了,对着那群生化人也不恼了,反而特别大方体贴地给大家倒饮料,一时之间病房里和睦融融。   病房里人看到莫广在剥小龙虾,却淡定得很,继续笑眯眯地吃吃喝喝,似乎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博安靠在莫广身边,专心致志地盯着剥了一大碗的小龙虾,他舔了舔唇,装作特别懂事大气道:“好了好了,我吃那么多就好了。”   他凛然道:“我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莫广似笑非笑偏头看了他一眼,看着美滋滋的博安对他眨了眨眼,看上去快乐极了。   莫广脱下手套,然后将那碗满满当当的小龙虾放在了博安面前,用手腕抵着博安脑袋道:“这不是给你吃的。”   博安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地偏头看了莫霄一眼,又看了看莫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谨慎道:“如果是给霄总的话,那我就不抢了。”   毕竟莫广跟莫霄这两个人的兄弟情深着实难见。   他深明大义道:“我愿意等下一碗,以此来见证莫总和霄总的兄弟情深。”   毕竟莫广愿意给莫霄剥小龙虾,他以为只要在吃莫霄席的时候才能见到这一幕。   莫霄眼皮子狂跳道:“我谢谢你啊。”   莫广将博安的脑袋掰过来道:“这碗是给你闻的,不是给你吃的。”   “给你看着解解馋。”   博安:“这是人干事?”   莫广移了移小龙虾碗道:“闻不闻?”   博安:“……”   “闻。”   “把它移过来一点,今晚放我床头。”   “我要供起来。”   莫广眼角一抽,用筷子蘸了蘸小龙虾汤,然后放在博安面前,示意博安可以舔筷子来解解馋。   博安面无表情:“你在侮辱谁?”   莫广望了一眼筷子,开始想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博安:“把筷子放下去一点。”   “蘸那么浅能尝到什么味?”   莫广:“……”   他把筷子伸进了鲜红汤汁,多伸进了一截。   博安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萧平一行人:“……”   一顿饭几乎吃了两个多小时,将近十点多的时候,外头就开始放起烟花炮竹。   听说是因为明年开始,市里面就开始全面禁止燃放烟花炮竹,所以今年不少人趁着最后一年,早早地就开始放烟花。   夜幕中时不时骤亮起好几秒,传来炮竹声,病房里的一群人逗着博安变成小豹子,说变了就给包个大红包。   博安说不可能。   十分钟后。   小豹子跟收保护费一样,叼着红包威风凛凛地一路巡视过去,那群人一一把红包给了小豹子。   小豹子将厚厚一沓的红包叼到病床上,快乐地在红包上打滚。   晚上十一点多,白驰跟萧平推掉了生化基地跨年邀请,打算在病房里陪着博安守岁。   三年前地下生物实验室事件爆发后,引起了上面的关注,生物实验室高层均被送进了该送进的地方,不少人已经已经在这世上销声匿迹。   上面了解情况后,派出一部分与白驰这批生化人进行沟通,给了这批生化人合理正当的身份,只不过那群生化人要对地下生物实验室的后续工作进行扫尾。   生化基地大多数都是新一批的生化人,对这群能力极其强大的高阶生化人极其崇拜,也十分惋惜和遗憾这群高阶生化人每次跨年都不在生化基地度过。   病房的那群人津津有味地看着跨年晚会,浑然不知病房里少了一只小豹子。   白驰倒是看到了博安跟小情侣谈恋爱一样,偷偷摸摸地带着莫广溜出了病房。   萧平靠在沙发上磕着瓜子道:“你们猜他这次求不求婚?”   莫霄搭着腿也磕着瓜子淡定道:“我赌他不会求,因为他没穿那套亮闪闪大钻戒礼服。”   “他计划中的求婚,大气球大钻戒大排场,绝对全部都是博安喜欢的亮闪闪,一个不会少。”   “今天这个场面,他会觉得不够亮闪闪。”   作者有话要说:   还剩一天辣!!! 第83章   除夕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 外头的落雪停了下来,昏黄的灯光映衬着栏杆上的薄雪,看起来柔软洁白。   楼顶天台的台阶上, 博安披着外套, 裹着厚厚的围巾, 只露出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莫广坐在他身旁,替他把剩余的围巾缠好, 将浅金色碎发拨进了围巾里。   博安乖乖坐着给他缠围巾, 他说:“莫总,你好像变了好多。”   莫广垂眸,他将发丝拨了过去,低声道:“哪里变了?”   博安想了想:“好像哪里都变了。”   在他沉睡的三年里,面前人好像发生了很多变化,从死气沉沉变成沉稳寡言,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像那三年确确实实是空白了下来。   虽然还是那张脸, 但是却瘦削了很多,遮瞳下的漆黑眸子也不似以前阴郁森冷,而像被海浪不断打磨的礁石。   时间在流逝,所有人都在变化,只有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无知无觉地在病床上沉睡了三年。   莫广没说话,他只沉默地捂住博安的手, 用掌心的温度捂暖另一双手。   他问:“变成这样会觉得奇怪吗?”   这些年,他努力地向正常人的生活轨迹靠拢, 每个星期都按时去宋医生心理室, 不会彻夜彻夜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开始按时去公司, 开始在遇到红灯的停车的时候学会看向窗外,然后发现天空中的浮云千奇百怪,也开始学会给花房里的植物浇水。   他会把这些事都说给在病床沉睡的博安听,像是说故事一样,一件一件地混合着午后的阳光说给博安听。   虽然博安从来没有回应过他。   会奇怪吗?   莫广不知道。   他垂眸握紧了一点博安的手,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身旁的人站在他身边。   博安只面色格外深沉肃然地望着他。   下一秒,莫广额头被人撞了撞。   深沉了不到两秒钟的博安刚想给面前人一个永生难忘的吻,结果那厚实的围巾却直接撞到了对方的下巴,额头也撞了个结结实实。   “……”   博安耳朵有点红,他强撑着闷声道:“看你围的破围巾。”   莫广跟他围的破围巾道了歉,然后又亲自解开了围巾,亲了亲面前人。   他一手持着围巾挡着风,一手扣着博安的后脑勺,几乎是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用力地好像要把面前人揉进自己的骨肉中。   夜幕烟花乍亮开,纷扬散落的烟花伴随着爆竹声璀璨,在昏暗的天台顶楼只有亲吻搅动的水声。   博安背脊发起麻,他的虎牙被男人反反复复地舔舐着,唇齿每一寸地方都被悍然掠夺,到了后面,他甚至只能从喉咙逸出几丝喘息,埋头在莫广肩膀上。   莫广又从他的耳廓用力地吻了上去,落下了深深的印记,又温柔地安抚他的后颈,但最终停在了博安的锁骨上。   怀里人的锁骨上有一截银链,上面扣着一枚银戒。   那枚银戒跟他无名指上的银戒是一对的。   莫广喉咙动了动,他伸手碰了碰那枚银戒,哑着嗓子:“什么时候发现的?”   博安环着他的脖子,狡黠地弯了弯眸子道:“三年前就发现了。”   这对银戒是莫广还不知道他喜欢亮晶晶钻戒的时候买的,知道博安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后,他又重新去找了一对新的戒指。   旧的这一对银戒留存了下来。   但那三年太昏暗难熬,莫广在某天将这对旧银戒拿了出来自己戴上,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好地撑下去。   他没有跟博安求婚,所以留着那对亮晶晶的新戒指,所以戴的是这枚旧银戒。   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有一条在博安的脖子上发现这枚银戒。   那枚银戒被一条银链扣了起来,又被贴合放在心脏的位置上,染上主人的体温,变得银亮柔和。   博安解了银链下来,他眼睛亮晶晶道:“可以戴在手指上了吗?”   他鼻尖被冻得通红,但是眉眼弯弯,带着点快活的气息,朝着面前人道:“可以吗?”   没有亮闪闪的大烟花,他也没有穿那套博安很喜欢的西服,周围什么都没有,他们甚至还坐在楼顶天台的阶梯上。   可是面前人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漂亮得不可思议,像个快活要飞出笼子的小鸟一叠声问他可不可以。   莫广心软得一塌糊涂,漆黑眸子温柔了下来,他接过戒指,低哑道:“可以的。”   他替面前博安戴上三年前的银戒,好像在戴上银戒的那一瞬间,那三年空白的时间都如同浮光幻影一闪即逝,悄声无息地消逝了。   夜幕另一头燃起盛大烟火,伴随着遥远的孩童嬉笑惊叹,除夕的最后时刻,整片夜空亮得璀璨,栏杆上的薄雪也被映衬得发亮起来。   除夕过后,辞旧迎新,又是一个新的春天。   --   “叮——”   花店的风铃清脆响起,门把手被人推开,花店员工照常抬头,此时此刻春日的花卉开得正盛,花店里萦绕着沁人的芳香。   她刚开始以为是那个每周按时来买花的黑衣男人,毕竟男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买花了。   但推门而入的是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青年,青年围着围巾,浅金色头发扎在后脑勺,一双琥珀色眸子澄澈干净,五官漂亮。   青年弯唇礼貌询问她有没有什么花是特别好养活的。   他说他家的爱人不太会养花,每次都会把花给养死,看上去蔫巴蔫巴,可怜兮兮的。   花店员工说如果是没有死蔫巴的话,可能是营养不太够。   青年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跟她说是自己家的爱人看上去蔫巴蔫巴可怜兮兮的,花基本上都被养死了。   花店员工忍俊不禁,她推荐了好几种花卉,都是简单易上手好养活的,青年很爽快,把员工提到了那几种花卉植物给买了下来。   正当花店员工打包时,青年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对着前台的名片念了一个名字,又说了一个地址。   花店员工打包好后,花店门口的风铃被人推响,她抬头望去,发现是那个每周都会来买花的男人。   她看着那个男人走到青年身边,然后青年眉眼弯弯跟男人说,这一次养的花肯定不会有事了。   花店员工愣愣地望着从来都只是沉默寡言的男人第一次笑了,他接过她打包的花卉,头一次温和道:“谢谢。”   花店员工受宠若惊,连忙说不用不用,然后就看到了男人手指上的那枚银戒和青年手指上的那枚银戒一模一样。   不会养花的爱人,养死了会蔫巴蔫巴可怜兮兮的。   感觉跟面前男人联系起来有点不可思议。   花店员工感叹着,大概是觉得看到了一桩坚持了三年最终有了善果的事情,从心里涌上了点高兴,哼着歌继续裁剪着花枝。   另一头的车里,博安抱着一小束花,他好奇道:“为什么我们会有赠花呀?”   赠送的花束不大,但是品相却不错,娇嫩明艳,看上去很新鲜。   莫广给他系上安全带,面容沉稳轻描淡写道:“我是他们家的至尊VIP。”   博安:“……说人话。”   莫广:“我在那里办了最高级别的会员。”   似乎是怕博安知道什么,他又道:“今晚我们什么时候去接桑月?”   博安:“要叫大舅哥。”   莫广:“……我们什么时候去接桑月大舅哥?”   博安笑眯眯道:“现在就可以去接他啦。”   “老师说他已经放学了。”   桑月很早就被培育了出来,前段时间才在生化基地苏醒,博安这个病号知道后偷溜出去了好几次,被莫广抓到教训了好几次。   后来莫广索性直接将苏醒的桑月接来了莫家私人医院,两个病号一次观测。   大太阳幼儿园。   穿着小马甲的小男生坐在板凳上,跟身边吵吵闹闹哭嚎的小朋友形成了鲜明对比。   其中一个吃着小饼干的小朋友戳了戳他,好奇道:“桑月,今天还是你的爸爸来接你吗?”   桑月:“……”   他叹了一口气道:“那不是我的爸爸,那是我的弟弟。”   吃着小饼干的小朋友噘嘴道:“他比你大那么多,他就是你爸爸。”   “你怎么能说他是你弟弟呢?”   “你太笨了,怪不得昨天的作业错了那么多。”   桑月有点头疼,他看着自己的小短手跟小短腿,回头看了一眼哭得嗷嗷叫的小朋友,又回头看了一眼大招牌:大太阳幼儿园。   最后,他抹了抹那个小朋友嘴边的饼干渣,无奈道:“那就是我的弟弟。”   “桑月小朋友——你爸爸来接你啦!”   幼儿园老师笑眯眯地朝着桑月招手,幼儿园门口站着的博安看上去很兴奋,他笑眯眯地蹲下来朝着桑月故意道:“桑月小朋友——”   桑榆叹了一口气,背上自己的小书包走了过去。   莫广站在一旁,帮还没有他腿高的大舅哥拿起书包,看着博安一手将桑月拎了起来,亲了好几口笑嘻嘻道:“叫爸爸。”   短手短脚的桑月跟他平静对视:“你昨天帮我写的算术题错了五题。”   因为急着去打游戏,自信满满连题目都不看的博安:“……”   他抱着桑月立马道:“哥,你今天想吃什么?”   莫总拎着书包,替他们拉开了车门,忽然听到了一声脱口而出的叫声:“莫总?”   莫广和博安顿了顿,一同抬头,莫广看到了他的某个秘书正好也在下班时接孩子,正抱着孩子错愕地望着拎着书包的他。   秘书震惊地望面前好像一家三口的莫广和博安,还听到幼儿园老师叫博安为那个孩子的爸爸。   下一秒,秘书反应过来后僵硬笑了笑道:“莫总,您也来接孩子啊?”   莫广嗯了一声,然后拉开车门给博安他们坐了进去,顺带把小书包也放了进去,然后抬起头道:“你知道附近哪里有红薯卖吗?”   来的时候他听到博安提了一嘴。   秘书干巴巴道:“知、知道的,焦辉路那一边靠近菜市那一边有卖,我孩子也挺喜欢吃……”   莫广点了点头说好,然后拿着车钥匙拉开车门,行驶的车辆方向似乎就是朝着焦辉路开去。   秘书摸了摸脑门,想起公司之前的传言。   传言中,莫总一直带着银戒,是对某个人求而不得,所以带着银戒洁身自好了三年,但是就在前年,莫总的银戒换成了带钻的戒指。   他们都猜测莫总是抱得了美人归。   秘书谨慎地想了想,原来小说里的父凭子贵都是真的,他们的莫总成功靠着孩子上了位。   真是不容易啊。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好辣,莫总和小豹子的故事就到这里辣,感谢各位大宝贝们的陪伴呜呜呜呜不容易啊不容易,真的特别特别感谢各位追更的大宝贝们(嘴一个)超级超级超级爱你们(大声)接下来番外随机掉落哒(爱大家么么哒)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